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保护白家,为了这个目的我可以抛弃一切,包括你所谓的心意。”
“小姐不委屈么?”见白绮歌黯然,玉澈也低了声音,目光几缕感伤。
入宫后所见白绮歌真真正正摆脱了过去的影子,再不是当年怯懦阴暗的白家三小姐,将心比心,谁对谁好天和人都在看,玉澈十分清楚自己能不受欺辱原因何在,是而与白绮歌越来越亲近,同时,也越来越难过于她的处处忍耐、舍弃。
“殿下总是阴晴不定、时好时坏,小姐若不是为了白家根本不需要对他百般迁就让步。玉澈这话不知当不当说,可憋在心里实在太过沉闷——如果小姐有选择的自由,我宁愿看小姐与五皇子双宿双飞,而不是囚禁于殿下动辄粗暴侮辱中。”
白绮歌淡笑低头,看着身上盖的厚实披风目不转睛:“你还小,阅历与经验都太少。识人不能只看表面,就如你看到的五皇子和七皇子,你敢拍胸脯说他们品行和你看见的毫无出入吗?五皇子温柔儒雅不假,但他心计之深远超你我想象,我是依赖他、喜欢他在身边的感觉,可是我不会,至少目前不会把自己交给他。至于易宸璟……红绡公主的事至今真相不明,他有恨有怨我能理解,尽管也气他狠毒残忍、气他用白家来束缚我,每每见到他对素鄢姐姐体贴照顾以及对红绡公主用情至深,那股怨气也就跟着散开了。如今我最想的就是解开谜题,不管真相如何,总算是对自己、对易宸璟、对白家有个交代。”
“小姐真的这么在意红绡公主的事?”玉澈一时激动猛地站起,不安表情夹杂苦恼,揪着袖口在房内踱了几圈后忽然一跺脚,转身面向白绮歌时没了往日浮躁,认真表情从未见过,“我可以告诉小姐所知一切,但是万万不能教殿下知道,否则……否则我和小姐可能真的再回不去昭国了!”
第039章 为谁心动
“你都知道些什么?”白绮歌倒吸口气,急得紧皱眉头,“玉澈,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一点不许隐瞒!”
从没见过白绮歌如此着急神情,另外玉澈也明白事关重大,重重点头后返回床边紧握白绮歌冰凉手掌:“红绡公主出事的时候我并没有在场,那天小姐是被云副将送回来的,当时小姐看起来很紧张、很惊慌,云副将一直在对你说没事却没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一时好奇就悄悄躲在窗外偷听,竟不想无意中隐约知道了那天所发生的事。”
玉澈的声音有些颤抖,原本红润脸色渐渐变为苍白,握住白绮歌双手的掌心也随着颤抖失去温度,比起白绮歌不遑多让。
那一天的记忆,极力想要掩藏、总希望从未听见过的真相,一点一点,一滴一滴,在玉澈脑海里被唤起。
明明是很平凡的一天,说好与红绡公主一同学琴的白家三小姐突然回到白府,身后还跟着时任小都统的云钟缙。玉澈见他们二人说话遮遮掩掩面带慌张,不由多了分疑心躲在房外偷听,屋子里面交谈一字不落全部传入耳中。
“管好你的嘴,今天的事说出去你我都得死,懂吗?!等下我去找人帮忙,都弄好之后你就到宫里按我教你的说,绝对不能有半点儿纰漏,其他的事情你不用管,老老实实听我命令就好。”
这是云钟缙声音,慌乱里还带着几许狠厉冰冷,被呵斥的人自然是白绮歌。
“不行……她身上那么多伤,我说的话别人怎么会信呢?我不去宫里,我不去,我不去……”
“白绮歌,刚才在河边的事你以为自己能脱开干系?”云钟缙声音愈发狠毒,“谋害公主,你犯的是死罪!”
就这一句话足以让外面偷听的玉澈浑身冷汗,心脏狂跳,想要离开却说什么也迈不动脚步,只能死死捂着嘴瘫靠在墙上,而屋子里面的交谈仍在继续。
白绮歌显然是被云钟缙吓坏了,带着哭腔不停哀求,可是云钟缙毫不怜惜,甚至有一丝报复后的快感隐含:“哭什么?你堂堂白家三小姐不是很傲吗?前几天还自命清高拒绝我提亲的白绮歌呢?怎么,这就怕了,刚才眼看着红绡公主被糟蹋还一脸麻木在旁边看着的是谁?少跟我装可怜,你这种蛇蝎女人连最好的朋友都能害,还有什么不敢干的?呵,没想到我会出现是吗,你没想到的事情多着呢,我告诉你白绮歌,等过一段时间风平浪静后我会再来提亲,到时候你该怎么做好好想想,是乖乖做我的女人还是让我去揭露真相看白家满门抄斩你自己选择!”
那之后三日,昭闵王宣布红绡公主失足溺死,再后四个月,云钟缙向白家提亲,白绮歌欣然应允。
没有更详细的内容,然而这就够了,已经足够说明最重要的问题。
“所以,真的是我害死了红绡公主,是吗?”
堆放满地火盆的温暖房间内,白绮歌笑容凄苦,心冷如冰。玉澈所述如同当头一棒,将她所有自信、耐力通通敲碎,瞬间天塌地陷,连那颗被冻结的心也找不到了。
她拼命寻找的真相原来近在眼前,不愿相信,却不得不相信。当年的白绮歌本人究竟是个怎样的女人?所有人都说红绡公主待她亲如姐妹,只因着喜欢易宸璟、求不得所要感情便对姐妹痛下杀手吗?难怪,难怪易宸璟总说她自幼心机深沉,难怪玉澈一开始那么讨厌她,所有一切不能怨天尤人,都是她咎由自取!
失魂落魄的白绮歌令玉澈心里一痛,现实已经很残酷了,那些过去的记忆何必还要谈起,何必要让好不容易才忘掉噩梦的小姐再度陷入痛苦?
不管有多坚强,没人依靠保护的困境中屡遭打击还是会让她失去活着的勇气吧?
“小姐,小姐!是玉澈不好,玉澈该死,不该再说那些事情……小姐,没关系,我永远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我发誓行吗?我发毒誓……”白绮歌一动不动坐在床上,双眸眼神涣散,痴痴愣愣仿若失心,玉澈眼圈一红跪在地上不停摇晃白绮歌手臂,却得不到任何反应。
“是我害死了红绡……谁都没有说谎,是我害了她……”
失神呢喃语无伦次,玉澈抱着白绮歌哭得愈发厉害:“小姐,忘了吧,什么事都没发生,忘记就好了。你没有害死红绡公主,等殿下不生气了我们就一起回昭国好不好?我想回昭国,我想伺候小姐一辈子……”
昭国,白家,爹娘,二哥。
仰头闭上眼,两道泪水不知为谁滑落。
“玉澈,还能回去吗?是我害死了红绡公主,要怎么才能回到过去?”
明明与易宸璟约好替他查明真相,如今真相大白,她却没了坦然接受现实的勇气,又何谈把真相告诉他?回不去了,再回不到他开始信任她的安宁时光,回不到他为她画眉笑闹的平静生活,回不到他迎着风雪陪她接受惩罚的温暖夜晚。
做了这么多事、受了这么多苦,白绮歌忽然明白,原来她所作的一切不仅仅是为了保护白家和自己,也是为了他。
不知从何时起,一心想让他不再恨自己。
是这具身体残留的愧疚和痴恋吗?还是她真的沦陷于易宸璟偶尔显露的温柔渐渐迷失?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满心满脑,剩下的只有迷茫,绝望,以及害怕。
怕他知道真相,万事成空。
“玉澈。”回过神时,正午阳光满溢房间,身上不冷了,心却冰凉。白绮歌揉了揉疼痛欲裂的额角,声音低沉而沙哑:“这件事先不要告诉任何人,时机到了我自会跟易宸璟说明,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这辈子都不会再提起,就算死玉澈也会把它带到九泉之下!”
白绮歌黯然苦笑。
她这样的人值得誓死效忠吗?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无路可退,唯有走下去,带着令人心寒的真相步步前行。
“我要活下去,玉澈。”沙哑声音慢慢平静,空洞双眼蓦地有了神采,不同于以往,更加坚韧顽强的颜色,“你,白家,所有对我来说有着重要意义的人我都会豁出性命保护。恶毒也好,死不足惜也罢,所有骂名我甘愿背负,但是你们必须活下去。听着玉澈,之后我会不惜一切代价让白家脱离易宸璟的掌控,你们是我最重要的家人,无论如何不可以因我而死,懂吗?”
搂着哭没力气的贴身侍女,白绮歌出奇地温柔,嘴角一抹淡然笑意孤寂凉薄。
“我不想骗他,等到你们平安无事后我会告诉他真相,到时候他想杀就杀吧,毕竟是我欠他的。”
而在这之前,只有继续骗他。
有规律的脚步自远而近,白绮歌听得出是谁,忙抹去玉澈脸上泪水撑起微笑。
“我让膳房做了些清粥,你趁热喝——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易宸璟提着食盒,看见眼圈通红的主仆二人时心头一紧。
“没什么,玉澈看我躺着无聊便说些家里事,谁想听着听着就想家了,掉两滴眼泪白让你看了笑话。”白绮歌长出口气,轻描淡写遮掩过去。
易宸璟点点头,打开食盒放在桌上:“没事就好。吃完饭睡一会儿,下午太医会再过来看看,晚饭素鄢会派人送到房里,等我从御书房回来再找你谈图纸的事。”
“你先下去吧。”白绮歌拍了拍玉澈肩头让她先离开,独留下些微困惑的易宸璟在屋内,“你写的出征奏折我偷看过了,坦白说跟我的想法没什么差别,所以也就没建议可提。不过关于对战霍洛河汗国的铁甲军有几个办法或许可以一用,等你晚上回来再详说。另外如何动摇太子地位我也有些看法,太子一派和左丞相一派势力纠纷你得给我仔细讲讲了。”
白绮歌虽然早就答应要帮易宸璟出谋划策,像今天这样主动多话却从没有过,易宸璟不禁诧异,心里隐隐不安涌动。
总觉得……她像是要离开一般。
“离出征还有很长时间,没必要这么着急。”低头端出饭碗掩饰一闪而过的混乱,易宸璟定了定心神,“锦昭仪的事情你也不用再操心,不出意外她今天或者明天会来看你,要不要说出潜入后殿的缘由你自己把握——”
“如果我帮你夺下皇位,是不是你就可以放过白家?”
突兀问题让易宸璟刹那沉默,许久后才轻轻搅动汤匙,透过清粥氤氲而起的热气看向那张平静面容。
“红绡的事有眉目了?”易宸璟不答反问,敏感神经被挑起的瞬间紧紧绷住,期待着,又莫名地有一种不想要这么快知道真相的感觉。
白绮歌摇头,笑容依旧淡而无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来的眉目?只是想确认一下罢了,我实在信不着你,万一费好大劲帮你得偿所愿结果我什么都没得到,那岂不是太吃亏了?其实我想干脆让你立个字据为证的,考虑来考虑去又觉得没什么用,于是随口问问看能不能趁你防备松懈时套话出来,可惜你这人戒心太重,怎么绕都不上钩。”
半开玩笑的回答没能让易宸璟放心,沉默着递上饭碗,拂开苍白面颊边一缕散发,易宸璟并没发现,这似乎已经成了他自然而然的习惯动作。
第040章 夜闯军营
三十年前的遥国积贫积弱,可以说是中州最末流国家之一,当时九州乱世,烽烟四起,也曾辉煌一时的易氏皇族没有出现明智而强悍的君王,在狼烟喧嚣中一败再败,最终连番割让城池,并成为桑夷国臣国。
当今大遥皇帝就是在这种困境中崛起的,启用良臣贤士大力变革,暗中养兵囤资十年,韬光养晦厚积薄发十年,而后十年将昔日敌国一一攻破,不仅摆脱了臣国耻辱地位,更通过内部扰乱使第一大国桑夷不战而败迅速瓦解。吞并下桑夷广袤土地的遥国一夜间东山再起,以霸主之姿睥睨**,威震八方。
了解到遥国荣耀与衰败共存的历史后,白绮歌终于明白为什么遥皇如此急迫于开疆拓土、征战他国,遥皇是想在有生之年完成一统河山的丰功伟绩,成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千古一帝。
“出征霍洛河汗国本是后年的计划,最近父皇身体日衰,总担心自己时日无多,所以才急着让我出兵北上。”易宸璟曲指敲击额角,精明目光里不乏疲惫,“最晚不过三个月后我就要领兵启程,到时候是留在宫中还是暂回昭国你自己决定,不过以你的身份心思怕是独自在宫中待不长久,那些后宫之争比沙场更可怕。”
白绮歌没想到易宸璟竟然主动提出让她返回昭国,欣喜之余也不免担忧:“你北征不在,谁来管辖昭国?”
“我就知道你担心这问题。父皇已有让位之心,朝政之事自然由太子接手,有太子妃在其中参与,得到管辖权力的除了右丞相不会再有其他人。”
右丞相是主战派,昭国被攻破后一度向遥皇提出斩草除根直接亡国,如果不是易宸璟横拦其中言明利弊,现在也就没有白绮歌替嫁为妃的事情了。紧锁眉头深吸口气,白绮歌明白眼下势态不容乐观,真是右丞相接管昭国的话必然一改前番景象大肆毁坏杀戮,以世代名将著称的白家首当其冲。
皇命难为,易宸璟不得不出兵北征,太子辅政也无法逆转,摆在面前合情合理的发展处处杀机显现,顺其自然下去,白家人必死无疑。
“让皇上改变出征决意或者三个月内扳倒太子一派,哪个更容易些?”白绮歌低道。
平淡语气仿佛说的是家长里短一般,易宸璟赞赏目光一掠而过,清俊面容挂起一丝笑意:“父皇那边要是可以改变心意的话我早去就努力劝服了,答案不言自明。以你的聪明才智想要拖延或者干脆阻止祸事发生并非不可能,倘若太子一派失势,你能保护你的白家不受灭族之危,我也可以去除一大对手,正是因此我才允许你返回昭国——前提是你必须想办法替我解决掉太子派系。”
“真是一派奸商嘴脸。”白绮歌笑得云淡风轻,心里却沉如千斤巨石压下。
这样榨取她价值为自己谋天下的易宸璟,她不愿见到。
被人当做利用工具的感觉谁都不会喜欢,可是身在乱世,立于权势纠纷的风口浪尖,谁又能独善其身出淤泥而不染?白绮歌不能,他易宸璟身为皇子背负十年之久的耻辱,更加不能。
“太子那边我会从其他方面想办法下手,在此之前我们的约定依旧,只要权力还在你手里你就要保护白家到底,不然你可能再没有报复的机会了。”披上披风回眸一笑,白绮歌眸中坚定之色夺人心目,“我会与白家共存亡,也许我会有想起来事实真相的那一日,不想我死、不想红绡公主的疑团被掩埋,那就请竭尽全力保护好我的家人。”
“你去哪里?”易宸璟压低声音,语气带了几分冷意。
“现在我连找死的心情都没有,还能去哪儿?出去走走散散心。”
淡漠话语随着单薄身影消失在门外,易宸璟盯着门口看了一会儿,坐在椅上疲惫闭眼。
自从前两天遭受惩罚冻了一夜之后,白绮歌忽然变得若即若离,眼睛里总藏着读不懂的深意。表面上看更加主动与他接触,可是每次交谈下来,总觉得两人之间好不容易拉近的距离再次疏远,远到连仅存的真实都再看不见。
这感觉让易宸璟十分不痛快,如今的白绮歌已经成了仅次于战廷最得力的部下——如果可以这样称呼的话,她的躲避隐瞒会使他极力劝说自己才勉强交付的信任重又消失不见,那将是不可估量的损失。
聪明,机敏,坚强更胜男子,那双澄净双眼看见的不是他隐忍沉默,而是他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