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冠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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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冠天下- 第2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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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知道易怀宇是否从他刚才的话里听出些什么,同时也对易怀宇突然提出让他休息的建议感到困惑,他累与不累,和刚才谈论司马原与司马荼兰的事有关系吗?假如易怀宇认为他的话欠缺考虑,那么理所应当的结果是直言指出而非说他累了,这些年来他心直口快的优点——或者说是缺点——易怀宇从来都很欣赏,何至于这次不同以往?

    若是易怀宇真的觉察到他对皇后那份隐约暧昧的情愫……

    沈君放不敢再往下想。

    说好要一辈子效忠,如今竟对皇后有非分之想,这不是背叛还能是什么?

    愧疚与痛苦如无形藤蔓紧紧缠住年轻的国师,从不曾黯淡的目光忽而变得怯缩,便是与易怀宇对视都做不到。一片混沌中告辞离去,沈君放甚至记不得自己是怎样摇摇晃晃回到住所的,心头只有一件事盘桓、重压,挥之不去。

    他所珍惜的一切,怕是要被自己亲手毁掉了。

    冬日的白天极短,总是一眨眼就过去,温暖阳光退去后便是严寒深夜,哀风呼啸,滴水成冰。

    七皇子的百日宴司马荼兰称病未去,她本就厌烦那些喜欢搬弄是非、明里暗里勾心斗角的嫔妃们,更不愿看苏诗韵和易怀宇情浓意笃的场面——她可以说服自己不被妒火吞噬,但这不代表她能够坦然面对心爱的男人钟情他人,既然改变不了事实,那么少去看、少去听就是。

    算是自欺欺人吧,谁知道呢?

    夜已深,百无聊赖,唤来宫女把易宸煜带去就寝后司马荼兰坐在妆奁前发了好一阵呆。其实她也没想什么,回过神时却听见外面已经敲到四更天,不觉叹了口气,起身去查看房门是否关好。

    浣清宫的名字注定这里要入住一位清冷皇后,其他嫔妃宫中哪个不是宫女成群、太监一片?就只有这浣清宫人丁稀少,因着司马荼兰稍有动静便会失眠,到后来竟然连门口待命的人都不留一个,丝毫没有一国之后的架势。

    “一群懒东西,也不知道修一修。”

    发觉大门有一处缝隙过大渗进冷风时,司马荼兰低低骂了一句,随便找了块布帛想要塞住,却发现门怎么也关不严,门外一抹黑影遮住惨白月光赫然投映地上。

    “什么人?”司马荼兰猛地打开房门厉喝,冷不防一只大手将她口唇捂住,用力在瘦削肩膀上重重一推,司马荼兰便随着那人身影向卧房内倒退。

    “喊什么,不怕把煜儿吵醒吗?”略显不满的声音在耳畔低低响起,司马荼兰恰好借房内光线看清来人模样,意料之外,居然是近一年未曾在浣清宫留宿的皇帝易怀宇。

    长出口气拍拍胸口,司马荼兰微皱眉头:“怎么不叫人通报一声?深更半夜的,还以为是哪里来的恶人。”

    “需要通报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大遥所有土地都归朕所有,难道在宫中行走还要先向皇后请示?”

    听出易怀宇语气不善,司马荼兰深吸口气,挑眉冷道:“皇上在外面受气了么?是惹火了敬妃没进去敛尘轩大门,还是哪个不识好歹的嫔妃又口无遮拦了?外面惹的火气就去外面发泄,少来找我出气。”

    放眼整个遥国也只有司马荼兰敢这么对易怀宇说话,她脾气躁、性子扭是公认的,许多年来易怀宇也都习惯了,要么忍让要么拂袖而去。奇怪的是,这晚易怀宇反常地没有与她争执或者离开,而是熄灭烛灯在幽邃暗夜里负手而立。

    “把门关上。”

    司马荼兰摸不清易怀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迟疑片刻关上门,走到易怀宇一步之外停下,语气比方才谨慎许多:“难得见你主动过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与我哥有关吗?”

    “朕来见你非要有个理由?”易怀宇淡淡反问,上前一步紧贴司马荼兰面前,黑暗中却看不清表情,“还是说……你不愿见到朕?”

    “平时请都请不来,忽然出现能有什么好事?多半是我哥又闯了祸,又或者后宫哪处碍了皇上的眼才来此挑我的毛病。”

    司马荼兰没什么好气抱怨着,忽地耳边一热,半边脸颊被温热手掌捧住,紧随其后的则是唇瓣微痛,胡乱热吻三三点点落下,惊得她目瞪口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黑暗中侵袭而来的更有那衣衫摩擦细响,衣带尽解,毫不知柔情蜜意为何物的大手莽撞地向冰肌玉骨探去。

    那是与欢爱根本不沾边的生硬粗暴。

江山故曲Part。64

    静夜中一声脆响格外突兀,脸颊上火辣痛感唤回了易怀宇的理智,抹去唇上一点血腥,已经适应黑暗的眼清楚地看到司马荼兰惊慌与愤怒交杂的表情。

    “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大胆,连朕的耳光也敢打。”

    再开口,语气已不像之前那般。

    意料之内地,司马荼兰并没有因易怀宇这话有所放松,但至少易怀宇不会继续刚才的愚蠢行为。向后连退两步与司马荼兰保持相对安全的距离后,易怀宇转身点亮桌上烛灯,在突然亮起的刺眼光芒中与她静静对望。

    “你到底来做什么?”司马荼兰满眼戒备低问。

    易怀宇完全相信,如果此刻她身上带着刀剑的话必然会朝向他,她的性格一向如此——天下多少女人做梦都想被他宠幸,她也不例外,然而世上只有她司马荼兰敢拒绝一国之君的索取,甚至毫不犹豫一个耳光抽下去。

    疼,真的很疼,被她所伤的地方。

    “朕到这里还能做些什么?”明明想要说些软话,可不知怎地,出口的偏偏是恶毒语言,“你是朕的皇后,朕想要你不是天经地义么?除此之外,留你到现在还有什么意义?”

    “皇上留我活口的原因多得数不清,唯独想要我这点让人想要发笑,莫非是在情起时想与敬妃行乐却被拒绝,欲念无处宣泄才跑来求助的?若是这样不得不说声抱歉了,浣清宫没有期待君宠的女人,想找人快活还请皇上前往其他嫔妃宫殿,多少还能博佳人一笑。”

    论起言语刻薄易怀宇总不是司马荼兰对手,看她冷笑还击,先前那份怒火便被打压半截,一身躁意被迫收敛许多。

    深吸口气平定胸腔里的波澜起伏,易怀宇握紧拳头,抓起桌上冷茶仰头一饮而尽,而后不再看司马荼兰,平淡语气仿佛变了一个人:“朕只想问你一句话——你和沈君放,到底是什么关系?”

    沈君放?

    司马荼兰面色不改,心里却是一颤。

    她对沈君放有敬重、有亲切感,却没有半点男女情愫,可是她知道,沈君放对她的用心没有这么简单。易怀宇虽是气吞山河的帝王,但这并不代表他的气量宽宏,不管是觊觎他江山帝位还是所属物,也不管触犯他底线的人是谁,总之,他不会轻易放过。

    “沈君放?那位备受重新的年轻国师?不是你派来监视我的吗?”司马荼兰装出一副并不熟悉的模样,语气亦是漫不经心,“提起这人我倒有句话不吐不快。皇上想要知道我做了什么直接提问就是,何必弄个年轻人借口教授煜儿整日在浣清宫进进出出,让外人看了成何体统?你不要脸,我要还呢。”

    易怀宇仍是半信半疑:“他与你的关系应该很亲近,不是么?”

    “与他亲近的是煜儿,是那群叽叽喳喳什么都不懂的皇子们,与我何干?朝中有的是饱读诗书的文臣,真不明白你怎么想的,非要用那人做太子之师。”

    听司马荼兰口气似乎并不满意沈君放,甚至还有换掉沈君放让其他人教授太子课业的想法,这与易怀宇心中猜测大相径庭。虽然自己的得意心腹被人排斥瞧不起有些难以接受,但必须承认,这让易怀宇的心情轻松许多。

    “清清白白最好,朕可不想听谁进言说司马家私下拉拢朕的心腹。”

    “谁不知道你那两位左膀右臂忠心耿耿?就算对堆起金山银山也别想动摇他们那份执着,也就你自己总是胡乱猜疑。”

    司马家如今只剩司马荼兰和司马原二人,无论易怀宇说的是哪一个都十分危险,或者后宫嫔妃与前朝大臣私通,或者武将勾结文臣,任何一条罪状都足以诛司马家九族。除此之外司马荼兰也十分担心沈君放的处境,尽管沈君放在感情一事上太过幼稚冲动,但他毕竟没有恶意,如果一个谎言可以让所有人平平安安,那么她愿意为此第一次欺骗易怀宇。

    心虚地避开易怀宇视线,司马荼兰走到榻边抖开锦被:“还有其他要问的吗?没有的话皇上该走了。”

    “今晚就在这里睡。”

    司马荼兰完全没想到易怀宇会给出这样回答,身子一僵,手上动作停住:“我这里平日不烧火盆,冷得很,皇上再次留宿容易感染风寒,还是走吧。”

    皇帝若想临幸哪个嫔妃那是这人的福分,多少从未承宠的嫔妃日盼夜盼都盼不来,唯独司马荼兰反而要赶他走,可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易怀宇只当她说的是气话,也懒得接茬,径自解了衣衫脱下靴,懒懒地往床榻上一躺。

    这副无赖模样,多少年也不曾改变。

    司马荼兰在床边站了好一会儿,终是拗不过易怀宇,无声叹了口气躺到他身边,却只肯给他一个冷漠背影。

    他和她之间还存有感情吗?那些权势纷争、阴谋诡计让曾经的点点动心越来越微弱,纵是她还如从前一样愿意为他付出,但是,绝对不再是全部;而他大概在后悔一夜风流换来的一世江山吧?若没有她,没有一时醉乱,也许他就没有现在这么多烦恼。

    他对她的情分早已了断,同床异梦,不过如此。

    易怀宇一大早从司马荼兰出来让宫女们手忙脚乱,又是忙着取换洗衣裳又是忙着传早茶,等热气腾腾的香粥小菜端上来时,易怀宇已经饿着肚子赶去上朝。司马荼兰始终躺在床榻上没有动弹,到了傍晚浑浑噩噩起床,得知应该下午来教授易宸煜的沈君放一直没有出现,心里便有了几分猜测。

    “大概是沈国师说错了什么话引得皇上疑心,所以才跑来质问。还好我这里清清白白而哥哥那边也没有惹事,不然皇上又要闹了。”两日后司马原进宫时,司马荼兰撑着额头长出口气,深深疲惫刻印在眉眼间。

    “皇上怀疑你和沈国师有染?真是莫名其妙!”司马原不屑冷哼,说了一大堆抱怨,待到日落西山方才离去。不过司马荼兰不知道的是,司马原离开浣清宫后没有直接返回将军府,而是转路去了另一个地方。

    沈君放的居所。

江山故曲Part。65

    “司马将军?”见到司马原主动登门,沈君放的惊讶程度不亚于看见太阳从西边出来,愣愣地看沉着脸的司马原径直走进内堂。

    堂内堂外绕了一圈,司马原皱起眉头:“没外人?”

    沈君放摇头,年轻面庞上满是困惑:“不知司马将军找君放何事?我还以为司马将军绝不肯入这门槛呢。”

    姚俊贤的死与沈君放和偶遂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司马家和姚家又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尽管司马原的官职不升反降,姚俊贤死后司马家势力一落千丈却是事实。沈君放从没想过有一天司马原会主动找到他,而司马原接下来的话,更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

    “沈国师对皇后是否有恋慕之心?实话实说,我不想听没用的谎言!”司马原开门见山逼问,汹汹气势不亚于沙场之上横枪立马时。

    “我……”犹犹豫豫蠕动着嘴唇,沈君放怎么也无法爽快回答。

    被易怀宇质问后的第二天沈君放就请辞不再去浣清宫教授太子,他不确定易怀宇对他是否有所怀疑,但谨慎一些总是没错的,而事实也证明那夜所发生的事并非易怀宇说的“只是个玩笑”而已,当他从旁人口中得知那晚易怀宇突然在浣清宫留宿后,对易怀宇的用意便有了七分了解。

    不管易怀宇是不是真心爱着司马荼兰,她终是大遥的皇后,易怀宇的妻子,而他只是个辅佐君王的谋臣。关于这一点易怀宇用相当直截了当的方式做出警告——这世上能与司马荼兰同床共枕的人是他易怀宇,而不是任何其他男人,包括备受信赖的心腹国师沈君放。

    如此明白的提醒,沈君放自然不能假作不见,有些问题,也不可能避而不答。

    “司马将军找我究竟有什么事?有些东西知道就可以,何必非要我说个明白?”沈君放深深吸口气,面上带着无可奈何苦笑,“不过随口说了几句话而已,没想到居然惊动了皇上和司马将军,也不知有没有给皇后娘娘造成困扰,若是有,那君放真是该死了。”

    沈君放并没有否认对司马荼兰抱有倾慕之情,诚实回答倒让司马原消散了大半火气,瞪了脸色发白的年轻国师一眼,而后坐到内堂上位。

    “幸好你如实回答,要是敢说假话愚弄我,就算皇上再怎么保你我也会让你尝尝苦头。”铁拳捶在桌上发出沉闷巨响,司马原哼了一声,脸色却是缓和许多,“皇后坚持说你是一片好心,所以并没有把你的事告知皇上,否则现在你的脑袋不一定在哪个泥坑里滚着,这份恩情你且记下。我来找你也有一半原因是为了皇后,答不答应你自己看着办。”

    沈君放茫然,一脸错愕:“答应?答应什么?”

    “还没说呢,着什么急!”司马原双眼一瞪怒喝,见沈君放忙委委屈屈点头才收起火气,低声道,“我要你帮我劝劝皇后——先别急着问,听我说完。”

    话题转移到司马荼兰身上,司马原的表情语气很快随之缓和,眉宇间、眼眸里无处不是一个兄长对妹妹的担忧。沈君放静静听着,默默看着,但凡是司马原所说的话一字不落全部纳进心里。

    “谁都看得出皇后空有权力却不得宠幸,这些年皇上偶尔会临幸其他嫔妃,可大部分时间还是在敛尘轩度过,那些有眼无珠的贱人们便开始说些闲话甚至嘲讽皇后,这些你不会不清楚。流言暂且不提,经过敬妃下毒欲谋害皇后一事,有些心怀不轨的贱妃开始蠢蠢欲动,勾结外戚或者朝臣意图取代皇后之位,皇后的安全越来越难保障。”长长叹口气,司马原沮丧摇头,“我一直劝皇后要多争取些势力,后宫也好、前朝也罢,至少不能被那些小贱人欺负,可她就是不听,整天除了打理后宫那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是照顾太子,时间长了谁还会畏惧她?没了敬畏之心,她的后位也就摇摇欲坠了。”

    “司马将军的意思是要我去劝说皇后,让她放弃本分生活去笼络朝臣?这……似乎不是什么好主意。”沈君放沉吟半晌,还是直言不讳说出自己看法。

    易怀宇对后宫管束不是特别严厉,允许后宫嫔妃常与宫外亲戚见面的皇帝在遥国历史上并不多见,然而这不是在说明易怀宇过于放心,与之相反,易怀宇是想看看到底哪些嫔妃不知好歹,一边受着他的恩宠一边还要勾结前朝大臣惹事生非,一旦抓住证据,其后果只有人想不到,没有他做不到的。

    作为皇后的司马荼兰背靠姚家和司马家两大权势,一直以来都是易怀宇防范的重中之重,即便姚家已经瓦解,司马原仍是易怀宇眼中钉、肉中刺,不剔不快。这时候不选择安分守己、明哲保身,却要逆着风头去笼络前朝之臣,不是与自寻死路毫无区别么?

    沈君放与司马原坚定目光对视,试图从中找出这位被孤立的将军坚持理由,渐渐地,竟也琢磨出一些问题。

    倒吸口凉气,沈君放小心翼翼问道:“皇上是不是对司马将军说了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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