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变》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红尘变- 第1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精彩!好谋略!好手段,这样的凭区区一曲阙歌就令那项霸王军心溃散,真是高啊!”皂衫大汉回过神来时不禁拍桌赞叹:“难怪那刘邦可得天下,可成大业!”

  茶肆里众人也纷纷附和,或赞刘邦的机谋过人,或叹项羽的慷慨赴死的大气,又或惋惜虞姬这样的旷世红颜,你一句,我一言的发表着自己的感触,刚还沉寂的茶楼瞬时像烧沸的水热闹起来。

  “大叔也觉得这计谋巧妙吗?”小茵笑睇。

  皂衫大汉忙不迭的点头:“当然!这样的妙计真真是高明到了极点,我鲁栋先心悦诚服。”他倒爽快的承认自己的钦佩,毫无矫情。

  最精彩的在后面,“结案陈词”才是她说着故事的重点和目的。

  “大叔之前不是认为,只要军队足够强大,就可以横扫天下吗?可不知,这汉军定胜负的最后一战所用的计谋,正是以攻心而胜,”定定望着皂衫大汉,她徐徐说道:“对项羽而言,终有一日可以东山再起,成就霸业是他坚守的信念,对虞姬而言,与项羽共同进退,以他的利益为第一目的,是她坚守的信念,对项霸王的士兵来说,能平安返回家园亲人的身边是他们坚守的信念,但一夜楚歌,让他们以为家园已失,亲人皆被俘,信念一瞬间瘫塌,再无可以为之而战的理由,败,就是必然的。”

  鲁栋先被她的话震得目瞪口呆的说不出话来,小茵依旧浅笑:“无论何人,其实都是为信念而战,王者,以天下大业为信念,帅者,以家国强大为信念,卒士,以亲人平安为信念,有信念者,无畏,弱也可胜强,颓也可生焕,无敌矣,失去信念的人,再骁勇英武,也不过是只看似强大其实不堪一击的纸老虎。”笑容越来越盛:“在居国百姓心中,国师是向天传达民意的神圣存在,是他们向上天祈求国泰民安的代言人,为百姓祈祷,给他们生活的信念,给他们坚守的理由,这种稳定民心的作用,我想要比一支强大的百万之师更让百姓们觉得安心吧。一个没有信念的国家,何来强大的前途?又有何可以强大的理由?到现在,大叔还认为只要军势壮大,就足以强国富民,威慑天下,而不需要去考虑人心为坚守信念而生的力量?”

  不是她有见识,不是她心思比一般人更聪明,只是那么的巧,曾经一次,在看《楚汉争霸》时,与憬然一番闲扯,不知怎么扯到了霸王项羽凄惨的最后一幕英雄谢幕,聊到人心,聊到信仰,聊到心中信念的崩溃和坚守,甚至聊到了古阿拉伯人为信念而发起的“圣战”,这是她和憬然讨论的结果,想不到会在这个时空再次说起这些观点。

  四周一片寂静无声,人人皆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个冒出一番惊人言论的小丫头,平凡的面容,不出众,勉强可算清秀,衣着朴素,没有任何华丽之姿,可是,她那双闪着慧睿的眼睛,里面明亮华彩的光芒却令她的脸显得那样的生动,那样的出彩,有种隐隐的绝伦美丽在她的平凡脸上呼之欲出,就像含苞的牡丹花蕾,未绽,已经令人期待的颜色微浓,此时的她,看上去,竟比天下间任何一个美丽的女子都要耀眼夺目!

  “好机辩,姑娘真是才思敏捷,见解独到,令沈某受益匪浅。”那一直背对她而坐的墨绿袍裳的人转身道。

  初秋的晨,拉开窗帘,可见天际一丝弱白,树木笼在淡淡薄霜中,叶尖啜着清冷的露珠,世界似被霭霭冰色的纱隔在另一端,若远若近,指尖微凉,风似暖还寒,轻浅的冷霜将初秋拢。

  看着这男子,小茵心中浮现这样的一幅初秋罩薄霜的景致,约二十五、六的年纪,精致的眉目,英挺的鼻,削峭的唇,好出色的一付皮囊,却是神情清冷,眼底有层薄薄的霜,是刀剑上的寒光,是戈戟上的肃色,凛凛拒人千里之外,却有着为战而舞的厚重炽热硝烟,令人过目难忘。

  他站起身,目不斜视的向她走来,一身剪裁精良的墨绿衫子随着他的行动闪动着忽浓忽淡的光泽,聚散似水波,身形俊挺隽拔,步态矫健稳重,仪仪生风,真应了句龙行虎步,瞻尔不凡。

  “姑娘,在下可否坐下?”他客气的问。

  小茵心仍自恍惚,从不曾见人将“岿然英武”流畅一身而如此的自然,自然得像天生就这般,只是机械的点点头,兀自感慨,自己前生与憬然在一起,八年里出入多少上流阶层的交际圈,见的也是非富即贵,都是世界上排得上名的人物,怎么到了这世界,却仍是见一个惊一个,像初进“大观园”的刘姥姥,少见多怪的一乍一惊的,是他们太出色?还是她见识太少?

  “姑娘的这个故事从何听来?”他潇洒的撩袍坐下。

  “一个四处游历的说书人。”巧妙的避开他的问题。

  峭薄的唇角浮出浅笑,这样的笑,似霜微寒。

  “故事里的刘邦汉国和项羽项国,真的存在吗?”

  “都说了是故事,虚构,那游走说书人是这么说的。”心忽有不安起,她倒底是多事了,这样的引人注目,怕是会有风波,祸水啊,祸水,全是为了那小祸水,若不是为他鸣不平,她怎么会搞出这样大的动静,瞧,不是来了吗?这人,光是看这模样气度就知道绝不是一般人!

  锐利如刀的眼目不转睛的审视着她,几欲划破她的伪装:“可在下听着,只觉这故事里的每一个战略,每一步谋划,只有熟悉战场和兵力部署的人才有可能完成,远离战争的人,就算再心思狡慧,也不可能相象出如此真实的战斗和谋略。”

  祸水啊,祸水,连城侯真是她命里的小魔星吗?难道自己今天要为了刚才的出头鸟行为付出代价吗?

  “哎,对!我听着也觉得小丫头说的那些计谋太厉害了,怎么就那么厉害,厉害得像是真实的,不是打过仗的人还真是想不到!”鲁栋先嚷嚷着也从自己的那桌不请自来的坐过来,小山似的身躯,无形中增加了小茵心中的压力。

  怎么?还想逼供啊?死不承认,看他们能把她怎么样,何况她还知道,男人怕女人耍赖,怕女人不讲理的耍赖,而她,是个女人,何况现在还是个年龄稚小的少女,她更有耍小女生性子的底气。

  “啪”一把把茶钱掼在桌上,她噘嘴故意板脸:“这我怎么知道?我也不过是听人家怎么说就怎么描呗,两位实在想探个究竟,就去找那说书人去好了,问我,我也不过是道听途说而已,能给你们什么答案?”

  俊朗的脸微微一怔,清霜的眼瞳里荡过一阵不明其意的波动,嘴角的笑却依然。

  起身自顾离开,完全无视那座“小山”的错愕山摇,“初秋清霜”的雾霭渐起,走到楼梯口,倏地停下脚步,歪头蹙眉想起了什么。

  侧头巧笑倩兮,眼露戏谑:“对了,我忘了说,那嬴了最后一战的计谋,是个女人想出来的,是刘邦的妻子吕雉想出了这一计,呵呵呵,大叔,以后不要再小瞧了女子了,女子的智慧勇气不见得比男子差呢!”说罢,一脸欢畅的下了楼去,眼角却丝毫没有错过“小山”的脸五颜六色的变,四季颜色迅速迭换,心情真舒坦啊,总算是还了那沙猪一记狠狠的勾拳。

  “刘大哥讲的话理太偏,谁说女子享清闲,男子打仗到边关,女子纺织在家园,白天去种地,夜晚来纺棉,不分昼夜辛勤把活干,将士们才能有这吃和穿。你要不相信哪,请往这身上看,咱们的鞋和袜,还有衣和衫,这千针万线都是她们连哪。许多女英雄,也把功劳建,为国杀敌,是代代出英贤,这女子们,哪一点儿不如儿男。”边走边轻快的哼着这首曲,她的心喜悦异常。

  清霜男子双眼炯炯望着她消失的方向,沉吟片刻,忽然“噗”的轻笑出声,转眸看着满脸郁闷的下属,调侃:“怎么样,吃鳖了吧?早叫你管管自己那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性子了,这天子脚下不比边陲,在边陲,你胡乱说什么顶多也就是鸟冲你头上拉陀屎臭臭你。”

  “将军......”鲁栋先一张脸色变得更五彩斑斓精彩异常,又羞又窘就差没找条缝钻。

  “这京里,果真是......比边陲精彩何止万倍啊......”眺望栏外天色湛蓝,流云如丝絮,他意味深长的喃喃自语,嘴角的那点笑也渐沉,朦胧缥缈似隐在帘后,只剩无可藏匿的锋利。

  不知何处,传来笳角声,他眼波点点凝结,似乎又在耳边听到那熟悉的调子,在沧凉的广袤大地飘扬,寥远、深邃,吟唱着天地一幕幕传奇。 。。

十六 葬爱
脚甫踏出茶楼,小茵立即省悟过来,自己一个激动,竟忘了和檀紫衣约好在这间茶楼见面的,现在好了,她还没有见到紫衣,人却已经出来了。

  回头看,茶楼门头上的绢制大红筒形灯笼在风中微摇,下悬的碎穗飘舞婆娑,檐角下伸出的行书着大大的“茶”字的旗幅迎风招展,抬眼望那二楼的直栏,想到上面的那两人,她就不由头疼,这再回头,是不大可能了。

  左右顾盼,见茶楼斜对面有一个卖小吃的小摊子,在那里可以清楚的看到茶楼进出的客人,倒可以先到那里坐着,等檀紫衣来了,在茶楼门口截住他就可以了。

  这是个卖“江米团子”的小摊,几张小桌,坐着三、四个客人,小茵要了份团子,一壶麦茶,坐在桌边百无聊赖的等着檀紫衣。前世的她,爱极了咖啡,喜欢那醇香浓郁的气味,喜欢那种苦带微酸的口感,细滑而迷人。最喜欢在风倦云慵懒的午后,磨一壶豆,煮出一醇厚黑浓香,对着硕大的电视屏幕,看那暖调子的欧洲艺术片,在摇晃的镜头中,品着咖啡的香,缅沉于缓慢而平静的氛围中。这个时空,没有她熟悉的咖啡,麦茶的焦香,郁淡微苦的味道,让她找到与咖啡似曾相识的感觉,每每饮一口,总觉是在慢慢沉淀前世的记忆,那恍如隔梦的纠缠一生。

  摇晃着粗陶大杯中的金黄麦茶,她怅触微忡,轻吮一口,香溢鼻,记忆翻飞如千山云叠移,有点点熟悉感觉在其中若隐若现,那是她做为“童颜”还仅余的前生感觉。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我不是让你在茶楼等我的吗?呈画呢?怎么他没有陪着你?”温润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

  抬头,暖花白色的对襟大袖袍衫,腰缠麒麟口的锦带,头戴帻冠,簪了根碧玉簪,面若璧玉,目宛朗星,俊逸轩昂,阳光下,流淌一身的高贵风流,生生夺了多少人的视线。

  “呵呵”的低声笑,她心中隐隐得意起来,因为,这样出色的男子,那双清润的眼睛却无视其他的正关切的注视着她,只看她,他黑沉深邃的眼瞳中里只有她的倒影,无论是多么矜持的女子,都会为爱人专注的注视而骄傲自得,何况是一个如此引人瞩目的美好男子。

  “我让他先回去了,我和他也说不到一块,杵在一起怪别扭的,坐在这里,是想看看大居九京的百姓最平常的生活,看看这里的人的衣行言语举止。”她又低下头喝了一小口麦茶,嘴角却是掩不住的偷乐。

  他拂袖撩袍坐下,微笑看她:“可看出了什么?”

  “市井之中隐乐趣,人生百态尽其中,叫贩行乞拉车驱卒皆有禅意。”

  “何意?”

  “万般生相归一化——为生尽力而为而已,无论是苦是乐。”小茵从杯沿斜眼笑嘻嘻的睇他。

  一怔,寒星般的眼睛忽沉,闪过意味不明的光泽,却稍纵即逝,他笑了笑,一贯的温和如风:“你啊,总是有这么多的想法,真是心有玲珑七窍。”抻手为她拭去嘴角的一点茶渍,自然得就像他常常这样做似的。

  光天化日之下耶,这里怎么也是保守的古代耶,虽她不在意,但周围几个女子嫉妒如刀的目光扎得她不自在,若真可以化眼为刀,恐怕她早已经是千刀万剐了。她脸已经腾的红起一片,一口茶也呛在喉,咳嗽不止,他自然而然的伸手为她轻拍抚背。

  “怎么不小心点,慢慢喝,不要急。”

  “紫衣,刚我瞧见你了呢,站在城门上,虽然远远的瞧不太清楚,但我还是知道是你,你一身深紫朝服,站在皇帝的身边吧?”急忙转移话题的问。

  刚才国师出行仪仗,她远远眺望,只见高高城墙上站满朝官禁军,其中一点明黄最抢眼,那种天下最尊贵的禁色,无庸置疑是当今天子——正德帝,而他身侧那抹浓紫的身影,是身着正一品官服的檀紫衣了。

  见她不再咳,他收回手笑答:“这么远你也瞧见了?嗯,刚我是站在皇上身边,还有贵妃娘娘。”

  “贵妃不是身怀六甲了吗?也要劳动她也出来一起送行啊?”她纳闷的问。

  “历朝国师每年的代帝赴殷山祭典非同一般,朝官无论官位高低,后宫无论封号多显贵,一律要按例以礼相送,这是居国三百多年来雷打不动的规矩。”

  “想不到,那小屁孩这么的金贵......”她小声嘟哝,想到刚才见到的楚玉令人震慑的贵胄威荣,不禁又恍惚起来。

  “你现在知道连城侯在这个国家身份是何等显赫了吧。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他话峰一转:“无论小侯爷对你多么的宽容,你都不要忘了尊卑,他,毕竟不是常人。”

  尊卑吗?从与楚玉相识到现在,他还真从没有用自己的身份压过她,小瞧轻慢过她,对她,他是相当的平等而待的,以至于她也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忘了他是何等的尊贵,所以才会在今天看到他那衣贵冠华的模样后,才省悟,他和她,是不一样的。

  可是,真的不一样吗?那个轻浅的笑,那句无声的戏谑,却将他们的距离化开,他的态度,让她怎么生出敬畏之心?

  不想再和他讨论这个问题,她好奇的问:“紫衣,你今天领我出来什么事?”

  “带你看看这里平民百姓生活中的‘禅机’啊。”他浅笑,炯炯望她。

  居国虽然在十年前遭受一场巨大的战祸,但经过十年的休生养息,战祸造成的国家和人民的创伤已逐渐恢复,国力也日渐升平,大有物资富裕,民心安泰之势。

  九京中的朱曲大道,是京中有名的百年商业老街,道边大小商铺林立,四下延伸有无数深巷小道,交错纵横,民居前堂阁下也皆是各式商铺,各行各业都以能在这里开设有店铺而引以为傲,以至于这里的地价一直是万金而论的居高不下。

  每天从开市到深夜,这里始终人声鼎沸,热闹喧哗,一派天下太平盛世的繁华景象。

  来到这个时空这么久,小茵是第一次上街,第一次接触到古代的街市,她睁大眼,好奇又新鲜的东张西望,看看这边卖的纸伞,瞅瞅那家挂着的手编彩带,摸摸这店里的丝绸,鉴赏那摊买的字画,真是忙得恨不能多生出两只眼睛来。

  檀紫衣一直微笑着跟在她忙碌的身后,她感兴趣的,就掏钱为她买下,她不明白的,就为她解释,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她因为只顾着东张西望而几次险些被人撞倒,也是他体贴的护着她,这种温柔而毫不唐突的细心,让她的心中甜蜜如丝,被人这样用心的呵护着,原来是这么的幸福。

  那里有人在卖艺,唱的是奇特的异域调子,她听得稀奇,不由放慢了脚步,扭头回望,一下没注意,和前面走来的人撞了个满怀,一个趔趄几乎摔倒。

  有力宽厚的手,温柔的扶住她往后倒去的身子,郁洌的旃檀香盈鼻而来,那温暖的体温近在�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