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冠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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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冠天下- 第2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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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才着急白绮歌情况,傅楚忘了礼数直接闯入,这时经叶花晚提醒才想起来,大遥风俗里新娘出嫁当日除了夫君外是不许见其他男子的。妆娘和伺候的宫女们见白绮歌似乎没什么事,悬着的心也都放回肚里,呼啦一声围到傅楚身边把尴尬的少年给哄了出去。

    “小姐当真没事?若是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可不能硬撑着!”玉澈也是不放心,跟在白绮歌身边唠唠叨叨说了大半天,被白绮歌一个爆栗敲得疼出泪花才闭上嘴,仍旧一脸喜气紧紧跟随。

    只有白绮歌自己知道,刚才昏倒并非偶然。

    其实从前一日晚上开始她便隐隐感觉腹痛,剧烈程度虽不如寒症发作,可是那种痛会抽走她浑身气力化成一团混沌,连脚步都轻飘无力。休息不好?紧张过度?白绮歌暗自想过无数种可能,最后才蓦地记起一件事,瞬间让她浑身发寒。

    戚氏留下的药!

    傅楚说过那药七分是毒,之前她绝望之中为求身孕背着所有人偷偷服下,之后一直没有什么反应,莫不是毒性到现在才发作?若是如此……

    是生是死也只能听天由命,但这天她无论如何要坚持到底。

    走过这么多波折苦难,两个人分分合合数不清多少次悲欢离散,等的不就是这一天吗?就算是死她也不能在这时退却或是倒下,唯有今天不行。

    她要成为易宸璟的妻子,不同于当年从昭国耻辱替嫁,而是光明正大走到他身边,用最庄重的誓言约定此生不离。

    “小姐,想什么呢?该出门了!”

    清脆喊声唤回思绪,白绮歌对着镜子深吸口气,挤出一丝雍容微笑。

    “玉澈,凤冠带上吧,这就起轿。”

    东宫乐起,华轿启程,祭坛上易宸璟与遥皇交接皇位时,白绮歌正安坐轿中向祭坛靠近。

    数年的乱世宫闱啊,几载战乱烽烟甫定,江山盛世安宁,看所爱之人君临天下成为一代贤明王者,亲手奉酒结百年之好,还有什么事能比此刻更加幸福?浴水重生在动荡天下谋一处归宿,这样的结局令白绮歌感到心满意足,即便有那么一丝缺憾,此时却是实实在在的甜蜜。

    “皇上,太子妃到了。”祭坛上,陶公公俯在遥皇耳边轻道。

    苍老却不失光泽的眼向祭坛侧面一扫,崭新描纹的鸾轿稳稳停靠角落,遥皇微微点头,面上泛起温和笑意:“新帝登基大典已经结束,陶世海,以后不可再叫朕皇上了,这盛世江山从此由璟儿掌管,他才是遥国皇帝,朕终于可以歇歇了。”

    “哪来这么多废话?”龙座之侧,皇后凤目斜挑,“陶公公,你去吩咐下面重置大典仪仗礼乐,马上就开始皇后册封大典。白丫头前几日风寒还不知好了没有,别让她等太久累着。”

    陶世海应了一声,转身面相百步之外的礼官,吆喝声响彻祭坛:“皇上、太上皇有旨,昭国祈安公主为我大遥立功无数、辅弼有道,兼与皇上情深意浓,故册封战和皇后。礼部备封后之仪仗礼乐,百官跪迎我大遥皇后登坛!”

    这一刻,终于等到了。

    紧张激动的心情奇异般归于平静,易宸璟深呼吸,清明目光转向鸾轿,眼看轿帘掀起,喜服红艳。

    绣着七彩雌凰的裙角最先探出,而后是熟悉的瘦削身影,头顶凤冠珠光宝气却掩盖不住挺直身躯雍容傲然,只遮半面的飘逸轻纱虽露出狰狞伤疤而无人嘲笑,仿佛那并非伤痛痕迹,而是世间独一无二的荣耀证明。

    祭坛最外围,来贺的诸国使者中有一人带着面具,虽说格格不入但这种重要时刻也没人会多加注意,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于即将成为大遥皇后的白绮歌身上时,这人却低下头凝视手中木盒,纤长手指轻轻拨开锁扣,一片华彩柔光自缝隙流淌溢出。

    赤血鲛珠,稀世珍宝,当遥国新帝接到这份贵重大礼时一定喜出望外吧?那个牵系着三个国家的女人也会变得完美,毫无污点,流传百世。合上锁扣,年轻男子并未察觉自己露出一抹浅笑,只是这份笑容多了些寂然与牵挂。

    到最后他还是忍不住亲自前来,就为再看她一眼,看她一生之中最美时刻是如何像素白之花绚丽绽放的,好把这一瞬收入记忆,永世铭记于心。

    既为知己,甘愿倾世相赠。

    祭典高台共有石阶百级,每三十三级有一丈宽小台,最后一阶便是方圆五十丈的大平台,要登台与易宸璟并立就必须一步步走过这百级台阶,对于穿着一身华丽却沉重喜服的白绮歌而言并不容易。

    一、二、三……十五、十六……三十二,三十三。

    踏上第一个小台,白绮歌顿住脚步仰头向前望去,易宸璟就在台阶尽头看着她微笑,清俊面容仿若初见,只是少了分冰冷憎恨,多了份温柔缠绕。

    一百,九十九,九十八……

    白绮歌数着脚下走过石阶的同时,易宸璟也在倒数着,每数过一个白绮歌便离他更近一分,脸上的笑容也更温柔一分,直至最后一个小台相距不过三十四个石阶时,周围的礼乐似乎都听不到了。

    如此之近的距离只需几步就能冲到她身边,可是他必须要忍着,等她一步步走来,然后与她牵手向遥皇、皇后跪拜。

    垂在身侧的手已经忍不住作势欲动,掌心滑腻汗水潮湿温热,一切都清晰表明易宸璟此刻的紧张情绪,而就在他全神贯注凝视白绮歌身影时蓦地发现,白绮歌似乎有些不对劲——石阶再陡、喜服再沉她也不至于蹒跚摇晃,为什么刚才还平稳的脚步忽然轻飘起来,甚至看着绵软无力呢?

    答案唯有白绮歌自己明白,最后那三十四级石阶,恐怕她再也走不上去了。

    腹中疼痛从她踏上石阶起便迅速加剧,这会儿已经疼得她感受不到浑身力量,就连脚步也是半麻木状态下勉强抬起,而剧痛带来的眩晕也夺走了她的视力,眼眸中易宸璟担忧焦急面庞正在一点点沉入黑暗,就快不见。

    “绮歌!”

    “太子妃!来人!太医,快叫太医!”

    一阵天摇地晃后白绮歌终是坚持不住倒下,应该是倒在了易宸璟的怀抱里吧?如此温暖,且有他不停呼唤近在耳畔。

    混沌中听得见哭声与许多人紧张询问,还有太医慌张失调的声音:“是、是小产!太子妃这是小产大出血啊!怎会如此突然……”

    小产?

    腹里,有了他的孩子吗?

    原来这两个月,上天终是不负祈祷降下奇迹。

    惨白如纸的面容上泛起艰难笑容,白绮歌努力睁开双眼,用尽力气伸手抚过易宸璟棱角分明的脸庞,恋恋不舍地,视线与声音一同淡去。

    “宸璟……是我们的……孩子啊……”

    而后,一片黑暗。

第350章 鸾凤长歌

    遥历纪和四年三月,正值暮春时节,杂花生树,草长莺飞。

    皇宫外城郊十里,青山蓊郁,扶摇花开十里绚烂成火,香气包裹住半山腰一片宁静之地,扑鼻袭人。

    “清念,过来,给你娘亲上柱香。”身穿黑底紫纹帝服的男人招了招手,不远处动作灵敏补着蝴蝶的小男孩儿应了一声,乖巧地跑到干净墓碑前低头上香,认真表情令人欣慰。

    恭恭敬敬把香插好,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儿扑到男人怀里,嘟起小嘴似是有些不高兴:“父皇,他们都说清念长得像娘亲,可是清念从来没见过娘亲,怎么知道像不像啊?父皇觉得清念像吗?”

    “让父皇仔细看看。”已是大遥皇帝的易宸璟假装仔细端详,片刻后露出柔和笑容,“清念确实像娘亲,尤其是眼睛,很漂亮。”

    “那……那娘亲漂亮吗?有没有叶子姑姑漂亮?”

    易宸璟轻笑出声,摇了摇头把清念抱起:“你叶子姑姑是个顽猴,怀着孩子还敢上蹿下跳弄得一身灰土,她哪里漂亮了?”抬头看了看落花纷飞中的墓碑,易宸璟慢慢散去笑意,眼中泛起一丝追忆:“清念的娘亲很美,是父皇见过最美的女子,宫里没有人能比得上。只可惜你娘亲受了一辈子苦走得又早,连一副画像都不曾留下,不然小清念就能知道娘亲有多漂亮了。”

    “啊?娘亲那么漂亮啊?那清念像娘亲,是不是也很漂亮?”

    易宸璟一愣,旋即无奈:“清念,男孩子要有气概,需要的不是漂亮,明白吗?”

    清念歪着小脑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扭头看见易宸璟身后走来的人,立刻跳下易宸璟怀抱向那人飞扑过去。

    “又在对小孩子胡说什么?一天没个正经,小心教坏孩子。”带着笑意的呵斥温柔清和,一身长裙素淡雍容的女子左手领着比清念略小些的男孩儿,右臂弯抱着还在襁褓中的女婴,微风吹拂起面纱露出白皙细嫩的平凡容颜。

    快步上前接过熟睡的女婴,易宸璟牵起那女子的手在额上淡淡一吻:“绮歌,怎么才过来?”

    微红着脸躲开易宸璟毫不避讳的“流氓行为”,白绮歌把左手拉着的小男孩儿交给清念:“清念,带弟弟去那边玩吧,别走太远。”看着两个孩子手拉手跑去捉蝴蝶玩的不亦乐乎,白绮歌这才舒了口气,不无埋怨地回答易宸璟的问题:“你这当父皇的又不是不知道,远儿早产数月体质虚弱,哪次出门前不得给他穿戴严实再细细交代一番?玉澈嫁到亲王府后我这边连个称心的帮手都没有,一个人带着这两个孩子总要忙昏头。”

    “知道了、知道了,过几天我就让傅楚把荔儿带进宫陪你好不好?还有清远,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太医和傅楚不是都说过么,等他长大身体就会慢慢好起来。”低头逗弄着被吵醒的小女儿,易宸璟脸上漾出已为人父的宠溺笑容。

    视线扫过安静竖立的墓碑,白绮歌忽地一声轻叹。

    “戚夫人若知道自己的孩子长得结实健壮又聪明,九泉之下应该会安心了吧?受了一辈子折磨却还是选择追随易宸暄而去,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后悔过。”

    “她应该是算好了你会收养清念,所以才给你写那封信。”抬手拂去墓碑上一片落花,易宸璟压低声音,似是不愿让附近的清念听到,“一转眼清念都快六岁了,我打算等他再长大一些就把五皇兄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他,届时是要接受自己的身份还是选择逃避,你要帮他思考才行。”

    白绮歌稍作沉默,淡淡一声感慨:“难得你还肯叫他皇兄。”

    “时间越久,对他的厌恨就越淡——我这人就是属于好了伤疤忘了疼那种。”易宸璟哑然失笑,自嘲地摇摇头,“其实我一直记得小时候五皇兄对我的照顾,而且他虽然叫嚣得凶,对父皇和我却一直手下留情,我想,五皇兄给父皇服下的药只怕并非毒药而是解药吧?不然父皇也不会坚持那么久才殡天;还有他留给戚夫人催孕的药,后来毒医前辈不是说了吗?那药看似凶猛霸道,实则在服药之人有孕后就会慢慢化解,否则我也不会有清远和清幽这两个孩子了,或许,连你都要失去。说到底毕竟兄弟一场,该尽到的情分还是要有。”

    回想起册封皇后那日的惊险,白绮歌仍心有余悸,紧握住易宸璟温热干燥的手掌才稍感安心。

    经历三日三夜的痛苦折磨与死亡考验,她在封后第四日产下了二皇子清远,尽管才有孕两个月不到,在催孕药的作用下清远出生时竟像六七个月的孩子一般,只是早产儿身体虚弱这点是无可避免了。而后三年半她又一次奇迹般怀上易宸璟的孩子,这一次更是为他诞下第一位公主,易清幽。

    上天总算带她不薄,世间幸福,尽握手中。

    微风轻轻掠过,襁褓中的清幽伸出小手抓住易宸璟手指,哭了两声又安谧地睡过去,易宸璟拉着白绮歌坐到树荫下,依偎在一起看不远处两个儿子开心嬉闹。

    “我真怕清念和清远长大后也陷入权势纷争。”

    “不会,”易宸璟果断答道,“等他们成年后我就让他们接触前朝事务,他们很快就会明白,当帝王并不是一件轻松享福的事情,到时候谁想做皇帝、谁愿意成为全力支持的兄弟,就让他们自己选择吧。”

    遥国延续数百年的嫡长子继位制度在这一代宣告废除,从今往后,遥国进入选贤任能、择优为帝的时代。

    安静地依偎许久,天边一行春雁飞过时,易宸璟终于不耐:“你那位惹人厌的知己到底还来不来?不来的话那坛醉生梦死我就让战廷搬回去了,他可是早就垂涎得直流口水。”

    “你急什么,还有两刻才到约定时间。”白绮歌刮着清幽细嫩小脸,不急不缓淡道,“不弃还在满中州找寻素鄢姐姐,宁公子也要拜祭完封老前辈才能赶来,要是时间赶得上他又怎会拜托我们先来看看瑾琰?谁知道你来了就只顾着对清念胡言乱语,连瑾琰的墓碑都不曾打扫吧?”

    易宸璟手一抬,遥遥指向十几丈外面向皇宫的墓碑:“早就打扫过了。”

    看着孤零零的墓碑,白绮歌又是一声轻叹,脑海里浮现出那个绝美却总是独来独往的孤傲男子。

    “我说不清苏瑾琰对你的感情是对是错,可是他真的为你付出许多,就算死也执意要葬在这里,就为亲眼看你君临天下。相比之下封老前辈倒是淡薄多了,走的时候什么话都没留下,唯独给宁公子丢下一个烂摊子,愁得宁公子时不时大倒苦水。”

    提到宁惜醉时白绮歌不由露出笑容,易宸璟挑了挑眉梢,一口咬在白绮歌手指上:“别忘了我说过要还他两拳。都已经是担起一国负担的人了,那只绿眼睛狐狸还动不动就写信给你撒娇诉苦,以为我很大度不会吃醋么?让他赶紧找个女人成亲封后,不然我就——”

    “就什么?再弄一堆邦国公主、郡主、各家小姐的画像八字送过去吗?”白绮歌抬头瞪视,旋即又笑出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儿小动作,那些女子闹得宁公子不胜其扰,早就来信抱怨百八十回了,我只是懒得说你。宁公子现在好歹是安陵国主君,统辖着漠南那么一大片地域,难得他生出了名为‘上进心’的东西开始认真打理朝政,你要是再给他添麻烦我可要搬去太后那里睡了。”

    “别,你让我安安生生地活着吧!”想起太后盯着他阴森森的表情,易宸璟忍不住打了个战栗,苦笑着抱紧白绮歌,指尖无意识地在她光滑脸颊上游走,“太后现在是对你言听计从,上次为了谈与安陵结盟的事险些把我生吞活剥,你要真搬去浣清宫,我估计我连大门都进不去,更别提接你回来了。”

    正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远处忽然传来战廷喊声,两人齐齐扭头望去,却见清念和清远已经先一步飞奔向战廷。

    “陛下,来了来了!他们来了!”

    “这呆子,也不说清是谁。”易宸璟无奈,正要扶白绮歌起来的瞬间,一道人影迅速划过眼角余光,一脚飞踹在战廷身后。

    “笨死了笨死了!不是告诉你要先说清楚是谁嘛!”挺着大肚子的叶花晚行动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气哼哼揪住战廷就是一顿呵斥。等到战廷被训得只会挠头傻笑,叶花晚这才想起转身向易宸璟和白绮歌打招呼:“白姐姐,宸大哥,你们别在那边腻歪了,师兄还有宁大哥已经到山脚下,你们快过来啊!”

    “真是禁不住嘀咕,才说他两句就到了吗?走吧,绮歌,去见见你那位讨人厌的奸商知己。”易宸璟拍去身后灰土,转身向白绮歌伸出手,温柔笑容顿教春光失色。

    是啊,四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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