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感情就是如此奇妙,朝夕相对可以生情,但偶然一眼,也会生情,而且这种情一旦萌生,便势如狂风暴雨,一发不可收拾。
也不知在雪中停留了多久,直到坐下白马也耐不了寒冷,在踢蹄嘶鸣,才惊动了她。她迷惘的目光虽然从远处缓缓收回,但眼前仍满是那充满男性成熟魅力的脸影,抹也抹不去,挥也挥不掉。
这就是一见钟情?
连她也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她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渴望,渴望再见到这人,有股冲动,令她毫不考虑,跟着雪地上渐被落雪掩没的脚印,策马追踪前去。
她本想回家一转,知会家里一声,但又恐一来一回,那留在雪地上的脚印已被雪掩没,再也无迹可寻。
客栈中,熊大小姐躺在床上,屋外鸡啼报晓,天已将亮。她仍然睡不着,一阖上眼,就看到那人在十里香酒铺内,对酒铺主人老狗头的展颜一笑,那一笑令她心动不已!
倏然,她皱起了眉头,想到家中的父亲在不见了她之后,那种忧急的情景时,不禁霍然起身,恨不得立即赶回去。
可是,顷刻间,那张英挺的脸庞又在她眼前闪现。就这样她父亲的影子和那英挺的脸庞,不停地交替地在她的眼前闪现,使得她去留两难,踌躇不决。
两张脸影越现越大……她实在太疲累了,终于在朦胧中进入了睡乡。
英挺浪子也许是在雪原上行走得太累了,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推开窗子,淡淡的阳光射进房中,风雪已停,窗外一片白,万物如披新衣,是个少见的好天气。
他正想开门叫小二拿洗脸水来,门外已响起了敲门声。英挺浪子语音低沉地问道:“谁?”
“客官,是小的,有位大爷叫小的送封信给你。”是店小二的声音在门外回答。
英挺浪子不由微微一怔,暗想自己此次到关外来,可说是人不知,鬼不觉,而且人地两生,怎会有人送信给自己?
他心念电转暗想中,突然想起昨天在雪原上遭到袭杀的事,莫非有所关联?
“客官!小的可以进来吗?”小二在门外等待得不耐烦了。
英挺浪子这才想到店小二还等在门外,道:“门没有上闩,你进来吧。”
小二应声推门入房,将手中的一封信递给英挺浪子,英挺浪子接过信,道:“小二哥!烦你拿盆洗脸水来。”
“小的马上拿来。”小二应了一声,转身走出房外。
“慢着!”英挺浪子突然想起什么地问道:“小二哥!这信是谁交给你的?你认识吗?”
小二在房门口停下:“客官!小的不知他是谁,更不认识他,他只叫小的将这封信交给你,打赏了小的五钱银子,就走了。”
英挺浪子道:“那人的长相你总知道吧?”
小二想了想道:“那人大概四十多岁年纪,相貌凶恶,生了一脸大胡子,身躯高大,不是本镇人。”
英挺浪子听后点了点头道:“小二哥,麻烦你了,没事了,你去吧。”
小二带上了门,转身快步而去。
英挺浪子反复地察看着手中的信封,信封没有任何特别之处,是最普通,随处可买到的信封,信封上一个字也没有。
英挺浪子本想从信封上看出一些端倪,他失望了,一点也看不出有何特异之处,只好撕开封口,抽出信纸。
信纸是普通的白毛纸,纸上只写着寥寥数语:“沈胜衣,你一定很奇怪有人送这封信给你,更百思不解昨天‘雪原五狼’会在茫茫雪原上袭杀你,你一定很想知道吧?欲知我是谁,及袭杀你的真相,请于未时之前前往镇外六十里处,大雪山上等我。”
下面没有署名,字迹平常。
英挺浪子反复地看了几遍,才将信纸放回信封中,收入在怀中放好,在屋内低头踱步沉思。
他实在不明白这封信是什么人写的,又怎会认识他,而且还知道他的姓名,知道他的行踪。
他这次远出塞外,本是极秘密的一次行动,连他相交至深的少数几个朋友也没有告诉。一路上掩藏行踪,自信绝没有人能认出他来,特别是在这天寒地冻的塞外,人地两生,绝对不会有人认识他的。
但是,意外地,他却遭到了一次莫名其妙的凶险袭杀,更有人知道了他的行踪、姓名,送来了这封信!
他内心不禁震惊不已,因此,他这次远出塞外的行动,再也不敢掉以轻心,存着乐观态度了。
不过,他内心虽然震惊不已,但表面上却神色丝毫不变,镇定自如,他断定送信来的人不会是只告诉他信中提到的问题那样简单,其中定有阴谋'奇+书+网',或者是个非常恶毒的阴谋。但不管如何,为了弄清楚情况,知道真相,他决定准时前往赴约。
他沈胜衣要是连信也害怕了,也就不是沈胜衣了!
沈胜衣沈大侠!
提起这名号,在黄河两岸,长江南北,中原武林,不论黑白两道,可说是没有不认识或是没听说过这名号的!
只是,没有人知道他的出身来历,他也从没有向任何人说及他的身世来历,他就像一颗突然出现在天空的慧星一样地光亮闪耀,突然出现在武林中,令万人瞩目。中原武林各道,名门各派,都一致公认他是当今武功最高,最有前途的年轻高手。
连少林方丈敬一大师,在见过他一面之后,也赞不绝口,认为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材。
少林方丈敬一大师,不轻易称赞一个人,他一生之中只称赞过两个人,现在沈胜衣是第三个人。
前两人一位是现任武当掌门人青叶道长,另一位是立帮帮主韦少立。在两人中一个还未接掌武当掌门,韦少立还未创立帮的时候,敬一大师就对两人称赞不已,断言两人将来定有一番成就。
果然,在十年不到的时间里,青叶道长凭其过人的武功德望才智,接掌了武当;韦少立也几经艰苦奋斗,凭其过人的毅力,高超的武功和侠义名声,终于创立了专门对付恶势力的立帮。
沈胜衣也没有让敬一大师看走眼,白道中人,除了那些披着侠义外衣,实际却是坏事做尽的伪君子外,莫不翘起大拇指,交口称赞。
但黑道中人一提起沈胜衣三字,莫不脸色骇变,恨得牙痒痒的,恨不得寝其皮啖其肉,将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而后快。
特别是那些无恶不作,两手血腥,百死不足赎其罪的大凶恶之徒,对他更是又恨又怕,但又奈何他不得。
沈胜衣可说是黑道中人的大煞星,遇上他,无不避之为吉,他对那些大恶之徒,只要碰上便绝不放过,杀无赦。
他并不是嗜杀之人,只是认为不杀这些恶徒,将会有更多善良无辜的人,被那些恶徒所杀,杀一人而救很多人命,这是善行,也是最有效的以杀止杀!
有几次,著名的黑道凶星恶煞曾经联合起来对付他,使尽各种卑劣恶毒的手段,欲将沈胜衣杀死,但结果却一个个死在沈胜衣的剑下,他们是既恨又怕。
沈胜衣不但武功深不可测,其人更如神龙见首不见尾,倏忽来去,行踪不定,孤剑独行。自五年前出道,相知朋友只得几人,从来都单剑随身,独来独往。
第四章 设陷井 制雪崩生死顷俄
在十里香酒铺喝了一斤十里香,三斤老狗头亲自烹制的香肉,三个大馒头,酒足肚饱,结了帐,出了十里香酒铺。临出门时,老狗头像煮熟的狗头般朝他一笑,他不禁又展颜一笑,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会觉得老狗头好笑,也许是因为他吃的是狗肉,而老狗头又长了颗像狗一样的头,看着想着,觉得滑稽好笑吧!
太阳高挂中天,该是去赴约的时候了,沈胜衣在走出客栈时,已向店小二打听清楚去大雪山的方向和走法,当下迈动脚步,朝镇外走去。
熊帼君熊大小姐醒来时,日光已从房顶的明瓦中透射进耀目的强光,为何会睡到这时候才醒来,连她自己也感到吃惊。
她匆匆起身,穿上那件银狐皮裘,将满头柔发绾起,戴上皮帽,变成了个唇红齿白,美似潘安、宋玉的青年公子,由于她身材修长,所以看来十分像个男的。
招呼小二拿来洗脸水时,熊大小姐乘机问小二道:“小二哥!昨晚先我来投店的客人,可知他叫什么名字?”
连人家的姓名都不知道,就迢迢几百里,追踪到这里,只为那一眼。“情”之一字,的确是微妙得不可解说!
小二眨眨眼睛道:“客官可是说住在第五间厢房的客人?”
小二虽然觉得这位公子哥儿客人,声音柔美得像女子,相貌也美如女子,心里虽然有点奇怪,也只是奇怪,可不敢表露出来,做小二的最怕得罪客人,不但难侍候,且还没有赏钱,赏钱是最重要的,有时候一个豪客的赏钱,比全年的工钱还要多。
“正是。”熊大小姐点点头道:“你知道吗?”
“让小的想想。”做小二的送往迎来,见过的客人多了,也就学会了察颜观色,小二已经看出了客人的心急,故意卖关子。
熊大小姐也是个聪明伶俐的人,一看就知道小二心意,立即伸手从怀内掏出一锭足有五两重的银子,递给小二道:“这锭银子赏给你,小二哥!”
小二一手接过银子,连连哈腰道谢,将银子塞进怀中,忽然一拍后脑,装作恍然地道:“啊!记起来了,那客人昨晚投店时在店簿上写的名字是‘沈胜衣’三个字,对,那客人叫沈胜衣!”
熊大小姐终于知道了那在雪原上相遇的那人的姓名:沈胜衣。
好个独孤的姓名,好个独孤的人。怪不得唱出了那如此震人心弦,令人鼻酸,悲壮苍凉中满含落寞孤寂的歌声。
熊大小姐心头一阵跳动,她终于知道了他的姓名,一个很特别的姓名。
店小二见客人的唇边嘴角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意,他突然发觉这位潇洒俊俏得像个女人的客人,嘴角唇边这一泛现笑意就更像女人了,那笑意看起来好美,目光不由呆呆地望着熊大小姐发了怔。
熊大小姐一见店小二正呆怔地望着她,心中不禁微一惊,脸上一红,以为小二已识破了她女扮男装的身份,立时不由将声一沉道:“小二!我还有话问你!”
店小二从呆怔失神中被她的语声惊醒,发觉自己的失态,怎能这样子看客人,连忙垂下眼帘,道:“客官有话请问。”
熊大小姐道:“这位客人如今可在房里?”
这话问得,连她自己也觉得脸红,一个姑娘家,怎么可以随便问一个毫不相识的陌生人可在房里?
小二看在那锭赏银份上,为了讨好她,连忙答道:“那位客人已出栈有一个多时辰,可能是赴约会去了。”
“赴什么约?你怎么知道?”熊大小姐冲口问。
小二答道:“这个小的就不知了,小的也是猜想,因为那位客人今早接到一封信后,就问小的去大雪山怎样走法,小的告诉了他,他就匆匆出门去了。”
熊大小姐微一沉吟,道:“那位客人可认识那送信人?”
“不认识。”店小二抬头看了这位客人一眼,摇头道:“他曾问小的这信是谁送给他的,并问那人的样子,小的告诉了他,他一脸惑然之色,小的看得出来,绝不相识。”
接着便热心地将送信人的相貌说了出来,连他也不明白,怎会对眼前这位容貌俊俏有点像女人的客人有了好感,对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也许是那锭足够他三个月工钱的银子的关系吧。
“大雪山在哪里,怎样走法?”熊大小姐的心中忽然生出了一股冲动,也想去大雪山看一看,看看到底约沈胜衣到大雪山的是谁,是男是女?
“出镇后,朝东行,大约六十里外,有一座特别大的山,比其它的山大很多,山峰上由于终年披雪,所以叫大雪山,到了那附近,一眼就可以认出。”店小二说得很详细。
“你店里可有吃的东西?如有,快送些吃的来。”如今她是迫不及待了。
“有。小的这就立刻给你端来。”一哈腰,退出房去,脚步轻快。
匆匆吃过饭,立即照着店小二所说的方向朝大雪山快步行走。
她刚出镇,立即有两个人在一棵大树后闪出,相顾一眼,远远跟着她踩在雪里留下的脚印,跟踪下去。
白雪皑皑,大地山林一片洁白,宛如披上了一件白衣。明亮的阳光照射在雪上,眩人眼目,人在其中,有如置身于粉妆玉琢的世界,令人不由感觉到自身的污秽,而倍觉雪原之皎洁无瑕。
沈胜衣奔走在银白的雪原上,一路浏览着沿途景物,并察看可有值得注意的地方。连他这个四处流浪,到处为家,见识广博的人,也不禁赞叹不已。他从来未见过如此壮观的雪原风光,天地是如此开阔空旷,洁白无尘,恍如进入一个银白色的世界,令人心胸开阔,神清气朗,尘污尽除。
那皑皑白雪覆盖,巍然屹立的大山,在那阳光照射下,反射出万道眩眼的银光,有如一个个其高无比,不可仰止的圣者,庄严静穆,使人顿生渺小的感觉。
那白茫茫一片的雪原,如海般渺远,起伏的丘陵,如白浪翻涌,使人顿觉有如沧海之一粟。
远远已看到群山连绵中有座特别高大的山,山峰高耸入云,特别触目。沈胜衣心里暗道:“这大概就是大雪山吧?”
踏着地上积雪,来到山脚下,仰望山峰与云天一色,沈胜衣仔细打量察看着山上的地势形态,站在山脚下,并不急于上山。
绕着山脚走了不到百丈,就看到雪地上留下一串清晰的脚印,脚印很深,显是特意留下来的,由于今天风停雪止,脚印不怕被落雪掩没,一路延伸,朝山上延伸,这大约就是约沈胜衣来这大雪山相见的人特意留下,引他上山的。
沈胜衣,可说从不知一个怕字,自出道以来,他身历凶险何止百次,凭着机智与敏捷,胆大与心细,每次皆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所以他对自己充满了信心。
循着那留在雪地上的脚印,他一路小心留意察看沿途的山形地势,凝功戒备,以防突发的意外。
在这陌生的环境中,加上约他的人不知是何居心,小心点总是好的。
山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一脚踩下去,直陷到膝部,就这样,他留神小心注意着,跟随着留在雪地上的脚印,一直走到山腰处。
突然,脚印消失不见了,他四下打量寻找,也见不无再有脚印。奇怪,按理人应该就在这里。但现在人与脚印全无,难道此人被埋在雪下,消融在雪中?
有了上次在雪原上被袭杀的经验,他提高了警觉,四下打量着雪地,恐防遭受故技重施的袭杀,但山腰积雪没有丝毫异样之处,看不出一点有人藏身在积雪下的痕迹。那约他来的人究竟何在?既引他上到山腰,为何又不现身相见?是何居心?一连串的问号在他脑中闪现,全神小心地戒备着,以便随时应付突发的意外。
山上静悄悄的,鸟兽绝迹,静得连自己的心跳声也清晰可闻。
他已直觉地感受到有种看不见的危机在向他逼近,几次生出了下山的念头,但又不甘心,既然来了何不弄个清楚明白?他全神戒备着,四下打量着,声音稍高地叫道:“朋友!出来吧,在下已来了,请出来一见,不然在下可要走了。”
声音在半空中回荡,微有积雪松落。
回声在山腰空中回响不歇,显得空洞无比,他骤然想到,天地间恍惚只有他一个人存在,这是个死寂的世界。
他有种不安的感觉,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他决定再叫一次,没有回应,就立刻下山回镇上去,凭着那种敏锐的感觉,他不知多少次逃过了死亡的召唤。
于是,他又提高了声音,道:“朋友!你再不现身出来,在下可要走了!”
仍然毫无回应,有的只是积雪松落的声音,这次积雪显然比上次松落得多了些。
沈胜衣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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