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愣,看向一旁的几名公安人员,只见他们沉默的站在当地,并不言语。
卫生局为首之人一惊,这才知道这女子和公安局已经打过招呼了,他大怒道:“你放心,我会向法院提交诉讼申请的。”
辰虹面无表情,道:“那是你的权利,但是抓人,可是越权行为了。你当然有权利行使诉讼权和维护卫生事业,但是你没权随意侮辱医务人员。今天的事情,我保留对你们起诉的权利。谢谢。”
说完,辰虹踩着高跟鞋,向着病房外走去。
卫生局几人面露羞色,然后愤然离去。
“队,队长,咱们不抓那个唐风了?”身后的一名胖子问道。
“抓个屁啊,怎么抓?”
“可是萧少爷的吩咐,咱们怎么交代?”
为首之人怒道:“还交代个屁,老子脸都丢尽了,回去立马起诉唐风,联系萧炎,搜集证据。”
……
很快,公安局的人员也纷纷退去,赶来的记者见这件事情已报道完毕,也纷纷赶去下一个新闻点,只有杨晓芸和潘小凡二人,还留在唐风的病房里。
杨晓芸手持着话筒,对准其中一个民工,轻声道:“这位大哥?请问你是伤者的亲人吗?”
那民工点点头,道:“俺叫驴蛋,手术室里的那位是三毛子哥,俺们都是棒槌沟的。”
杨晓芸点点头,继续道:“那好,驴……蛋大哥,”说到这,杨晓芸有些崩溃,这名字取得,多说几次都要成女流氓了,她继续说道:“你能说一下当时的情形吗?”
驴蛋奋力的点了点头,道:“当时俺们的车队在三一五国道上走着,结果不知谁家的狗窜了出来,俺三毛子哥为了躲避那黄狗,结果撞在了护栏上,正巧那路边的路灯歪了下来,把俺三毛子哥的身体给刺穿了。于是俺们迅速拨打了急救电话,结果救护车来了以后,见救不活了,就把俺们拉到了这家中医院里。”
这时二牛子抢了上来,激动的道:“到了这医院,人家都不肯给俺三毛子哥抢救,说是必死无疑,那个什么……什么二附院更是不接,就让救护车停在这家中医院里。”
十几个民工七嘴八舌的描述着当时的情形,带着浓厚山东味的普通话质朴而情深。
杨晓芸不住的点着头,手中的话筒从一个个朴实的民工嘴前掠过。而潘小凡则将眼前这一幕,用最真实得拍摄手法,记录了下来……
四个小时后,手术室的门缓缓的推开了,三毛子躺在一个带着透明防护罩的推车上,被缓缓推了出来。推车的后面,则是虚弱的直冒冷汗的王博强,他被几个护士搀扶着,他很累很累,但是手术,真的是太成功了。
十几个民工刷的一下围了上去。
虽然麻醉药效刚过,又经历过如此的大手术,但是三毛子竟然能够睁开眼睛,甚至面带着笑容和驴蛋、二牛他们微弱的挥了挥手。
驴蛋“砰”的一声跪了下去,嚎啕大哭,那种亲人归来的幸福感,让这个经历了几十年贫穷困苦的大汉,泪水肆意。
十几位民工齐齐朝着唐风和王博强拜倒,三毛子的命,就是他们的命!
杨晓芸站起身来,强自镇静的面向镜头,努力压抑着颤抖的声音,说道:“看到这一幕,我不知道大家在想些什么。多久以来,我们没有看到过这一幕。在这个医患关系极度紧张的时代,医疗纠纷急剧上升的时期,我们能否从这件事情中寻找到一点根源。
人间有大爱,我希望有更多的医生,能受到病人的如此爱戴。”
潘小凡则满眼泪水的扛着摄像机,近处是杨晓芸那略带颤抖的声音,而远处,则是十二个民工拜服在地的场景,以及三毛子,那苍白而有力的微笑……
第六十三节 大桥上的老人
手术的当天,金陵市的各大媒体便对唐风一事进行了争相报道,一时间那些在医院受过气的病人,纷纷将唐风这个名字作为了攻击对象。
金陵晚间新闻组的组长是个秃头的胖子,叫黄冈,在看到其他媒体的报道后,黄冈皱了皱眉头,拿出电话打给了杨晓芸,
“小芸啊,金陵市中医院那个事件是你负责前去报道的吧,怎么到现在也没见到你的材料啊?是不是偷偷溜出去吃冰激凌了?”黄冈自以为很幽默的说道,他伸手不禁摸了摸自己的秃头,每次一和杨晓芸说话,黄冈就兴奋,一兴奋,他就喜欢摸自己的光头。
杨晓芸和潘小凡刚刚走出中医院,听到组长发问,杨晓芸略微有些兴奋的说道:“组长,我们马上就回去了,这次一定是个独家大新闻,你就等着吧。”
说完,她挂断电话,和潘小凡一起向着晚间新闻大楼驶去。
病房里,唐风送走了千恩万谢的民工,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哀伤,他知道,有人在背后使坏了,而且,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似乎超出了他自己的估计。媒体,卫生局,该来的都来了,或许明天法院的传票就该到了。
一旁的欧阳雪看到带些悲伤的唐风,心底莫名的一痛,她走上前,紧紧抓住唐风的手掌,道:“唐风,你没做错,我为有你这样的同学和同事而骄傲,真的。”
唐风转头看向欧阳雪,肌肤如雪,星眸闪烁,如此靓丽,如此温柔,他不禁心底一动,有种想要将玉人搂进怀里的冲动。
随即唐风克制住了,他笑了笑,说道:“我知道我没做错,我只是替中医感到悲哀,我只是……”
唐风的话音越来越低,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现在的情绪。
欧阳雪拉起唐风的手,说道:“我明白,你是在困惑,在迷茫,你想要为中医找到一条出头之路,可是,现在却看不到出路。”
唐风点了点头,随即苦笑道:“我想的太多了,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医生,一个刚刚毕业的学生,我想那么多干什么?”
唐风朝欧阳雪摆了摆手,道:“对不起雪儿,我……我想出去走一走,或许,或许过了明天我就得进号子了。”
欧阳雪看着唐风离去的身影,一抹眼泪涌了出来,轩辕国的医师法并不完备,她也不知道唐风的命运究竟如何。
唐风刚出了医院的大门,手机响了起来,他拿出来一看,竟然是夏火的号码,唐风心中不禁一阵喜悦,刚才的悲伤之意,在看到这号码之后,被冲淡了不少。
“喂?”唐风有些期待的道。
“原来还没有被抓走,那我就先挂了。”夏火在那边快速的说道。
唐风一额头的黑线,这个女人,就不能言语好好关心一下自己吗。
“别挂,夏火,我可能明天就要被关进局子里去了,得多少年还不一定呢,你……你就不担心我?”唐风说完这句话,心里竟然略微有些期待夏火的回答。
然而那一边的夏火却是迅速的说道:“有什么好担心的?监狱更安全一些,正适合你,也免得我整日整夜的保护你了。”
唐风忍住想要摔掉电话的冲动,说道:“难道……难道你就不会想我?”
唐风有些郁闷了,他怎么会问出这句话?他为什么要这么问?关键是,现在的唐风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电话那头的夏火沉默了三秒钟,然后道:“我跟监狱长很熟,想你的话会去看你的。”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唐风愣住了,机械的把手机装进口袋里,心中却是不断重复着夏火的回答,这个该死的女人,这回答究竟是什么意思嘛,是想还是不想?再说了,想不想的,关监狱长什么事啊?
唐风不禁摸了摸鼻子,不管怎么说,能够接到夏火的电话,他已经很高兴了。
出了医院大门,用不了多久便是金陵长江大桥,这座承载着上个世纪轩辕国荣耀的大桥,如今已是垂垂老矣。不过身躯虽然残旧,但是它依然挺立于长江之上,比起现在那些徒有华丽外表,却是豆腐渣一样的工程,这座桥,的确值得金陵市人民瞻仰与自豪。
唐风忽然有种冲动,他甩开大步,如一支利剑一般冲上了金陵长江大桥。经过一个月的训练,再加上周天功对体质的改善作用,唐风的速度已完全可以和专业的短跑运动员相媲美了。
呼啸的江风迎面吹来,夹带着江水的腥味和大桥的金属味道。
唐风就如同一个发病的疯子,向着大桥的最高处跑去,幸好此时并没有行人过往,否则肯定会被吓的跳桥自杀的。
出乎唐风意料的是,此时大桥的最高处,竟然站着一个老人,他面向东方,出神凝望。
唐风放慢了脚步,老人迎着江风,道:“年轻人,这么着急干什么?你的时间还很多,不如停下来多看看风景。”
唐风果然停下了脚步,他走到老人身旁,侧过头打量了一下老者,然后便迅速的向老者一样,面朝东方,遥望江面。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是唐风仍然看出了这老者的不同,他的眼圈发暗,两颊嫣红,这是病入膏肓的面相。眼圈暗,说明肾精已经不足,体内脏器开始萎缩,而两颊嫣红,更是虚火灼烧内脏的标志,或许,这个老人活不过一周了。
不过老人虽然已是病入膏肓,但是他的身板站的很直,眼睛虽然混浊,但是依然很有神。唐风看的出来,这个老人绝对不是个普通人。
“你知道这座桥的历史吗?”老人忽然问道。
唐风想了想,道:“好像是轩辕国刚解放的时候建造的吧。”
老人叹了口气,道:“对,刚解放十年,恍惚间,已是五十多年了。”
唐风笑道:“怎么?当年你还是这桥的建造者?”
老人笑了笑,迎着扑面的江风,显得略微有些得意,道:“这可能是我做的最正确的一项投资了。”
唐风笑笑,刚想说话,忽然间又是一愣,道:“投资?什么投资?你说这桥不是国家出资建的?是你出资建的?”
老人似乎很满意唐风的反应,笑道:“傻小子,那个时候国家一穷二白,除了有人力,还有什么?”
唐风摇了摇头,道:“我不相信,那个时代,要是知道你有这么多钱,还不都给你直接充公喽。”
老人点点头,忽然转头看向唐风,道:“小伙子,愿不愿意做我最后的倾听者?”
说完,老人自己却先是摇了摇头,道:“哎,果然老喽,以前我可不会说给别人听,只会说给别人做的。”
唐风笑了笑,点点头,道:“你的故事一定很精彩。”
老人双眼泛起一股迷茫的神色,“故事?不,它不是故事,而且,一点都不精彩。”
第六十四节 成交
一辆高铁“呼”的从桥下穿梭而过,整座大桥都在晃动。
等那火车远去,老人笑道:“以前的火车都是‘哐当,哐当’的声音,现在声音完全变了。”
唐风笑了笑,他还能依稀记得那种绿皮的老爷车。
老人的双眼出神的望向东方,道:“还记得刚解放时那二十年的混乱吗?”
唐风苦笑着摸了摸鼻子,道:“老大爷,我都差点就是九零后了,哪会记得那些?”
老人一愣,然后哈哈大笑,道:“看来,我果然是老糊涂了,对,那些都已是褪色的历史了。今天咱们不谈历史,不谈政治,只讲故事。”
说到这里,老人的话语平静了下来,“那二十年,很多人都只看到了受到迫害的文人、科学家、知识分子,却不曾思索,为何伟大的开国领袖会任由事态的发展。
那是因为当时轩辕国内隐藏着一些巨大的家族,他们的影响力远不能用金钱来衡量。比起他们,民国时期的四大家族,只能用跳梁小丑来形容,如同大音无声,大象无形一般,他们的大,是布散于轩辕国各个角落,却又让你无法发觉的那一种。”
老人的手指在桥栏杆上敲了敲,继续道:“我们的开国领袖正是意识到了这个危险,所以才有了那十多年的混乱之治。当时很多隐藏于暗处的大人物不得不奔赴香港台湾,整个轩辕大陆面临着重新洗牌的境地。于是,长在香港的我,来了。”
老人说到这里,语气中充满了自豪,他说道:“与那些人相比,当时我只是个小的可怜的企业家,身在香港,饱受压迫,当我看到大陆要建这金陵长江大桥之时,我立即决定,无偿的将我所有的资金从香港转移到了大陆,然后挥洒一空。”
唐风疑惑的看向老人,道:“你把所有的钱都给了国家,而这金陵长江大桥又不会有收入,你为何?”
老人哈哈大笑,道:“这正是我最值得自豪的地方。我虽然不会从这桥上得到任何金钱的回报,但是我得到了人脉,得到了当时一些领导人的信任,也得到了立足于轩辕大陆的机会。
当时那种情形下,其他的大家族只能龟缩,隐藏,或是选择资产转移,去香港或是国外,于是我得到了一个发展的绝好机会,没有了大家族的压迫,这里就是我自由发展的天堂。”
“当改革开放的第一声炮响在我耳边炸起时,我就知道,机会来了,上个世纪的最后二十年,我从一个一穷二白的小商人,一跃成为商界王国的国王。当那些大家族返回这里,再次崛起时,他们发现,轩辕国这片土地上,从此多了我姬姓一族,他们想要把我扑倒,已是无能为力了。”
唐风听得云里雾里的,道:“姬?姬无命的姬?我可没听说过你们的什么产品。”
老头笑了笑,然后随手一指,道:“哦,你看那高高的人民商厦,它的董事长虽然姓王,但我可以告诉你,这座商厦它姓姬。哦,还有那座迪尼斯乐园,那片开发广场,哦,还有那个姜苏省中心医院。”
唐风哈哈笑了起来,道:“老大爷,这一次你吹牛了哦,其他的我不知道,可是那个三级特等医院,绝对是共有资产,是国家的。”
老人温和的笑了笑,道:“是吗?可是那医院当初是我提议修建的,国家也是和我旗下的东建投资公司合作建造起来的,它虽然名义上属于国家,但是每年国家往里投钱,可我从里往外捞钱。而且不仅如此,我的药厂,我投资的医学院,我的各种医疗器械厂,也正是靠着它养活着……”
唐风惊讶的看向老人,老人笑了笑,道:“不要觉得惊讶,如果有一天你能够站到我的位置上,你就会发现,原来很多事情,不过是几大家族之间的博弈而已。”
唐风默然,不想再说什么,他不想知道老人是否在说谎,或者说,他知道老人根本没有撒谎的必要,因为,他已是个迟暮的将死之人。
长久的沉默之后,老人苦笑道:“你一定想问,既然我如此厉害,为何此刻会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这里,而且面带病色。”
唐风点点头,道:“我的确想知道,但如果你不愿意……”
老人立马道:“不,我要说,我姬无良纵横商场四十年,没想到临死之时,却发现我竟然什么都没有,我的亲人忙着改弦易张,我的老婆们忙着争夺财产,我的好儿子好女儿们,正在争斗不已,拼命诋毁者对方,我那些忠心耿耿的属下,看到我已是个被架空了的死人,便全都离我而去。”
老人的话,在风中显的十分悲戚,他苦笑道:“最可笑的是,我投资了一辈子的医疗教育事业,药品研发事业,到头来,竟然连我自己的身体都治不好,五年来,身体每况愈下,我才发现,我的那些药品都是赚钱的能手,却根本无法治愈患者的身体。我……我是个罪人。”
老人的话语最后低了下来,将死之人,其言也哀,他在反省,却早已无法去改变什么。
唐风再一次看了那老者一眼,虚火灼烧真脏,肾精极度枯竭,实在是没法救治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