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冠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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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冠天下- 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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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只好把白绮歌交给同住一间客栈的义父照顾——如果那也算照顾的话。

    宁惜醉的养父封无疆也是个有着美丽碧色眼眸的人,不过与苏瑾琰和宁惜醉相比,年过半百的封无疆显然不那么惊艳,皱纹横生的脸总一副苦大仇深模样,让白绮歌不禁怀疑是不是封无疆的笑容都给了养子,因此才形成百年不遇的木头脸。

    木头脸不可怕,可怕的是封无疆言行举止,宁惜醉本意是让他照顾白绮歌安全,谁能想到这位一板一眼不苟言笑的老人居然刻意搬到白绮歌隔壁,每天早上一开门,白绮歌见到的第一样东西肯定就是眼睑下垂的绿莹莹双眼,跟猫头鹰一样诡异。

    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自己就会精神错乱疯掉吧?白绮歌好几次独自坐在冷清房内苦笑,愤慨渐渐消失,失落与苦涩却日益加剧。

    生活忽然变得平淡无味,没有一大堆需要凝神思索的事情,没有军队中那种井然有序的气氛,整天就是吃饭,睡觉,看着窗外发呆,随军生活似乎一下变得相当遥远。有时在客栈大堂吃饭会听到百姓谈及战况,今天遥军在城北与霍洛河哨兵交锋了,明天又有几个守城士兵被偷袭受伤,理应与她息息相关的消息忽而遥不可及,直到某个傍晚传信兵气喘吁吁跑来,转达极其简短的一句话。

    “明日继续向北行军,卯时城北门汇合。”

    什么问候都没有,实实在在的命令语气。

    这样也好,白绮歌自嘲笑笑,当初不是对他说过吗,你若无心我便休。既然他已经无意那段脆弱感情,自己又为什么要固执坚持?就在他麾下安安静静做一颗棋子吧,为他尽心谋划,称霸中州,待誓言履行完毕就收起行囊回到昭国,那里,还有家人在等她。

    不争不抢,随遇而安,似乎宁惜醉的淡然也把她感染了。

    次日卯时,灵芸城北,二十万大军披甲执枪,整装待发。易宸璟是主将,自然在大军中心位置驭马而行,白绮歌选择了远离他视线的大军末尾,仍是女扮男装与粮饷车、伤兵老弱混在一起。宁惜醉有来送行,温润不失潇洒的笑容一成不变,干净平和。

    “沙场无情,万事小心。”

    “有宁公子送的剑在,这条命没那么容易被人拿走。”拍了拍略显鼓囊的甲衣,白绮歌回以宁和微笑,“等大军凯旋,绮歌必定陪君痛饮三千杯,不醉不归。”

    “可别再醉了,送你去客栈时掌柜那种鄙夷眼神我实在受不了,还不如我喝醉你来送我。”

    轻松调笑浑不似大战在即,爽朗笑声让周围老弱残兵也备受感染,期待目光望向遥远北方,似乎胜利已成定局,招手即来。

    可战争的残酷,有谁能预料得到呢?

    城门前惜别依依,城墙上两道目光深邃,皱纹密布的脸上一改刻板麻木,精明眼神远望千里。封无疆负手立在城头,身后是同样眸色却年轻许多的异族男子,两人不约而同都把视线投向白绮歌。

    “守了许多天也没见那女人有什么特别之处,大遥的五皇子究竟为什么恨她入骨非要下杀手?老夫没记错的话,自打遥军进入灵芸城以来已经替他们除掉不止二十个杀手了。”

    “二十三个。”年轻男人淡淡开口,“那个姓齐的副将不算,是他们自己人杀死的。”

    垂至胸口的长须黑白交杂,封无疆捻着胡须微微沉吟,目光由白绮歌移向更远处的大军中央:“大遥太子地位摇摇欲坠,五皇子和七皇子成为夺位最强势力,按老夫所想应该亲近五皇子易宸暄,毕竟他是皇帝膝下最受宠的皇子。”

    年轻男子低下头,指尖轻轻抚过腰间红线悬着的半块玉佩,瑾琰两个雕字清晰可见。

    “五皇子不仁,为人阴险狠毒,就算我们帮他夺了皇位也得不到任何好处,还有可能被反咬一口找机会收拾掉。”

    幽幽叹息徜徉城头,封无疆侧过身,目光几许悲哀:“你恨大遥五皇子,我理解,当年若不是他,你们苏家也不至于家破人亡。但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惜醉不务正业,我说的他都不肯做,难道连你也想看他一辈子混沌下去?许多事我没有告诉惜醉却告诉了你,就是为了让你替他抉择,譬如那女人,如果我对惜醉说在她喝的酒里下了蒙汗药,那小子非要找我来闹不可。”

    年轻面庞闪过一丝黯然,看着城下向白绮歌挥手告别的宁惜醉时不乏同情。

    欲语还休的表情没能逃过封无疆敏锐目光,老人冷哼一声,声音低沉道:“臭小子,什么时候你也学会隐瞒了?说,是不是五皇子那边有什么动静?”

    “果然逃不过义父眼睛么?”罕见表情变化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笑容,精致面庞华光顿现,“易宸暄一声不吭把白灏羽带走了,本人也不知所踪,我怀疑他是不是带着白灏羽来了这边。”

    “连你也不知道详情?”

    “一点也不知情——义父,男宠兼心腹这个身份已经开始遭到易宸暄怀疑,还要继续下去吗?”

    封无疆用手指卷起胡须,声音狠戾:“想报仇就要忍常人之不能忍,便是死在他手里也绝不能暴露我们的身份!”

第111章 夜色暗藏

    拔掉霍洛河汗国前哨继续北征后不久,第一次交锋就在灵芸城北不到二百里的地方上演。对方只有不到一千人,看样子应该是临时凑起的小部队,面对二十万人的遥军根本不堪一击,易宸璟把一千轻骑和指挥权交给萧百善,自己在中军安然等待胜利消息。

    果然不出所料,不到一个时辰后捷报传来,萧百善用兵游刃有余,以伤不到百人、无人战死的低伤亡数字全歼敌方。

    “霍洛河族人擅长骑射突袭,对大军征战并不精通,同等兵力下可发挥实力不足我遥军一半。尽管我们二十万兵马有近一半是临时充军以及负责运送辎重的非战力,想要对抗霍洛河三十万大军并非不可能,相较之下反而更有胜算。”清理完战场继续行进,萧百善和梁宫与易宸璟并驾齐驱,认真听年轻的皇子将军分析形势。

    “霍洛河三十万大军只是声称,究竟是多是少谁也不知道,再说了,那种蛮族除了会烧杀抢掠外连与邻邦文化交流都没有,自然不是我大遥国对手。”

    梁宫对霍洛河实力嗤之以鼻,易宸璟并不反驳,只是淡淡道:“成败一念间,军史上以少胜多之例比比皆是,不要掉以轻心才好。”沉默少顷,几天来一直未被提及的人终于出现在易宸璟话内:“萧将军,皇子妃可有按我说的安排在中军队伍中?”

    “回大将军,皇子妃她……”萧百善面有难色,吞吞吐吐半天才继续道,“皇子妃执意要走在最后与粮草辎重同行,末将怎么劝也无法改变皇子妃心意,请大将军治罪。”

    “是她自己不从,你何罪之有?不用管她,就让她跟在最后吧。”

    萧百善与梁宫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前段时间如胶似漆的夫妻二人闹的哪出戏,才几天而已就一幅互不相干状态,可白绮歌终归是皇子妃,有个什么闪失没法向皇上交代,该保护还是要保护的。

    梁宫轻咳一声,稍稍压低声音:“大将军,粮草辎重是三军命根,我看不如让陈参军去后面看护如何?万一被偷袭也好有人临阵指挥,不至乱了马脚。”

    运送粮草辎重的车马紧随步兵之后,出灵芸城后大军又一直沿着大路走,霍洛河族就算想偷袭也没办法绕到后面,根本无从下手。易宸璟明白梁宫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心里又何尝不是对白绮歌十分担心?不过碍于面子无法明说罢了,既然凉宫给了他台阶,顺着走下去自是必然选择。

    “也好,让陈安带一队人马在后方巡护,有什么情况立刻回报。”

    梁宫领命而去,性情直率的萧百善见周围再无其他人,拉起马缰往易宸璟身边凑了凑:“皇子妃昨晚是在篝火边露宿的,总这么下去身子怕是要受不了啊!怎么说也是女人家,身子虚,地气染多了就容易生病,大将军不考虑考虑接皇子妃……”

    易宸璟苦笑摆摆手:“你若能把她劝回我帐中,这大将军位置就交给你来坐好了。”

    萧百善干笑,尴尬缩回一边。

    行军一个多月,军中还有哪个没长眼的不知道皇子妃什么性格?看着其貌不扬,说起话来却底气十足、条理清晰,不吵不嚷也能令人哑口无言,尤其是为了驱寒喝酒时的表现,让多少血性男儿五体投地甘拜下风——那哪叫喝酒?分明就是喝水!

    然而白绮歌最为众将士称颂的还是她的智慧与品性,兵械图一事属于机密不被普通士兵知晓,可白绮歌的其他行为有目共睹。如何快速整理行军包裹,怎样在旷野分辨方向时辰,受了伤该把布条绑在哪里才能最有效止血,遇到突发情况各种手势、哨声分别代表什么意义……

    还有,许多从不被将领们注意的细节也在白绮歌潜移默化的影响中逐渐改变,譬如以前军中也是赏罚分明却没个标准,白绮歌用行动告诉众人责而不骂、罚而不打、惩则严、悔则宽远比严酷刑法来得更有效。

    一介女子能有如此魄力、认识实乃罕见,不知不觉中,白绮歌在军中的威望与日俱增,当在灵芸城公开皇子妃身份时非但没有引来众将士排斥,反而更加受到尊重。

    “大遥有皇子妃这样的奇女子,真是我朝幸事。”萧百善不禁感慨。

    易宸璟轻描淡写瞥了一眼,一肚子苦水不知道与谁相说——这样聪慧强势的女人偏偏是他妻子,自古一山不容二虎,他们两个在一起最大的问题就是谁制得住谁,可惜还没等到那个阶段就接连发生无数波折坎坷,现在他是真没有精力去理会。

    等北征结束吧,回到遥国后再开诚布公好好谈一谈,至少让她明白他是真心实意想要走下去,和她一起。

    跟在大军最后的白绮歌见到参军陈安并不意外,三军未动粮草先行,从古至今粮草辎重都是出征行军重中之重,她选择留在大军末尾一来是为躲避与易宸璟见面,二来就是为了看护粮草、提防敌人偷袭三军命脉,身为主将阅历丰富的易宸璟想到这点命人来看护不足为奇。

    当然,白绮歌并不知道陈安接到的真正命令是保护她,不惜一切。

    干脆地推脱掉陈参军“顺便”提起让她回易宸璟营帐过夜的建议,白绮歌依旧在夜色里和衣而卧,枕着头盔盖着又脏又破的薄毯,躺在篝火不远处向迷蒙月光说晚安。

    不用再陪着易宸璟点灯熬油研究军情,分开的每一夜白绮歌睡得都很早,只是不如以前那样安稳深沉,没有温暖胸膛遮蔽夜风,她寻找不到任何安全感。

    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一声突兀鸟叫将白绮歌惊醒,睁开眼看看四周,所有士兵都睡着,此起彼伏的鼾声比那声鸟鸣更大,然而曾经身为特种兵的直觉与敏感让白绮歌立刻意识到,那声鸟鸣有古怪。

    人要睡觉,鸟也要睡觉,深更半夜又是在辽阔旷野,哪来的鸟抽风鸣叫?

    麻利翻身而起,白绮歌一手摸向腰后短剑,一手扯去身上薄毯,轻手轻脚向鸟鸣传来的方向探寻过去,警惕目光不断逡巡四周。天色很暗,取暖的篝火虽然还未熄灭却也没有多少火光,周围景物都笼罩在浓浓夜幕里难以看清,那声短暂鸣叫后再无声响,一时间也找不出声音传来的具体位置。

    行军不比平时,风吹草动都要倍加留心,一个大意就有可能造成溃败局面,深知战事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白绮歌不敢掉以轻心,坚持在远离篝火的黑暗中悄然搜索。

    适应周围黑暗后,借着朦胧月光稍微可以看清身边环境,白绮歌薄唇紧抿,深一脚浅一脚踏入雨后泥泞水洼,尽量减缓速度悄无声息接近对面茂密草丛,向其中一处传来窸窣响声的地方慢慢走去。

    夜风吹透布衣,脚下水洼冰冷,内外交袭的寒冷让白绮歌不停战栗,感觉上亦比平常迟缓不少,专注在对面草丛时对身后漆黑中有一道人影无声接近毫无察觉,距离近到不能再近时,一只手掌忽然从身后伸来,将纤细腰肢紧紧揽在怀里。

    “谁?!”刚低低喝出一声就被捂着嘴,冷不防被人从后面偷袭制住,白绮歌一失神导致重心不稳,踩着湿滑泥水的脚一闪,整个人向后仰到。

    “嘘——”温热手掌稳稳托住白绮歌后背,熟悉嗓音轻轻响起,“别乱喊,那边有人。”

    呼吸陡然停顿,背着月光而站的人露出模糊面容,不用看清,白绮歌已经听出护她不至摔倒的人是谁。

    咬着下唇迅速稳住重心重新站起,毫不留恋躲开温暖胸膛,对面草丛窸窣声变大的瞬间,白绮歌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拨开草丛,飞起一脚狠狠踢在鬼鬼祟祟的人影身上。

    “妈呀——”一声哀嚎,带着哭腔的求饶划破夜色,“鬼爷爷饶命!阎王爷饶命!”

    费了好大力气看清跪在地上不停磕头的人是谁后,白绮歌气得直笑:“什么鬼爷爷阎王爷,站起来好好说话!”

    “皇、皇子妃?!”听得白绮歌声音,那人终于停下鬼哭狼嚎战战兢兢起身,哭丧着脸一个劲儿抹眼泪,“皇子妃怎么走路都没个声音?我还以为是有鬼来抓我呢!”

    “大半夜不在营地睡觉,跑这里来干什么?”这人白绮歌认识,他是负责押送粮草的新兵之一,年纪不过十四、五岁,还是个懵懂少年。如此年轻的孩子不太可能有什么猫腻,是而白绮歌直白相问,并没有要送回营帐公开审问之意。

    少年似乎还没从惊吓中回过身,说话时仍带着哭腔:“我、我……我内急……”

    “内急你学什么鸟叫?”白绮歌气得在少年头上狠狠一拍,“都在睡觉呢,你学鸟叫是想吵醒谁还是吓唬谁?”

    略显年幼的面庞一片通红:“冤枉啊皇子妃,我那是吹哨,不是学鸟叫。我从小就有这毛病,不吹哨尿不出——”

    “行了,嘴上没个把门的。”低沉呵斥打断少年回答,身后的人挥挥手不耐喝道,“回去睡觉,再——再有情况不许胡乱吹哨,不然以后就永远别喝水。”

    从白绮歌身后走出的人显然把少年吓到了,浑身一僵打了个寒战,脸色也瞬间惨然。

    “大、大将军……”

第112章 一语成谶

    遮挡住皓月的大片云朵飘过,皎洁月光不再朦朦胧胧,银色冷辉一泻千里,线条清晰如刀削斧凿的清俊面容在月色掩映下也染上一片宁和银色,英姿如玉。

    “还不回去,等我叫萧将军来处置你么?”沉着脸吓跑少年,易宸璟回身向白绮歌伸出手,故作漠然,“过来,草丛湿气大,易染风寒。”

    提步走出低了一截的草丛,白绮歌刻意绕过易宸璟,面无表情往营地方向走。伸出的手悬在半空颇为尴尬,少顷,易宸璟收回手大步流星,几步就赶上沉默不语的白绮歌一把拉住。

    “想闹到什么时候?让二十万将士一起看我笑话么?”

    “有什么可笑话的?笑话你大半夜四处乱晃,还是笑话大将军你英武明智却有个不知廉耻的妻子?”白绮歌冷道。

    易宸璟放开手,表情有些不自然:“不知廉耻这四个字是不是太重了?我从没这样说过你。”

    “和随便爬上男人床相比,这四个字不是很干净吗?”嘴角挑起冰凉弧度,白绮歌头也不回一步步坚定往营地走去。易宸璟的阴晴不定、喜怒无常她很了解,但这不代表她可以全部接受,他那样毫不留情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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