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冠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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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冠天下-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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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绮歌并没有说戚夫人在这里的事要不要告诉易宸璟,玉澈拿不定主意,一时无以应对,手忙脚乱地挡在门前。易宸璟本以为白绮歌在里面休息,可是看玉澈如此张皇便猜到里面不止白绮歌一人,并且这人是不该出现在敛尘轩的。

    “让开。”一把推开身形娇小的侍女,易宸璟沉下脸色,猛地打开大门。

第049章 代葬玉笛

    “戚夫人?”神色冰冷地闯入白绮歌卧房,易宸璟并没有如预料那样看见易宸暄或者其他什么对立之人,只有憔悴枯槁的五皇子妾室倚在床头,满脸泪痕犹未干涸,不免有些惊讶尴尬。

    白绮歌面色虽不好但终归已经稳定情绪,为防止易宸璟开口问出有可能刺激到戚夫人的问题,连忙推着他出了卧房。

    “玉澈,去照顾戚夫人。”将玉澈叫进屋内,白绮歌继续推易宸璟直到房外,关上门低声道,“现在什么都别问,安顿好戚夫人我再与你细说。”

    “脸色怎么这么差?”抛开戚夫人不谈,易宸璟眼下更在意的是白绮歌,面对他时向来冷静而又坚韧的女人明显情绪低落,隐隐约约有丝魂不守舍。

    掩饰摇头,白绮歌回头看了看房内:“你先去书房,我随后就到。”

    易宸璟知道她性格执拗,想说的谁也拦不住,不想说的,就算用刀逼着她也绝不可能吐露半句。不无担忧地轻叹一声,易宸璟点了点头:“父皇身体不适在寝宫休息,这两天我都不用去御书房。安顿好后直接来书房好了,恰好我也有事问你。”

    白绮歌没心思和他多说,随口应付一声又急匆匆回到卧房,空落院中只剩易宸璟负手而立。院内寒风中萧索的白玉兰树还未到开花季节,干枯枝桠上只有灰黑色苍鹰咕咕低叫着,金色珠瞳警惕逡巡四周。易宸璟微微扬手,苍鹰一声嘹亮长鸣盘旋飞落,亲昵地蹭着被冷风撩起的发丝,几片翎羽翩然飘荡。

    “小迢,好好守着她。”也不知小迢是否能听懂,在自己和战廷都无法抽身关注时,易宸璟只能把心事交与一只苍鹰,除它外,再无人知晓。

    安抚好戚夫人已是傍晚,三九隆冬天黑得早,未到晚膳时间就已进入昏暗夜色,白绮歌让玉澈去膳房给戚夫人弄了些食物,自己则顾不上吃饭直接奔向易宸璟书房。

    刚进门便传来阵阵菜香,辘辘饥肠被勾得忍不住抗议发出低鸣。书案前埋首的易宸璟抬头看了眼白绮歌,起身收拾走笔墨纸砚,提过食盒放在桌上:“先吃饭。”

    “你没去陪敬妃娘娘一起用膳?”白绮歌讶然。

    “一直在书房——你又没说什么时间过来,只好等着。”

    能被人等着一起吃饭是件很幸福的事,然而对方是易宸璟,白绮歌不知到应该抱着感恩心理跟他道谢,还是该感叹除了利用她的人外竟没人可以给她这种温馨生活。

    小菜很精致,都是比较合白绮歌口味的,只可惜心情沉闷食不知味,面对面沉默着吃完也就起到填饱肚子的作用而已。

    侍女收拾妥当残局后,白绮歌疲惫地坐在榻上,一身胜雪锦裙低垂脚面。

    “天气寒冷,怎么反倒换上薄衫了?这颜色看着就冷清淡薄。”易宸璟皱了皱眉,他记得白绮歌常穿的那几件衣裳都很素雅,如此华丽的锦裙还是第一次见到。

    “戚夫人情绪很不稳定,扶她的时候衣衫都被抓褶皱了,另外两件浆洗完还没有晾干,一时着急就随手翻了件穿上。”

    易宸璟素来不喜华服,不无厌烦道:“没有就让素鄢去置办,我不想再看见这件衣服,回去烧了。”

    心情再不好白绮歌还是打起精神瞥了易宸璟一眼,这人总是风一阵雨一阵,别人穿什么衣服碍着他什么事了?家国大事都管不过来还搅合这些鸡毛蒜皮的琐事,当真难以理解。

    抓过茶杯毫无形象一饮而尽,在易宸璟开口询问前,白绮歌主动把白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叙述一遍,那双细水长眸随着她的叙述愈发深沉。

    “豢养男宠算不上奇闻,许多皇子在娶妻纳妾前都会接受男宠教习房术,有的便留在了身边。那个苏瑾琰是当年异国作为倡伶供奉而来,因着姿容绝美、嗓音清亮被赐予正当龙诞日的五皇兄解闷,待到纳戚氏为妾后就成了门客,真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两人居然还有床笫之欢,无怪乎宫女太监之间会有那般不堪入耳的传言。”

    易宸璟对易宸暄怀有敌意,说起话来自然是直言不讳,可这些话落入白绮歌耳内字字如刀,割得心口生疼。

    苏瑾琰是易宸暄心腹这点不难看出,她也从未加以怀疑,直到戚夫人亲口证实流言属实,原本偏向于易宸暄那边的感情瞬间倾塌。

    “我说过他不可能真心待你,现在相信了?”见白绮歌一幅落魄模样,易宸璟无名火四起,莫名又觉得有些快意,“虽然我回到遥国只有三年,对他的认识绝不逊于其他皇子,所有人看他都是温文尔雅不争不抢,一派风流不知倾倒多少人物,我却看得清,他是所有皇子中隐藏最深的一个——若是没有我,如今处心积虑扳倒太子的人将会是他,最受父皇青睐的五皇子,连你都不肯怀疑的人。”

    “隐藏最深的不是你吗?韬光养晦,隐忍不发,连女人都要利用。”白绮歌反唇相讥,不甘示弱。

    她的心已经够难受了,是不是易宸璟非要把那道伤口扩大、把她整颗心都撕裂才肯罢休?就因为她一直不愿猜忌易宸暄城府之深所以才落得如今下场,现在好了,唯一待她温柔的人也被证实是场骗局,一夕之间,所托虚无。

    很开心、很高兴看到她被愚弄,冷眼旁观她的狼狈当做娱乐,是吗?易宸璟这样的人永远不会懂,不会懂她的身不由己,不会懂她的无可奈何。

    如果他能像易宸暄那样从一开始就给她平等地位,哪怕只是丢弃对她无数次残忍折磨,那么也许她相信的人就不会是心机深沉的五皇子,而是他。

    白绮歌自嘲苦笑,一切都不可挽回、误解深植心中再难改变的此刻,她终于明白,原来她对易宸暄割舍不开的并非倾心爱慕,那份感情只不过是黑暗中对一缕光明的向往,寒夜里对一丝温暖的期盼,说白了,安全感而已。

    风口浪尖,暴风骤雨,再坚强的人也无法抗拒来自避风港湾的诱惑,偏偏这种感觉易宸璟给不了,他只会一次次撕碎,一次次将她踢入刀山火海痛苦不堪。

    颓然气息令易宸璟意识到,自己又在不知不觉中说出最伤人的话。他并非故意触及白绮歌痛处,只是看她因为易宸暄失落黯然便觉得怒火中烧,明明早就告诉她远离那个人,为什么她宁愿相信易宸暄的鬼话也不肯相信他?

    固执扭头,易宸璟不愿去看那张被他毁掉的面庞,否则,他会忍不住去猜测白绮歌不信任他的原因。

    说不上几句话就吵似乎成了两个人无法逆转的规律,白绮歌习惯了也淡然了,长出口气收敛情绪,胸口起伏带动双肩,肩膀蓦地传来剧痛。

    “怎么了?”尽管动作不大,易宸璟还是发现她皱着眉按住左肩的细微举动。

    白绮歌余怒未消,不冷不热转向一旁:“没什么,死不了。”

    倔得跟头牛似的,疼死她也不会说。易宸璟不由分说拉开白绮歌按在肩上的手,细长手指利落挑开对襟衣领:“让我看看。”

    “要不要脸,有伤我自己会处理,关你什么事?”用力拍开不老实手指,白绮歌狠狠一瞪,敏感地躲到床榻一侧。对易宸璟的碰触有阴影这是实情,无关坚强或是勇敢,虽然不像从前那样惊恐却还是难以坦然接受,毕竟两个人的关系只是互相利用而非真正的夫妻。

    然而,白绮歌小瞧了易宸璟的固执。

    被抵触拒绝后易宸璟不退反进,这次索性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一手锁住白绮歌肩头,另一手迅速解开绳结,长指一挑,白皙肩头暴露眼前。

    而后倒吸口凉气。

    细腻如羊脂白玉的肩膀上一大块青紫淤痕,血管纹理蜿蜒凸显,显然是遭受重创形成的,触目惊心。

    “谁伤的你?”易宸璟脸色忽沉,语气冷到极点。

    一下午忙忙碌碌没个闲暇,剧痛袭来方才记起肩膀被琉璃珠所伤,白绮歌晃了晃神,不及多想脱口答道:“是苏瑾琰。”

    易宸璟不再追问,转身从书橱角落拿出一瓶药油倒于掌心,温热手掌在肩头轻轻揉着,直到手下冰凉皮肤缓慢传来淡淡体温方才放开,细心整理好衣襟。

    白绮歌一直僵着身子不敢动弹,连呼吸都被下意识压制,即便知道易宸璟不会伤害她——至少现在不会,过近的距离还是会让她紧张。

    “还好没伤及骨骼,不然有你受的。这药拿回去,让玉澈早晚各推抹一次,过两天就不会疼了。”易宸璟把药瓶塞到白绮歌手里,目光掠过纤细腰身时猛地一震,手指一抖,药瓶骨碌碌滚到榻上。

    素白长裙外朱红宫绦分外惹眼,而吸引易宸璟目光的并非宫绦,而是其上垂挂的一支璞玉短笛。

    “你还留着它……”唇边一抹寂寥笑意,浅淡柔和,无限追思。

    那短笛是玉澈翻找从昭国带来的旧物时发现的,因觉着质朴小巧颇为稀罕便挂在白绮歌腰间,白绮歌本不知道它有何来历,看到易宸璟温柔却黯淡的神色刹那料到,这东西定然与红绡公主有关。

    果不其然,轻轻抚着短笛,易宸璟换了个人似的宁和安静。

    “只有你还留着。红绡的找不到了,我的那只,已经暂时代替我与她同葬。”

第050章 一时情种

    暂时代替吗?也就是说终有一天他会真正长眠地下,在红绡公主身旁。

    情至深处,生死相许,纵是拥有睥睨天下一统河山野心的未来王者也难逃情网,为谁活着,又为谁死去。

    这样可生死相依的人,她永远不会拥有。

    “谈正事吧,时间不早了。”解下短笛收于腰带内,白绮歌错开话题,“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今戚夫人投奔而来对你有利无弊,如果能从她口中找出五皇子的软肋就可以放手去做了。锦昭仪说太子并无继位之心,只要给皇上一个需要废太子的理由就好,太子之位,遥国社稷,你想要的一切唾手可得。”

    易宸璟也明白不该过度沉湎往事,迅速收了表情站立榻前:“说得容易,做起来却没那么简单。易宸暄极力暗示我先推翻太子再与他斗,而实际上最大的阻碍就是他,就算有戚氏告知我们有关内幕,只怕能知道的仍是少之又少。一个连孩子都不被允许生下的女人,你认为易宸暄会让她知道太多吗?”

    “戚夫人当然不可能知道很多,可是,通过她我们能发现一个更重要的人——”

    眼中精光一闪而过,易宸璟立刻猜到白绮歌的心思。

    “苏瑾琰!”两人异口同声。

    白绮歌点点头:“被派到敛尘轩跟踪的人是他,地位凌驾于皇子妾室之上的也是他,苏瑾琰必定是五皇子心腹,而且是重要到足以让五皇子不考虑延续香火的极亲近之人。假如苏瑾琰把他所知有关五皇子的一切通通说出,想阻止五皇子与你对立就会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只看你有没有这个实力了。”

    “什么实力?”易宸璟不解皱眉。

    仿佛是为了报复刚才强行解衣之仇,白绮歌眉梢高挑,眼神似笑非笑:“你说什么实力?既然苏瑾琰是男宠,那他喜欢的肯定是男人了,你不是要和五皇子一较高下吗,不在乎多一个方面较量吧?还是你自知不如五皇子,缺乏魅力和自信呢?”

    易宸璟微微一愣,片刻后方才明白白绮歌所指何意,瞠目结舌许久,刻意板起的面容却以忍俊不禁收场。

    “你天天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我对男人没兴趣,更不会为了这种事去招惹一个男宠。有时候我还得感谢当年被送往昭国充当质子,不然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会堕落腐朽到什么地步。”

    “五皇子为了男宠不立妃不留子嗣,你也没比他好到哪儿去。”白绮歌巧妙地把话题转移到另一处,“素鄢姐姐贤惠温良,对你又是一心一意,你打算就这么冷落她,让她以妾室身份直到郁郁而终?如此寡情,与五皇子有何区别?”

    大遥国律,皇子可有一妃二妻九妾室,大部分皇子由遥皇指婚赐妃,两位妻子却是可以自行选择的。女人善妒,尤其是深宫里出身富贵名门的皇子妃们,除了白绮歌外,易宸璟还从没见过主动怂恿夫君娶妻的皇子妃。

    该说她太傻不懂为自己打算,还是该说她太聪明,从一开始就把自己摆在最低地位?

    缓缓坐到床榻另一侧,易宸璟撑着额角看向白绮歌:“其实你不必在意皇子妃名分,素鄢素娆早晚我会送出皇宫,有你在,我也不用被娘亲逼着再娶纳其他女人。”

    因为全部深情都随红绡死去,所以不愿再沾染任何女人,白绮歌恰是他最好的挡箭牌。

    也只是个挡箭牌而已。

    白绮歌面向空荡书案淡笑,笑容仿若洞彻未来,看得见即将上演的一幕幕悲喜剧。

    “你忘了我们的约定?或死或消失,终有一天我要离开敛尘轩,离开大遥,而你的人生仍会在这个肮脏的皇宫继续下去,那时能坚定站在你身边、不在乎你是善是恶的人,只有素鄢姐姐。”

    “谁说你会消失?”心头莫名一沉,无法言喻的冲动令易宸璟翻身而起,紧紧捉住那只还留有浅浅伤疤的纤细手腕。

    不想她离开。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曾经让他恨之入骨的女人竟勾起日日夜夜的牵挂,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想见她,想听她说话,想和她因为无聊的事情吵架斗嘴,想在无休无止的互相猜忌中逐渐触摸她的真实。

    也许,因为只有她最懂他吧。

    “我答应你会放过白家,只要红绡不是你害死的,我也会放过你。但我从没说过你可以离开敛尘轩,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是父皇金口玉言赐婚的皇子妃,终此一生你都要在我身边,到死为止。”

    闭上眼,一片黑暗。

    强硬近乎霸道的宣言,不留丝毫余地,这就是易宸璟,把她所有珍视之物打碎的男人。

    白绮歌没心情去猜测他这番话的由来,是想要报复还是不舍得失去她的利用价值都无所谓,到最后结果相同——她只在意其中一句,将一切都推入深渊、彻底断绝挽回可能的那几个字。

    只要红绡不是你害死的。

    当所有假设都构建于不可能存在的条件上,再去猜测琢磨又有什么意义?

    沉默相对换来易宸璟进一步靠近,就在眼前,那双熠熠明眸,满含期待与不可抗拒力量。

    “留在我身边,绮歌。”鬼使神差揽住瘦弱身躯,易宸璟忽地想到,应该为自己的冲动找个借口才对,给她,也是给自己。低低开口,少了几分热度:“我需要你,你和战廷,缺一不可。”

    宽阔怀抱带不来温暖,一瞬如坠冰窖。

    没有挣扎没有抵抗,任由腰上背上手臂紧拥,白绮歌目光没有挪动分寸,光泽却迅速黯淡下去。

    战廷忠心不二,可为他挡千刀万箭;她深谙兵道,可为他谋划社稷江山,一样的作用。说来说去,她只是一枚棋子罢了,易宸暄骗她是为了她的利用价值,易宸璟改变态度也是一样,都为从她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天下,霸业,或者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权势地位,而她能做的就是随波逐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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