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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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变-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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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赐婚
天色朦朦趋亮,昨日的秋热一夜间渐渐退去,笼在薄烟般雾气中的世界,带着几许微寒,一辆挂着玲珑回风灯的华丽马车踏破寂静的由轻雾中驶来,“嘚嘚”的声音,在此时还空旷无人的大道上格外清晰,载来整街清冷的萧瑟。

  神情沉重的李夫子半低着头垂手站立在相府门前,掩不住满身的忧心忡忡,一身简朴衫袍,微皱不见素日的平展,显然是整夜守候待信,不觉流出点颓然,往日里精亮的眼此时却是熬出几缕血丝,听闻到马车声,他倏地抬头引颈望去,急切的往前迎上几步。

  车稳稳停在府门前,随车小厮跳下车沿,躬身打起帘,浓酽如紫云凝的锦罗朝袍,伟岸的身影,扶在小厮肘上,踏着鎏金脚蹬而下,举止行动间,腰间束金玉带十三鞢銙摇曳碰撞,金玉相击脆响,洒下一串轻透的“叮铃”声。

  “少主子,怎么样了?贵妃她。。。。。。”李夫子趋步上前急不可待的问,又惶惶不敢说完,惟恐一句真成谶。

  一夜守候未眠的英俊面容上,是浓浓化不去的疲倦,寒星般的眼里全是困乏,又有着种隐在疲惫不堪后的独忖深思,站在车前,他静静看着府前坐立的两尊威风凛凛的狮座,抿唇不语。

  心隐隐不安的“突突”跳起来,李夫子嗫嚅着唇:“少主子。。。。。。”

  “皇上口谕,今日免朝奏。”檀紫衣突然出声道,声音轻得仿是这渐散的雾般的轻薄无痕,泛着血丝的困倦眼睛里,没有一丝情绪的平静。

  微怔,李夫子不解,蓦地,省悟过来,惊得张着嘴不知道如何做答。

  一手负在身后,无意识的以拇指摩挲指甲:“贵妃娘娘,在五更天时,已经小产失胎,现在还在昏迷中不曾醒来。。。。。。皇子。。。。。。于整个计划,我们已经失去一步重要的棋。。。。。。”

  “这。。。。。。怎么会如此。。。。。。贵妃身边的人全是我们精心筛选过的。。。。。。绝无一点庇漏。。。。。。怎么会。。。。。。。李夫子被这消息震惊得面无人色的语不成声。

  移步向前往府内走去,步伐虽缓慢,却坚定不乱:“再猜测失算的原因已无益,现在最紧要的是,下一步该怎么做,我想,我该会会一直安插暗探在我府内的那幕后主子了。”

  从震惊中回过神,李夫子步履虚浮不稳的迭步跟上:“可是,贵妃那里就要置之不理了吗?”

  攸地止步,回身,冷冷的看着启蒙先生,薄峭笼润腻光泽的唇噙着抹讥讽又无情的笑:“先生当初是怎么教导学生的,莫非先生忘了?学生可是一分一毫不曾敢忘,于弃子,切勿有一点迟疑怜悯,怀妇人之仁,不过是无意义的假慈悲,终是贻误自己前进的步伐,贵妃已经失去龙胎,无论是有人下手谋害还是她自己身体不和而导致流产,现在的她,对我完成目标再无任何价值,没有价值的东西,我为何还要多费心神?至于她以后的福祸,就看她的造化了。”

  停下话,他笑意更加残忍冷漠,抬眼眺望灰色吐白的天际,低低有若絮语自言的道:“不。。。。。。或许她的小产失胎。。。。。。还可以助我最后一力。。。。。。也算物尽其用了。。。。。。”说罢,他甩袖大步向前,心无旁骛的继续着前进的步子。

  字句如刀,犀利无情,刀刃般的冷,冷彻得李夫子心惊肉跳,站在那里,怔怔看着那紫色的俊雅身影渐行渐远的消失在轻雾中。李夫子忽然意识到,少主子已经将自己的心炼成最无懈可击的坚垒,无情,狠绝,不择手段,这是坐天下的人必需的冷酷心性,只有利用权衡,没有仁慈和爱怜,再无一丝弱点可让人趁。

  蓦地觉得心生寒意,不禁打了个哆嗦,这样的少主子,不正是他一心想要培养的吗?可是,为什么觉得那样的害怕,揣揣不安?当初逼迫少主挥剑斩情断爱,现在想来,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对还是错,走到现在,即使前面是万劫不复的地狱,他也只能一同舍身共赴了,少主子若是化身为嗜血修罗,他亦同往。

  平日里人来人往热闹喧哗的兰栖殿像失去了生机似的寂静,静得宛如座空殿,冷清,死寂,悄无声响,压抑着一层浓重的不安气息,连带在殿中走动的宫人也屏声敛气,每行一步,较之往日更加的小心翼翼,更加的惶恐紧张。

  兰栖殿的主子,一夜之间莫名其妙的突然小产失去龙胎,这样诡异惊人的事,突然得让人难以接受,可怕得让宫中的每一个人都胆战心惊,谁知道这事情的背后,会有着怎样难测的巨变呢?人人自危的惶惶不安。

  繁丽又雅致的寝殿里,层层叠叠的孔雀羽线绣芙蓉的垂帐后,钿八宝花樨的黄花梨木大床边,一张雕花椅上坐着正德帝,他难掩倦态的一手以肘撑在床榻边,另一手半垂腰间置于腿上,布满疲倦的眼,浓重的黑眼圈,全是彻夜未眠的痕迹。形容淡静如水,在疲倦下,全是空空茫茫,不见任何多余的情绪,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床尾火架上的黄铜镂空花鸿雁纹的火盆,燃着为妇人止崩调血的香艾,正冒出的袅袅白烟,在寝殿内弥笼下浓浓的艾的青苦气味。

  床头传来一声模糊的嘤咛声,躺于床上的女子逐渐转醒过来,听到那声娇咛,正德帝蓦地回过神,强打精神的探头看去。

  “爱妃,你醒了?”轻声问。

  檀霓衣还在神智不清中,过了一小会,才慢慢恢复意识,也渐渐感觉到小腹处的隐隐作痛,平时微感酸胀的腹部,此时却是种失去牵制物的空虚感。愣了愣,骤然明白过来,不知从那里爆发的力气,不顾身体虚弱的猛地从床上半撑起身子,花容失色的抓紧正德帝的袖裾。

  “皇上。。。。。。皇儿呢?臣妾的。。。。。。皇儿呢。。。。。。?”她秋水般的眼凝着巨大的惶恐和痛苦,披散的浓黛云发,凌乱的披叠在肩上,更显得那张小脸此时的苍白憔悴,仿佛夜风中岌岌要凋的昙花,悲凉又凄楚。

  正德帝平静的看着她,微带怜悯:“爱妃,你失血过多,御医说要静养调息,忌情绪激动,心忧患虑,你先躺下好好休息,其他一切,待身子好后再说,朕这就唤人给你进汤药先。”说罢就要召唤宫人奉上药。

  檀霓衣此时已经完全不顾什么礼法宫规,固执的揪住正德帝的衣袖,激动的喊:“不,我不要喝什么药!我要知道,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她的大力拉扯,让正德帝外袍衣袖一滑,领襟往肩上松塌了几分,显得仪容狼狈不整。正德帝对于她的失礼,视而不见,弯长的眼默默的注视着她,眼底流露的那点怜悯却是在渐渐消失退去,只剩下种说不清的意味,而处于激动中的檀霓衣,却没有看到这眼中的变化。

  “爱妃,事已至此,不要再恸伤心神,殪者不可追,你好好保重身体,把身子养好才是最重要的。”正德帝语调不急不徐的道。

  他的话让檀霓衣面上更失血色,明白他话中意味,慢慢颓然放开紧抓住的他的袖角,珠泪滚滚而下,一滴一滴,越加汹涌,逐渐在那苍白却依然精致绝美的脸庞上划成泪的洪流。

  见她似乎已经接受事实的平静下来,正德帝扬声传唤宫人奉进汤药,亲手接过,细心的吹了吹,以唇试过温度合适,才递给檀霓衣。檀霓衣视若无睹的没有接过,只是流着泪定定的看着正德帝,涣散的眼神逐渐凝聚,化成到忿恨绝厉的光芒。

  她咬牙切齿的恨恨道:“皇上,你要为臣妾做主啊,臣妾腹中皇儿再有三月就要临盆,却在此时莫名其妙的失去,这。。。。。。这叫臣妾如何能接受?臣妾自知道怀有龙种后,起居饮食一直是倍加小心,处处谨慎,绝无可能会这样毫无因由的突然失去皇儿,一定是有人在暗地里谋害臣妾!一定是!请皇上为我们苦命的皇儿讨个公道,为臣妾做主啊!”

  正德帝深深看一眼她在仇恨中扭曲的脸,眼里的复杂神色起了些许波动,又渐渐沉进眼眸深处,他叹口气,将药碗放在床头边的鸡翅木小几台上,沉默了片刻,站起身,轻声道:“御医诊,爱妃先天气血虚,于孕晚期更加无法承受孕胎,以至气弱孕身渐崩,终失龙胎,爱妃的身子,以后怕是再难受孕。。。。。。”

  檀霓衣半撑在床上的身子抖得象风中的枯叶,睁大泪眼,难以置信正德帝的话,喃喃:“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顿了顿,正德帝又徐徐道:“爱妃放心,虽然无法再为天家添圣嗣,但朕决不会待薄了爱妃的,檀氏一门不会因为这件事而有半分损失,朕已决定,将宝珠公主赐婚檀右相,加封檀相为一等定桓伯,封你父为太阁大学士,国酒监,赐檀府银三百万封,金一百万封,绫罗绸缎一千车,田一万佃。”

  面对正德帝的厚赏,檀霓衣却说不出个谢恩来,与曾经在她手边俯手可得的皇后之位,这些根本不值一提!她完全懵了,至今不能清晰分辨,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失去即将得到的成功?一切像场恶梦,让她从高处重重摔到谷底的恶梦,为什么会这样?

  还有,她以后真的再也不能生养了?一个无法生养的宫妃,即使再得荣宠,也等于没有任何前景可言,若同失势!

  想到这,檀霓衣绝望的瑟瑟发抖,泪如泉涌,抬眼看去,站于床前的自己侍寝了四载的天子,满脸淡然,眼神深邃,无半点丧子的忧痛,俯视着她的弯长眼睛,疲倦又冷淡,带着疏远索离,那样的冷漠平静,全无往日里对自己怜惜疼爱的神情。他立于床前的高大身形,遮下一处浓郁的阴影,将她娇弱孱柔的身子牢牢的笼住,胸前张牙舞爪的龙章绣,瞠目怒视她,似乎在嘲弄她,又像是要把她嚼碎撕烂,她莫名的生出种惶恐害怕的感觉。

  “皇上。。。。。。”这样的正德帝让她觉得陌生,她不明所以的惶惶低唤,心底突然爬起阵冷意,在此时虚弱的身体肆意的狂虐。

  正德帝没有情绪的俯视着她,簌簌颤抖的嬴弱身子,惶恐惊惧的小脸,含泪惊悸的眼,完全失去了平日的雍容华贵和张扬高傲。

  “爱妃好生养着吧。”留下一句不冷不热的话,正德帝转身向殿外走去,优雅的步伐,却是没有一点留恋,走到帘外,突然想起什么的停下步子:“对了,那碧簪海棠甚是娇贵,以爱妃现在的身子,也无暇照顾它,这花,还是暂且由朕带回镇乾宫的小花园吧。”

  檀霓衣怔怔的看着正德帝消失在帘后的背影,突然意识到,从她醒来,正德帝虽然态度温和,却是隐着疏离冷漠,由始至终,他,一直没有碰她一下,连安抚慰籍的拉下她的手都不曾有过,对于一切原由,隐隐明白什么,蓦地忆起一句话——最是无情天下第一人,天家哪有温情可言,站于世间最高位置的那个人,又怎会有仁和?于他,只有可以利用或没有利用价值的权衡。

  凄凉的笑起来,先是轻无声息的笑,逐渐越笑越大声,最后是歇斯底里的近乎疯狂的大笑,吓得殿里的宫女太监全都跪俯在地的苦劝。

  “好个最是无情天下第一人!枉我檀霓衣自以为聪明,在今天才看明白自己侍奉的是个什么人,才知道我输给了谁!哈哈哈哈,聪明反被聪明误,我真是愚蠢啊!愚蠢啊!”檀霓衣狂笑着大喊,最后俯在床上悲哀的抽泣。

  当初抱着不成功则成仁的决心入宫,可真的落得如斯境地,心却是难甘,好不甘心啊!好不甘心!她真的要从此这样凄惨的在深宫里过完一生吗?

  正德帝于翌日颁旨,将自己唯一的公主——宝珠公主,赐婚檀右相,檀相冬二十冠礼后,择吉日完婚,封檀相爵位一等伯,封檀父为太阁大学士,国酒监,封赏恩赐无数,一时成为京中轰动人们的大盛事。

  人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拥在檀相府门前的大道边,“啧啧”羡慕的看着由宫中发出的长龙般的装载着赏赐物品的车队。衣着华丽的宫娥,威严隽武的羽林侍卫,满车满车的精美丝绸器皿,豪华的皇家排场,让人们叹为观止,无人知道这华丽的一幕,是个女子凄凉一生的开始,在这浩荡皇恩的背后,是多少残忍谋夺争利的黑暗,喧笑繁华中,可有人听见那成为弃子的女子哀惋断肠的哭泣,泪斑斑,再无见君日,一瞬心魔,酿成错,一错错终生。

  禧妃手中拿着卷书坐在窗前,目光没有落在书页上,而是心神恍惚的望着窗外的茂密树木出神,她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却是意外的显得苍老,苍老的倒不是她尚见娟丽的面容,而是她的神态,老去的苍凉淡薄,带着几分心已死去的木然,简朴的衣衫,素净的面孔,不妆一点首饰,看上去更显索淡清寡。

  “母妃。”一声娇嫩的轻唤,将她神游太虚的心神拉回。

  微带迷茫的回首,只见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俏美少女站在身前,藕色的夹衫,绣牡丹的浅鹅黄小衣,淡水粉色的石榴裙,腰间缀挂透花镂纹玉蝶,五色洒线绣嵌明珠的荷包,丹唇贝齿,面若桃花,楚楚动人,一身高贵雅致流溢。

  “母妃,你在想什么呢?想得那么的出神。”少女笑着走近,半跪在禧妃面前,撒娇的将头倚在她膝上。

  看着女儿,禧妃不由心酸,温柔的抚上她的头,柔软的发丝在她指下滑过:“娇娇,再有几月,你就要离宫嫁为人妻,对于你父皇的赐婚,你。。。。。。可有怨。。。。。。”

  宝珠公主急忙抬头:“不,女儿不怨,女儿倒是实打实的从心里欢喜的,女儿见过。。。。。。。他,曾在给贵妃请安时。。。。。。偷偷瞧过他。。。。。。”粉颊赧红起来,仿佛镀上层霞色,娇羞万分:“他。。。。。。果然是少年英才。。。。。。瑷姿俊逸,不愧为居国三宝之一,真真是卓而不凡。。。。。。父皇的指婚,女儿很满意。。。。。。欢喜得很。。。。。。”说到后声音渐细如蚊,羞涩的低下了头,只可见乌黑发角边一双赤红的小巧耳朵。

  满心欢喜?禧妃心刺痛起来,手不觉握紧手中的书卷,指节青白,死力至极。女儿可知道,她的出生,从一开始就意味着身不由己的不幸,她生命中经历的任何,都只是没有自身意义的虚度,所谓的金枝玉叶,不过是在利用时为更具有交换价值的空名一个,公主之名,于女儿自己除了现在的浮华不会给她带来任何她想要的幸福,她的人生比之平常百姓家女儿还要无奈,这样残酷的事实,她说不出来,她无法对天真烂漫、以身为皇家唯一的真血公主的骄傲中的女儿说出来。。。。。。

  忆起,在她濒临死亡的一刻,那个倍受国之上下尊敬的女子忽然出现救了她,身带令人不敢正视的威严气势和高贵风仪的站在她面前,冷漠又无情的道:‘因为你怀着龙胎,陛下不愿留你活在世上,本宫救你,亦是因为你身怀陛下血脉,为平衡朝堂权势,皇室惯用联姻,本宫先天难孕,陛下子嗣单薄,现得你身有孕,若生男,即刻赐你母子一死,如生女,本宫留你一命,女子既生于皇家,既该为皇家利益而生,成为为大居国业的车卒,生男生女,是死是活,就看你造化了。’

  以后的怀孕时期,她时刻活在胆战心惊中,害怕极了,永远忘不了,那个高贵无媲的女子,看着她的眼,灼亮逼人,却锋利寒冷,森冷得如万年冻冰,锋利得像把利刃,残忍无情的划破她的肉体,将她的心血淋淋的掏出碾碎折磨!那个女子,有着为维护皇权利益最坚定的心智,有着为陛下披斩所有艰险的犀利无情,所有阻挡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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