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霏忍笑得全身都在那里微微颤抖,拼命拿扇遮住自己面容,跟着道:“妹妹盛情,感激不尽。但妹妹若是替我求婚,虽然姐姐并不喜欢跟人同事一夫,倒还说得过去,这一夜春宵……………轻薄佳人,轻薄佳人了!”
楚楚哼了一声道:“姐姐,你别看这个人长得不错,其实卖身求荣,根本不知道廉耻。你瞧瞧他,为了得到玄铁令,马上娶了红花夫人的爱徒。为了得到灵犀针,转眼又娶了璇玑夫人的女儿。恐怕他倒是很愿意娶姐姐,来得到南海门的支持。姐姐无非喜欢此人颜色,素女姑娘又是出了名的大方,春风一度,从此一拍两散,岂不干脆?”突然惊觉一道目光紧紧盯着自己,连忙去看,但见张涵真面色惨白,别开头去。
糟糕,这个木头又想歪了……………她在心里暗暗发急,已见得楚天行拔拳就欲冲过来,萧宁远抿紧了嘴唇,死死拉住他。只听楚天行怒道:“宁远,我原说天绝门又没欺到你我头上,这个武林多的是庸俗之辈,何苦趟这浑水。你非说随波逐流非英雄本色,逆流而上才算名士风骨,非要建什么你理想中的江湖,结果,非但被璇玑山庄步步紧逼,结下这城下之盟,如今还要受这等轻辱,就快被天下人耻笑了。诸葛青虹这老顽固说得很对:天下又与我们何干?苍生自有苍生的劫数。我们干嘛非要冒生命危险去破璇玑阵,又有谁理解你的苦心?”
又怒对那丑女道:“小柔和宁远都是孤儿,从小被卓帮主收养,后来才各自觅得良师,这门亲事,还是卓帮主和红花夫人一早订下的。卓帮主中毒后,宁远好容易寻得璇玑山庄的所在,三番五次前去求恳,异宝倒送了无数,膝盖也跪得残破,诸葛青虹偏偏不为所动。总算今年她松了口风,又提出这等要求,宁远本来不从,还是小柔劝他答应下来。…………………你这妖女,铁石心肠也就罢了,断章取义,辱人清誉,在下非要好好教训你一番!”几番伸手,都被萧宁远紧紧拉回。
楚楚连忙缩头到欧阳霏身后,嘟囔道:“连个玩笑都开不起,真不像男人。………………要我去破阵,总要给点好处吧,顶多换其它条件好了,这么凶干什么?”
萧宁远连做了几次吐纳,总算将这口气咽下去,将声音保持平静,道:“姑娘到底有什么条件,就干脆点一并开出来吧。”
那丑女立即从欧阳霏身后钻出来,猛拍了一下大腿,翘起大拇指道:“到底是萧盟主,实在爽快!我的要求,很简单啦……………”
众人都忍不住抖了下身子,听她掰着手指道:“喏,这可是你们硬逼我去的,条件当然要由我开。第一,灵犀针归你,那本璇玑心法,可要归我。”
五毒教众女都暗暗点头,欧阳霏大抽冷气,而萧宁远咬了咬牙,道:“行。”
楚楚眉开眼笑,道:“其二,那里面的宝藏,分一半给我。”
场内大部分人倒有同样的心思,听她说出这番话来,都倒抽了一口冷气,心想:这女子倒是毫不掩饰。却听她道:“其实也不用交到我手中,只要萧盟主专款专用,建一个慈悲堂,收容天下孤儿,不让他们流离失所。慈悲堂的人手和帐目,我会不定期来检查。”
众人又是吃了一惊,唯有张涵真暗暗点头。萧宁远默默凝视了她一眼,道:“原来姑娘竟有这等慈悲心肠。姑娘不说,宁远也想过这么做,如今倒不谋而合了。好,还有什么条件?”
楚楚笑嘻嘻道:“最后一个条件就很简单了。本教前任教主春三娘死于修罗掌下,我要楚天行为她建衣冠冢,早晚叩拜,不得有误。”
五毒教众女闻言,都垂下泪来。唯有楚天行只气得浑身颤抖,以指点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后来总算回过气来,怒对萧宁远道:“宁远,虽然说小不忍则乱大谋,但此女猖獗到这种地步,实在叫人忍无可忍。春三娘这辈子就没干过什么好事,还将我引到……………若不是我妻误闯了进来,天行说不定早就举掌自裁。宁远,什么事我都可以答应,唯独此事不行。要我给春三娘立衣冠冢,还是叫我死了干脆!”
萧宁远默默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他平息了点,抬起头对正在那里暗暗尴尬的楚楚拱了拱手道:“姑娘是否执意如此?”
楚楚只觉脑中思绪纷乱,一时间突然变成了一团糟,呐呐答不出来。小离拉了又拉,不见她反应过来,生怕她又一时心软,连忙开口道:“那是自然。”
萧宁远冷冷道:“既然如此,宁远不便强求姑娘。”环视全场,朗声道:“可有大好男儿不畏生死,敢随我共赴璇玑阵?”
他适才所作所为,早令台下人钦佩,场中静了半晌,突听一丐帮弟子高呼道:“萧帮主义薄云天,我们难道就惧马革裹尸?我高大远虽然不才,摇旗呐喊总是会的。”
当下群情鼎沸,响应声此起彼伏。
楚楚不料情势急转直下,更想不到楚天行顽固如牛,在那里又恼又恨,欧阳霏只在那里狂笑不止。突听一个轻柔的声音笑道:“天行,听你说来,春三娘倒还干了件大大的好事呢!”
举众皆惊,楚天行奇道:“小柔,何以见得?”
曾柔从红花夫人背上立起身来,微微一笑,丽色无匹,柔声道:“在小柔想来,若不是春三娘将你引去,恐怕天行至今还碰不到这样的佳人,到现在还形单影只,形影相吊呢。天行你说是不是?”
楚天行仔细想了想,犹疑道:“好像还真有那么点道理…………………”
曾柔掩口扑嗤一笑,道:“那是啊,所以春三娘就算再有不是,却还算是你大大的媒人。青娥姑娘只是叫我们替春三娘立衣冠冢,又没说她算是你什么人。再说就算有天大的怨恨,人都死了,也就一了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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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向楚楚,柔声道:“青娥教主聪慧无双,自然明白,要深究起来,三娘和天行的恩恩怨怨,都是他们之间的事,外人毕竟无法悉数得知。不过贵教教主死于天行手中,想来要个说法,也合情合理。我看冤家宜解不宜结,就由我们为三娘在此地立冢,权作纪念,自有人为她供奉香案,焚香洒扫,你看如何?”回目楚天行笑道:“天行,既然是三娘将你妻引来,她们之中,必有某种联系。你要是多拜拜,说不定你的妻子很快就来了。”
楚天行一听,大觉有理,笑道:“我倒是没想到这层。……………就依小柔了。”想想小柔人在局外,果然是看得明白,依言行事,必有所得。想起大好前景,顿觉两腋生风,不觉展颜一笑,风流婉转,眉角含春,叫萧宁远看得啼笑皆非,感激地看了曾柔一眼,复对楚楚道:“青娥姑娘觉得这样处理,可能接受?如果同意,那破阵之事便算定下来。”
楚楚正被那句“必有某种联系”弄得心头一跳,差点方寸大乱,几欲夺路而逃。闻得此言,心想:算了,见好就收吧。这女子不简单,心细如发,若真给她深究下去,我岂不是非要将这只孔雀捧回家去?连忙微笑道:“曾柔姑娘果然善解人意,这样做,教中姐妹也能稍微平息一下悲痛之情,我也可以没有后顾之忧,放心跟随萧盟主去破阵了。”
欧阳霏笑道:“妹妹真是一点都不肯吃亏……………”吃楚楚老大一白眼,连忙将扇子复挡到面上。
萧宁远大松了口气,红花夫人微微含笑,与洪长老交换了个欣慰的神色,笑道:“如此道义真人自然也是不会反对的了。璇玑阵需四人开启四方生门,如今已得其三,青娥姑娘不谙武功,还需挑选一位内家高手才行。”
突听唐柬笑道:“此去破阵的都是年轻人,也是该让后生崭露头角的时候了。阿秀,你虽是我唐门一脉单传,但你身列江湖四公子之中,我做长辈的也不能拦着你,就跟随萧盟主去破阵,也算我们唐门为武林略尽寸心了。”
月中霜里斗婵娟(一)
但听他身后男子躬身道声:“唐秀谨从。”
红花夫人笑道:“如此甚好…………”突听一把嘶哑的声音道:“夫人,我倒是有更好的建议。”
众人不用看,也知必然又是那五毒教的丑女来兴风作浪了。
唐柬和唐秀交换了一个恼怒的目光,红花夫人奇道:“那青娥姑娘的意思是……………”
但见她往旁边用力一抓,牢牢将欧阳霏领口揪住,笑道:“夫人你看我这位姐姐的武功,是否还在唐公子之上?”
欧阳霏欲将她甩脱,又顾虑她毫无内力,怕一个不小心伤了她,只好任由她扯住,在那里大声疾呼:“红花奶奶救我!…………这么多男人,为什么要我一介弱女子来回奔波?妹妹啊,我与萧盟主非亲非故,又没有璇玑心法作添头,我也怕累,也怕死啊,这样白白送命太可惜了,可怜我的遍折芳草大计阿!”
楚楚啐了她一口道:“没出息的,你当这声姐姐这么好叫的?本姑娘从来不做蚀本的买卖。你不是号称花帝么,好歹拿个帝王的架子出来。方才你可听见,萧盟主可没把我们女子放在眼里,你总算也练得一身功夫,哪能叫他独占鳌头?万一你先得到了灵犀针,说不定大家奉你为主,到时候可给女子长脸了。”
欧阳霏苦笑道:“那我反悔行不行?——啊哟,你别扯我耳朵,没有实质性的好处,我肯定也是不干的。”
但见那丑女附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几个字,欧阳霏连连瞪她,道:“当真?”待得对方将头重重点了一点,立即长笑站起身来,对红花夫人深深一揖道:“欧阳霏毛遂自荐,愿随妹妹破璇玑阵,还望红花奶奶成全。”
红花夫人失笑道:“这丫头……………”转向唐柬道:“既然欧阳小丫头愿往,小秀又是单枝独苗,就不用以身涉险了。”
唐柬本以为十拿九稳,却落了个这么结果,又不能反驳,面色铁青地坐在椅上。红花夫人望向萧宁远,后者何等聪明,心想:这女子看似刁钻,实则大有深意。唐门迟迟不肯援手,但等一切就绪立来请战,分明有图谋这灵犀针之意,哪能叫你们去破阵。立笑道:“南海门肯出手,自是求之不得。多谢欧阳姑娘盛情了!”当下立定台上,环视四周道:“如今破阵之人已全,诸位英豪又鼎力相助,宁远感激不尽。今晚就由宁远作东,在聚贤山庄宴请各路英雄。还请大家在丐帮暂居几日,但等璇玑阵破,共取天绝门,还我朗朗乾坤!”
但听四周轰然叫好声响成一片。楚楚见得已有人起身,心想:这次大会可谓功德圆满,自然是该散场了。莫阿蛮躬身道:“教主,我们是否这就回分坛?”
谁知楚楚眼珠一转,道:“谁说回分坛,我们要跟萧盟主做邻居去。”她的声音甚为奇特,又故意拔高,场中众人倒都听得清清楚楚。五毒教众女都失声道:“什么?”但觉各种目光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要离场的人也立停下脚步。洪长老一怔,冷汗都差点滚下来。
小离被盯得难受,心想:这新教主虽然比三娘厉害百倍,但行事老叫人琢磨不透,而且太爱出风头。拉了拉她的衣袖道:“丐帮有什么好?肯定又穷又破。我们又不是没钱,干嘛住人家的地盘?”
楚楚笑嘻嘻携了她的手道:“小离有所不知,花自己的钱,哪有花人家的钱舒服?”横了洪长老一眼,大剌剌靠定在椅上。
楚天行再也忍耐不住,道:“你刚才已经提完要求了,这个好像并没含在其中。”
楚楚噢了一声道:“当然了,这个根本不用我提要求。现在大家都明白,破璇玑阵的重点就落在我身上,而我呢,大家也都看明白了,根本不懂武功。天绝宫主只要找几个杀手将我干掉,便可轻而易举地击败你们这看起来声势浩大的武林同盟。所以,你们自然是要将我精心安置在一个最秘密安全的所在。洪长老,你说是不是?”
场中众人闻得此言,竟大是有理。红花夫人和洪长老都暗暗点头,唯有楚天行实在不甘,哼了一声道:“你既然这么厉害,难道还对付不了几个天绝宫的杀手?”
楚楚懒懒道:“杀手这种人,从来最不入流,本教主当然没放在心上。但本教主秉承一条原则,就是可以不用自己干的,千万不要浪费自己的力气。能够用头脑解决的,就没必要用蛮力。当然这种道理,跟楚门主这样四肢发达的人,是从来讲不通的。”迅速一个猛子,钻进欧阳霏怀里。
萧宁远连连将楚天行钳住,哭笑不得,向洪长老点点头。洪长老道:“既如此,就待老夫给诸位安排一个清静的小院罢了,丐帮自会组织好手昼夜巡察。”
楚楚嗤了一声道:“哎,不用那么麻烦了。说实话,你们所谓的那些好手,本姑娘还没看在眼里。”将手伸出来,往萧宁远一点,斩钉截铁地道:“这个人做我的保镖还差不多。从今天起,我们就要跟他住在一个房子里。”
众皆哑然。洪长老失声道:“宁远从未与女子共居一室。…………再说姑娘难道不怕有辱名节?”看向萧宁远,后者面上毫无表情,波澜不惊。楚天行冷冷道:“你以为这位姑娘还知道什么叫名节?”唐秀哈哈大笑,斜睨了张涵真一眼,道:“托生理于四方,固朝秦而暮楚。”张涵真之定定看着楚楚,默然不语。
莫阿蛮忍不住道:“教主,这个人像块石头一样冷冰冰的,又是楚天行的好兄弟,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干什么非要跟这种人呆在一起?教主才华盖世,足可自保,我们还是回分坛去吧。”五毒教众女立即连声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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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楚摆手示意她们安静下来,缓缓道:“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今日我五毒教虽然名扬天下,却不知开罪了多少人。你们别看场中都是一时豪杰,个个看起来是正人君子,其实只怕难免混杂了天绝宫的暗探,就算没有,也有的是魑魅魍魉,背地里各自肚肠。我自保当然没有问题,但你们天真不谙世故,难免着了他们的道儿,结果反过来就牵制了我。眼下最想让我平安破阵的当数萧盟主,你们也看到了,他的身手堪称举世无双,保护我们绝对没有问题。所以我们无论怎么难受,这几天都一定要跟他呆在一起。他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他在哪里,我们就在哪里。你们都听明白没有?”
五毒教众女肃声道:“教主高瞻远瞩,是我们鲁莽了。自当谨遵喻令!”
楚天行哼了一声道:“强词夺理。”却听萧宁远沉声道:“值此非常之期,确实不妨从权。洪长老,你将我外间收拾开来,安排她们住下吧。再遣几个得力之人,分成三组,日夜巡逻,不得有误。”
但觉一道目光投到自己身上,不用看,也知道必是曾柔。波光一转,又如往常一般收了回去,用眼角的余光看去,但见她轻抿下唇,低头看向脚尖。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他知道这意味着她心绪不宁。
嗯,美艳的诸葛芙蓉她不在意,怎么竟然在乎一个丑女?
但听有人长长叹了口气,却是欧阳霏一把握住那丑女的手,殷殷道:“妹妹,你怎么能把这么尴尬的事说得这么自然,还能叫珍珑阁主这么言听计从。姐姐对你无限景仰,决定归于你门下,好好学习你那情爱宝鉴,望求妹妹莫拘门户之见,不吝赐教!”摇头晃脑,连连拱手。
楚楚一把将她手打开,嘶声笑道:“好好的一件事,偏被你说成那样。若不是这几日还要指着你保护我,真想把你踹出几里地远。废话少说,我们不要在这里给人看好戏了,还是寻个清静角落歇息会儿吧。”起得身来,携了欧阳霏,领了一干人径直去了。
楚天行大松了一口气,坐定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