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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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变-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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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力宽厚的手,温柔的扶住她往后倒去的身子,郁洌的旃檀香盈鼻而来,那温暖的体温近在咫尺的醺热着她。

  “唉,瞧你,走个路也不能让我放下心来。”无奈的轻叹,掌翻转,修长的指不紧不松的包握住她的手:“这样你该好好走了吧,我也可以放下心来。”

  回眸看他,冠世的清俊脸庞,眼中全是柔柔水波般的温柔,笼含宠溺,灼亮她的眼瞳。周遭的人声渐渐沉去,世界的颜色也不再可见,只剩他和她,她只听到他怜惜的那声叹息,只看见他黑亮的眼睛,里面皆是令她心悱然若丝的温柔颜色。

  “紫衣.....”她似喟似嗟低低唤他的名字,是她心中的呢喃。

  “嗯。”浅笑回视她,轻声的应,掌微紧,像是回应她所有的感慨,又像给她一世的应承。

  小茵笑粲宛花,真的很幸福呢,原来这样心无旁鹜喜欢上一个人,不计所有的注视一个人,是这样的幸福啊,她的幸福,是他眼中那徜徊不离的温柔。

  两人拉着手一路慢慢闲逛,说书的,弹唱的,算命的,卖油饼的,贩夫竖子,市井细民,满眼的浮浮众生相,是俗缘,是尘业,却是如此的生机勃勃的鲜活。小茵兴趣盎然的看这京城的一派热闹,心头甜甜,手在他温暖的掌中,由着他牵引而行,在他细心的呵护下在人群中穿梭,就像自己是一叶孤舟,在苍茫大海中,有着一盏明灯在指引领航人生的路程,安定,平静而有归属感,不再彷徨迷茫。

  嘴角忍不住的笑意,看着眼前的人,乌黑如缎的发,宽厚的肩,挺直的背,透出性格的坚定,步态优雅,衣袂挟流云之姿,完美演绎清贵不凡。温煦的阳光铺洒在他的身上,洒下一肩的金色,白玉般的耳廓更显白瑕,衣襟上那一小处露出的脖子皮肤,细腻宛如冻脂,看得小茵心微跳,这人,怎的生得如此美好?

  一路上,就连男子也会对他注目而视,也引来多少女子倾慕的眼光,为她招来无数嫉妒的眼,那些人似乎不屑于她这样平凡的一个小丫头,竟可以和如此轩昂不凡的男子携手而游。

  正自满心窃喜时,他突然停住步伐,回头笑道:“已经是晌午了,我们在这里用午饭吧。”

  眼前是一座五层高的酒楼,雕梁画栋,悬纱挂霓灯,处处彰显华贵雍容,门头匾上龙飞风舞行书——归初楼。

  早有门前迎客的店倌出声招呼:“唉,真是贵客来,满室篷辉啊,这不是右相大人吗?快请进,还是您老惯坐的雅间吗?”看来他是这里的常客,店里店员都熟悉他的喜好。

  檀紫衣微笑点头,牵着小茵的手进了门去,那店倌好奇的偷瞄了眼小茵,也不敢多看,忙点头哈腰的在前面引路,心里却自奇怪,这一向洁身自好的少年右相,从不曾传出什么风流韵事,也没曾见过他带女眷同行,这次却带着个小丫头。再偷瞄了眼他们相握的手,不由更加惊讶,这小丫头是何等人物,竟然让矜持自重的右相大人不忌身份的执手而行。

  进到一间清雅的厢间,店倌看到更让他惊掉下巴的事,尊贵的右相居然亲自为那小丫头倒茶,还轻声细语的问她喜好吃什么,这样的场面,让那店倌张着嘴忘了招呼。

  感觉到店倌逾越的眼光,檀紫衣微蹙眉,还没有看那店倌就已经吓得他忙低下头不敢再望,手微哆嗦的立在一旁,天下谁人不知道这少年至贵的右相,虽然年纪未及冠,却是行事果绝,手段凌厉,素有“笑斩佛”之名。

  “这间‘归初楼’是京中最闻名遐尔的一间酒楼,他们这里的卤汁鸭、煎雏肉、鲜果龙船和鸡汁云腿最为出名,你试试?”他转脸询问。

  小茵含笑点头,她对这里的饮食习惯也不太了解,就让他来做主吧,檀紫衣当下点了几道菜,几色精点,几碟小食,一壶松醪酒。

  倚在窗栏边,她仰起脸,略已带凉的风吹拂在皮肤上,秋水般的沁凉,暖煦的阳光照在身上,又是点点暖,这两种矛盾的感觉在她的身上交叠,意外的舒服,让她生出临窗点云过,指揽凉风信的闲散感觉。窗下,是街市喧哗,叫卖讨价,有孩童的“咯咯”笑声,谁人小院里,练戏的花腔传来,唉唉咦咦的媚如丝,伴着集市的熙攘,一切是真实,又有几分人生如梦的幻。

  “紫衣,那里是什么湖?”她伸指指着远处隐约可见的一处不见边际的大湖问。

  不用起身,他已经知道她指的那个方向是哪里:“那是神武湖,是当年皇上为皇后而筑,以皇后的封号命名,这湖是九京无论平民贵族休闲游船的胜地,湖景秀丽,水光云影,甚是美丽,尤其是湖中万顷碧荷,更是美不胜收。”

  “这里远远看去,已经是烟波浩淼,环翠似屏,引人向往了。”小茵眺望感慨。

  笑看她神往的脸,他心中爱怜,夹了筷菜放到她几乎没有动过的碗里:“你若肯坐下来好好吃完这餐饭,待会我就带你去游湖,让你尽情领略神武湖的美丽。”

  笑盈盈的回首,眼眸似嗔还娇的瞥他:“你要挟我?”

  她坐在栏楯上,鸦色薄鬓,白净皓质的项,葱青色夹衫,月百褶裙,半悬的脚在裙裾下露出一点新绿色的绣淡粉桃花的绣鞋,玉色的手扶在古棕色的雕栏上,越见纤手柔美,阳光下的素脸,小巧婉约,一双清亮大眼明媚得像采撷了万道光华,她身后是碧空万里无云的干净,唯有一行飞鸟蹁跹过,绝美的背景,有少女如莲独立其中。暖风穿栏而过,吹起她的裙角,拂起她额前细密的留海,耳下晶莹的水晶耳坠摇动闪烁,点点碎亮,晃花了他的眼,也灼痛他的心,点点密密的痛,像戒香在烧,烧断他才起的念,才生的意。

  “算是吧......”他胸口一窒,深呼吸,转开眼去,拈起酒杯,进一口,细细如线微凉,到了胸膛却又燎烧若火。

  湖边有租船的人家,檀紫衣租了艇小舟,由着一个老船家划着慢慢悠悠往湖深处而去。

  暖煦的阳光下,湖水澈蓝,细细密密的微波荡漾,湖边杨柳摆风,垂丝拂水波,婀娜多姿;远处可以看见一片连绵起伏的荷浪,碧叶田田,翻涌似波可挹,或白或粉的荷花点缀其中,交相辉映。远处是朦胧翠山若屏,拥翠环立,有亭榭山寺半掩在浓密松柏中,满目绿色,偶有早红的丹枫仿佛一点精笔画染,风韵天然,宛然一幅壮丽宏伟的山水画卷。

  富贾贵躬的华丽画舫,平民庶萌的乌篷小舟,在水面穿行,同游同乐,无分贵贱,隐约可闻歌女的曲歌若有若无缥缈而来,犹如人间仙境。

  小茵完全陶醉在这美丽的景色中,深吸一口略带水气的凉风,有淡淡荷香,绕娆沁人心脾,不觉心旷神怡。

  檀紫衣坐在船首,凝目她的喜悦,那张清婉小脸上不加掩饰的流露出像孩子般的纯真和明朗,这样的生动,这样的鲜活。

  感觉到他的沉默,她奇异的侧头望他,以目光询问,檀紫衣笑笑摇摇头,将心中的所有浮想压下,转眼眺望远处,一一为她指点美丽景点,小茵心中的那点奇异也很快在他的传神描述和美丽景色中消失,转瞬忘了个干净。

  望着澄净若镜的湖面,小茵不由感慨:“如此巨大的湖,筑造要多少人力财力啊,真是只有天家才能这样的大手笔,为个女子倾全国之力,极尽所能,真可谓‘荣冠三千后宫,羡煞天下女子’!”

  “神武皇后受得起这样的荣宠,当年造湖时,居国上下百姓无一不积极响应,捐钱捐物,还主动加入造湖的队伍,甚至有不少人是不要工酬的出力造湖,神武皇后,也是我迄今唯一敬佩的女子,文武双全,睿慧有谋,用兵如神,行事知度,而且爱民如子,贤良谨己,为天下女子的表范。”檀紫衣不吝赞美的道,小茵暗想,能令自持自傲的檀紫衣如此不吝言辞的大加赞美,这女子必是难以形容的出色。

  一边划舟的老船家听了也忍不住插话:“是啊,神武皇后娘娘,真是天下最善良和善的贵人了,我们老百姓无一不尊敬她,以她为荣,唉,可惜啊,老天不长眼。。。。。。。。”老翁叹气不再说下去,一脸的惋惜黯然。

  小茵不解的望向檀紫衣,他接口说:“神武后于十年前薨殁了,她若还在,居国应该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怎样?”小茵问。

  目光闪烁不明其意,笑而不答,转头却吩咐老船家划舟入荷池,微扬颌示意:“今日我们不谈家国天下事,只论湖光山色美,神武湖的万顷碧荷是湖中一大景色,以‘风吹荷浪挹若波,菡萏飘香濯清涟’闻名于世,是来神武湖必游的一景。”

  总觉得今天的檀紫衣有点奇怪,虽然与往无异的一贯温和煦煦,也若平时一样的细致体贴,但是,在她回头的不经意间,常常会捕捉到他的眼中出现一丝隐晦的寂寥,淡而不易觉察,见她看来,他眼中的寂寥又会很快消失,恢复原来温润柔和。

  他既然不想说,她就不会去问,以他的性情,若是不愿说,即使她怎么去问,怕也不会说什么,就算说了,多也是敷衍之词。女子,又何必以聒噪自诩解语花,以探究他人心思为体贴?她从不是这样的解忧贴心红颜,从来就认为,再亲近相爱的人,也要互相保有隐私和自己思考的空间。

  略俯身,抻手撩拨碧净湖水,皓白的手腕,清绿的水,映衬得分外娇美,眸波俏生生的转向他:“嗯,我们今日只谈风月,碧湖青天色,飞鸢惊鸿澜,问西风,莲香何处来,催发兰舟,采得一陇鲜芳色,莫令风光好景虚设。”霁颜笑,既然他今天要给她一个美好无虑的约会,那她又何必自找不快,纠缠一些有的没的,不如忘却所有,尽情享受他营造的美好。

  眼睛一瞬不瞬的望她,内里光泽若波微澜,似乎想要把她此时美丽的笑容深深印入脑海般的专注,回给她一个暖彻心脾的笑:“莫令风光好景虚设,说得好,只活在当下,何必自扰前程。”

  无论明天怎样,今日的美丽,那怕是虚幻梦境一场,他也要紧抓住这一刻,即使所有终要湮碎,他心中也永远拥有这一刻的记忆,记忆中,他曾为自己放纵过一次,也曾如寻常男子般为情心跳悸动,这样于他,已经足矣。

  荷香渐浓,偶有鱼儿越水跳波,惊起波澜粼粼,也惊得她笑声宛如碎洒的银铃,小船轻摇,荡开层层细密水波,侧有湖中的水鸟,啾鸣飞掠而去,留下一行羽剪青天色的蹁蹁画影。进入荷丛,荷高过人头,郁郁茂密如林,簇拥一方满绿天地,舟过,漾起一波波碧浪,也推开一丛丛荷澜,相映成趣,美不胜收。近秋,硕大的荷渐显残色,碗大的花早盛过,已经生了不少莲蓬,子清嫩有淡香。

  她性起伸手采莲篷,剥出莲子,去皮和芯,递给檀紫衣,他也不说话,笑着接过,放到嘴里慢慢咀嚼,顿时莲香溢口,满嘴清爽。

  小茵眼亮亮的看他,面似温玉,俊美无俦,一身清雅轩贵,坐于舟首,仪仪有瑷姿,暖白的锦衫,流水似的广袖铺洒在船板上,流淌着白云般的蔼彩光泽。四周的一片叶绿微淡的映在他脸上,更加衬得他的面颊璧色莹华,眼瞳盛满柔情旎旎,似亮还朦的凝视着她,心仿若有小鹿在轻撞,垂下头剥莲,以掩饰自己的心动羞涩。

  将剥好的莲子放入嘴,那边檀紫衣已经出声提醒:“哎,怎么不把莲心剥了,这样吃不是苦得很吗?”

  已经迟了啊,嘴里的苦涩已经让她脸皱成团,真是贪恋美色的下场啊,一个心神恍惚,竟然连芯也忘了剥,谁说男子就不能以美色迷惑人心?瞧,他不就是一个?

  那人坏心眼的笑起来,她好面子的自顾逞强,依然倔嘴道:“我就喜欢这么吃,不知道吗?莲芯,清目祛火,安神补脾胃,益处好着呢。”她自圆其说,边还装出喜欢的样子将口中那个莲子勉强囫囵咽下,那个苦啊,真是有口说不出。

  “哦~~~,这样啊~~~。”他意味深长的拖腔说,眼眉俱带玩味的笑。

  他要是相信她的话才是天大的怪事呢!脸上火辣辣的烧,她又窘又羞,却是再也不敢剥莲继续吃了,总不能为圆谎就真的一直“口吃黄莲有口说不出”吧?抓着那把莲正左右为难时,瞥见他脸上笑意越盛,她羞得几乎要遁地而去,恼羞成怒啊,恼羞成怒,再顾不得形象,她气恼的将手中的那把莲子塞到他掌中。

  “要吃自己剥,我现在不高兴伺候你了,今天我放假!”转头鼓腮看荷。

  “呵呵呵”他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她的窘涩,她的娇憨,她的纯真,她的孩子气,令他无一不觉爱之想掬,这样的女子,他再也不会遇到,他永世难以忘记她的美好。

  “小茵。”轻声笑唤。

  她诧异回首,那人正满眼缱绻爱怜的看她,星子般的眸里全是她的倒影,无视其他,只有她,呢哝的是爱的私语,微摇的是一帘盈盈爱的煦风,情香若菊,清淡悠长,蜿蜒入她心。

  天地所有声音嘎然止,犹剩他那声低唤“小茵”,像走过千世,忽来到身边,只此一声,所有彷徨迷茫融去,已经知道自己所属,心在顷刻间化了,融了。

  笑回视他,她的笑让他脸上光华璀璨如玉珠,伸手向她,她也递出手,指尖轻握,只是点点,温暖的体温从指尖交缠传递,融成情爱的温一指间,如淡酒一觞,缈缈香,已经令两人心醉醺醺,美丽陶然的何止是这身侧至美荷景。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单衫杏子黄,双髻鸦雏色 。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日暮伯劳飞,风吹乌臼树。树下即门前,门中露翠钿。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青如水。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鸿飞满西洲,望郎上青楼,楼高望不见,尽日栏杆头。栏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卷帘天自高。海水遥空绿。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她唱吟,曼妙清越的嗓音,歌声婉转悠扬,穿梭在叠叠荷泽中,宛然凌波神女一曲醉人间。

  檀紫衣静静看着唱曲的小茵,嘴角带儒雅淡笑,心底千绪迭起,有甜,有痛,又有憾,百味交陈。只惟有将这刻在心中临成淡墨一卷,画进灵魂,为他的初恋葬下一冢,或到年年莲开时,记起这暗香浮,荷涌田田,青裳少女吟唱的一幕,是他为抱负付出的永远的痛,虽哀,但不得不为,值与不值,他不问,既已成青冢一捧土,何须再问。

  新月似弦,照转回廊,洒下一地清霜冷辉,檀紫衣身披清冷月光在小厮的提灯引照下而行,穿过长长的转廊,来到一处小院前,小厮上前叩响门上的铜环。

  “谁?”门内守夜的童子问。

  “少主子来了。”

  栓栏一阵响动,门开了,小童恭敬迎进檀紫衣,檀紫衣径直向院内走去,才过了洞月门,就见院中伺候的丫鬟婆子们俱相迎出,恭敬福礼。

  他停步问:“夫人呢?”

  “泰风轩”里的主事大丫鬟蕊珠忙应:“奴婢见今夜风甚是清爽,刚扶了老夫人到园中透透气,夫人正在园中呢。”

  “今晚夫人用膳可好。”抬步往园子里走去。

  蕊珠慢半步紧跟在后的小心答:“夫人今晚胃口不错,进了一碗新米饭,菜色用了不少,尤其是今庄子里新供上孝敬的新鲜芦笋和腊猪腿肉,吃了不少,饭后还用了一小盅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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