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老前辈去找他们的信坛坛主,信坛是法坛。”公冶胜宙跟在他身后入店:“晁兄,大德不言谢,兄弟心感。这次……”
“别提了,我想知道处理的结果。”晁凌风落坐,立即吩咐店伙准备酒菜:“伤势怎样了?”。
“还好,谢谢晁兄关注。”
公冶胜宙接着引见两位随从:水虎童昆、水妖郭信。
“柏老前辈已在口头上保证,先找太极堂本地的负责人,进一步了解他们的用意,再决定找旱天雷冉堂主,要太极堂公开道歉。”水妖郭信代为发言:“这件事可能是义坛的人唆使于坛主出面妄为。女人气量狭小,于坛主九天玄女又是一个阴险而极有野心的人,她也是大副堂主金狮宋斌的心腹,妄想在这件事上替金狮分忧,为太极堂增加威望。她对咱们青龙帮本来就有成见,所以才带了义坛的人,在此地做出这种不顾后果违反江湖道义的事。她可能会受到严厉的处分,至少坛主的宝座是保不住了。”
“公冶兄,你向柏大空提的条件是什么?”晁凌风问。
“这件事极为严重,兄弟作不了主,必须先禀明家父之后,由家父决定。”公冶胜宙说:“青龙帮与太极门一向和平相处,一水一陆各有势力范围,互不相犯,真要干戈相向,决非江湖之福。兄弟估计,家父不会深究,只担心太极堂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不肯承认错误,乘机起哄蛮干到底。太极堂主旱天雷性烈如火,很容易受到有心人的挑拨利用。”
“这表示公冶兄准备采取息事宁人的态度了?”
“兄弟有这种打算,一帮一堂之间,实在不能干戈相见,和为贵,大局为重。”
“很好,公冶兄能有这种胸襟,在下十分佩服。”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些地方,忍让是必要的。”公冶胜亩似乎有点感慨:“每件事都想用三刀六眼解决,那就会天下大乱了。当今之世,江湖道上的竞争日甚一日,任何一方的局面,皆有人伺机并吞、扩展,所以创业固然难,守成更为不易。青龙帮的实力虽然相当雄厚,上起夷陵州,下迄太平府,但并不能有效地控制,群豪环伺,随时都有人乘机蚕食、分割。假使与太极堂兵戎相见,死伤在所难免,很可能动摇根基,诱使第三者乘虚而入,后果不问可知。因此,太极堂可能已看出我们的弱点,不断制造纠纷,打击我们的声望,削弱我们的实力,此消被长,早晚会并吞我们的基业;假使我们不断忍让,仍会产生同样的结果。”
“柏大空能为你们排解吗?”
“柏大侠的声望足以担当,问题在于旱天雷是否愿意改变态度。假使他存心要与我们纠缠,下次很可能变本加厉制造更大的事故。这次如果没有晁兄介入,大江沿岸很可能刮起惨烈的腥风血雨。”
“在下不知道你们结怨的前因后果,但至少我是这次目击的受害人,我认为太极堂的作法,已经严重地损害到无辜的人,已经到了无法无天地步。今后,他们最好收敛些。如果我所料不差,沿途他们还布置了不少人,假使他们胆敢出面行凶,哼!”
“大概不会,于坛主已经派人传出信息了。”
“但愿如此。”
公冶胜宙三个人内腑受伤,伤虽不算严重,但仍然是伤,不良于行,不能用快脚程赶路。天黑之后,他们在距武昌约四十里的一座小村投宿。沿途果然不见有人出面跳衅,平安无事。
次日一早,武昌方面派来二十位帮众,由武昌的分舵舵主分水犀廖勇率领,连夜赶来迎接二少帮主。
据分水犀说,从前天一早开始,便发现分舵附近,有不少可疑的人物出没,分舵的人弄不清这些人的路数,暗中戒备,并没采取进一步的行动。
昨晚,发现西雨行云丹士与七煞书生的行踪。分水犀猛然记起二少帮主前往咸宁访友的事,由于这些老凶魔的出现,深怕二少帮主遭逢意外,因此星夜率领人手起来接应。
晁凌风不想和这些乱吼乱叫的江湖好汉打交道,乘乱悄悄离店走了。
………………………………………
第三章 特大血案
三江船行的客船,缓缓驶离武昌钞关码头。
由于凌晨启航之前,发生旅客遗失行李事件,一而再清查,耽误了一个时辰开航。因此船驶离码头,已经是日上三竿,别的客船早已远出二十里外了。
顺风顺流,船速度可观,双帆皆已升满,船破水向下游疾驶。
这种中型客船通常称为快船,满载旅客也只有四十位,终站是南京。
三江船行拥有这种快船十艘之多,每天驶出一班,十天便可抵达南京。上行的日期,如果一切顺利,二十天即可返抵武昌府,但有时会误期三五日。
船沿途不上下旅客,直航南京。
但沿途有些段江面有沙礁,不能夜航,而且有些重要的关卡需要查验,必须停泊接受检查,不得不停泊度宿。
第一天的宿站,预定是武昌县西面的三江口镇,一百七十里左右。可是,耽误了一个时辰,到埠当然也得晚一个时辰了。
三江口镇是检查站,北至黄州团风镇,南至七矾,东至武昌县城十里,所以要设关卡检查。
这里的武昌县,与武昌府城是两处地方两码子事,搞错了就弄不清东南西北啦!
中舱是官舱,但这次乘住中舱的旅客没有一个是官。
晁凌风便是十四名旅客中的一名。隔开的小舱内有四位稍为体面的旅客,他就是其中之一,拥有一处稍整洁的床位,比前后舱的大统铺要好得多。
十天旅程,彼此少不了客套一番互相请教姓名,沿途也好打招呼相互照应。
午后,他闲来无事,倚坐在舱窗旁浏览江景。
江面宽有四五里,浊浪滚滚,风浪不小,江上帆影片片,天空中水禽飞翔,两岸村镇星罗棋布,一切皆显得安详静谧,船破水的声浪是有节拍性的,反而有安眠作用。
后舱突然一阵乱,传出呼叫声。
“船家,船家,快叫船医来。”有人将头伸出右舷的舱口,向后艄大叫:“有人得了急病,快来哪!”
叫声急迫,气大声粗。
晁凌风正好倚窗外望,闻声将头伸出窗外,向后艄张望,无意中看到那人的后脑,右耳后近发根的地方,长了一颗豆大的紫痣,如果不留心察看,不容易发现。
要不是那人缠了青包头,边缘恰好位于痣上方,他也不会发现这颗痣。
世间每个人都生有痣,毫不足怪。
后舱一阵乱,不久,他听到两名船伙计从窗外的舷板经过。
“真是见了鬼啦!”一名船夫大发牢骚:“好像冲了太岁一样,船没发航就闹事故,弄得人心惶惶。现在又闹急症,竟然有人咬定是瘟疫,要靠岸,要将病人隔离送走,真像是走了霉运哪!”
“你少说两句,闭上你的乌鸦嘴好不好?”另一名船夫说:“一切有船主相当.你想造谣吗?哼!”
他心中有点不安,瘟疫?这可不是好玩的。五月天,时风时雨,时令不正,吃的江水浑浊,闹时疫并非不可能的事。
他的本能行动,是早作预防。
他的腰囊盛了不少零碎法宝,平时拴在腰上,外面加长腰带掩住,小偷休想打他的主意。
瓷制的小葫芦中,盛有性质与行军散差不多的药丸,这是他的预防时疫、提神醒脑、防呕止泻的万灵丹,救急保命的神药。
用得着,是无价之宝;用不着,不值半文钱。
不是他敏感,直觉中,他觉得同舱的三位同伴,似乎精神有点委顿,提不起精神,迄今三个人都躺在床位上,半睡半醒显得无精打采,似乎真有一点不对劲。
他吞下两颗丹九,未雨绸缪。
不知过了多久,他恍恍惚惚地睡着了。
一连串怪梦打扰着他,他睡得很不安稳。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悠然醒来。
舱中漆黑,他讶然挺身坐起,怎么天就黑了?怎么可能呢?
舱窗是敞开的,他看到窗外的星光,本能地疾趋窗口向外张望。
老天爷!船好像搁浅在岸上呢!
岸上不远处,有一堆髯火在燃烧,依稀可以看到两个人,在篝火旁坐着聊天。
“喂!大家起来看,船搁浅了。”他向邻床的旅客叫。没有回音,他心中一怔.到了邻床伸手一摸,摸到一个冷僵的尸体。
“咦!死了?”他惊呼。
四张床,除了他之外,有三具尸体。
他机伶伶打一冷战,只感到心中发冷,不祥的预感震撼
他警觉地收拾自己的包裹,悄然启开舱门,像幽灵似的在前后舱走动。
除了死人,什么都没有。
后艄的船夫,也没有一个活的。
十二名船夫,船主和七名死在自己的舱房内,艄公死在舱房旁,后舱面摆了两个,前舱面也有两具船夫的尸体。
帆仍然张在桅上.被风吹得啪啪怪响,半搁在岸上的船身,也因之而不住摇晃。
船右舷近船首处,船身内陷,船壳破裂,相当严重,可知定是发生了可怕的碰撞,因而被人拉上岸来的。
“真是瘟疫?”他悚然自问。
他相当机警,慢慢定下心神,悄然到了后艄。厨中灶火犹温,他点起一枝松明,再作一次仔细的检查。
船主和另两名船夫,是被一种锋利而细小的匕首,割断了咽喉。可是,没有血流出,行家一看便知,是人死了许久之后,故意用匕首刺割的。
“咦!为何要故意布置凶杀的疑阵?”他喃喃自语,心中疑云大起。
十二个船夫,一个不少。
后舱原来有十名旅客,但只有八具尸体。中舱十四名旅客,只有他一个人活着、前舱旅客十六名,十六具尸体一个也不少。
连船夫带旅客,共有四十九具尸年。只有他一个人是活的,失踪了两名,可能是病发时,失足掉下江去了。
后舱的八具尸体中,没有那位有耳后有紫痣的人在内。
疑云重重,这是怎么一回事?假使真是瘟疫摧毁了这艘走霉运的船,若么可能有三具被死后割断咽喉的尸体?显然不合情理。
他悄然下船,绕出两里外,在一处树林中换了一身青袍,藏好包裹和竹钩杖,手中多了一把折扇,真像一位颇有气概的年轻儒士。
黄火烧得旺,两个村夫打扮的人,可能为了壮胆,因此把簧火烧得旺旺地,都不敢向岸分的船只张望,似乎害怕船上会突然出来冤鬼怨魂。
一位村夫正在将枯枝往火上放,突然听到一声轻咳。
“哎呀……”村夫吓得惊跳起来,接着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晁凌风。
“老天爷!你……你想吓死人吗?”另一位村夫拍拍胸口,脸都吓青了。
“抱歉。”晁凌风背着手走近,用扇向身后一指:“在下从那边来,看到火光,一时好奇,打扰两位啦!”
“你是……”
“过路的,那边不是有路吗?”
“那是到黄石港的小径。”
“在下是从黄石港来的。我这人有夜游的不良习惯,信步到了此地。哦!你们半夜三更在这里……”
“我们是前面三汊河村的人,奉村长所差,在这里看守出了祸事的船只。”村夫指指远处的客船:“那艘船半夜三更,张满帆直往上游两里地的江礁上撞。恰好本村有两艘渔船泊在岸旁,十几个人把船拖到此地来了。”
“老天爷!船上全是死人。”另一名村夫说:“不知道到底遭了什么横祸飞灾。村民已派人到县城报官。可真麻烦了。死了这许多人,怎么得了?”
“哦!这里地属武昌吧?”
“不,属大冶”
“大冶?距武昌县的三江口巡检司有多远?”
他心中又是一惊,怎么跑到大冶来了?
船应该停靠三江口镇,度宿并接受关卡盘查呀!
“这里往上到武昌县,足有四十里呢!”村夫不假思索地说。
这是说:船并没在三江口巡检司接受检查。
也是说:他整个下午昏睡至三更后。而这期间,船上的人死光了。
他是唯一幸运活着的人,另有两位失踪。
他是不可能如此昏睡的,除非……
瘟疫!
他曾经眼下预防的丹药。
但既然是瘟疫,他怎么可能昏睡的?
既然人都死了,谁割断死去已久的人的咽喉?用意何在?是谁割的?
按他昏睡的情形估计,船上发现有人患病,是午后不久所发生的事,午膳通常在午牌正末之间。
他服药时,该已经是未牌初正之间的事。
那么,他昏睡约在未牌正末之间。
如果他估计正确,船上的人—一死去,该是申牌初的事了。
船是如何航行的?三江口的巡哨部为何不加以拦截?除非是船黑夜偷越。
再远航五十里才撞礁,可能吗?
舵公一死,船一定会打旋、漂流、没落下帆甚至会翻覆。可是,船居然在人死光之后,航行共百里以上。
谁在驾驶?鬼?还是那失踪的两个人?
一阵寒颤通过全身。他想起前天谭家桥镇所发生的事故。
太极堂!太极堂冲他而来的。
全船五十二条人命。除了他之外,有五十一家的老少失去他们的亲人。
“你们这些天诛地灭的畜生!”他仰天厉叫,声调完全走了样。
“哎呀……你……你说什么?”两村夫惊跳起来大叫,像是见了鬼。
“抱歉。”他心神一定:“我不是说你们。”
“你……你没有毛病吧?”一名村夫问。
“没有。哦!老乡,哪些人把船救起来的?”
“我们村上的人,我也在场。”
“很好,你亲眼看见船摇摇晃晃向礁上撞吗?”
“不,是笔直往礁上撞的。”村夫直摇头:“这件事,我们所有的人,都感到奇怪。我们都是一辈子活在船上的人,怎样行船谁都有经验。这艘船的确是有人驾驶的,笔直地斜向疾驶,冲向礁石航向稳定。可是,等我们抢救上岸时,船上没有一个活人,舵工早就死僵了。老天爷!一定是冤魂在驾驶这艘船,不让尸体喂鱼鳖。菩萨保佑!我一想起来就发抖,所以几乎被相公你的出现吓坏了。”
“也许真是鬼魂。”他感到自己的掌心在冒冷汗:“在下也懂得驾船,死人是不会把船斜向疾驶撞礁的。水流的速度相当猛,能保持顺流直漂已经难能可贵了。”
“说得是呀!那时船的航向,舵工最少要将舵左推两满把。这种大舵两满把是六尺,才能保持右冲的航线,相当费力。死人不可能将舵压出六尺的,一定是鬼。”
“你们好好看守吧!我要走了。听你们这么一说,真感到阴森森的浑身不自在。”
“相公,你别吓人好不好?”村夫又吓白了脸,赶忙将头转过,避免视线触及那艘船。
“为人不做亏心事,是用不着怕鬼的,老乡。再见,两位。”
回到放包裹的地方,他重新坐下来沉思。
假使是太极堂的人冲地而来,为何不割断他的咽喉?只有船主三个人被巧妙的手法割断,不合清理。
他又迷惑了。
如果是太极堂的人所为,凶手应该认识他,那时他昏睡失去知觉,但呼吸仍在,凶手绝不可能不检查他,也决不可能不割断他的咽喉。
只有一个可能,凶手不是太极堂的人。
“我得先留在此地,打听官府验尸的结果,再向目击的村民打听详情,然后回武昌府城去查。”他向自己说,立即动身先远离现场再作打算。
府城平湖门内的三江船行,乱得一塌糊徐。
三天了,店堂里人潮仍满,一片愁云惨雾笼罩了这家倒霉的船行。
青龙帮的总舵设在武昌站色套,帮主兼总舵主龙王公冶长虹,带了人亲自与行主刘高协商善后事宜。
青龙帮本身也有人经营船行,但不驶长程客船。
三江船行不是青龙帮经营的,但直接受青龙帮的保护,每年缴交定额的常例钱。青龙帮怎能不参与善后?
如果仅是瘟疫肆虐倒也罢了,青龙帮可以不管。可是,船主与两名船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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