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怕火,人一样怕,躲在树后偷袭的人没想到白绮歌会有这么一手,原打算忍一忍击杀目标后再撤离,可白绮歌和易宸璟等人都掩藏的极好,根本不留下手机会,等到火势越来越大终于再熬不住,迫不得已跳出树丛,四个手执硬弓的身影就这么毫无遮掩地出现在小路上。
乔青絮好歹是江湖赫赫有名的侠女,胆量心思远胜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在白绮歌嘱咐她并跳出树丛后就挽弓搭箭做好准备,全神贯注于敌人可能出现的方向。
嗖嗖嗖嗖嗖五声,耀眼的白羽箭翎破开火幕,接连三箭都精准命中敌人心口,唯独最后两箭射在第四名敌人膝盖。乔青絮对自己的箭术十分自信,半刻不肯多等窜到小路上,与从马尸后闪出的白绮歌一道冲向倒下的敌人,竟然每一步举动都快于战廷和易宸璟。
“留了一个活口,看看能不能问出些什么。”乔青絮朝白绮歌重重一点头,一脚踩在仅存的活口身上。
“情况不太妙,这些人似乎知道我们往乔家寨去,所以才提前在此处埋伏,看来我们得尽快离开才行。”翻过已死的三人尸体,白绮歌截断话题忍不住赞叹,“乔姐姐好箭术!”
能精确射中移动的目标很难,四个人全部中箭且特别留下一个活口更难,极短的时间里能快速完成难上加难,也亏得乔青絮情势紧急还有这般思量,须知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每多一分对敌人的了解就多一分胜算。
“先绑起来,回到寨里再说。”
说话间,易宸璟和战廷已经赶上,白绮歌方欲开口,冷不防被易宸璟沉着脸厉声打断:“白绮歌,你活够了还是怎么?不要命了吗?!”
“我自有打算,没把握的话才不会跳出去当靶子。”易宸璟的勃然大怒令白绮歌些许意外,念及他是关心则乱也不多争辩,只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轻轻拉了拉他手指,没想到却被用力甩开。
她心里有数知道被射中的可能性不大,易宸璟却做不到她这样镇定。经历这么多波折,鬼门关前转一大圈又堪堪救回性命,易宸璟真的是怕了,哪怕她只是沾染一点点危险都会让他失去控制,当着外人的面大发雷霆。
不单单是怒,更是怕,是慌乱,是对她珍惜胜过性命。
易宸璟的别扭脾气战廷很熟悉,白绮歌的倔强也有所了解,让这两个人硬碰硬闹下去非吵起来不可。求援目光望向乔青絮,可怜巴巴的眼神使得乔青絮既无奈又好笑,翻了个白眼,出其不意伸出双手,在*味儿明显弥漫的两个人头顶各拍一下。
那两掌随兴所至,完全没有刻意减弱力度,啪啪两声听得战廷胆战心惊。
“再吵就把他们俩堵上嘴绑起来。”
歉意地挠了挠头,战廷小声嘟囔:“就不能轻点儿吗……”
“有意见?”细长浓眉一挑,战廷立马收声装哑巴,倒是被狠狠敲了一掌的两个人浑身一抖揉着脑袋各自后退半步,敬畏眼神犹如兔子见了老虎。
宁惜醉驾着车慢悠悠追来时看见的恰是这一幕,身着青衣的女侠抱着胳膊眉毛高耸,两侧是毕恭毕敬的白绮歌和易宸璟,而战廷正尴尬地咧嘴干笑,按照乔青絮命令将抱着膝盖*的男人五花大绑丢上马背。
摇了摇折扇享受清爽凉风,宁惜醉看着噼啪燃烧的树丛一脸期待:“打到野味了吗?这是打算生火烤猎物?”
野味没吃到,反而是加重了负担——乔青絮眯着眼紧盯马车看了半天,而后果断拍掌决定,三具尸体就地掩埋,剩下的活口绑好塞进马车里,以免再占用马匹。
草草砍去附近草木防止火势扩大,本该继续上路时又遇到阻碍。
白绮歌骑的马被冷箭射死,想要保持原有速度前行就必须有两人共乘一匹,按理说让她和易宸璟同乘合情合理再好不过,然而白绮歌说什么也不同意。
“上来。”易宸璟坐在马上弯腰向她伸手,竭尽全力放缓的语气却仍旧显得生硬。
白绮歌看也不看,解下马上行囊背在肩头,冷漠得像是在与陌生人说话:“我有腿有脚,走也能走到乔家寨,用不着你管。”
“你们两个,没完没了了是不是?”乔青絮拉下脸。
“就算走过去我也不会和他骑一匹马。”赌气似的沉吟少顷,白绮歌走到战廷身边,“与乔姐姐一起不方便,那我只能和战廷共乘了。”
“不行!”
易宸璟与乔青絮异口同声。
易宸璟反对是因为白绮歌是他的妻子,乔青絮呢?为什么反对得这么干脆?战廷迷茫,接触到反对二人的目光时则当机立断放弃思索,老老实实低头等候发落。
“你个软柿子,傻呆子!”一见战廷对易宸璟唯命是从的样子乔青絮就有气,咬着牙骂了一句后指指马背,“把马给绮歌,你,上来,跟我一起!”
“哦。”
有时候乔青絮觉得战廷就是一团棉花,软软的,怎么打也不会硌到手,怪的是无论你用多少力气去打它都如石沉大海没有丝毫反应,最后反倒把自己累个半死。这种人啊……
恨得牙痒痒,却也教人喜欢得紧。
战廷对自己的思考能力从不抱太大希望,乔青絮怎么说他就怎么做。乖乖跳下马交给白绮歌,自己凑到乔青絮马前,稍作迟疑后翻身而上,却没依着乔青絮命令坐在后面,而是挤到了前面拉住缰绳。
“你坐好,我来驭马吧。”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柔和,安宁,带着敦厚近乎笨拙的男人特有嗓音。
乔青絮没有回话,发僵的手臂绕过战廷结实腰身交缠,似是怕别风沙吹到,整张脸埋在温暖背上——她不得不这么做,怎么说都是颇负名望的灵溪侠女,让人看见脸红如火算怎么回事?
“宁公子,我们先行一步,如无意外就在乔家寨汇合吧。”
“好。白姑娘路上小心……当然,殿下也要保重。”
耳畔传来道别声与驭马的吆喝声,清清楚楚,只是听到耳中,难入心里。乔青絮明显感觉得到自己两颊火热,呼吸间满是战廷熟悉的气息,一如数年前初见,她想救他却被他所救。那时冷酷如夜叉修罗的他就是这样乘马载着她,把满身是伤的灵溪侠女千里迢迢送回乔家寨的。
多年过去,他变了许多又有许多未变,而她随着岁月流逝渐失容颜,尽管看起来愈发豪迈张扬,心里的苦涩与急迫唯独自己知道。
乔青絮莫名地有些感谢这场暗袭,要不是死了一匹马,她哪会有机会——等等,刚才她为什么没想到与白绮歌同乘一骑?这样不就可以避免尴尬了吗?不,不对,刚才她是顺着白绮歌语意走的,白绮歌说与她坐一起不方便……
哪有什么不方便?那才是最方便的解决办法吧?!
猛然抬头向后看去,正见后面策马的皇子夫妇二人眉来眼去色授魂与,还依稀看见易宸璟朝白绮歌竖起大拇指无声赞扬,根本没有半点在闹别扭的样子。
所以……她这是被算计了?
深吸口气狠狠瞪了一眼,乔青絮气哼哼转回头,额头重又抵在战廷结实背上,许久,无人看见的幸福笑意开放唇边。
第202章 乔寨秘事
如果说一叶山庄体现了与天地浑然一体的自然美,那么乔家寨就是人类巧手妙思以及壮阔之美的代表。
灵溪郡的山峦不若西楚那般险峻巍峨,起伏山脉连绵平缓,宽阔河面碧波荡漾,山是终年的绿,水是永恒的碧,莺莺燕燕啼鸣不断,一派江南水乡柔美景象。
“墨莲山有七座山峰十二个山寨,总计十九关卡,往来水道都由我们管着,官府想要收银子得爹爹奶奶叫着来求。”笔直山路上,乔青絮兴高采烈地为白绮歌介绍,回到家乡那种开心之情溢于言表。
灵溪郡是遥国排名前五的大郡,郡守是遥皇钦点的少壮派文官,然而天下百姓无人不知这灵溪郡不跟官姓,而是姓乔,但凡发生在灵溪的事情均由乔家寨管辖。当年遥皇也曾想过要拔除这棵肉中刺彻底掌控遥国土地,无奈乔家寨深得人心,接连派来六位郡守都被百姓丢石头轰走,最后只得作罢,设个没什么实权的郡守府充门面。
乔青絮对易宸璟有成见,易宸璟对乔家寨亦没什么好感,毕竟这是块无法掌控的土地,而无法掌控的原因就是身边泼辣霸道的乔家寨寨主,乔青絮。
假如以后他真能夺得皇位,要如何处理这个在江湖之中名望极高的小山寨?
纵容,那么灵溪便算不得他手中王土。
摧毁,乔青絮终归是他和白绮歌的救命恩人。
事实上现今的情况还算是不错,如果维持下去而他又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可以得过且过,但有一点令易宸璟无法忽视——乔家寨不是普普通通的小山寨,当他跟在乔青絮身后踏入墨莲山才恍然大悟,为何小小的山寨能有如此强大实力与不可撼动的地位。
说好听些是小山小寨,说难听些,乔家寨就是个匪窝!
从山脚到寨前停放着不少废弃官轿,部分还明显带有刀砍斧凿的痕迹,显然是随着金银一起被抢来的。以前总看折子里上报说灵溪郡匪患严重,地方官多以此处往来人员复杂、水路不易捕捉为借口辩解,没想到事实却是这样,着实教易宸璟大吃一惊。
灵溪郡果真是朝廷碰也碰不得的禁地么?
“里面就是乔家寨了,兄弟们都是粗人,有什么冒犯的地方妹妹你多包涵。”乔青絮挽起白绮歌,亲密之状如同亲姐妹。
乔家寨的寨门是木头与竹子搭建的,看上去足有两丈高,门楼上另有瞭望角楼,偌大的牌匾上“乔寨”二字虽无名家笔锋却遒劲有力,一眼望去雄伟壮阔,气派十足,便是连王侯府邸也没这般架势。
寨门本是关着的,角楼上放哨的瘦小男人远远看见乔青絮立刻朝寨内嚷嚷了几句,等到一行人走到寨门前时,两人高的寨门被从内拉开,一众约二十多人蜂拥而上,将乔青絮团团围住。
“大当家的,你可算回来了!这几天老寨主天天念叨着你,隔一会儿就让我去山脚下看看,我这脚筋都快跑断了!”
“前段日子咱们劫了伙大买卖,光是纹银就有近百两,兄弟们都等着大当家的你回来喝庆功酒呢!”
“郡守那个书呆子又派人来寨上下贴请大当家的去赴宴,老寨主看都不稀得看一眼,一只烧鸡就把来人给打发走了,兄弟们都快笑死了。”
围上来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吵嚷嚷跟菜市场似的,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乔青絮身上,完全没把后面跟着的几人放在眼中。
离家多日再见到寨子里的兄弟,乔青絮亦是十分高兴,站在一群男人中间仿若气势凌人的女王:“行了,就你们几个话多。去,告诉爹我回来了,还带了几位朋友。”
众人这才注意到被挤到一边的白绮歌等人,又是挠头又是鞠躬,不好意思地连连道歉。战廷身高不如易宸璟,躲在身后半天也没人看见,直到易宸璟被被几个乔家寨兄弟拉着往寨内推时才暴露于众人面前。
“你是……”当中一个年纪略长的男人看了看战廷满眼困惑,歪着头仔仔细细辨认半天,忽地惊喜交加,“二当家!是二当家的!二当家回来了!兄弟们,二当家的回来了!”
二当家?战廷?
白绮歌和易宸璟惊讶的无以复加,对视一眼又看向战廷,怪的是后者并没有想象中那样高兴,只垂着头一声不吭,看不清到底是什么表情。
是太过害羞,还是另有心事?
乔青絮并未阻拦一众兄弟围向战廷,色淡如水的唇瓣抿出寂寥微笑,语气风轻云淡:“他不是你们的二当家,乔家寨二当家早就死了,他只是个路人而已。”
任谁都听得出乔青絮话中讽刺之意,热络气氛一下降到冰点,围着战廷的乔家寨子弟个个尴尬伴着不解,虽是不敢再与战廷多说话,目光里欣喜亲近之色却没有丝毫改变。
“有什么话等闲下来再说。”乔青絮摆摆手赶走脸上沉闷表情,一手挽着白绮歌,一手拉着叶花晚,安排事情利落果断,“陈达,你去收拾几间干净屋子出来,我们要暂住两天;焦老二,你到外面打探打探有没有可疑人物,有的话想办法收拾掉;罗锅子,你去趟郡守府,就说姑奶奶要十匹良马、三辆马车,让那书呆子郡守两天内准备齐全。对了,这两天馒头和刘四痞你们俩带几个人巡山,多加警戒,我们后面很可能跟了癞皮狗。”
“谁这么不知死活敢盯梢大当家的?”人群中一个又矮又小痞气十足的男人嘟囔道。
乔青絮眉毛一横,扬手就是一个爆栗:“让你去就去,废什么话?”
被打的男人也不生气,涎着脸皮嘿嘿一笑,叫了几个人一起往寨子外面走去,可见极为重视乔青絮的命令。乔青絮又笑骂着把其他人都赶走,领着白绮歌等人走进乔家寨直奔正中央的大木屋,两侧各忙各事的手下们见了均起身招呼,有些许是认出了战廷一脸惊讶,更多的人则把目光聚集在叶花晚和白绮歌身上,尤其是白绮歌,分明感受得到无数异样眼神打量自己,隐约还听得见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淡淡一笑,头颅微垂。
她明白那些人为什么对她指手画脚,即便听不清也知道他们在讨论什么,这一年多来如此遭遇时常发生,早已习惯。
谁让她有张伤疤横陈的脸呢?
其实她从不在乎自己是美是丑,只是那些目光总让她觉得难熬,惋惜的也好,同情的也好,嘲讽的也好,似乎那道伤疤代表她是个残缺的人;更令人难以忍受的是,她和易宸璟走在一起时,连带他也成为了众人猜测、嘲讽的对象。
那般器宇轩昂、风华无双的皇子将军身旁理应站着一位绝代佳人,在外貌上,她,远远不配。
耳畔忽地一阵热风吹过,熟悉的鼻息带来平淡低语:“抬起头。”
而后掌心一热,竟是被温热大手稳稳握住,不许她挣脱亦不许她退却,坚定地给予最温柔支撑。
抬起头如平常一般笑意温和,白绮歌不去看身边冷俊面容,只用力回握着易宸璟手掌。他一举一动包含的细微意义她从不会忽略——他是在告诉她,也是在告诉所有人,这是他的妻子、是他的女人,无论美丑都是他心头珍宝,哪怕被人嘲笑讽刺也毫不在意。
窃窃私语因两只紧握的手而渐渐归于平静,白绮歌昂首挺胸,披戴无数各异目光迈开脚步,并肩而行的两抹身影看上去竟是那般般配,龙凤相携,无人可以替代。
木制的吊脚楼离地约有半人高,也不知是哪个能工巧匠用完整庞大的数根雕出一级级台阶,古色古香又坚实稳固。踩着木阶步入吊脚楼内,肉香酒香扑面而来,眼前豁然开朗。
偌大的吊脚楼只一个房间,四四方方宽敞明亮,门两旁各放一个木架,上面满是刀枪剑戟等武器;往中间看去,约莫三十余张长椅分三列并排摆放,整齐有序,再往里则是两张大木椅,而中间是更大的红木榻。榻前有几个人忙忙碌碌往圆桌上搬运酒菜,杂乱身影后似是还有个人正安坐榻上。
“爹,我回来了。”乔青絮在堂中央站定,深吸口气,看面色似乎有些隐隐担忧。
榻上坐着的应该就是乔家寨老寨主吧?白绮歌暗自揣测,心里不免有几分好奇。
乔青絮这般洒脱如男儿的性格极其少见,教养她的老寨主应该是个很严厉且望女成龙的人,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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