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骠骑行,霍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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骠骑行,霍去病- 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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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想跟上将军的步伐,我们必须用超过死神的速度爬出来,继续,战斗!

高不识校尉很快就头脑清醒地指挥着我们来到汉军大队的一侧,在混战中寻找到了属于我们的战斗位置。

我很想知道在这场混乱中的战术调配,我很想知道在这场混战中汉军除了勇猛以外还施用了怎样的作为以保证胜利。可惜,自始自终,弯,只是一个小小的普通士兵,我只是混在人群中,跟在队旗后麻木而无情地砍杀。

在混战中,我无数次地掉下自己的队伍。

但是,我发现,只要奋勇前进,用不了多久又会与自己人团聚在一起!这也许就是古代战术中的迂回包抄,令沙场士兵之间的呼应如率然之蛇。

这种战术告诉我,我不是战场上孤立的个体,我是七千人马中机动的一部分。这让我无论面对多少敌人的围攻,都会舍身忘死地杀出去。汉军大小指挥者们的随机调度,使我们每一个士兵都建立起了强烈的信念,我们不是孤立无援的,只要杀出眼前这一小块死地,不远处就是一片生机!

毫无悬念的,我再次被打下了战马。胯下的不是西西,即使是西西,我也依然不是一个十分合格的马上战士。

我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结果,甚至在不久前已经想好了应对的方法。我曾经接受过穿越子弹扫射直取敌人性命的训练,现在没有了枭翼的手段,我依然拥有枭翼的灵敏。更何况,我面对的不是子弹,而是密集性远远低于机枪的马腿。

我在马腿之间翻转躲闪,刀刃如同庖丁解牛一般切入高速运行中的马腿,搅动在那最脆弱的髌骨缝隙之中。

一匹匹战马被我放倒,敌人的长刀无法够到我,被马蹄踢得沸腾的雪水遮掩了我在马下翻滚的身体,许多匈奴人还不清楚怎么一回事情的时候,就被哀叫的战马甩下了马背,被密集的马腿踩个稀烂。

无数马蹄飞奔着从我身上掠过,我渐渐被行进中的战斗抛弃在了战场的背后。气力已经耗尽,长时间集中的精神让我的眼前逐渐模糊。匈奴人马松散的地方,终于有人发现了马下的秘密,有十几匹战马驮着它们凶悍的主人手持长长的尖矛向我返身追来。

我失去了躲在马下的优势,这一场快马围剿中,我必然成为带血的刺猬。我勉强爬起来正面应对他们的攻击,准备以死亡相抗。

就在这时候,一声马嘶仿佛从天而降,匈奴人的背后有一团褐红色的火焰在燃烧,似乎将我生之信念重新点燃!与此同时,十数把长矛向我的身体扎来,我在千钧一发之间弹跳起来,从马腿下滑钻出去,带着满身的雪水冲出了包围圈。

匈奴人立即调转马头向身后追去。

是马王多多来了!

它长腿微分,猩红色的眼眸中满是凛然的霸气,红褐色的马体在白雪的拥簇中越发鲜艳夺目。它面对对方的冲击,毫不动容地站在原地,稳若泰山地等待着我来到它的面前。四五支长矛率先出击,我还没有跑到多多的身边,长矛已经呼啸着擦过我的身体,向多多刺去。

一道褐黄色的光芒闪过,长矛被搅断在一把沾满血腥的军刀之下。很多人马同时跟过,顺便将那十几个匈奴人绞杀成碎片。

我急忙利用这个时间的罅隙,将手中的军刀叼在口中,手脚并用爬上了多多的身体。多多身上没有马具,毛又短滑,我双手紧紧揪住它的短鬃毛,抬头望去。

原来是骠骑将军带着一队人马正巧冲杀过来。

马下的激战打去了我头上的软盔,雪水擦去了我身上的污泥,我口中含着血刃钢刀,在雪片乱射中与他的战马擦肩而过,他转过头看了我一眼。

雪片更加密集地骤然压低所有人的额头。

将军组织人马,对着已经落在身后的战场重新展开不依不饶的新一轮攻击。我躲在他们的背后,从地上战死的马匹上解下马具,安置在多多的身上。凭着我们两个在清川原上的默契,我带着多多又一次踏上了战场!

一上战场,我再次后悔自己的选择。

年轻的将军面对上万人的大阵仗,依然是个糊涂蛋!

他犯糊涂,士兵们只能跟着一起犯糊涂。

在他的指挥下,我们没有一个人感到以弱对强、以少战多的悲惨壮烈。恰恰相反,在不断的混杀中,我们始终保持着自己是占居着压倒性胜利的错觉。似乎拥有数万大军的人是骠骑将军,只有数千人马经不起消耗战的是匈奴人!

骠骑将军的指挥反了,士兵们也跟着杀反了,战场上的情形全反了!

这是一场死缠烂打式的无赖打法。

不给对方喘息的空隙,不给对方后退的余地,不断的进攻进攻再进攻!包围敌人不断进攻的不是人数众多的匈奴人,而是人数稀少的汉军。仿佛一条小小的还未褪去黑皮的桑蚕,用它小小的凶狠的嘴,在宽大肥厚的桑叶上,肯定而残酷的一口口咬下,咬得对方支离破碎,经脉断裂。

如果有人可以有机会,冷静地站在高空观看我们的战斗,一定会看到无数违背军事常理的现象:双方骑兵碰撞而过,需要喘息调整的汉军比匈奴人更快地调转矛头重新杀入敌阵;明明已经冲出了战场最残忍的包围圈,理应逃命东去的汉军又狂吼着冲回去主动开展下一轮厮杀;有些匈奴兵的部落部队实在受不了我们的凶猛,想要逃跑,一小队人数可怜的汉军就会仿佛吸血蚂蟥一般,盯着数倍于己的敌人不死不休地追尾截杀。

大雪纷茫中,旁观者会以为,不是匈奴的大军将我们堵在了皋兰山下围歼,而是我们要在此处将他们一举剿灭!

所以我们根本不知道逃跑,不知道防御。骠骑将军用他无言的行动和有声的命令让我们坚信,我们才是这个战场的控制者和最终命定的胜利者。

将军始终与我们在一起!

他的军刀指向的是敌营中最难以获取的首级,他的卫队粉碎的是敌人中最不可战胜的铁骑。折兰王的头颅飞下,我们高呼着冲进数十步;卢侯王的脑袋被劈出艳白的脑浆,我们大吼着将敌人的新一轮攻击化作碎片。

这是一场黑白颠倒的错觉之战!

在我们所有人的错觉中,我们没有敌人。

唯一的竞争对手就是自己的战友,我们在比赛,看谁能够在这片雪原上让匈奴人死得难看无比,永无翻身之日!

在我们所有人的错觉中,这不是一场战斗。

是骠骑将军带着我们进行着一场无可匹敌的单独表演,我们要与我们的将军一起让这个表演完美无俦,我们要对得起长天厚土给我们的这个舞台!我们在风中长叫,我们在雪中呼喊,我们将生命所有的激情都投入到了这一场注定的胜利中去!

战争狂人希特勒说过,谎言重复一千次就会变成真理。请宽恕我的无礼引用,在骠骑将军毫无依据的坚持下,我们坚持了还不到一千遍,终于让所有的错觉全部成为了现实!

敌人的眼睛里开始产生了动摇,敌人的阵脚开始有松动的痕迹。他们人数众多、以逸待劳的所谓优势都在骠骑将军不断进攻的命令中,在每一个汉朝士兵不知死活的攻击下,变成了一张在朔风中无力颤抖的薄纸,任我们的刀枪战马践踏而过。

无论死伤多么惨重,汉军毫不怀疑自己的强大,那么,就只能轮到死伤更为惨重的匈奴人去怀疑自己的强大。

勇者无惧,无惧才是勇者。匈奴人面对着不知道畏惧的将军和他的士兵们,那么,就只能轮到匈奴人自己开始感到畏惧了。

畏惧是一剂毒药,从人的肺腑深处蚕食掉所有的信心。

畏惧是一种传染病,不同的匈奴阵营由于它邪恶的笑容而产生同样的念头!

逃!

逃!!

逃——啊——

这样的呼喊是奔逃者的绝望,是追杀者气势的源泉。

杀!

杀!!

杀——啊——

几个时辰的错觉在此时完全化作了满腔真实欲盈的万丈豪情,天下威服的王者风范在人数剩下一半都不到的汉军中膨胀了起来,让我们每个人的头脑充满了胜利的癫狂。

我们手中的刀更贪婪地吞咽着匈奴人的热血,我们的气势更无情地击溃着匈奴人的意志。数万兵强马壮的军队渐渐在我们面前变成了瑟瑟发抖的小丑,只能用逃跑来苟延那点让人蔑视的残喘。

逃吧,逃吧,快点逃吧!看到没有,逃得慢的依然会成为我们刀下的亡魂;逃吧,逃吧,越远越好!看到没有,只要在我们弓箭的射程范围之内,你就休想留下全尸!

雹碎霰泻中,我们傲然俯瞰着溃逃的数万匈奴大军,风茫雪厉下,骠骑将军仿佛掌管生杀予夺大权的威严神祗,被我们簇拥在皋兰山脚的高石上。

匈奴人逃散,我们也迅速重结队伍,以最快的速度踏上东归的道路。

军旗摇动,残烂的衣衫盔甲挡不住军容的肃穆齐整;战鼓破裂,沙哑低沉的声音掩不住胜利的激情昂扬。

我比所有人的动作略微慢一些,我需要从战死的汉家兵头上解下一顶软盔把我的头发包住,长发纷披的我站在队伍中会成为一个笑话。当我有些笨拙地将头发塞入软盔,抬起头来的时候,我已经明白,今天我的丢人现眼是无法挽回了。

果然,三千多人马向我看来。将军站在队前,望着我狼狈地将自己收拾起来。

我无可掩藏,便把头高高抬起,一双眼睛里摆出冷冷的傲气,用脆薄的坚强伪装起自己的尴尬——你们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白雪簌簌,狂风飒飒,一切都在未知中涌动。

就在这时,骠骑将军突然看着我笑了起来。我皱紧了眉头,这么一个严肃、紧张的时刻,他这种样子算不算戏剧表演中的笑场?

还没等我的念头转完,他身后的三千男儿跟着一起狂笑起来。

这笑声直冲牛斗,气达霄汉,唬得皋兰山脉颤抖不止,仿佛抖断了脊梁一般失去了迫人的威势,成为了匍匐在他们脚下的垫脚石。这笑声豪迈无比,藐视一切,震落下满天的雪花,将大片的蓝天从厚重的乌云中一把扯了出来,久违的阳光将他们战尘满面的脸照耀得年轻灿烂!

雪为他们霁,天为他们开。冬天最后的一丝寒冷被他们充满了生命热情的力量驱逐出了河西的大漠。

什么样的天空最蓝?久雪初开的天空最蓝。

什么样的风景最美?劫后余生者眼中的风景最美。他们有资格站在这里笑,他们的笑声将震撼千年,永远在此处高高盘旋。

他们是真正的虎狼之师,人人似虎,个个赛狼,没有一个是弱丁。今日一战,天下震动,这支军队将成为这个荒漠未来的霸主!

我被他们笑得手足无措,脸上伪装出来的冰冷与凶恶被这坦荡明亮的笑声如春冰一般融化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被冷风吹出的姹然绯色。

将军猛地面容一肃:“归队!”

“诺!”我快乐地牵着马儿奔跑过去。

山色霁明,天光若洗,他的眼睛映射出雪地的颜色。也许,我依然存活在错觉之间,我觉得,在雪地上奔跑的我,仿佛正在奔入他的眼睛……

队伍徐徐开动,很快就进入了急速飞翔般的驰骋。

我也打马欢鞭,大口大口呼吸着自由的空气,跟在队伍里让心情与健马一起自由飞翔!

经过了在这支军队里为期五天的摸打滚爬,我现在不得不承认,这支军队的确以偷袭为特色。

这次出征,我们一共打响了七场战斗。

前三场属国之战都是泰山压顶式的偷袭,我没有赶上;将军去休屠王部的一战也是地地道道、如假包换的偷袭,我被剔除了。后来,听说他们还把匈奴人祭天用的金人和一名姓金的王子给带了回来,成为了皋兰山最终击溃敌人战斗意志的一支有力砝码。

此外,我第一次参加的剌崮国之战中,匈奴人虽然得到了消息,但是还来不及集结战斗队伍。

所以是半偷袭,也可以算偷袭。

也就是说,七场战斗中间,我们只不过经过了小小的两场战斗而已。

瞧,我们赢得多轻松啊,跟玩儿似的。


正文 第十二章 系马高栏暮云晚

左襟右衽交叠出线条柔软的身体,一条素布腰带系出不足盈握的腰肢,下面是斜绕缠身的裹裳,边角下露出本白的布裙,裙裾自然散开,露出一点足尖。

——我无趣地摆弄着一支造型简单的银色簪子,跪坐在地上。这是一支手工磨制的簪子,簪身上的花纹倒是细腻华丽,可惜,头尾都是很粗糙的磨工。

鲁妈妈找出一把缺了齿的断柄桃花木梳,先将我的头发梳理通顺,再把头发自发顶紧紧扎起,挽成一个歪歪的发髻,从我手中将簪子抽走,压在头发中,脑后披垂下的散发在发尾处稍稍固定一下。

鲁妈妈眯起菊花般的皱纹,抚摸一下我脑后顺滑的长发:“姑娘,可以了。”

我从地上站起来,这是一身汉家寒门女子的衣服。

我的身份败露,无法再作军人,连盔甲也不许我穿了,还把我放在了女俘虏队伍中。我目前的待遇与俘虏中那些汉奴是一模一样的,鲁妈妈就是以前被匈奴人撸去的汉奴。我现在就连伙食也没有什么提高,将军开了个空头支票,说到了陇西再全军改善。

白天,我跟数千俘虏们一起在已经走出严冬的荒原上向长安进发。我们行走的两边,是汉家军士如山般的环伺。胜利的红润已经从他们的脸上消退了,剩下的是思家的心切,战后的疲惫。

他们的脊梁依然挺直,他们的头发依然乌黑,只是,转眼之间,岁月流逝,这些年轻人也会化作苍苍白发,衰衰枯骨。

就如同皋兰山下的风雪激战,明明就在前两天,却似乎已经遥远地恍若隔世了。人的记忆是如此靠不住的东西,我常常在想,今天眼前这真实的一切,是否不久之后,也会化作隔世的苍远?

与我在一起的俘虏们都是一些无足轻重的平头百姓,大家走得不快。重要的俘虏,将军派遣军士专程快马送到长安。我雪里泥里滚了五天,最后落得了一个俘虏的下场!还是个毫无价值的普通俘虏!

将军还命令收缴了我所有的武器,说是我留在身上太危险,估计是生怕我一离开他的眼皮,就引发流血事件。出于同样的考虑,周队长关照鲁妈妈,把给我戴在头上的发簪也磨钝一点——鄙视这种小家子气的男人,严谨睿智得也太过头了!

当时的场面我也懒得多提,总之,我最终无可奈何地屈服在他们的权威与武力之下,乖乖地按照他们的命令到了指定的队伍里。

晚上,搭起简易的帐篷,我们睡在帐篷里,人叠着人,脚挨着脚,人身上的股股恶臭充满了帐篷的每一寸空气。这无妨于睡意对大家的侵袭,白天的行走让俘虏们已经非常疲倦了。

帐篷里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这对我的阴阳眼来说没有什么问题。我悄悄站起来,小心翼翼地跨过无数密密麻麻的人腿。悄悄钻到帐篷底部的一条毡布边线上。我们这是非常简易的帐篷,连垫底的也没有,只不过是支起一张大布,敲几个锲钉让睡在里面的人有块遮顶的瓦而已。

俘虏营的戒备是十分森严的,俘虏们虽然没有武器,没有马匹,也没有指挥者,但是,人数的众多与匈奴人的血性所构成的威胁,也是一堆随时会引爆的火药。我绕过一队队巡逻的士兵,悄悄来到了马场边。

忍气吞声留在这条该死的队伍里,就是为了找到机会把多多带出去,还有咪咪、拉拉,在皋兰山之战后我见到过它们的存在。其他的马都战死了,西西还是我亲手下的刀子。

出于谨慎,战马基本上都在军士的身边,马场上只有几百匹轮休士兵的战马。即便如此,要我在数百匹战马中寻找到我的马匹,还真的很难找到它们的身影。我忽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回头一看,一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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