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适合做啥事儿?”裘昕一头雾水的问道。
“就是……”奶娘支吾其词,不知该从何说起。
也难怪少爷不懂这“事儿”,自幼裘昕她娘就把她当成男儿养,从未告诉过她有关女儿家的事,甚至连“月事”都是骗她说是因为练功的关系,每个月必须排出一些废血,才能滋生出新血。裘昕也就是在这一大堆谎言中过了十七个年头,唯一没骗她的就是在十二岁那年,告诉“他”,其实“他”是个女的。
真的,就这么两个字——女的,其他一律有问“不”答。
唉!只因她娘自从生下裘昕后就不能再生育了,为了保住在裘家的地位,她只好与产婆及奶娘串通好隐瞒起这天大的秘密。
“就是什么嘛!”裘昕紧追问着。
“哎呀!就是……”奶娘顿了一下,转了个方向问:“少爷,你可知这洞房花烛夜是要做些什么?”
裘昕霎时羞红了脸,怯怯的说:“就是……就是……”
“怎么这会儿变成你在‘就是’个不停呀?”奶娘趁机揶揄道。
裘昕见奶娘如此,于是不服气的说:“说就说嘛!就是……就是两位……两位新人,在新婚的那夜都不……不穿衣服的……抱在一起。”
“然后呢?”奶娘好笑的继续问着。
“然后?不是就这样而已吗?”裘昕歪着头不解的看着奶娘。
“你的意思是两个人不穿衣服抱着就叫‘洞房花烛夜’?”奶娘重复了一遍。
“对呀!所以我说烦嘛!如果明晚我和那新生娘相拥而抱,你说这不滑不滑稽?她又会怎想?搞不好她会纳闷她相公的身体竟跟她一样的。”
她瞄了一眼自己的前胸,的确是平坦的没话说,那是因为她用了整整十二尺的长布捆绑的结果,若将它们松了开来,她还是与一般女子一样有着丰满浑圆的胸部。
“你是从哪儿听来的,说新婚之夜要裎袒而眠的?”奶娘记得自己不曾告诉过她这些,该不会是夫人在世前说漏嘴吧?
“是上回护院小李成亲时,他偷偷告诉我的,他还意犹未尽的表示,那一夜他抱着他老婆没穿衣服的身体,简直是爽呆了。奶娘,没穿衣服抱在一块儿会很爽吗?”裘昕天真的问。
奶娘听他有此一问,眼珠子差点掉下来,“以后别再听你那些酒肉朋友胡说。没那回事儿。”
“是吗?”裘昕用狐疑的眼神看着奶娘,总觉得她的话有问题,因为小李他们从不会骗她的。
他们有乐子一定会找她,像是逛窑子、去赌场,只可惜她身为堂堂延波侯之“子”,那些地方她是绝对去不得的。
她好无奈,女孩儿玩的东西她不能玩,男孩儿常去的地方她又不能去,有时候,她真怀疑自己到底算不算是个人?
“奶娘不会骗你的。记住,无论做什么事,都得想想自己的身份,别净给你爹捅楼子。”奶娘义正严辞的来个机会教育。
“我什么时候给爹捅过楼子了?他要我学武我就去习剑法,他要我习字,我就不分昼夜的埋首在墨水砚台里,就连他要我成亲,我连皱眉头的份都没,您说我这个‘儿子’做得辛不辛苦?”一说起这事,裘昕就连连发着牢骚。
“小声——”奶娘听了她这悲切的一番话,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
“奶娘,别再叫我小声了,或许这辈子我已不可能拥有小声的身份。”她那一句灵活剔透的大眼,在此刻却显得黯然无光。
“昕儿,是你娘及奶娘对不起你,我本想在你娘去世后就向老爷坦承这件事,但依当时的情况来看,老爷手握不少权势,有不少人在窥视着,却因为有你这位卓越的继承人在,所以他们也就不得不死了这条心,要是让他们知道你是个女孩家,你想想看,他们不闹个天翻地覆是绝不会罢休的。”
“奶娘,我从不曾怪过您和娘,我只恨自己生不逢时。”裘昕无奈一笑,“我现在只担心明天该如何骗过新娘呢?就算骗过去,久了她也是会起疑的!”
“我看——”奶娘搔头抓耳的想了一会说:“我看明晚你就告诉新娘子,说你最近染一些奇怪的病症,为了怕传染给她,所以让她委屈几天。”
“这样成吗?”
“绝对成。”
“那几天之后呢?”裘昕得先未雨绸缪呀!
“几天后嘛——”奶娘踱了几步,倏地轩身说道:“对了,你就说你要去拜师学艺,得去一年半载的。”
“一年半载?那新娘不是太可怜了吗?要是我是新娘子,一定会希望丈夫能常伴在身边的。”裘昕那天悯人的胸怀,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发挥得淋漓尽致。
“老天,我说昕儿,你别忘了你不是个好‘丈夫’,倒不如让新娘‘眼不见为净’。”奶娘忍不住敲了一下她的头。
“这我倒忘了,看样子,也只好这么办了。”突然,她觉得挺对不起那位未曾谋面的妻子。
“好,办法既然想出来了,就早点睡吧!新娘明儿一早就到我们这儿了届时就有你忙的罗!”
“我们这儿离滇州那么远,新娘子一连几天的奔波应该比我更累才是,我那么早休息干嘛!我还是多想些法子才是。”
刚才奶娘也只不过想到一年后的办法,那之后呢?要是她能活到六十岁,不是还有四十三年的时间“开天窗”吗?
不行,总得想出到三十岁都还能让她无事的办法,她才能安心睡下。
天呀!三十岁,她似乎将那新娘想的太“锤”了些吧?她现在才十七岁,十三岁不行房新娘不会起疑吗?
诸葛枫要是知道他这未来的“夫婿”将他想成是如此的“豆腐脑”的话,也许他会真的去撞豆腐,将自己掩埋在豆腐渣中。
“随你了,别明天多出一对熊猫眼就成了。”奶娘看正全神贯注思考办法的小主人。
“奶娘。”就在她欲出门之际,裘昕又叫住了她。
“还有什么事?昕儿?”奶娘停下脚步。
“爹要是知道我是个女儿身,您想,他会作何反应?”她突然问起这个困惑她已久的疑问。
“你怎么会想起这种问题?”
“您说嘛!别管我是怎么想起的。”毕竟有浓厚的雌性荷尔蒙成份在,尽管扮演了十七年的男孩,不经意还是会摆出撒娇的女儿态。
“我想,老爷一定会咆哮、发狂吧!”奶娘一想不对,急着又说:“你该不会是想向老爷坦白了吧?”
“我是有这样的打算,既然不能让别人知道,就偷偷告诉爹不就成了。”裘昕忖着:这十三年的法子实在不好想,倒台如向爹坦白来的快多了。
“你不该有这种荒谬的想法,你爹绝对会受不了的。”想想:养了十七年的儿子,在一瞬之间竟变成了女儿身,任谁也会抓狂呀!
“那么,女和女的抱在一起能生出孩子吗?”她现在脑袋里竟是一大堆奇奇怪怪的疑问。
“不会!”奶娘斩钉截铁的说。本来嘛!这怎么可能。
“所以罗!我担心爹抱孙心切,到时候来个紧迫盯人,或追根究底怎么办?总不能这样一年拖一年吧!”
“船到桥头自然直,你想的得太多了。”
“当然,又不是您嫁。”她嘴一扁,迳自趴在案台上不理她。
奶娘摇摇头,宠溺的说:“好了,昕儿。别耍小姐脾气了,过了明天,奶娘一定会帮你想出一个好主意,好吗?”
“真的?”
“当然,好好休息着吧!明儿个可是你大喜的日子。”
“您又说!”一听到“大喜”两个字,她就怎么也喜不起来。
“好,不说不说……”奶娘叹了口气,迳自摇摇头退了下去。
房内只剩下裘昕一人,遥望着远方成排的大红灯笼,她厌恶的收回眼,又看见铜镜上大大的双喜字,怎料更是碍眼。
第二章
延波府门外的大街上挤满了人潮,造成了万人空巷、人山人海的局面,大家都争相目睹这裘家大少爷成亲的排场是多么壮观、热闹。延波府内的宾客更是络绛不绝,挤得裘府占百坪以上的大厅水泄不通。下人们里里外外忙的团团转,但他们也都很高兴他们那位和善可亲的少爷要成亲了,而且主人也慷慨的为两百多名下人全都做了新衣新鞋,这使他们更是欢喜不已。
诸葛枫就可怜多了,为了将他那粗犷的身材变成娇小的体态,他只得施展缩骨功,而这一缩就缩了三天才到达吉林,这还不说,头上那顶凤冠及身上那套霞帔,就快将他折腾半死了,好不容易捱到了今天,他终于可以粉墨登场了。
刺耳的锣鼓声再加上花轿的摇晃感,直教诸葛枫打哆嗦,此刻的他还真佩服起自己来了,经过这种三天三夜的同炼狱般的折磨,他竟然还活着!
晃呀晃,晃呀晃,总算晃到了延波府的大门口,但他头上的头巾却早已晃得掉在脚边。诸葛枫掀起轿帘想偷偷的喘口气,顺便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天呀!这么多人!这是哪儿?菜市场吗?不对,没见有人摆着菜摊子。
那他们是在看杂耍罗?也不对,没见着有人在那舞龙舞狮,倒是有不少的炮竹声连天。
此时,张媒婆跑到他身旁连忙将轿帘拉上,轻声说道:“小姐,赶紧将头巾盖上吧!别在那儿东张西望的,新郎官司就快出来请你下轿了。”
“喔!”诸葛枫连忙将头巾胡乱盖上,但他也不清楚自己是在哪“喔”什么,只知道眼前这排场实在太铺张浪费了,就跟皇帝出巡的情况不相上下。
紧接着,阵阵喧哗嚣闹的叫喊声此起彼落花流水的传了开来,就在他纳闷的同时,前面那块遮着他视线的布帘子,突然被掀了起来,也就在同一个时刻,一个清秀细致、气质不凡的年轻人出现在他眼前——亏他有先见之明,事前故意在头上偷偷扎了两个小洞,以便偷窥四周的情形。诸葛枫愣愣的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意会出他原来就是新郎官。
“好一个美如潘安的新郎官呀!虽已事隔两年,但他那张俊俏的容颜似乎仍是那么地扣人心弦。”诸葛枫在心中不由自主的赞叹道。
同样的,裘昕受到好奇心的唆使,也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好一阵子,但她全身上下唯一露在外面的就是那双手,只不过,她那双手怎么又粗又大的?裘昕愈瞧眉头就皱得愈紧,眼见就快要打结了。
诸葛枫从洞中窥见这一切,察觉自己的破绽——那该死的手。于是乎,他连忙将它们藏回了锦袖中。
裘昕看着那双“怪手”竟能在自己的注视下,以迅雷之速藏回袖中,其动作之快,可能只需自己眨眼的工夫,于是,他对于这位“娇妻”是愈来愈好奇了。
“瞧她那双男人般的大手,就可以肯定她一定是其貌不扬的丑八怪,爹要是知道被欺骗了,准会气的七窍生烟。”思及此,裘昕竟笑了出来,露出她那排如雪贝的玉齿。
如此的凝眸一笑,竟让诸葛枫看傻了眼,他真的好美好美……有他当“挡箭牌”,以后就不会有人再说他诸葛枫美了;想想,真还不虚此行,终于让他发掘到一位比他更美的“男人”。
哇!真的太好了,从今以后,这“美男子”的头衔可以让贤了。他一乐,差点忘形的鼓掌叫好。
忽地,媒婆用手肘撞了他一下,他才惊觉他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一条红绫,那“美丽”的新郎官就牵涉着另一头,慢慢的将他带领下轿,往府内走进去。
一跨进裘府,他才惊觉里面的人更多。啧啧,真不愧是做大官的,其场面就是跟别人不一样,瞧里头的布置、红彩、珍宝名品,简直是琳琅满目,耀眼生辉。他嗤之以鼻的想,若将这些花费拿来救助北方饥民,不知可让他们吃上几年喔!
进了大厅,只见堂上坐了一位五旬左右、意气风发的男子,他笑脸迎向四周宾客,并目不转睛的瞅着眼着这位走起来有如凌波微步的新娘子;诸葛枫虽低垂羊头,但依旧能感受得到他那含带审视的目光是那么犀利、尖锐,更隐隐约约显露出他长年征战沙场上培养出来果决的魄力,这让伪装的诸葛枫不得不战战兢兢地不敢有丝毫大意。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一个口令,一个动作,诸葛枫被媒婆拉来拉去几近晕头转向之时,才听见最后一句致命的话——送入洞房。
洞房!他从眼前小洞瞄了出去,瞧见对面的新郎官在听见这个字眼的时候,神色为之一紧,愁思浮上面容,其忧虑的表情双他好不到哪儿去。
怪哉!“洞房”不是每个做新郎最为雀跃的时刻吗?怎么他却是一副要上断头台的绝望表情。
这似乎……嘿嘿!诸葛枫在心中暗笑三声,此刻的他,觉得这场乔装游戏好像愈来愈好玩了!
诸葛枫傻傻的被带进洞房后,新郎却一溜烟不见了,只剩下一旁的丫环在那儿排列伺候着。
不久,一位看起来较有气质一点的女孩走了起来,屈身说道:“少奶奶,少爷现在在前面敬酒,还请您稍等一下;我叫小铃儿,以后就由我伺候少奶奶。”她可爱的笑了笑后又走了出去,顺便也唤走了其他丫环。
诸葛枫这才有机会拿下那挡眼的头巾,好好的欣赏这间房。这间房满奇特的,四处挂满了字画,并不象一般新房里头尽是一些金光闪耀、俗气的摆设,这使得他又想起了适才那位“漂亮”的新郎官。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诸葛枫连忙将头巾盖上,中规中矩的坐在床沿,假装一动也不动。首先走进来的就是那位新郎官,尾于后的是媒婆及四个丫环,她们手上分别拿着枣子、花生、桂圆、瓜子,意味着“早生贵子”。
“新郎官,快将新娘的头盖掀起来吧!新娘可美和不得了,保证您会看呆了。”媒婆说。
裘昕无可奈何的想:看她那双粗手就知道她美不美了,这媒婆真会说大话,还脸不红气不喘,真是的。想着想着,她还是动手为新娘掀起了盖头。啊!美?美怎么足够形容眼前这位新娘呢?瞧她那如柳般的眉、似杏的眼、小巧的鼻,还有樱桃的小嘴,瞧得连裘昕都眼红了,可是,她那双手明明……
不容她胡思乱想,媒婆又说话了:“您瞧,新娘美不美呀!裘少爷,看您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直盯着人家瞧,就知道您看对眼了。”她做作的掩嘴一笑。而后,她又为他俩斟上两杯酒,“来来来,新郎新娘要喝交杯酒,表示年年相随,世世相守。”
诸葛枫和裘昕各拿着一杯酒,并在众人兴奋的眼光下将两手一勾,喝下杯中物。
有一阵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诸葛枫确定这不是酒香,而是来自面前这位他未来的“相公”。
裘昕也闻到一股独特的气息,但不是淡淡的香气,亦不是酒香,而是一股浓浓的阳刚味,可是令人纳闷的是,这竟是来年眼前的“美娇娘”。
他俩对视了一下,才在彼此怀疑的眼神中放下杯子。
“好了,好了,让小俩口休息吧!别闹洞房了。”媒婆一见大功告成,连忙又说了几句吉祥的话后,才领着丫环们退了下去。
喧闹过后,如今一切都归于平淡。
诸葛枫正准备拿出他的压箱宝“春宵散”时,裘昕却说:“娘子,我……娘子我……”
“相公有话请说。”诸葛枫压低嗓音,用会令自己起鸡皮疙瘩的声音说着。
“是这样子的,我……我因为这阵子身体直感不适,所以昨天我去找大夫把了脉,他说……他说……”她嗫嚅地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说如何?”诸葛枫暗忖,他是怎么搞的,说起话来那么不干脆。
“他说我这病挺严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