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来此则甚?”何老气焰迫人。“听口气老丈不是宫里人?”
“这你不必管,回答老夫的问话?”
“在下不喜欢老丈这等问口供的态度。”丁浩必须维持“醉书生”的形象,佯狂之态装也装得装出来。
“老夫没时间跟你蘑菇,快说?”
“要是在下不想说呢?”
“那你恐怕便死定了!”
“嘿!老丈不讲理,在下就偏不说。”
何老怒哼了一声,右手曲指如爪,抓出,抓势不快,但却连变了三式,凌厉诡辣臻于极致,前身上中两盘的要害大穴全在攻击之中,仿佛几支手爪同时抓出,一般高手绝对躲不过,手爪而挟带劲风,着实惊人。
丁浩玄奇地闪开,口里道:“敬老尊长,礼让一招。”
何老右手一缩再伸,左手立掌切出,掌指互济,威势更方骇人。
丁浩旋身错步,鬼魅般到了何老身后,并食中二指点上了何老“命门”大穴,却没吐劲,他当然不能下手。
何老木住了,老脸变得相当难看。
“老丈,承让了!”丁浩收手横移,站以侧方。
“醉书生,不必得意,你过不了关的。”
“在下一点也不得意,只是感觉奇怪而已。既然老丈一定要知道在下的立场,那在下就据实相告,此间仙子与‘酸秀才’有过节,在下只是居中调停的人。”
“她……跟‘酸秀才’有过节?”何老转正身形。
“不错,是一段上代的不解之仇。”
“哦!”何老皱眉:“是真的?”
“醉书生一言九鼎,响当当的牌子。”
“你……不是她的面首?”
“老丈这句话对在下可是极大的侮辱,在下贪杯却从不近女色,任她美若天仙,在下看来镜花水月而已。”
“很好,那你赶快离开此地。”
“不行,该办的事还没办妥。”
“你想淌这场浑水?”
“以名头保证置身事外。”
“醉书生,老夫忠告你一句话,凡是跟那女的有染的男人都保不住六阳魁首,老夫只是暂时相信你的话,还有待事实来证明。”说完,一闪而没。
丁浩呆在当场,细起何老所提的忠告。凡是跟“再世仙子”有染的都保不住脑袋,这说明了什么?他立即想到余宏被枭首的公案,余宏是“再世仙子”的面首,第一个被开了刀,原先以为是半月教在执法?现在看来是武三白主仆的杰作,武三白何以要这么做?他是“天蟾子”的传人,岐黄高手,习医的宗旨是济世救人,他……
“啊!”一声尖叫突然传来,是精舍益。
丁浩立即掉头奔去。
精舍门外,“再世仙子”与灵芝呆若木鸡。
丁浩悄然来到两人身后,抬眼望向厅中,不由骇然大震、厅里桌上代佯两颗血淋淋的人头,眦眼裂牙。一时之间,他也楞住了。照何老的忠告,这两个死者应该也是“再世仙子”
的面首,武三白与她之间到底何怨何仇?
“仙子,婢子我……好怕!”灵芝颤声说。
“没什么好怕的!”再世仙子的声音阴冷得刺耳怵心。“从紫奴姐姐遇害开始,婢子就……”
“没出息!”
“可是……”
“没什么可是不可是的,我自有道理。”
“再世仙子”突然表现了她的狠,“淫狠”不分家,淫荡的女人多半狠毒,由此得到了证明。丁浩十分困惑,“再世仙子”现出江湖,目的是要为她的娘许媚娘报仇,对象是“酸秀才”,怎会扯出武三白来呢?而武三白与何老的做法非有深仇大恨不致如此,分析起来,关键应该在地下室那具由“圣水”所制造成的干尸上。
“仙子,这……会不会是‘酸秀才’的杰作?”
“不太可能,我打听过‘酸秀才’的为人,恩怨分明,行事光明磊落,不会用这种手段,他是真武士。”
“可是……仙子别忘记他从地下室神秘脱走!”
“……”再世仙子默然。
背后的评沦最真实,而人的耳朵生来是听好话的,丁浩是人,当然不会例外,虽然他很有主见但“真武士”三个字听起来还是多少有些受用,尤其出自敌对者之门。受用归受用,相对地增加了他珍惜羽毛之念。
“仙子,醉公子他……”灵芝突然想到。
“仙子!”丁浩不能不开口了。
“再世仙子”与灵芝齐口转身面对丁浩。
“在下独坐无聊,出去观赏庭园景色,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丁浩立刻加以解释,以免对方质疑。
“醉公子……”再世仙子粉面铁青,不知说什么好。
“这两颗人头是……”
“宫里的护卫,刚才下人来报的就是这桩意外。”
“啊!”丁浩眉头一紧:“是什么人下的手?”
“很可能是半月教的人。”
“唔!”丁浩当然不能说出“白羽金童”与何老这一节:“他们为何不直接找上仙子,而对下人下手?”
“可能是给我威协,迫我离开洛阳。”
“那仙子的打算呢?”
“我不信这个邪!”她似乎有所倚恃。
丁浩知道武三白和何老目前定隐藏在宫中暗处,自己没理由介入他们双方的是非之中。
“再世仙子”本不是正经女子,对付自己便是一例,她该为她的行为负责。而武三白对自己的家人有恩,他如非伤天害理,自己当然不能干预他的行动,现在离开的确是上策。心念之中,他当机立断。
“仙子,在下告辞!”
“醉公子不留下来帮我?”
“这……”丁浩楞了—下:“在下有件急事要办,事情如果顺利办完,会立刻回头。”
他只好如此应付。
“好吧!面对这种情形我也无法留客,请便!”
“告辞!”丁浩抱拳自行离去。
灵芝目送丁浩人影消失。
“仙子,‘醉书生’毫无正义之感。”
“怎么说?”
“面对两颗血淋淋的人头,他竟然不顾而去。”
“他有困难。”
“什么困难?”
“他是‘醉秀才’的朋友。”“仙子的意思……接连的凶杀是‘酸秀才’所为?”
“不错,试问除了‘酸秀才’我还有什么如此可怕的仇家?我早就已经想通这—点,但当他的面我不能不把事情推支半月教头上。他说有急事待办只是托词,目的是想置身事外,因为……我跟他之间的关系还不够。”
“这人古怪,他对仙子的美似乎毫不动心?”
“人有干百种,不能—概而论。”
蓦在此刻,朗笑之声突然传来。
主婢回身,只见武三白远远飘逸地行来。“再世仙子”急声道:“灵芝,快进去把人头移走,现场收拾干净。”
灵芝立即快步入厅。
武三白行到。
“再世仙子”反迎上去。
“白公子,欢迎,这些下人竟也不先通报一声。”
“在下进门不见人,只好冒昧自闯了。”
“进门不见人?”再世仙子似已成惊弓之鸟。
“是呀!半个人影都没有,下人手时偷偷懒也是常事。”
“可是……奇怪,从没发生过这种事?”
“仙子嫌在下莽撞幺?”
“不,不,没有的事,欢迎尚且来不及!”回头望了—眼,略一犹豫:“我们到后面去,清静好谈心。”
“仙子的香闺?”武三白笑着说。
“公子怎想到香闺?”再世仙子眸现异色。
“仙子说后面,在下便瞎猜了—下。”
“请!”再世仙子不加辩解。
两人并肩到了后面,真的就是“再世仙子”的卧房小厅,刚刚落座?灵芝便已进来,朝武三白福了一福。
“灵芝,备酒,白公子海量,用最上好的陈酒。”
“是!”灵芝又退了出去。
“仙子,来此便要叨扰?”
“好说,酒能助兴,谈起话来也不那么枯燥。”再世仙子仿佛相当健忘,已经把刚发生的血腥事抛诸脑后,又回复了她平素的风情,柔腻冶媚:“白公子,自从认识了你,我变得寝食难安,坐着也想,睡着也想……”
“想什么?”武三白故意装傻。
“想你呀!”再世仙子扭扭腰,抛了个媚眼。
“啊!仙子,你令在下受宠若惊。”
“别急着喊冤,时辰还没到!”水汪汪的眼睛,放射出醉人的光芒直照在武三白脸上,桃腮起了红晕。
“才不呢!我看你……对我根本无意?”“啊,冤枉,冤枉。”
灵芝进来拉桌移椅,布上杯筷,紧接着两名婢女送来了酒菜,只转眼工夫一切舒齐,两婢女退了出去。
“白公子请!”
“仙子请!”
两人就座,不是主客定位:而是并坐在一起,彼此都已不生疏,很自然地吃喝起来,武三白频赞好酒,他那种喝法比之“醉书生”过犹不及。
“白公子,你不为‘醉书生’第二?”
“不,我不做第二,要做第一。”
“说得好,‘白羽金童’,—飞冲天,岂能落人下风,我为你这句豪语干一杯!”再世仙子一气喝干。
“我奉陪!”武三白仰颈即干。没多久,一壶已尽,灵芝又添上一壶。
喝着喝着,“再世仙子”已现醉态,醉美人,另有一番风致,酡红渲染出一朵娇艳欲滴的海棠,又似盛放的桃花,使人有想折的冲动。
武三白神色自若,了无醉意,用手指拨弄着酒杯,目光停在“再世仙子”的脸上,面上是令女人心动的微笑。
他真正是在欣赏这朵峰蝶恣采过的残花么?
“白公子,你……怎么会不醉?”
“会,到量就会,不过……你已经使我心醉!”
“嗯!”再世仙子扭动娇躯,靠了过去。
“我们交换喝一杯!”
“好嘛!”声音柔媚得令人心旌摇摇。
两支手交叉,互把杯子凑向对方的嘴,喝完,“再世仙子”整个人倒在武三白身上,眼半闭,香息微微和着酒气。
灵芝悄然退了出去。
“我……真的……醉了!”声音像呓语。
“那就到此为止吧!”
“不,我……还要喝,我要……醉死在你怀里!”
“那敢情好!”武三白斟酒,推起娇躯。
不知不觉,又是三杯下肚,“再世仙子”的桃腮已变成了熟透的柿子,眸光似乎也染成了红色,樱口翕张,呼及有些急促,一伸手,把武三白的手按上自己的酥胸,吐字不清地道:
“我的心……跳得……好快!”
武三白的微笑变成了阴笑。
“好公子,抱我……上床!”娇躯一扭,伸玉臂,蛇般缠上武三白的身体,呼吸更加急促了:“我……我好想……”
武三白真的抱起她,进房,摆放床上。
“我……我……好公子,来呀,我已经忍不住……”双手乱抓,都没抓到武三白,她回手自己脱衣裙。
武三白冷冷地站在床边。
很快地,床上人全身赤裸,妙相毕陈。
“白……白弟弟,你不快……我会死!”像一条白蛇在扭动,口张着,喘息不停,玉峰丰臀闪起层层白浪。
武三白伸手点出数指。
白浪静止,剩下“嗯!啊!”之声,那是痛苦的呻吟。
武三白拖过椅子,在床边坐下,摆出欣赏的姿态。
“再世仙子”除了嗯啊发不出别的声音,汗水与泪水齐下,赤裸的胴体不时抽搐一下,两眼瞪得滚圆。
“在我眼里你是个狠毒无耻的淫妇贱人……”武三白开口了:“在别人眼中你依然是令人神魂颠倒的天仙化人。现在,让你尽情消受欲火焚身的味道,以后,你将成一个有口难言的哑巴尤物,没有武功,任何男人都可以享用你,这叫做报应,也就是你玩弄男人应该付的代价,但在地下室内的死者将乐意看着你遭报。”
“再世仙子”眸子里尽是怨毒,张口“啊!啊!”说不出任何言语,她听得出每一个字,但巳无法表达反应。
逐渐,她眼里的怨毒消失了。代之的是乞怜之色。
武三白击了三下手掌。
白发老者出现,像是从地底突然冒出来的。
“小主人!”
“何老,照原计划处置。”
“是!这足可慰主人在天之灵,宫里那批妖孽呢?”“废功遣散,我们不能滥杀无辜。”
“遵命!”
***
英雄酒店。
龙蛇杂处,三教九流荟萃的地方,真可说生意兴隆,财源茂盛。从开门到灯烊,至不济也有六成座。今天,像往常一样高朋满座,现在是入晚时分,酒客上了九成。所不同的是不像平时喧嚣鼎沸,出奇地安静,因为有“醉书生”在座,这可是破天荒的事。
丁浩自从有了姜老实面店作为匿定落脚处之后,极少光监英雄酒店,今天是心血来潮,想从这地方寻找些久而未决的线索,如半月教的动态,楚素玉寻根觅仇,“无恨师太”寻人……等等,当然,这是碰运气的作法。
小葫芦代杯是他的独一杯志,人见人知。
安静只是一种比较,实际上绝安静不了,各谈各的,江湖人谈的多半是狗皮倒灶的事,只是高腔变成低调而已。
丁浩并未接触这一个层次,但他的作为免不了会泄露出来,经过夸大渲染,添油加酱,于是他被形容也了神。
他独据一个座头,不看任何人,静静地喝酒,但他却在听,以耳代目,很仔细地聆听各种不同的声音。
邻桌的话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奶奶的,我回去卖老婆也要乐上一乐,不然白来此地走一遭。”是粗犷的声音。
“哈,卖老婆,我买!”尖细的嗓音。
“去你的!”
“什么事值得你牛大个卖老婆?”
“嘿!说来你不信,朱婆子的窑子里不知打从那儿弄来了—个水货,他奶奶的,美得像月里嫦娥下凡,那身皮肉摸一下三年手指头还会酥,唯一可异的她是个哑巴。”朱大个插了下桌子,似乎在为那哑婊子叫屈。
“哑巴,好哇!”
“什么好?”
“×死不吭声。”
“你奶奶的,洪二吊,少说缺德话。”
“一个哑巴婊子值得你卖老婆?那你老不是得去陪别人……”
“呸!这只是句形容的话,谁真的想当王八,你才卖你妹妹呢!”用力咽了泡口水:
“洪二吊,说真个的,那小娘们我瞄过—眼,真教人腿软骨头酥。奶奶的,我几夜睡不着觉,连吃饭都想到她。”
“那你去呀!”
“嘿!银子哪,一次—两,过夜三两,比—般姑娘贵了十倍。说你不信,有了银子还得轮班挂号。”
“我说牛大个,省省吧!灯—吹,什么女人那是—个样,何必花冤枉钱,省下来喝酒不好?”
“你懂个屁,听人说,她叫什么‘再世仙子’……”
“再世仙子?他妈的好像听说过,怎会是哑巴?”
“这我就不知道了!”
丁浩心头起了极大的震撼,“再世仙子”沦落烟花,简直是荒诞。而且她不是哑巴,定是有人故意用这名号来损它。转念—想,不对,武三白与何老潜伏永安宫志在索仇,而武三白是一代异人,“天蟾子”的传人,使一个变成哑巴或是失去功力太容易了,而且“美如月里嫦娥下凡”这句话是可以在她身上……
武三白如果真的要这样做便太亏武道了,这比杀人还要残忍百倍,虽然自己没有同情“再世仙子”的必要,但身为武七至少要存“公道”二字在心,不能因欠武三白那笔赠药的人情便无视他的丧失人性,两者应该分开来谈。
他已无心吃喝,结帐离去。
***
丁浩连夜奔到了永安宫,约莫是二更将尽的寸份。
静悄悄,叩门无人应,这是极不寻常的现象,他越墙而入,宫里无灯无火,一片死寂,变成了鬼宫,他越发相信自己的判断不错,由正义感而激发的怒火股股上冲,—劲到了最后一重,半个人影都没有。
都被赶尽杀绝了么?
他站在曾经欢饮过的精舍前发呆。
武三白的确太可恶了,江湖人索仇也有一定的原则,怎可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岂不成了豺狼当道?
转念—想,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一厢情愿,这桩公案的原因不明,说是武三白所为仅是—种臆测,未得到事实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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