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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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书生-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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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书生,天上降下来的仙人?”

“非也,上天岂会降我这等酒仙,是金榜上遗漏下来的!”

“哦!不弟秀才,纵情黄汤,可悲可喜!”

“什么可悲可喜?”醉书生大感兴趣。

“可悲者,功名无份,可喜者,深得人生三味!”说着,舀了一碗酒,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光。咂咂嘴道:“好酒,可惜窖藏的年份不够,否则可成极品。”边说,又舀了一满碗,拿起筷子夹菜。

小二可能这时才发现老叫化居然上了桌,气呼呼地冲了过来,横眉竖眼。

“喂!老要饭的,别搅和好不好?”小二大声嚷。

“咦!怪了,又不要你付钱,你心疼什么?”老叫化翻起白眼,抬头挺腰,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老要饭的,我们可是做买卖的,不能得罪客人,你等在门口,自然会拣好的剩菜给你,你……像话吗?”

“为什么不像话?这位小书生吃不完好心邀请老要饭吃喝一顿,干你屁事?做买卖的是赚钱,人家又不是白吃白喝,你才不像话。”

小二目注醉书生,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

“是我独酌无聊,特别请的!”醉书生正经地说。

“这……是!是!”小二摇头走了。

这一闹,招来了不少讶异的眼光与笑声,但江湖人多是见怪不怪,很快便若无其事了。

“醉书生”与老叫化更没事,很自然地吃喝,老叫化像是三年没沾过鱼腥没闻过酒,一筷接一筷,一碗接一碗,馋相着实惊人。

酒坛已不能舀改用倒的,很快便空了。

醉书生仿佛碰到了酒中知已,又叫了一大坛。

双方都已醉意毕现。

“老……老……呃,你老怎么称呼么?”

“要饭的……还有什么称呼,老要饭、老叫化、站门的、讨口的……这不是现成的称呼?不过……为了纪念这一顿,你……就叫我老酒虫吧!”

“老酒虫!嗯,太好,善饮而成为虫,永蛰坛底,坛中自有乾坤,值得浮一葫芦!”说着,仰颈喝了个葫芦底朝天,又灌满,然后以筷击芦,唱了起来——

“醉里念南无,

壶中现弥阳。

君不见太白放荡长安市,

佯狂高歌!

人生朝露,

去日苦多。

韶光似水,

转眼南柯。”

老叫化跟着应和——

“管他事大如天,

不醉如何?”

“哈哈哈哈……”一丐一书生相顾放声大笑。

笑声掩盖了嘈杂的声浪,满座侧目。

此时,一个面目阴森的中年人走到醉书生桌前,后面随六名横眉竖目的大汉,座间的声浪顿时平息下来。

“你就是醉书生?”中年人阴恻恻地问。

“在下……我……没错!”

“听说你醉闹少林寺,连败五大长老,大破罗汉阵,有这事么?”

“这……”醉书生斜着醉眼,搔搔头。“忘了,好像……有这么回事,呃……醉人醉事作不得准的,江湖……无风三尺浪,无中生有,黑白混淆,是非颠倒……别听那些,在下……幼读诗书,不会跟和尚……”

“醉书生,少装蒜,规规矩矩回话。”

老酒虫歪起头,醉眼迷离地望着中年人,吐字不清地道:

“你……你不是……什么冷的……”

中年人转过目光,面皮抽动了几下。

“臭要饭的,快滚出去!”

“你……要我老要饭的滚?”老酒虫指着自己鼻子。

“不错,要你滚是本人一念存仁!”

“哟呵!要是不存仁呢!”

“拖他出去!”中年人挥挥手。

六名大汉之中的两个立即上前架起老酒虫。

座间酒客纷纷起立看热闹,但却噤若寒蝉。

老酒虫挣扎了几下大声道:“别动手动脚,老要饭的……自己出去就是。”说完向醉书生道:“小书生,老要饭的……吃饱喝足,是该走了,下次……有机会……再叨扰。”接着打了个酒嗝。

两名大汉松开手。

老酒虫慢条斯理地把碗筷放回麻布袋,抓起竹棍子,嘴里不知嘟哝些什么,一歪一斜踉跄出门。

醉书生醉态可掬,伸了个懒腰,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眼皮子直往下垂,挥了下手,双肘朝桌边一搁,伏了下去。

第二章酒不醉人

中年人轻拍了一下桌子,阴声道:“醉书生,你以为装醉就可以卯过?起来!”

醉书生抽出一只手臂挥了挥道:“我醉欲眠君且去,有……什么话,等在下……洒醒了再说。”

中年人冷森森地道:“醉书生,你听好,区区在城外小河边柳林候驾。”一摆头,与六名手下扬长出门而去。

座间又恢复了喧嚷。

小二走了过来,喘口气才开口道:“客官,你真的醉了?”

醉书生抬起头,半睁着朦胧醉眼道:“没醉,没醉,刚才……是闹什么?事大如天醉亦休,呃!还是不要清醒的好,逍遥醉乡无烦恼。小二哥,一共……多少钱?”

“一两二钱三!”

“嗯!”从锦囊里摸出一块碎银放在桌上。“够么?”手扶桌站了起来。

“还有多!”

“多的……赏你!”

“谢公子!”小二换上笑脸,哈腰,连称时都改了。

醉书生摇摇晃晃地步了出去,望着大街深深吐了口气,喃喃自语道:“城外小河边,这小河边……”

突地,一个吃语般的声音道:“冷面无常洪昌,哼!竟然不拿老要饭的……当人看,总有一天,你这……忘八羔子会碰上对头克星,以为凭着……低头锦背弩;几根臭箭就可可目中无人,扬威耀武,呸!”

醉书生不看也知道发话的是准。

老酒虫已醉倒在店外的窗边墙脚。

醉书生微瞥一眼,点点头,一路歪斜地走了。

小河边。

野风拂柳杨花闹。

醉书生踏着悠闲但略带浮跄的步子穿行在柳林中,充分表现了他那“但愿长醉不愿醒”

的人生哲学。

醉里念南无,

壶中见弥陀。

君不见太白醉卧长安市,

他又放声高歌起来。

“醉书生,你来得还真快!”话声中,那在英雄酒店里找碴约会的中年人从一株弯腰老柳之后幽然出现。

六名大汉也从不同方位现象,形成包围之势。

醉书生止步,住了歌声。

“冷面无常!”醉书生酒意未消,醉态依然。

“你竟然也知道区区的外号!”

“不止此也!”醉书生晃晃头。“还知道阁下的大名,上洪下昌对不对?这是他从老酒虫口里听来的。”

冷面无常阴冷的脸孔变了色。

“区区从来不对人提名道姓,你是怎么知道的?”

“道听途说,嘿嘿,道听途说!你阁下约在下来这小河边柳林来是以诗会友么?嗯!此地风景不俗……”

“醉书生,少装疯卖傻,你既然知道区区来路,应该也明白区区跟开封大少的关系,他是区区同门师弟。”

“噢!这倒是头一次听说!”

“哼!”冷面无常狞色乍现。“欠债还债,欠血还血,你在‘春之乡’门外毁了他,区区要讨回公道。”

“啊!原来如此,这是个误会,在下自从出道以来还不曾流过别人的血,一向和平处世,最不喜欢动粗,是谁告诉阁下是在下杀了开封大少?”醉书生似乎清醒了些,话说得一本正经。

“狡辩无益,拔剑!”

“在下说过不喜欢动粗。”

“你自愿放弃保命的机会?”

“你阁下要杀人?”醉书生作出很意外的样子。

“可是……在下背上的剑只是代表一种风度,不管用的,既然你阁下立意要杀人就动手吧,反正生死有命,在下对这一点是很看得开的。”

“呛!”地一声,冷面无常亮出了长剑。

“慢着,你阁下这把剑是不是也一样会剑尖飞脱?”

“区区不作兴这个。”

“那就表示另有门道了!”

冷面无常的脸色又变了变。

“醉书生,反正是要你死,怎么个死法就不也计较了?”剑扬起、划出,较之开封大少还要厉辣三分。

醉书生轻巧地避过。

冷面无常的剑法相当诡异,变化多端,式中有式,招中套招,每一剑出手,至少同时攻向三个部位,而且都是指向要害大穴,剑刃嘶风、“丝丝”之声不绝于耳,仿佛同时拔动了数很琴弦,如果是一般高手,很难走出三招。攻势愈来愈紧密,剑芒织成了网,涵盖了每一寸空间,剑气激荡回旋,两丈之内柳条急遽飞舞。

醉书生也变成了柳条,在光网中连摇急晃。

惊人的场面约莫待续了两刻光景。

冷面无常突然收剑后退。

“怎么,不打了?”醉书生安闲如故。

“醉书生,你方才说区区师弟被杀是个误会!”

“然也!”

“看来你的确不类动辄杀人之辈,区区失礼了!”说着,躬下身去。就在他低头躬身的瞬间,一丝线影闪电般射向醉书生,八尺之隔,即发即中。这比开封大少的飞剑还要阻损,因为剑尖飞出必须长剑前指,而这种暗器却是在很自然的动作之中发出,毫无征兆,令人防不胜防,也可以说根本无从防起。

“啊!”醉书生惊叫一声,双手捂胸。

“嘿嘿嘿嘿!醉书生,你从此可以长醉不醒了。”

“低头锦背弩?”

“你竟然对区区了解得这么……”话说到一半突然刹住,他发觉情况不对,这“低头锦背弩”等于是一支大钢针,是由弹簧发射,劲道极强,射中要害没有不立即倒地的,而醉书生神色不变,白衫上也不见血迹渗出。

后退三步,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阁下这一礼实在个人承担不起!”醉书生摇摇头。

“醉书生,你……”他还是说不下去。

“没什么!”醉书生放开手里一根三寸长的钢针夹在指缝间。“你这种暗器太过阴损,在下幼读圣贤之书,注重的是‘仁’‘德’二字,任你今江湖残害他人是谓不仁,见恶不除是谓无德,不仁不德,有亏大道……”

“你想怎么样?”剑又扬起。

“在下不轻言杀人,只要你交出武功!”

冷面无常脸皮子抽动了几下,暴喝一声“上!”手中剑作出准备攻击之势。

六名大汉各各亮出兵刃,虎扑而上。

“哇!畦!惨号之声叠起,刀光闪烁中,六名大汉在不同位置栽了下去,没有一个进入圈子。

场中多了一个英俊的武士。

冷面无常转易要逃。

英俊武士已拦在他的身前。

冷面无常脸孔起了抽扭。

“你……流云刀客?”

“不错!”

“为何横岔一枝?”

“开封大少是本人杀的,不能连累别人。”

醉书生站在原地没动,也没开口。听话音流云刀客早已隐身一侧,是以能一口道出冷面无常找上醉行生的原因。

“人……是你杀的?”

“这还能假?”

“你很够种!”

“废话少说,准备保命!”

蓦在此刻,一乘小黑轿像一团黑雾飘俺而至,停在三丈之外,轿门是密闭的。抬轿的是两名巨无霸型的黑衣汉子,仿佛两头人立的大黑熊,轿子停下之后立即退到矫后,原本后随一名紫衣女子超前到矫门边。这紫衣女子体态妖烧,脸形的轮廓很美,只可惜右边颊上有一个大疤,整张脸被破坏了,否则还可算是一个尤物。

醉书生偏头扫了一眼,又回顾场中。

流云刀客只用眼角列了扫,眼睛不离当面的敌人。

冷面无常挺了挺胸,神色不但完全回复正常,气势电在利那之间昂扬起来,看样子他与轿中人是一路的。

没有任何声音,气氛立时变得诡满。

流云刀客双脚一叉,身形微蹲,刀斜撒向下,姿势极其古怪,但无表的气势却相当逼人。冷面无常突然一低头,身子还未及弓下。

精芒一闪,流云刀客姿势改变,下撇的刀变成斜向右上,太快,看不清动作,仿佛他的姿势本来如此。

冷面无常抬头厉叫:“仙子,你……”红光进现,由右腰到左肩一道大血槽,血水登时染红了下半身,再洒落地面,脸孔扭曲成了怪形,圆睁的双目光彩消失,“砰”地一声仆倒地面。

这种刀法的确令人不寒而栗,四个字可以形容,残忍、恐怖。

醉书生皱了皱眉。

冷面无常一见这顶神秘的黑轿来到,立即表现出有恃无恐的样子,这证明双方有某种密切的关系,乃至挨了刀,又听川“仙子”,仙子是何许人物,为什么见死不救,坐视冷面无常被杀。

轿门边的紧衣疤面女面无表情。

这到底是什么蹊跷?

流云刀客从容收刀,转对醉书生。

“兄台怎不到‘春之乡’作客?”态度又变好了。

“我说过志不在此!”醉书生淡淡回答。

“前些日小弟一时任性,望兄台海涵。”

“我根本没放在心上。”

“这顶轿子……”目光扫了过去,“怎么回事?”

醉书生摇摇头。

突地,一个娇嫩柔腻的声音从轿子里传了出来:“余公子,你的刀法美极了!”

醉书生与流云刀客同时感到心弦一颤。

声音之悦耳,你可能一辈子也没听过,就像是纤纤玉指滑过你心灵的琴弦,使你的每一根神经都为之震颤。天底下竟然会有这么美妙的声音!一般人常常以“仙音”来形容极悦耳的声音,而轿中人曾被冷面无常称为“仙子”,仙子所发的声音当然就是仙音,足以使任何人的心身熨帖。

醉书生呆了。

流云刀客也呆了。

尤其轿中人称赞流云刀客的刀法,不说高超,不说卓越,而说“美极了”,这更是不同流俗的一种词句。

如果说,玩刀弄剑也是一种艺术,那流云刀客的刀法当是这一门艺术中的极致,那能发出这种美妙声音的轿中人呢?也是无上的精品么?

现场有七具尸体,然而声音却把人带到另一个境地。

沉寂了好一会。

流云刀客举步向轿子走去。

醉书生一定心神道:“余老弟,你想做什么?”

流云刀客恍若未闻,直走到轿前八尺之处。

“余公子!”紫衣疤面女开了口,声音也相当娇脆悦耳。如果不看她的脸,她的身材简直就是一团火,可以把一个男人熔化。

相对地,流云刀客余宏也是个极其英俊的武士。

“请问姑娘……”

“我叫紧奴!”

“紫奴?”

“不错,余公子有什么指教?”紫奴桑声问。

“请问轿子里……是……”他的口齿突然不流利。

“是我的主人!”这句话说了等于没说。

“那令主人的称呼?”流云刀客毫不放松。

“紫奴,我们该走了?”轿中又传出迷人的声音。

“是!”紫奴应了一声,抬抬毛

两名黑衣巨汉立即就位抬起轿子。

流云刀客想阻止,但只扬起手说不出话。

人轿如飞而去,紫奴还回头笑了笑。

流云刀客木在当场。

醉书生步近。

“余老弟,你在想什么?”

“轿中人,她一定是美如天仙!”

“凭声音,也许……”

“不,这种声音只有仙女才发得出来,仙女……当然远超过凡人,春之乡的桃花公主绝比不上她,兄台,你去春之乡作客吧,不必存任何顾虑,我决心放弃了。”说完,发狂似的追奔下去。

醉书生摇摇头,哺吨自语道:“食色性也,人之大欲焉!余老弟艺貌双绝,当然相当自负,他所追求的当然也是塔与匹敌的对象,只是……这黑轿似乎有些邪门,年轻人多半任性,应该提醒他一下。”心念之间,正要跟踪追去,忽见一条人影行云流水般飘来,身法轻灵曼妙之极,他只好站住不动。

顾盼之间,人已到了身前,是一个衣着十分考究的壮年人,看上去约莫三十出头,五官端正,风度不恶,只是眉目之间隐约有一股戾气,准此判断,他定然是江湖中一个狠角色。

再从他所表现的那份沉稳,武功也当属一流。

“阁下就是近日名噪江湖的醉书生?”

“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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