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剑臣道:“你能拿去的话,便给你了。”
“真得?可不许反悔!”“绝不反悔。”
女鬼面现欣喜之色,身子轻盈地飘落到书桌上,伸手便要去拿顽石。不料入手处极为沉重,沉甸甸的,根本不像看上去那么容易拿。
一她为阴魂状态,拿捏实物本就不易先天性便有许多不足。
不过就算顽石重于百斤,也难不倒她。于是双手放上去,开始运劲,果然就顺利把顽石提起来。喜滋滋的,倒过来看要看底部刻画着什么。
嗡!
只见石底下刻画着四个甚为古怪的字符,笔画圆通横贯在一起,仿佛形成了一个整体。但此时那些笔画突然像活过来一般,一笔笔,都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光芒似剑,虽然凝而不发,但对于女鬼而言,足以造成一殷莫大的震慑威胁。她“啊”的惊叫一声,双手一松身体则快速地往后面躲着。
顽石重新落回桌半上,稳稳的。
“你……这是……”
女鬼被吓得不轻好像见了猫的老鼠,远远躲在墙角去了。
陈剑臣一只手搭上顽石轻轻地把玩着,道:“你,叫什么名字9”
女鬼搔着头,想了想:“我叫小谢。”这名字很简短,不过起码有个名讳了。
“原来是小谢,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我是”小谢猛地抬起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陈剑臣眨眨眼睛:“因为我问了你,为了表示礼貌,你就得回答呀。”小谢歪着头,想了想,觉得确实是这个道理,便道:“长风山呆不下去了,我就只得来到这里了。”
这也行?
陈剑臣暗暗一吐舌头,怎么感觉自己像个拐骗无知少女的怪鼻秦呢。呃,准确地说,是拐骗无知小女鬼的怪蜀秦。
“长风山是什么地方?、“本来长风山是一座很美丽的山,可现在已经被一位山神霸占了,那山神来自阴司,阴司是很可怕的地方呢。为了不被抓,我只得赶紧逃了出来。”
本着礼貌的大原则,这小谢真是有问必答,单纯得像一张白纸。
其实有些事情无需问得太仔细,陈剑臣也能猜测出个大概,这小谢不外乎是一个“孤魂野鬼”因为机缘逃开了阴司的搜捕,没有进入轮回去一现在阴司的管理各项不给力,遁逃掉的阴魂不在少数。
这些阴魂,宁愿冒着随时会魂飞魄散的危险,却也不愿意被阴司奴役。
一自从知道阴司的本质后,陈剑臣自是明白阴魂堕入轮回的凄苦。这基本就颠覆了前一世对于阴司的定位认识。在另一个位面,阴司可是被视作“惩恶扬善”规则的执行者,不过用脚趾头想也能知道,那不过是古往今来无数百姓一腔热情的寄托愿望罢了。
这小谢也算福泽深厚,不但没有魂飞魄散,反而修炼有成,凝聚出一颗金丹,在鬼修中,亦算入门了。
而为了进一步获取正统修炼的法门,她就必须要读书识字。无它,皆因天下道法,记载的载体基本都是用文字书写的,不识字,就算开窍了又有什么用?
这就是很多妖魔鬼怪都想方设法地学习人类文化的主因。光凭着本能行事,吃人心喝人血的,终究是旁门外道,入不得流。
小谢逃下长风山,一路流浪,最后到了李府上,看中这一间被废弃的幽静院子,便起心留下来,当做了自己的书房。至于搞得李府家犬不宁的,她并未放在心上,只觉得自己没有害人之心,那便算与人为善了。
了解到来龙去脉,陈剑臣不由一阵沉吟。
小谢盯着他:“公子,你也是要来收我的吗?难道你不是书生,而是乔装假扮的?”她可不曾听说读书人也能降妖除魔“专业”不对口嘛。
陈剑臣:“不错,我确实是要来收你的。”
小谢面容一变,身子飘荡而起,就要往窗外飘走刚才被顽石底部的字符一冲,魂神大震,怯意暗生,知道陈剑臣绝非先前的道士,根本不是自己所能对付得了的,唯有逃走。
呼!
窗外猛地抖落一张黄色符咒,准确无比地就贴在她额头上。小谢顿时像中了定身法,木头人般杵在那儿,只得两个大眼睛还能活动,惊慌地流转不停。
随即一道强大的气息出现,看得仔细些,竟是一个清秀俊俏得过分的书童从窗外迈进。
鬼修天生触感灵敏,小谢第一时间便分辨出对方的女儿身,更重要的是,她还是一个妖身。
这是怎么回事?
定住了小谢,婴宁施施然走进来:“公子。”
陈剑臣微笑道:“下面就看你的了。”婴宁道:“婴宁会和这位小谢姐姐好好谈一谈的。”她在外面,自也是听到了小谢的讲述,在身世之上,油然萌生出几分同病相怜的感觉。
“那好,就交给你了。”陈剑臣起身,居然打开房门走了出去,显然不想做旁听者,一切事宜都交给婴宁来处理。
这一些,都是先前就布置妥当了的。
外面风雨不休,淅淅沥沥的,打在屋顶上,打在树叶上,诸种零碎声音汇聚在一起,形成一道复杂的声响。
过了一会儿,院门那边猛地又亮起三盏火光来,正往里走。
陈剑臣心一动,猜测可能是那凌风真人又进来了,莫非是李鼎真怕自己在他家中丢了性命,会连累到他,所以才请人进来看一看虚实?
不管进来的人会是谁,被他看见顽石可不好。于是转身,先敲一敲门板,然后道:“谈好了没?有人来了。”
婴宁很干脆的一声回答:“好了。”
等陈剑臣返回屋子,里面就只剩下婴宁一个,小谢早不见踪影。
婴宁的手中,正拿着一副卷轴,瞅着挺眼熟的。稍一细想,恍然大悟:这幅画还是临别时萧寒枫所赠送的,为一幅比较含着的春宫图。
图上有仕女形象,不过在穿着上嘛,属于比较开放的打扮,姿态颇为liáo人的那种。伊人便趴坐在一叶扁舟上,回眸含笑,情义脉脉。
图边空白处,有小诗一首:妾家溪口小回塘,茅屋藤扉妨粉墙:记取榕荫最深处,闲时过来吃槟榔。
蒙受萧寒枫相赠,当初陈剑臣曾打开观看了一回,颇有些印象,眼下一见,顿时想起来了不会吧,难道选择了这一幅画作为载体?
陈剑臣心里嘀咕着,来不及多问,先把桌子上的顽石收起,再点起灯笼,重新拿起书卷在灯下慢慢细看。
很快,房外有脚步声起,敲一敲门,探进来的正是凌风真人,他一脸惊讶之色,正呆呆地望着读书入神的栋剑臣。
陈剑臣这时才偏过头去,疑问:“运么晚了,真人还不睡觉?”凌风真人吞了。口水:“你,你们没有撞到鬼?”
陈剑臣一脸茫茫然:“鬼?哪里有什么鬼,没看见呀”随即神秘一笑“嗯,我想,老官人的家中以后都不会再有什么鬼了。”凌风真人嘴巴张得大大的,倒活脱一副见了鬼的神色。!。
第两百五十一章:没完
借宿李府,解决“闹鬼”事件,对于陈剑臣来说,只是顺手为之,整个过程非常简易,毫无疑问,李鼎的态度发生了微妙转变,否则断不会在第二天准备了一桌丰富的早饭给陈剑臣和婴宁。饱餐一顿,陈剑臣对着老李拱拱手,算是作别,出门而去了。
“他们走了?”
厅堂之上,李鼎问老管家。
老李回答:“走了。”
“那凌风真人呢?”
“一大早也走了。”
李鼎哦了声,撸着胡子,心理满不是滋味:煞费苦心请来的道士高人没办成事,倒让借宿的书生给不声不响地办妥了。尤其是这书生的出身来历,和他不是一路子的。
此事透着玄乎呀……唉,不管如何,如果真如陈剑臣所言的,家中不再闹鬼,那就求神拜佛,谢天谢地了。
至于其他,哪里能操心得过来?自己都是退下来的人了,什么门户之见都应该淡下来才对。
那凌风真人一大早就请辞,不外乎觉得折了面皮,没脸继续待下去了。
李鼎此时心理甚至隐约产生了些怀疑,这凌风真人是否只是个“假高人”?昔日可是有小道消息流传,说苏员外的小妾怀孕大不正常,甚至都有野种的捕风捉影的说法呢。
……
一晚风雨后,雨过天晴,朝阳喷薄,空气清新,路边的绿树上有不少鸟儿在欣喜地歌唱着。
陈剑臣相携婴宁,步行着离开了渭南镇——他们的两匹马,早就在前几天处理掉了。根据行程,一路耽搁的时间差不多了,到了今天晚上,便可以乘坐道书,直飞京城去。
飞行,是一件很酷的事情。
陈剑臣一直有这方面的愿望,要捕获一只成妖的飞禽类,驯服了当坐骑,自此五湖四海任逍遥。无奈愿望归愿望,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达成。当前要快速赶路,仍然需要借助婴宁的道书《昆仑玉清法咒》。
当然,乘坐道书不是无限制的。首先得在小狐狸法力充沛的大前提下;其次,一般情况之下,大白天不好发动,免得被人不小心瞅见了,那不得闹翻天去;最好还得防备被其他修者看见,会发生一些不愉快的冲突事件。
凡人讲究“钱财不可lù白”,否则便会招惹他人觊觎窥视,心怀不轨;此规则在修者圈子里同样适用。
更何况,婴宁乃妖类出身,直接就能给人开火的最大借口。
走了约莫大半个时辰,此时离开渭南镇已有一大段距离了。官道两边树木郁郁,很是繁盛的样子,恍若一把把撑开的大雨伞,能给予赶路的人遮阳蔽日,格挡阳光暴晒。
这时候,血檀木书筪背负到了陈剑臣身上。无它,法宝书筪的“三防”功能可以让陈剑臣在旅途中倍感受用。布幔一撑开,挑到头顶上,顿时尘埃不染,风雨不侵了,何其逍遥自在。
比起普通读书人赶路时的境况,不知好过多少倍。
“公子,小谢姐姐真是好可怜呢。”
婴宁忽然开口道。
陈剑臣问:“你和她说了很多话?”
“嗯。听她说,她还有一个好姐妹叫秋容的,可是已经被那可恶的山神给捉走了。”
陈剑臣沉声道:“yīn司捕捉yīnhún,本就是属于它们的本分工作,无可厚非。”
婴宁撅起小嘴:“但小谢姐姐说那山神到处捕捉游散yīnhún,可不是为了yīn司,纯属是为了培养sī兵。若是抓到了漂亮的女鬼,就为奴为婢,百般折磨。”
关乎yīn司的黑暗,陈剑臣自是深有体会,活脱脱已变成一个阳间的翻版,犹如曲子里所唱的“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
但如此局面形成已久,根本不是一时三刻所能改变得了的。依陈剑臣目前的能力,更无法去翻地逆天,当那劳什子的救世主。
婴宁又道:“小谢姐姐好不容易逃出来,又不能去救人,便只得埋头苦读学习,期盼有朝一日能学到高深道法去找那山神晦气。嗯,公子,你说我把道法传授些给她,可否?”
陈剑臣道:“这个你自己做主便是了。”
“可是,师傅有言,说道法不可轻传呢。”
陈剑臣道:“确实不可轻传。如果小谢品行不错,掌握道法后不会去为非作歹,倒可以有商量,然而此事还需要仔细考察一番,方可下决定。”
婴宁听着连连点头,很是认同:“那我就按照公子所说的去做吧……哼哼,不过听着小谢姐姐的讲述,婴宁都想去将那山神痛打一顿了。”
陈剑臣哑然失笑:“对方有那么可恶吗?”
“当然啦,就像个恶霸一样,无恶不作,罄竹难书。对了,它还给自己起了个很威风的名头,叫什么黑山老妖……”
婴宁一个劲地说着,突然看见公子流lù出一种极为奇怪的神情,站在路中一动不动的了。
“公子,你怎么啦?”
连声呼唤。
陈剑臣这才霍然醒觉,苦笑道:“没什么,走神了。”
婴宁好奇地看了他两眼,想不到为何公子会突然间走神,不过这问题无关重要,就没有多问。
陈剑臣此时的心却有些乱:自“黑山老妖”四个字从婴宁嘴里蹦出来,他徒然发现有些事情不过在兜了一个大大的圈子,最后竟出乎意料地又圆回来了,充满了一种荒诞主义的意味。
看来,事情还没有完呀!
他倒不是害怕,而是刹那间念头纷沓,被勾起了许多本以为不会再翻动的记忆。
“咦!”
这时候蓦然又轮到婴宁有些走神了。
“怎么啦?”
婴宁忽而降低声音,细细地道:“公子,有人在后面跟踪我们。”
陈剑臣当然不会马上痕迹毕lù地回头张望,眉头一皱:“是什么人?”
“我想,应该是那个凌风真人。”
“就他一个?”
对于凌风真人跟踪而来的原因目的,陈剑臣能猜测几分。
“就他一个。”婴宁回答得很肯定:“但他鬼鬼祟祟地跟着我们做甚?刚才若不是靠得近些了,几乎发现不了。”
陈剑臣吐一口气,一字字道:“只怕不会是什么好事。”!。
第两百五十二章:乌鸦
身后跟着一个“尾巴,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件能让人开心的事情。
凌风真人跟踪过来,用意不明,但想必有所企图。
陈剑臣略一沉吟,抬头看看,四下人迹罕见,正是一段偏僻幽静之处,故意大声道:“婴宁,公子走累了,暂且休息一会吧。”
婴宁很配合地点头应是。
当下两者在路边选了一块林荫地,随意地坐下。
这一坐,便是大半个时辰,没有丝毫起身赶路的意思。果不其然,路头转出凌风真人的身影,大踏步走过来。
两边相见,凌风真人目露精光地紧紧打量着陈剑臣。
陈剑臣佯作不知,起身拱手道:“原来是道长,不知道长要往何处?”
凌风真人道:“陈公子,咱们开天窗说亮话,昨晚在老官人府邸上,你真得没有遇见那女鬼?”
陈剑臣摇摇头:“不曾见着实话说了吧,我本来就不信闹鬼之说。”
凌风真人冷哼一声:“公子莫要拿“子不语乱力怪神,那一套来唬弄贫道,圣人还曾说过“敬鬼神而远之,之言呢。”
一“不语”、“敬而远之”等〖言〗论,从另一个方面上讲,无异于掩耳盗铃。
陈剑臣却不在这方面与他过多纠缠,一摊手:“事实如此。”反正不承认小谢已跟随了自己,藏身于春宫图中便是了。
凌风真人目灼灼,似乎要看看陈剑臣到底有没有撤谎,可惜令他失望了,半点端倪都看不出来。他心中不免有几分烦躁,忽道:“陈公子,请借你书筐一观。”
说着,把注意力放到了血檀木书筐之上,他总觉得这口貌似灰旧的书筐有些古怪。
陈剑臣道:“道长这是强人所难了。”
一凌风真人为修者,但应该是一个初窥门径的修者,否则他肯定能觉察到血檀木书筐为一件法宝,甚至能直接洞察婴宁的妖身身份。
两样都办不到,足以证明他的修为甚浅。后来事实证明,他的确不咋样,能被小谢戏弄得转转团而毫无办法。
见陈剑臣拒绝得干脆利索,凌风真人面目一冷:“贫道只求拿来一观,看完便还你了。”
陈剑臣笑道:“道长这是什么道理,你既非官府中人,我又非嫌犯疑犯,为何一定要将书筐与你检查?这书筐虽然不值几个钱,但陪伴小生已久,等闲却不肯给人把捏。”
凌风真人顿时词穷,心知肚明要想用口舌来折服陈剑臣实在很难,当机立断,从口水道理转变成拳头道理,身形一闪,绕过陈剑臣,左手五指张开,犹如一把蒲扇般大小,径直要抓血檀木书筐来检查一下。
这一抓,虎虎生风,显示出他不赖的功夫底蕴。不过这种功夫底蕴更偏向于武功范畴,道法上的造诣不见几何。
嗤!
快速无比的一爪居然抓了个空,转瞬之间,书筐已被那清秀书童拎开,并很迅速地背负到了身后。
凌风真人圆睁双目,喝道:“你们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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