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冠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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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冠天下- 第2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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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把自己的幸福随便交给别人,等你发现不值得时就太迟了。”

    只这一句,而后再无其他话可劝。

    能说些什么呢?明明白白告诉她不要想着为易怀宇大业而勉强自己嫁给不喜欢的人吗?即便说了她也不会放弃,而他也无法做出这种有损于易怀宇前途的事情。偶遂良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干干净净的好人,但他有自己的原则,不会背叛易怀宇,这是所有决意的前提。

    没有与司马荼兰告别就离开房间,偶遂良踏出宁静的农家小院时,易怀宇正靠着墙百无聊赖地发呆。

    “她说让我去将军府提亲,为了能给你留住司马将军和姚大人这两大助力。”路过易怀宇面前时,偶遂良目不斜视,语气轻描淡写。

    易怀宇似是有些茫然,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她都知道了?”

    “何等聪明的人,能瞒得住么?就算不能全看透也明白我们是在演戏。还好她对你的包容足够,闹出这么危险的事仍然愿意帮你,换做别人只怕早望而却步了。”

    “想说什么直说就好,没必要拐弯抹角。”易怀宇脸上没有往日看习惯的轻松表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重、一种不满,“我知道你从一开始就不希望我和韵儿在一起,她没有地位、没有高贵身份,给不了我需要的势力靠山,可是遂良你根本不懂,当你喜欢上一个人时可以包容她的一切,哪怕要多花许多时间精力去铺平你要走的道路。没错,说到妻子荼儿是最佳人选,如果不娶她也许会招来司马原和姚俊贤的猜疑甚至背叛,但我愿意为韵儿冒一次险,就赌荼儿会不会帮我。”

    这样直白的对话在偶遂良与易怀宇之间十分平常,然而这次,偶遂良怎么也难以接受,唯有刻意移开目光不让易怀宇看见自己眼中那抹冰冷。

    “你是在赌她对你的感情。”

    “我知道,我也知道这很卑鄙、很无耻。”顿了片刻,易怀宇深吸口气后才又道,“我做不到对每个人都公平,想要达成目的就必须伤害荼儿和韵儿其中之一。韵儿不如荼儿那般坚强,这么多年受的苦可能是荼儿一辈子都想象不到的,我不愿看她继续受伤,只能选择对不起荼儿。至于这份情债,我会倾尽所有去补偿。”

    二人之间忽地陷入沉默,面对面,近在尺咫,却都摸不透对方心意。

    没有什么事是永远不会改变的,自幼相识又能如何?到如今不还是各怀心事吗?偶遂良蓦然生出一种心灰意冷,看着结识多年的好友,总觉得有那么一丝陌生。

    “这些事以后再说,先把眼前的问题处理好——大皇兄似乎比我预想得更加着急,让我吃了这么多苦头,总该回报大礼才对。”无情冷笑浮现在易怀宇嘴角,拍了拍偶遂良肩膀,自信满满的遥国二皇子竭力表达着自己的信任。

    眼角余光捕捉到易怀宇手掌落下瞬间的不自然,偶遂良轻笑,平淡却无味。

    “司马小姐说,殿下在石洞藏身时曾怀疑我会背叛?”

    沉稳脚步陡然僵住。

    危在旦夕总会有些绝望抱怨,但无论如何,说出怀疑多年挚友的话终归是可耻的。易怀宇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偶遂良的提问,莫名尴尬与心慌夺走了他的机智,又或许是因为羞愧怎么也无法开口狡辩。

    “只是随口问问,没有其他意思。不管殿下心里怎么想,我都会一如既往地支持殿下,死生不变。”偶遂良摆摆手,而后与易怀宇相背而行。

    至此偶遂良可以确定,时间改变的不只是山川河流,还有更多令人怀念的东西,一去不返。

    赶来救援的队伍没有在杨村停留太久,在司马荼兰可以行走后就启程护送直抵南陲——易怀宇了解宝座之上的父皇,倘若他回报说因为有人背叛追杀所以没能顺利到南陲完成皇命,那么他能得到的唯一结果只有受罚。

    载着伤者的马匹穿过茫茫草野,走过滚滚江河,漫长征途上,司马荼兰一改骄横脾气变得顺从安静,即便是休息时也不再缠着易怀宇,反倒与偶遂良的接触慢慢多起来。易怀宇懂得她心思便不去理会,谈笑如常,而眉宇间悄悄多了份温柔。

    当易怀宇等人出现在南陲广戍军军营时,先一步赶到的徐毅下巴差点掉到地上,有易怀宇本人和司马荼兰作证,反叛的罪名想逃也逃不掉。事实上徐毅也有安排后路,只是看见林都统跟在易怀宇身后而偶遂良早就披甲执剑带兵等在门外,徐毅不得不放弃逃跑的念头,乖乖带上枷锁领罪招降。

    珠联璧合,逃有何用?论起骁勇善战、武艺高强,军中还没有人是偶遂良的对手。

    互相算计谋划的叛乱在大战之前飞快了结,与昭国一战大获全胜的消息传回帝都时,徐毅和一干人等早已人头落地,只留下指印加盖的认罪书,矛头直指太子。

    这次明争暗斗以易怀宇的胜利告终,想想回去极有可能看到太子委顿神色和父皇愤怒表情,易怀宇心情煞是畅快,找来几位暗中相助的将军与偶遂良等痛饮一番,却不知,正是这顿酒成为计划输给变化的开端。

江山故曲Part。19

    易怀宇的酒量算不上好,起初只想喝几杯消遣消遣,谁知广戍军平日喝的酒都是极烈的,半壶下肚,视线已是昏花一片。

    看着烂醉如泥的易怀宇,杜都统又气又笑,一边感慨着“英雄难过美酒关”一边叫来士兵送易怀宇回军帐,因着担心粗手粗脚的士兵照顾不好,喝得半醉的司马荼兰便也一道跟去。

    易怀宇确实醉得不轻,一路上吵吵嚷嚷不停要酒,更吐得自己和士兵满身污物,甚至荒唐地开玩笑说要搀扶的二人侍寝。待到军帐时,脸都绿了的小士兵连告退都来不及说一句,转身连滚带爬逃走,帐中便只剩下易怀宇仰躺在毡毯上,口中还兀自不停地嘟囔什么。

    “没那本事就别喝,醉成这样不嫌丢人么?”司马荼兰吊着眉梢唾了一口,手中布巾却丝毫不受影响,细心地擦去易怀宇满头热汗。

    事实上司马荼兰的酒量不比易怀宇好多少,只不过刚才偶遂良说要保持清醒离席较早,无人聊天的她便少喝了几杯,走了这一程被冷风一吹,酒劲儿也跟着上泛。揉了揉干涩眼睛打个哈欠,司马荼兰打算帮易怀宇解下弄脏的战甲后便回去休息,目光触及易怀宇手臂上一道伤疤时却被吸引。

    易怀宇的长相在众皇子中算是比较清秀的,健硕身躯、有力臂膀和充满沧桑感的伤痕并不适合他,然而这些伤痕是他东征西战的证明,是他累累功绩的丰碑,看着便让人忍不住想象他在沙场之上挥斥方遒、威武英姿。

    有情有义,有血有肉,有勇有谋,于司马荼兰而言这才是真正的男人。

    唇角挂着笑意轻抚伤疤,少顷,眸中溶进一丝苦涩。

    “再好终究不是你的。”像是在警告自己一般,司马荼兰收起笑容叹了口气,借着酒意微醺忽地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想贴在他胸口再感受一次火热温度,就像在石洞里他抱着她时那样,只要一会儿就好——等收兵回帝都后,不管他能不能顺利娶苏诗韵为妻,她都会选择偶遂良作为未来夫君,到那时就再没有资格碰触他,机会,仅此一次。

    一个人走过这么多年孤寂冷清,唯有他的胸膛让她觉得温暖,心动。

    侧身半卧,紧贴胸口,熟悉的温度与心跳隔着衣衫传来,令人莫名安心。司马荼兰多希望这一刹那能够静止,不去管天下如何,不去管江山怎样,只有这一瞬间化为永恒,那么她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可时间总是残酷无比,转动的沙漏摧毁希望,一轮走过,沙沙细响似是在提醒司马荼兰,梦,该醒了。

    小心起身离开温热胸膛,司马荼兰抱膝坐了片刻,打算心情稍微平静些后就离开,不料还不等她心情好转,斜伸来的大掌便将她纤细手腕拉住,用力一扯,拖着司马荼兰整个人躺倒在易怀宇身侧。

    “易怀——”司马荼兰本以为是易怀宇在和她开玩笑,直到视线对上翻身而上的人那双炽烈眼眸才惊觉,他是醉了,而非胡闹。

    惊慌失措一瞬将司马荼兰吞没,纵是平时如何娇惯蛮横,这样与一个男人近距离对视还是此一次,而这人还是易怀宇,她怎么可能平静如常?更让她脸红耳赤的是,易怀宇的呼吸炽热急促,似乎……

    虽未经历过男女之事,有些情况,她还是有一定了解。

    “你这醉鬼……”惊慌过后是拼命挣扎,可易怀宇哪容许她有逃离的机会?一手牵制住胡乱抓扯的双腕,一手扭过偏向一旁的脸颊,在易怀宇不可抗拒的巨大力量下,司马荼兰眼睁睁看那张熟悉面孔越靠越近。

    唇上一片柔软湿润,些许粗暴,些许迷乱。

    司马荼兰忽地停止挣扎,满脑子只想着一件事——他吻的,或者说他想要吻的,究竟是自己还是苏诗韵?

    在他眼中,她还是她吗?

    大概是觉察到对方放弃抵抗,易怀宇的动作也柔和许多,唯有粗重急促的喘息依然如故。时辰已是深夜,除了醉酒归来的二人外,其他人不是离此处较远就是在外面喝酒吵嚷,谁也不会听到帐内出现不该有的声音,更不会想到,热血豪情泼洒的军营中正在上演春色无限。

    司马荼兰几乎是颤抖着卸下浑身力量的,她不确定自己是否清醒,也不确定这样做是不是正确,脑海里疯狂奔涌的冲动已经湮没理智,徒剩刺耳喧嚣——给他吧,让他留给自己一些纪念,明日梦醒,她仍是被遗弃在这段感情中的局外人。

    只这一瞬能拥有他,足矣。

    天未亮时,偶遂良顶着稀薄暮色走到帐外,平淡表情颇有几分清寞,看到不远处匆匆而行的身影忽然沉黯。

    “司马小姐去了哪里?”

    行色匆匆的司马荼兰被吓了一跳,看清走来的人是偶遂良才长出口气,语气似有几分遮掩:“昨晚酒喝多了头痛,早上起来四处走走,希望能好一些。”

    “早上起来才出去的吗?”偶遂良笑笑,眼神古怪,“昨晚我去找过司马小姐,但是帐内无人,而且司马小姐这一身衣衫未免散乱了些。”

    司马荼兰下意识收紧衣领,扭头避开偶遂良深邃目光,刻意装作不耐烦:“心情不好,在外面走上一夜不可以么?风这么大,谁能衣冠整齐保持不变?我想做什么是我的自由,你没资格管我。”

    司马荼兰的脾气众所周知,往常她闹情绪时偶遂良也都一笑置之,这次却不同,直至司马荼兰被他盯得发慌偶遂良才移开视线,没有说任何话,孤落身影独自朝易怀宇营帐走去。

    司马荼兰不知道偶遂良是否有看到她衣领下点点红痕,她却明白,这件事瞒得过谁也瞒不过他,即便易怀宇酒醒后忘记、即便她只字不提,那个眼睛比鹰隼更加精准的男人一样会猜到。

    前几天还说要让他去府上提亲,如今却被他撞见这幅模样……

    冲动在寒风里渐渐退却,司马荼兰恍然发觉自己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不仅会伤害到偶遂良,更对不起那个翘首企盼易怀宇归家的温柔女人。巨大恐慌铺天盖地而来,可她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司马荼兰站在原地呆立,许久,一滴泪悄然滑落。

江山故曲Part。20

    宿醉醒来已是晌午,头痛欲裂的感觉让易怀宇一直皱着眉头,起身想要找杯水喝,冷不防被坐在角落的身影吓得一抖。

    “遂良?”易怀宇倒吸口气,“鬼似的坐在这里干什么?你是觉得我阳寿太长来帮忙吓掉几年吗?”

    偶遂良看了眼易怀宇凌乱衣衫,垂下头,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殿下还笑得出来么?一夜贪欢的结果是什么,殿下应该比我更清楚。”

    “什么乱七八糟——”大概也觉察到自己有什么地方不对头,易怀宇低头看去,这才发现自己的状况简直可以用混乱来形容,更加触目惊心让他头皮发麻的,是毡毯上一抹干涸血迹。

    易怀宇已经不知该如何反应,愣愣看着毡毯上一片狼藉,重重一拳捶在自己额上:“该死!我还以为只是个梦!”

    把现实和梦境混淆了么?这倒不失为好借口。偶遂良裂开嘴笑想要露出笑容,却从身边水盆倒影看到,自己的表情比哭更加惨烈。昨晚他几经思索才下定决心去找司马荼兰说提亲的事,结果司马荼兰的帐中空无一人,他便傻傻地等着,以为她还在篝火边喝酒,这一等就是一夜。

    星隐了,月沉了,他苦苦等来的是司马荼兰失魂落魄,等来的是一幅令人绝望的场景。

    偶遂良想狠狠嘲笑自己一番,像个小丑似的在妄想什么呢?明知道这场纷乱感情里没有他的位置,何必假装不在意却又自取其辱?或许该怪他太胆小吧,许多话总是拖着、再拖着,不停告诉自己时机还不成熟,于是便拖到现在,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喜欢司马荼兰的事,应该早早明诉心意才对。

    漫长沉默后是易怀宇颤抖呼吸,一双眼仓皇茫然:“荼儿呢?她……她怎么样了?”

    “回她帐中了,她似乎不想别人知道这件事。”忍着几欲碎裂的心痛,偶遂良用淡然作为屏障,只是他不敢抬头,害怕看见易怀宇衣衫不整的样子自己会忍不住冲上去,结结实实给他一拳。衣袖下拳头紧握,偶遂良起身走到门口:“这件事殿下请自己处理,我帮不上任何忙,也不想帮这个忙。”

    听出偶遂良语气中厌烦之意,易怀宇惊讶仰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如我所说,这件事是殿下自己贪图欢乐犯的错误,我没有帮忙的义务。”

    易怀宇呆住,仿佛看陌生人一般看着面色平静的心腹好友。

    从呱呱坠地到牙牙学语,从拿着木剑互相比划再到沙场上彼此扶持,与偶遂良相识的二十余年里,总是默默为他分担重压和罪责的至交,什么时候开始不愿再帮他了呢?曾经有多少闲言碎语说偶遂良是他的忠实爪牙、看家恶犬,他们从不在乎,因为他们再清楚不过,把他们牵系在一起的是相同的抱负理想,是偶遂良年少时那一跪,是他认真约定誓死效忠的情义。

    不过短短数年光阴,连他最信任的人也变了吗?

    易怀宇孩子般的受伤表情让偶遂良心又软了下来,无声叹口气,停住脚步微微侧身:“我并不想埋怨什么,只是气殿下糊涂,殿下可有考虑这么做的后果?伤了苏姑娘的心不说还……你让司马小姐以后怎么见人?”

    女人最大的资本就是贞洁,尽管易怀宇历来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可现实如此,一旦被人知道司马荼兰未婚先**,那些躲在暗处的敌手以及一堆提亲不成的人怎么可能放过?苏诗韵与司马荼兰相似却不相同,她有易怀宇必将娶为正室的许诺自然不必太过担心,倒是身份高贵的司马荼兰举步维艰。

    种种推想让易怀宇头痛欲裂,晃了晃身子,险些撞倒矮桌。

    “现在怎么办?”问向偶遂良的同时,易怀宇也是在问自己。

    “殿下不该问我,我现在不比你清醒多少。”掩藏住无法言喻的疲惫倦怠,偶遂良压低声音轻道,“事到如今只能守住风声,之后再试探司马小姐的意思——若她愿意,回到帝都后我立刻就去将军府提亲。”

    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易怀宇紧紧攒起眉头:“你还想着提亲的事?够了,没必要总把自己当棋子,发生了这些事后我不可能再让你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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