大度,豪情,敢爱敢恨,那才是她该有的光芒。
额头一阵冰凉,白绮歌讶然抬头,宁惜醉蘸着清酒的指尖正点在她眉心,笑意吟吟:“白姑娘身上有着其他女子无法比拟的地方,小气将军不也是因此才对你情有独钟的吗?外人再好,他选择的终归是你,不信的话……”宁惜醉刻意压低声音,神神秘秘伏在白绮歌耳畔轻道:“等他睡了说梦话时你听听,他唤的是谁的名字。”
自然,是她的名字。
唯独这点白绮歌百分之百确定。
易宸璟没有梦呓的习惯,但无论是北征感染风寒昏睡又或是受伤昏迷时,他口中唤的只有绮歌两个字。
白绮歌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如此简单的事情她竟然没有注意过,是陪在他身边太久习惯成自然了,还是她本就很少在意易宸璟一举一动,总是自私地想着自己的事情呢?
他病着,生死一线,无论什么情况下都全心全意想着她、念着她,她却无端揣测怀疑他的真心……
“谢谢你,宁公子。”
微抬容颜如素莲无声绽放,那一刹连宁惜醉也停了呼吸,满心满眼只见白绮歌干净笑容,无暇透明,忍不住便伸出手,下意识想要碰触证实那张带着伤疤的连究竟是不是虚幻,何以会让他觉得是世上最美的?
“敢碰她一下,我砍了你的手。”冷言冷语凭空炸起,悬空的手一僵,宁惜醉尴尬回身。
不知何时从房内走出的易宸璟正冷冷看着他,身后傅楚与叶花晚傻呆呆地站着,见此情形也不知道是该回避还是该劝阻。宁惜醉对白绮歌表现出的殷勤一直让易宸璟很是讨厌,在房中等了两盏茶的功夫还不见白绮歌回来心里就长了草似的坐立不安,而事实似乎与他猜测八·九不离十,前脚还没迈进大厅就看宁惜醉伸着手好像要摸白绮歌脸颊,怒火瞬间腾起。
“回房。”拉过白绮歌推到身前,与宁惜醉擦肩而过时目冷如冰,易宸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意与厌烦,巴不得眼前面相俊美的异族男人觉察到他的排斥自动消失。
被出言威胁的宁惜醉不怒不恼,站在原地负着手浅笑如玉,趁易宸璟不注意向白绮歌点了点头,眸中刻满鼓励之色。
白绮歌读得懂,宁惜醉是在安慰她、给她勇气和自信,教她相信自己,同时也相信易宸璟对她的感情毫无杂质。
得此知己,一生幸事。
易宸璟连推带拽把白绮歌带回房间,看似粗暴,下手却是极轻的,生怕伤到白绮歌。进了房间回手关上门,还不等白绮歌有所反应便嘭地一声把人压在门板上,两手撑在她身侧防止她躲开,围起的小小空间就如同牢笼,轻而易举地将白绮歌囚禁于身前紧贴胸口。
“他有没有碰你?”
“没有。”
“有没有说下流的话?”
“……没有。”
“那你犹豫什么?”
“我不是在犹豫,我是在想要不要回答你无理取闹的问题。”白绮歌气得直笑,抬足狠狠踩在易宸璟脚面,“宁公子为人比你正经多了,刚才许是想帮我拍掉身上灰尘,结果被你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妄加揣测。”
易宸璟不满冷哼:“他正经?明知你是我妻子还大献殷勤,安得什么心?我甚至怀疑他来一叶山庄是不是巧合。”
“我确信他不是坏人。”额头贴在易宸璟胸膛上,白绮歌安然闭目。宁惜醉把她当做志趣相投朋友,与情无关,她可以向他倾诉所有但永远不会有爱恋之情,而宁惜醉也希望她能和易宸璟在一起,否则又怎会劝她,一句话惊醒她的无端猜忌?
当然,易宸璟有所抱怨也是正常的,他在乎,所以倍加小心。
心里没有巨石压着的感觉很轻松很轻松,白绮歌稍稍踮起脚尖,轻吻落在易宸璟温热唇瓣上,那里,只有她的气味。
易宸璟挑起眉梢,多少有些惊讶地低头看那张淡然面孔,明明想笑却故意板着脸做出满不在乎的样子。白绮歌在他腰上拧了一把,也竖起眉毛对视回去:“看什么,许你吻我,就不许我吻你么?”
“……总该……矜持些。”
男尊女卑、女人多数只作为传宗接代工具的社会,一个女人大着胆子去吻男人会被认为是不守妇道、淫·荡无度,饶是易宸璟早知她不同于寻常女子,有着非常人所能及的胆魄性格,每每遇到白绮歌主动时仍觉得意外而新鲜。
该死的是,他竟然完完全全不由自主地接受了。
“宸璟。”
“嗯?”双手环抱纤细腰肢,易宸璟乐得享受此刻爱妻在怀,话都懒得说。
“没什么,”白绮歌伸手回抱,困倦写满眉眼,唇边笑容安定柔和,“只想叫你名字而已。”
这名字,是她今生劫数。
第173章 春心萌动
宁惜醉等人到达西楚后两日,小迢带着战廷的回信再次出现。
信上内容不多却让易宸璟当即决定启程赶回帝都,片刻都不肯多等,白绮歌看过信后也同意了他的决定——敬妃藏身之处已经多次受到暗袭,所幸有战廷和乔青絮守着没出大事,只锦昭仪受了些皮外伤。信中还提及遥皇派偶大将军带着百余禁军前来保护,可易宸璟担心隐藏在暗处的敌人会走旁门左道进行加害,一颗孝心怂恿,无论如何是等不及了。
无奈之下傅楚只好让小迢带信回去,告诉战廷和乔青絮他们返回路线,两方人马同时行进,争取在中途尽早汇合。
清闲的一叶山庄忽然紧张起来,备车备物、提前打点路上人脉、摸清易宸暄安插耳目情况……小小年纪的叶花晚不愧为庄主,正经起来一切行动有条不紊,充分显示出干练一面,唯独面对易宸璟才会瞬间恢复少女心态,扭捏模样令得沈御秋大翻白眼,宁惜醉等人捧腹大笑。
离开西楚时毒医沈御秋并没有送行,易宸璟踏上船时隐约听见那首熟悉的曲子悠扬飘荡,一时默然,向着青冥山方向躬身三拜,至于是拜已故的国师沈君放还是拜救了白绮歌性命的沈御秋,那就不得而知了。
绝境逢生,东山再起有望,易宸璟本该高兴才是,然而他根本高兴不起来,还得分神守宝贝似的粘在白绮歌身边——宁惜醉说什么都要一起上路,考虑到他常年行走中州各地人脉颇广,傅楚和白绮歌均表示赞同,易宸璟反对无效,只能一声不吭被迫接受。
车是极简陋的双匹马车,傅楚赶车,其他四人坐在车中,封无疆驾着满载货物的另一辆马车跟在后面。
坐车时四人的位置是固定的,白绮歌与易宸璟同侧,对面是叶花晚,叶花晚身边是宁惜醉,这是易宸璟费尽心思排出的位置,既不让宁惜醉与白绮歌挨着,又能避免白绮歌一抬头就看见宁惜醉那张令人生厌的脸。如此小心思白绮歌自然看得出来,无奈之余又不禁感到一丝可笑,易宸璟对她的独占表现得太过明显,就差把她吞到肚子里不让任何人看见了。
傅楚安排的路线以热闹城镇为主,一来人多混杂,白绮歌和易宸璟坐在车中不容易被发现;二来就算真的被盯上也方便趁着混乱逃走,可以说是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安全。
“再往前走就是霁城,由西楚到帝都必经之路。霁城的朋友说前一段城中来了不少陌生人,平日里什么也不做就在城中游荡,看样子是五皇子手下耳目。”傅楚指了指远处城门,“天色不早了,我们今晚要在城中过夜,落脚点是雍和布庄老板娘提供的,一会儿到城门口就能见到她。”
“雍和布庄的老板娘……是钟姑吧?”宁惜醉摸着下巴沉思,“去年从她那里进了些高档丝料当御贡布卖,价格还真是好……”
白绮歌一瞬无语。
宁惜醉无论性格或是哪方面都不错,唯独这奸商本性有些令人不敢恭维,不过想想也是,无商不奸、无奸不商,他越是精通此道不就越证明他是货真价实的商人么?似是不经意地瞄了易宸璟一眼,白绮歌暗暗叹口气。
由始至终易宸璟都在怀疑宁惜醉的身份,原因不外乎宁惜醉特异的眸色以及与她太过亲近,任她怎么为宁惜醉辩护都无济于事。其实就算宁惜醉是夏安遗族又能怎样?他现在埋头经商心无旁骛,要不是因着与她性情相投引为知己才不会管这摊子烂事。
沉思间马车已行至霁城门前,听得傅楚停下车与谁打招呼便猜到,那人大概就是雍和布庄老板娘钟姑了。
不等白绮歌起身下车,宁惜醉抢先一步跳了出去,离开时还特地关上车门,明显是不让白绮歌露面。很快,宁惜醉清雅嗓音也加入交谈中,又过片刻车轮滚动,竟是直接驶入了城内,大概有一盏茶的功夫才停下。
“白姐姐,下来吧,到这里就安全了。”车门拉开,傅楚灿烂笑容出现在眼前。
白绮歌与宁惜醉先后下车,等了半天也不见叶花晚下来,探头看去才发现,小丫头不知何时居然靠着车窗睡着了。
“这两天叶姑娘没日没夜忙着联络各处朋友,这会儿估计是困极了,让她继续睡吧。”轻轻推了推易宸璟胳膊,白绮歌压低声音,“宸璟,把她抱进房里去,这么睡一晚上会着凉的。”
易宸璟皱眉:“这么多人,为什么非要我抱?”
“少耍脾气,你不抱谁抱?傅楚那么瘦弱哪里抱得动?”
不是还有那个不正经的行商么?易宸璟刚想开口,蓦地发现宁惜醉早就跑到一旁大院里研究一缸缸染布去了,近前就只他一个强壮有力的男人。
深吸口气把火气憋在肚里,易宸璟横了白绮歌一眼,默不作声抱起叶花晚,在钟姑的引路下进了厢房中的一间。也不知道叶花晚是装睡还是真的睡没睡相,易宸璟本想把她放在床上赶紧走人,不料叶花晚吧嗒吧嗒嘴伸长胳膊搂住易宸璟脖子,而且大有永不放手之势。
易宸璟弯腰站在床前,直不起身又放不下人,尴尬又郁闷。
傅楚和白绮歌在门外与钟姑交谈,丝毫没有想起房里还有两个人,易宸璟就这样僵着脖子立在床前,一连串腹诽直奔宁惜醉飞去。
“大个子……”叶花晚眼皮动了动,忽地露出孩子似的满足笑容,“你答应不赶我走……”
“答应了,你先放手。”易宸璟随口敷衍,试着拉了拉叶花晚手臂,仍旧死抱着他不放。回头看看房外,白绮歌还无知无觉地聊着,易宸璟又急又气,堵住叶花晚耳朵低低喝道:“绮歌,进来!”
听得呼声,白绮歌和傅楚面面相觑,踏入房内看见眼前景况不由掩着嘴笑弯了腰——叶花晚躺在床上,手臂勾住易宸璟脖子,满脸铁青的易宸璟站不直躬不下,窘迫地死死瞪着二人。
傅楚笑够了才轻手轻脚走到床边,托着叶花晚漆黑小脑袋在额上轻吻一下,像是施了咒似的,叶花晚立刻放开手臂翻了个身,香香甜甜地安稳睡去。
撤出房外关上门,傅楚心疼地摇了摇头:“宸大哥,你别怪叶子,她这是自小的习惯了。伯母生她后没多久就已过世,伯父疼叶子近乎溺爱,每晚睡前都要抱抱再吻一下她才肯睡。伯父走了之后叶子伤心很久才缓过来,这习惯却戒不掉……别看她一天没心没肺笑着,其实心里孤单得很。”
“有你这么体贴的师兄在,她再感觉孤单就有些说不过去了。”留下语焉不详的话,易宸璟沉着脸拉过还在强忍笑意的白绮歌,“闭上嘴,不许笑。”
“笑不笑你管得着?”白绮歌一脚踩下。
旁侧噗嗤一声笑,已为人妇的钟姑感慨万千:“皇子妃真是个爽朗性格,我还以为宫里的女子都是那种走路低着头、说话压着声的娇小姐呢!”
易宸璟询问目光看向傅楚,后者摆摆手:“钟姑是自己人,信得过,宸大哥和白姐姐的身份我也就没有隐瞒。”
“七皇子可是疑我?”钟姑并不生气,爽朗笑声不逊男子,“尽管放心,我这条命是毒医救的,江湖中人讲的是个义字,便是死我也不会做出对不起毒医的事。不只是我,这一路上多有受毒医或者老庄主恩惠之人,七皇子与皇子妃是毒医的贵客,我们必当竭尽全力相助。”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一说在宫中根本就是个笑话,多少人如戚氏那般恩将仇报,又有多少好人不得好报含冤惨死?听着钟姑的话易宸璟也不禁感慨,都说皇族天家最为高贵,可宫中那些人却连最起码的为善都做不到,反不如这些所谓的江湖中人磊落仗义。
只是不知道这些人能帮到什么地步,他们又是否知道,自己面对的敌人同样是一国皇子呢?
“好了,闲话少说,前堂我准备了些粗茶淡饭,再聊一会儿都凉了。”钟姑指了指前堂又向别院的宁惜醉喊道,“宁老板,七年的青花陈酿,新鲜的庐川江鱼,去晚了可吃不到!”
宁惜醉一听有吃有喝立刻来了精神,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众人身边,一双眼却频频朝前堂望去。
“你这黑心肠子,到老娘这里非得捞些便宜才肯走,去年那车布你硬是多磨走四匹,今年来了还好意思白吃我的么?”面对宁惜醉,钟姑显然泼辣得多,一连串笑骂劈头盖脸。
宁惜醉假装没听到,脚步却明显快了不少,不待钟姑第二波笑骂出口就已经窜进前堂,惹得傅楚等人又是好一顿笑。
这哪里像是逃避追杀的路途?说是四处结交游荡还差不多。易宸璟走在众人最后,抬手拉住前面的白绮歌,目光深邃。
白绮歌明白他的意思,他没接触过这些平民百姓,更不了解所说的江湖究竟是什么,以他的谨慎小心还无法完全信任钟姑,何况身边还有宁惜醉在?长期身处尔虞我诈的环境,他早已失去对陌生人的信赖。
轻轻握住温热手掌,白绮歌放慢脚步与易宸璟并肩同行,那一霎,仿佛就是他最坚定的支撑。
三千世界,万千路途,有一人相守不离不弃,生死何惧?
易宸璟回握掌中柔软深吸口气,微微侧头,只为一人展露的笑容安然清净。
此处宁静无风,夕阳绚丽,似乎是一个十分顺利的路途起点,然而在无人注意的偏院墙外,一道人影潜藏于阴暗角落,袖口处刀光森冷。
等待他们的,总无坦途。
第174章 诡影疑云
白绮歌与易宸璟的关系一夜之间恢复如初,这让傅楚安心不少,晚饭后端了些饭菜一个人往叶花晚睡着的房间走去,本想找机会劝劝春心萌动的师妹,半路上听见偏院传来一声轻响,思虑片刻后放下饭菜轻手轻脚走向空旷的偏院。
雍和布庄是早年丧夫的钟姑一个人在维持着,因叶花晚提前说明有身份隐秘的贵客要借宿,所以钟姑一早就让织染工人都回家了,这会儿理当只有钟姑和易宸璟等人才对。傅楚常年在山上,虽然与外人接触较多却没有相应的阅历经验,是而听见有异常响动也没多想,只想着许是猫猫狗狗的,早些赶走以免扰了叶花晚熟睡。
是时天色已暗,放满染缸的偏院又没有灯火,望过去黑洞洞的,傅楚试着轻唤了两声没人回应,异响也再听不见。正要转身返回,眼角余光不经意暼过角落染缸,一丝冷光瞬息而逝。
那是兵刃的冷光。
傅楚深吸口气尽量保持平静,佯作什么都没发现淡定地往回走,待到有烛光温和透出的房屋前方才颤颤悠悠长出口气,连石桌上的饭菜都顾不得端,飞快地冲进前堂。
“钟姑姑,偏院可有闲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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