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冠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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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冠天下- 第2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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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显然他小瞧了这一次的事态。

    往日清静空旷的朝堂也如寝殿外一般,密密麻麻跪了一地或大或小的文臣武官,除了几个与后宫势力无关的官员一脸愕然外,大部分人都低着头,默不作声等待易怀宇反应。

    易怀宇负手走到龙椅前,没有坐下,而是俯视睥睨,一双冷眸清冷生寒:“看来窜通一气的不止那些无知嫔妃,还有一群不知死活的蠢货。说说吧,都打算拿什么方法来逼朕处理无罪之人,当堂自刎,还是撞柱明志?陶世海,去把太医府的太医都唤来,让他们备好净布清水,能救的救,执意要死的,通通送回家死去。”

    那些跪了一早晨的大臣本意是想给易怀宇来个下马威,没想到还不等装模作样、慷慨激昂,易怀宇便冷冷地把绝路摆到他们面前,一时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是瞪着眼睛哑口无言。

    “皇上!臣有话说!”等了半天好不容易有人硬着头皮站起,满堂目光都追随而去。打破沉默的人举着手臂、胡须花白,并非皇亲国戚,但与某位嫔妃娘家关系匪浅,见易怀宇视线投来,深吸口气攥紧拳头:“先年皇后娘娘被人下毒谋害,所用毒药从敬妃娘娘宫中搜出的事不了了之,这次皇后娘娘再遭刺客,顺藤摸瓜竟然又与敬妃娘娘有关。皇上宠爱哪位娘娘无可厚非,但这般不辨善恶、纵容偏袒,实在让臣等痛心啊!”

    “虽说没能从刺客口中逼问出幕后主使,但杀人灭口这事未免太过明显,如果不是敬妃暗中捣鬼,与刺客密谋的敛尘轩宫女又怎会突然离宫半路遇害?皇上不能只求物证却罔顾情理,天下百姓都在看着,此事还请皇上慎重定夺。”

    “姚总管查出的证据无一不能证明敬妃之歹毒,先派人刺杀皇后,又假装被刺杀洗脱怀疑,最后来了杀人灭口死无对证……皇上,皇上您曾说天下为公、法不容情,如今为了一个女人,皇上就要舍弃昔日誓言,再让我大遥百姓陷入动荡与怀疑吗?!”

    一人言论总会引起更多附和,易怀宇还来不及回应第一个人的指责,紧接着又有两个、三个、四个……一大堆朝臣你一言我一语,竟将朝堂变成闹市,群情激奋下,就连易怀宇连声怒喝都被湮没。

    继征军被白家所率大军击败后,易怀宇又一次感受到强烈挫败,来自他自以为牢牢掌控的前朝,以及自以为有人为他掌管着的后宫。

    堂下,偶遂良默默注视着面色阴晴不定的一国之君,既没有参与众人声讨,亦没有挺身而出为易怀宇抵挡风雨——这场风雨又岂是他能抵挡得了的?恐怕经此一事,易怀宇也不得不做出一些违心决定了。

江山故曲Part。84

    这年天公不作美,冬季里素雪扬三月,夏天时暴雨落九天,总之晴时少、阴时多,一向体弱的苏诗韵便觉着敛尘轩越来越冷,总要披着厚厚的蓝狐披肩才感觉暖些。

    也不知道是不是又要下雨的原因,这日里苏诗韵一直心神不宁,坐在屋中绣着帕子,不到半个时辰便扎了两三次手指,看着堇色帕子上刺目的血滴,苏诗韵不禁愣神,心里愈发不安。

    “娘亲又在发呆了。”恰好走进房中的易宸璟抽出那条被血滴染红的帕子,淡而秀气的没头微皱,“娘亲哪来这么多东西绣?拿走一个又一个,敛尘轩的姐姐们我都送遍了,连皇兄那里也有了好多条。”

    “敬妃娘娘绣的好看,多少我都要。”易宸煜站在易宸璟身边咧嘴清笑,两个孩子的眉眼间都隐隐透出某个人的影子,聪慧,俊朗。

    苏诗韵拉过易宸煜,轻轻为他掸去袖口灰尘:“太子今日可有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一早就请过了,可是母后仍不肯开门。”刚才还笑着的小脸忽而挂上一丝伤心,易宸煜低下头,轻轻摇着苏诗韵衣角,“敬妃娘娘,父皇还要生多久的气啊?父皇不许我去见国师叔叔,母后又在房里不愿理我,其他皇弟都说父皇不要我了……”

    “别管其他人说什么,你们父皇是不会不要你的。最近宫里不太平,太子就在敛尘轩跟璟儿一起作伴好了,莫往外面走,省得我和皇后娘娘担心。”

    同样乖巧的两个孩子齐齐点头,苏诗韵温柔浅笑,习惯性伸手想要摸摸易宸璟脸颊却被躲开。

    “璟儿?”苏诗韵发觉易宸璟刻意不让她碰,似乎是在掩饰什么,一着急用的力气大了些,直接把易宸璟拉到面前。屏着气打量一番,掀开易宸璟衣领时苏诗韵倒吸口凉气,眼圈立时通红:“怎么伤成这样?可是与人打架了?”

    易宸璟幼小肩膀上一大片淤青,有几处已经发紫淤血,苏诗韵稍微一碰他就痛得咬牙,偏偏不肯出声。

    易宸煜嘟起腮棒子,犹豫片刻后贴到苏诗韵腿上,可怜兮兮的眼神令人忍不住心生怜惜:“娘娘不要责怪皇弟,他们欺负我,皇弟为了帮我才与他们打架的。”

    堂堂大遥太子,谁这么大胆子连易宸煜都敢打?苏诗韵又惊又心疼,抱起易宸煜坐在凳上:“是那些没深没浅的小公公吗?还是那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宫女?”

    “娘亲,都不是。”易宸璟摇头,倔强小脸上带着三分怒意,“是二皇兄他们。他们说父皇不要皇兄了,要把皇兄送去昭国,还动手打皇兄,儿臣看不过就与二皇兄他们打了起来。不过儿臣没有吃亏,皇兄也保护好好的。”

    二皇子是皇贵妃所生,比易宸璟年长,且与他娘亲一样的跋扈性格。苏诗韵以往并不知道二皇子还有这般心性,看看因司马荼兰禁足浣清宫而寄养在敛尘轩数日的易宸煜,不由又是一阵心酸。

    若娘亲不在身边,孩子总是要遭人欺负的。

    “好了,仅这一次,以后再与人争执不要动手,让他们一步,懂了吗?”苏诗韵一手拉着易宸煜,另一手挽着易宸璟,撑起笑容往门外走,“刚才我让人蒸了两碟梅子糕,你们两个外面玩了一天,也该吃些东西了。”

    不等两个孩子欢呼雀跃,门外阴阳怪气的嘲讽冷冷响起。

    “敬妃倒是好心情啊,还有心思吃什么梅子糕,难道不知这后宫都要乱套了么?”随着浓郁脂粉香扑面而来,一身艳丽缓裙的皇贵妃慢悠悠走进屋内,浓妆艳抹的脸上故作惊讶,“呦,太子也在呢?好好的浣清宫不回在这里窝着干什么?就不怕谁使个坏把你害了?”

    苏诗韵自然听得出皇贵妃话中有话,可是思前想后自己并未得罪她什么,只得小心言辞,处处提防:“敛尘轩有禁卫营保护,恶人是进不来的,太子在这里十分安全。”

    “安全?”皇贵妃冷笑一声反问,陡然变为狠厉脸色,“你为了争宠不惜派人刺杀皇后娘娘,太子在你这里何得安全?来人,把太子和七皇子带走,将罪妃苏氏绑起来!”

    皇贵妃突然发难令人猝不及防,几个年长的宫嫔沉着脸快步上前,推推搡搡将苏诗韵制住,反剪双臂拼命压她跪下。苏诗韵柔弱娇小,哪里禁得住一群人欺负?轻吟一声,一只膝盖被迫跪在地面。

    被欺负的人是自己娘亲,易宸璟当然不会袖手旁观,却也不见他哭喊或是说些什么,只冷着脸冲上前,扬手照着那几个宫嫔胳膊便是一阵横砍,不过几下,那些宫嫔就惊呼松手,抱着胳膊在一旁哀嚎。

    易宸璟年纪虽小,功夫却是所有皇子中最好的,那几下看似不轻不重,实则都击在众人麻筋与血脉处,转眼便将欺负苏诗韵的几人吓住。

    “本宫代皇后娘娘行协理之事,有权对宫中嫔妃进行检查拘禁,七皇子这般无赖行径是想抗规不遵,让敬妃罪加一等吗?”皇贵妃亦有些害怕,勉强压制住惊慌,刻意做出趾高气扬模样。

    “娘亲没做过坏事,我要见父皇。”年幼的易宸璟显出成熟稳重一面,握着拳挡在苏诗韵面前,那双如墨黑瞳中的冷冽,竟是丝毫不输给父亲易怀宇。

    司马荼兰被禁足浣清宫后,后宫中实权最大的就只剩皇贵妃,于身份地位上,皇贵妃要审问苏诗韵完全合理,即便是易宸璟也没道理阻拦。苏诗韵明白这一程在劫难逃,咬了咬嘴唇,抱住易宸璟轻轻摇头:“璟儿,跟太子好好待在这儿,娘亲很快就回来。”

    一入险境,还能回得来么?心底有数,却不能说出。

    “哎呦,我肚子疼!”稚嫩呼声忽然打破紧张气氛,易宸煜按着肚子连声哀叫,小手紧紧抓住苏诗韵衣角,“敬妃娘娘,娘娘抱抱我,我肚子疼!好疼啊!娘娘抱我,哪里都不要去,我肚子好疼!”

    皇贵妃一愣,眉心隐隐一丝煞气。

    好端端哪里会肚子疼,易宸煜明明就是装出来的,可他贵为太子,就算摆明是装病赖在苏诗韵身边又能怎样?一个不得宠只有微末权力的皇贵妃,还不是得耐着性子由他耍赖折腾?

    想想也无妨,一个孩子而已,他能装多久?累了倦了,那么也就到了带敬妃走的时候。

    然而皇贵妃实在低估了两个孩子的精明机灵,在易宸煜揉着眼睛不停演戏时,易宸璟已经飞快跑出敛尘轩直奔御书房而去,他知道,能救娘亲脱离任何危险的人,只有他的父皇,易怀宇。

江山故曲Part。85

    “娘娘,奴婢送晚膳过来了。”

    吱嘎一声门响打破房间安静,扑面而来的仍是那股许久不曾流通的沉闷死气。玉枝无声轻叹,放下食盒点燃烛灯,轻轻推了推伏在桌上熟睡的司马荼兰。

    大概梦里正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司马荼兰睁眼时眉头微蹙,隐约有几分茫然之意。

    “已经这么晚了?”看了眼房外天色,憔悴的大遥皇后捶了捶酸涩肩膀,“饭菜拿走吧,吃不下。”

    “都是些清粥小菜,没有油腻清淡得很,娘娘多少吃上几口。这几日天寒风硬,快要到换季的时候了,娘娘总这样不吃不喝又不好好休息怎么能行?身子是娘娘自己的,奴婢再着急心疼也没办法,还请娘娘为了奴婢保重自己,若是娘娘倒下了,奴婢也就没了活着的念头。”

    玉枝是浣清宫所有宫女中最机灵也是最会言语的一个,是而备受司马荼兰信赖,许多不方便拿到明面上办的事都是通过玉枝去进行,这些年下来却也从未出过差错,司马荼兰对她便不像主仆那般疏远,旁侧无人时,更像是闺中密友。

    “娘娘还在担心沈国师吧?白日里我偷偷去了一趟,沈国师还睡着,但气色较前几日好了太多,想来再过几天就能康复。”玉枝打开食盒拿出碗筷,一边小声说着,一边给司马荼兰盛上饭菜,“皇上的旨意并没有执行,许是心里也觉着处罚得不妥,甚至连侍卫总管催促都被皇上革了职一脚狠踢,若是这般看去,沈国师应该不会离开皇宫的。”

    司马荼兰捧着温热饭碗,终于有了一丝细微安心表情:“我最怕的就是他受连累。前几年皇上也疑心过我和他,那时我佯作生气哄了过去,总算平平安安熬过几年,谁知道突然间就出了这许多事情。许是我太粗心大意了吧,明知道有些时候该收敛谨慎,偏偏心急误事,到底还是连累了沈国师。”

    玉枝笑笑,关好房门转身回到桌前:“那娘娘究竟把沈国师当成什么人呢?若依奴婢来看,沈国师倒真是个值得托付的痴心人。”

    “胡说八道,该打。”司马荼兰瞪了玉枝一眼。想起与沈君放之间的纠缠,以及与易怀宇之间的恩怨不清,本是玩笑语气半路转为沉黯,司马荼兰幽幽叹了一声,垂着眉眼仿若陷入情苦的少女:“走到今日这般田地都是我自作自受——总说要离他远远儿的免得牵连,可一旦有事情发生,还是忍不住想要去找他帮忙,尤其是拜托他在前朝用些心思帮哥哥维持的事,如今想想,那时我真是昏了头,做了最不该做的事。”

    没有沈君放的帮忙,也许司马原早就死在不停不歇的多次征战中与权谋争斗里,姚俊贤死后,除了司马荼兰外,沈君放是唯一不计报酬竭力帮助司马家的人。

    玉枝跟随司马荼兰多年,司马家与沈君放的渊源关系自然心里有数,不由也心里一酸,黯然失色。

    “皇上给了娘娘富贵荣华,外人看着是光鲜,可其中苦楚有谁知呢?倒是沈国师最懂得体贴温柔,也不曾说过索取什么,只要是为了娘娘,他从不推托那些可能连累自己的事。奴婢说句不该说的话,倘若没有这身份束缚,娘娘还不如与沈国师远走天涯,总好过在宫中寂寂度日,一个人捱过余生。”

    “与一个知道疼惜自己的人远走天涯固是安心,但总少些东西。”司马荼兰轻轻点着心口,目光里缭绕着万千慨叹,“许多年前就无法改变了——这里面,除了怀宇,放不下任何人。”

    若非爱得死心塌地,怎会心伤?怎会束缚?怎会屡受伤害却舍不得逃离?

    她是如此,沈君放亦是如此。

    幽幽烛光里,气氛沉黯凝滞,直到房外一迭声惊呼打破。

    “娘娘!娘娘!出事了,敛尘轩出事了!”常帮玉枝一起打探情况的小宫女素心慌慌张张闯进屋,一张脸惨白无色,“娘娘,不好了!皇贵妃打着您的名号带人去敛尘轩抓人,非说刺客是敬妃娘娘派来的,这会儿皇上还没到敛尘轩,太子殿下一个人撑着呢!”

    司马荼兰猛地站起,抬脚便往门外走,还不等出房门却被玉枝拦住。

    “娘娘不可冲动,皇上的禁令未解,娘娘这样离开浣清宫不是违逆了圣旨吗?到时救不了敬妃娘娘反被降罪,岂不亲者痛、仇者快,白白便宜了小人?”

    亲者、仇者,磊落、小人,是是非非里,何时才能不受束缚?

    司马荼兰矛盾着,脚步凝滞在沉默的门槛上。

    玉枝提醒了她,也为这团迷雾带来一线光明,让她终于明白一系列的阴谋算计到底导向什么——让苏诗韵背负罪名成为众矢之的,让她的冲动易怒成为被易怀宇远离的理由,那么这后宫之中就再没有可以阻碍其他嫔妃分享权势宠爱的绊脚石。

    “我必须得和皇上谈谈。”司马荼兰紧攥衣袖,而后颓然松开,“玉枝,如果敬妃被陷害失势,那么我的终结也不远了。”

    “你的终结还早,至少不会是现在。”

    淡漠语气似是带着某种消极情绪,不情不愿,亦不甘心。

    司马荼兰一刹那以为是玉枝在回她的话,反应过来后才明白那句话来自谁,惊诧抬头,门外挺拔身影负手而立,连衣衫都带着彻骨冰冷。

    “皇上——”

    “都出去,朕与皇后有话要说。”冷冷打断玉枝和素心,易怀宇径直走进屋内,负在背后的手紧攥着,骨节清白突兀。

    司马荼兰使了个眼色示意玉枝和素心离开,关上门,与易怀宇保持最远距离:“敛尘轩出事,你不去那边却跑来这里做什么?”

    “情况璟儿都对朕说了,有煜儿在那边搅合,皇贵妃一时间闹不出什么事端,倒是有些事情朕必须先找你来商量。”

    “找我商量?呵,真是稀奇,一个被禁足的冷宫皇后有什么商量的价值?皇上抬举我了。”司马荼兰冷笑,倔强地不去看易怀宇转身投来的无奈眼神。

    “你的冷宫冷不了多久,风波平息时朕自会还给你应有权利。但你记着,这并非因为朕原谅了你的背叛,而是为韵儿——你要暗中保护她,让她不至于因为被打入冷宫而任人欺凌。”

    打入冷宫?苏诗韵么?

    司马荼兰倒吸口气,无法理解的眼神比言语更加直接,而易怀宇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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