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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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变-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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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的真相,痛彻心肺,像在剜自己的心一样,好痛,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在刺痛着她。

  明知道自己的话残忍异常,还是逼迫自己说出,不给退路,也不给他退避的机会,以这种方式撕开他的心,也凌虐着自己的心。

  “说来多奇怪,你看,我沦落到如今任人摆布羞辱的地步,全是因为檀紫衣当初对我的陷害,可是,我能活着,也因为他,虽然以前我不能明了,但是,通过今天的事,让我看出了你、皇上和轩辕翊都看到的东西,因为檀紫衣对我还有顾念,有顾念,就有踌躇,有迟疑,有让人制肘的机隙,瞧,多么的讽刺,害我的人,却是让我能好好活到今天的人。”

  “我或许该感激檀紫衣呢,他自己也没有觉察到的感情,却成全了我的性命,我说得对吗?当初,你就是看出这点,才为我这么个小小的丫头,不惜纾尊降贵的日夜兼程赶回,救下这颗可以利用的棋,若无檀紫衣的顾念,怕我那日早已经命丧畅爽殿,但无论如何,我还是要谢谢你的出手相救,大恩难报,只能在日后,尽我所能,全力助你,哪怕再多屈辱,也甘愿吞忍而下。”

  刻意这样去说,言不由衷,自嘲挖苦,伤害自己,亦是在伤害他,折磨他。明明晓得,他并不全是她说的那样,明明清楚,他对她,多有回护,若无他费尽心机的照顾,她哪里能在危机四伏中的毫发无伤至今。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曾经有多大的信任,此时,就有多深的痛,痛得不得不以伤害他来得到一种带着噬心若焚的痛快,酣畅淋漓中,自己也痛苦万分。

  楚玉翻手紧紧握住她的手,用力得几乎让她骨碎般的疼:“不是的,不是那样的。。。。。。我只是。。。。。。”

  “那你能说,当初只是为了想救我而救我吗?毫无其他计较,纯粹是为了救我,仅仅如此而已,你能说吗?你能吗?”抬高声音激动的打断他痛苦的辩白。

  泪水滑下脸庞,即使过去受到种种莫大的委屈,依然没有此时的伤痛来得大,因为她视他不同啊。若说这个时空里,还有谁让她在乎,那也只有他,因为在乎,才会觉得心痛,因为把他在心上放得很重,才会觉得被伤害,因为她视他不同啊。

  她多希望他的回答是没有,希望他去否定她的话,就算清楚的看到他眼底流淌着让她逐渐失去期望的愧疚,她还是不肯放弃的,期待着。。。。。。

  温热的手,紧紧握着她的手,稍前还带着为自己辩护的力度,传做心情,现在,却在慢慢的,慢慢的放开她的手,她的心也一寸一寸的从期待落入失望的谷地。

  楚玉深深看她,眼有愧负,却没有躲闪,就像明知会是万劫不复,依然选择坦然面对,就算结局令他在劫难逃,依然不愿避而不入。

  这是他的劫,是他自种的果,早在一开始,就覆水难收,无论面对她的责难多么的痛不欲生,心如刀绞,他依然愿去承受这样的痛苦,只有这样,他才能陪着她一起痛,在无奈中,共同承受着命运的伤痛。

  “对不起,傻丫头。。。。。。对不起。。。。。。有些东西,我真的无法做出选择,当初若是。。。。。。我只能说,无论将来如何,我一定,一定护你周全,哪怕要我舍弃所有,用命去换,我也会护你得到全身而退。”他给不了太多,这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也是唯一可以补偿她的。

  其他的,他再难承诺,怕许下了诺,也做不到,这十丈红尘中,他难以把握的东西太多,譬如,为她而痛的心,为不得不利用她的亏欠。。。。。。

  幽幽夜色,她脸庞上晶莹的两道泪痕,全是心伤累累,恣泪潸然,为曾经的知心变为辜负,他给她太多温暖记忆,如今,却是梦觉心寒。

  心痛楚欲碎,坐在她面前,除了无能为力的攥拳,紧到抠破自己的掌心,他还能怎样?为什么对她,他总是如此力不从心?他甚至不能为她拭去泪,因为他根本没有资格这么去做,这泪,是他给她的,这伤害,是他造成的,全是因为他,让最不想伤害的人,哀伤落泪,饱尝痛苦。

  算得到会有今天,却算不到他心的变端,枉他自负多谋惊才,玩弄人心股掌间,孰料,独独失算了自己的心,今日的痛苦不堪,若当初可见,他还会那样去抉择吗?

  问过自己无数次,答案依然,会!他无法看她死,也不能放弃可用她扳倒檀紫衣的机会,只是,他说不清,是不愿看她死而救她的意愿在先,还是看出檀紫衣对她有未了情愫而可以利用她才救她的目的先起?他问不出,或许,两个因素根本是一起的,他只是就势而为,因机而动,即想救她,也想抓住等待多年的机会。

  低头垂泪,默默咀嚼着他的话,当初?他说的当初,可有。。。。。。?

  “我只想知道,当初,你是和皇上不谋而合,还是。。。。。。同谋而算。。。。。。?”这是她对他最后的底限,她要知道,这场算计里,他是否从一开始,就是始怂恿者。

  细微的呼吸交缠一线,人静无声,相闻彼此气息,悠悠若悬,她提心忐忑待他回答,尝试着从对面轻浅的呼吸中,揣摩到决定他与她之间最后的答案。

  黑暗中模糊身影,瞧不清此时他的容貌,只有郁冽沉水香,四漫而开,俱浅,无形无踪,却渗心留痕。一如他在她心中,难以抹去的存在,即使到现在,他依然是她心中特别的存在。

  修长的手缓缓抬起,半途停了一下,又慢慢抚上她的脸,轻轻的,动作轻柔得,像是怕将她碰坏:“没有,真的没有,仅仅是巧合,或许是因为我和皇上多年的心思,刚好一样,所以。。。。。。”语气急切起来,隐带乞怜:“你可以不信我,你可以恨我,可以怨我,只要能让你心里舒服一点,我都无所谓,但是,你不要从此疏远我,至少,在你能平安退出这场纷争前,你不要在他人面前疏远我,以免给你带来不必要的危险,要知道,现在,在这宫里,你还需要我保护,否则,我真的怕你会。。。。。。”

  会因为没有他的荫庇而遭到更多磨难?来自太子对无用弃子的狠绝?来自正德帝对没有利用价值的废物的杀意?还是来自檀紫衣为绝后患的抹灭?心里默默接过他没有说完的话。

  突然紧紧抱住她,温暖的怀抱,微微颤抖:“傻丫头,我当初既然做了,就不后悔,我曾说过,救你,不知是对是错,或许我有私心,或许也有冷酷的筹算,也许两个理由都是一体共生,密不可分,让我决定出手,可是,我是真的不愿你死,真的不愿!就算到了现在,令你心恨我,我还是不后悔当初的决定!”

  迫切说着,颤抖的身体,似乎在惶急什么,即使他做过让她心寒的事,可是,他的怀抱真的很温暖,熨热她在冷夜中凉了的身子,也让她浸寒的心,得到丝微温暖,犹如吹开三月春寒的风,过心乘柔。

  硬下心肠,刻意疏忽那温暖怀抱带给她的安定感觉,推开他,用手背用力擦去泪水,冷硬的道:“我知道,很多东西的确不是你能选择的,若无你当初出手相救,我必死无疑,如果没有你的处处相护,我也不可能在这宫中安然无恙,你对我真的很好。。。。。。只是,我不知道现在要怎么面对你,我需要时间,请你先离开吧,让我一个人好好静静。”

  对于他的所做所为,很多东西,她何尝不懂,也理解,可是,她此时就是没有办法立刻接受,像个任性的孩子,肆意的凌虐他对她的真心,放任自己去伤害他,似乎要把自来这时空后遇到的所有委屈,全发泄到他身上,来得到些微安慰。太在乎他,所以才会这样别扭又矛盾的伤害自己,伤害他,惩罚着面对命运,多无从选择的他和她。

  别开头,没有去看他,盯着碧纱帐,黑暗中依然微微闪烁着丝织的幽淡光泽,隐约生灭,似有又无,宛然她心中对他的恨和怨,像在隐生,又像在寂落,弯转心头。

  良久,一声轻浅的叹息划破静谧,充满悲伤和怅然,缎料的衣袍“窸窣”响,他站起身,步履蹒跚的走到门前,脚步声嘎然停止,似乎站在那里静静的等待着什么。

  心中伤痛不输于他此时弥漫而出的一身痛苦,她几乎要心软的唤住他,可是,一想到他最初对她的算计,还有怎又知他现在对她依然不是处心积虑的谋策着?种种猜忌,让她又硬下心,完全无视于他,就是不去看他。

  仿佛看出她的绝然,门“吱”一声开启,楚玉终于带着满身苦楚的黯然离开。寒风重重,瞬间趁门开钻入房内,纱幔飞扬起,鼓鼓急,如浪翻涌,冬夜寒意侵来,让小茵不禁打了个寒颤。门很快关

  起,风断了源的歇止,碧纱帐蓦然落下,一切恢复平静,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暖室香醺如故,不曾风扰过,似乎他也不曾来过,只有断续渐没的沉水香,若有若无的徘徊。

  麻木的心里,是什么在慢慢的扭曲紧绷,紧得她喘不过气,是什么在一点一点抽离她的身体,生命也在渐渐失去生气,苟延残喘着。紧紧抓住身上的被褥,想要得到力量来抑止这种生气渐失的感觉,却是难为抒,更无力。

  突然,身体被什么驱使着,疯了的下床扑出碧纱帐,光脚奔到门边,毫不在意冰冷的地板,冻疼她的脚,其实怎又有现在突然爆发的心痛更甚。

  大力拉开门,冷风狂扑而来,吹乱了她的头发,迷乱了她的眼,幽暗的园子,树木在风中“哗哗”做响,错错不止,天寒欲雪,满园萧瑟寂冷,漫漫夜色里,除了风的声音,哪里还有楚玉的身影?这一刻,仿佛所有温度都被抽离,冷得她难以承受。

  蓦然间,她清楚的感受到一种失去倚傍的孤单感觉,失去重要东西的惶恐不安,张惶着,寻不到可以支持的力量,像个找不亲人的被遗弃的孩子。

  她满眼恐慌的看着黑夜,妄图寻找那明亮的方向,夜幕沉沉,四不见影,只有风兼寒瑟欺人。

  来到这个时空,一直艰难挣扎,以为自己是孑然一身,没有可以寄心交付的人或事,到了现在,才发现原来不是。。。。。。不曾料到,她对他,早已经不是依靠这么简单,早已经不是啊。

  泪水又滑下脸庞,冰凉凉的,原来,她给了他多大的痛,就会加倍反噬到自己身上的,这么沉重的痛苦,痛不欲生,她如何能承受?

  跪倒在地,捂着脸无声哭泣,这一切,太多残酷的事实,是他的无奈,也是她的无能为力。

  人生不过是红尘漠客一途过,什么也把握不了,什么也抓不住,留得下的,只有伫步凝眸一瞥,他对她,何止一瞥,无论当初如何计较过她,他为她留心牵念,处处呵护,是早已经超出他秉性可为。她却罔然不顾,狠心扭头,到头来,却是独自伤怆,多么的可悲,全是她咎由自取,其实在俗世中挣扎生存,若太过计较所谓的纯粹,有谁又可以平安活着,无惊无扰的安然一世。

  说到底,一切,不过是她拧性较真,自食苦果罢了。

  活着,很多东西,莫要较真,莫要非得不是对就是错,不容其他,有时候,有些事,是游走边缘的非真非假,似是而非,求不到真正的立场或对错的,那又何须对它攒眉悻悻呢?

  明白是明白,可是,她无法放下,挥洒于一笑了悟中,心就这样左右摇摆着。。。。。。

  这夜,下了今冬的第一场雪,也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经历的第一场雪,索索落雪,纷飞乱,庭霰落轩台,一夜皎花开。

  天才见一丝鱼肚白,她就醒了,昨夜梦多纷乱,睡得不太安稳,再难寐,干脆起身,拿起搁在衣架上的披氅,她趿鞋下床。推开窗,一股子湿冷的空气扑面而来,不禁打了哆嗦,撞入眼的,是满园晶莹白色,整个世界银妆素裹,皓盈庭。

  下雪了,怪不得昨夜的风那么的冷,透着浸骨的寒气。小茵低头,捻起窗台上落的一点雪沫,湿湿的,冰冰的,渗着寒气的慢慢融化,凉了指尖。

  昨夜一切,到了今天,想起来,像场梦,遥远而不真实,她说过的话,还有楚玉说的话,似乎已经想不起来,模糊又不真切,她们那时,说了什么?记起,记不起都好,对她,似乎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恍惚间,感觉到一道刺人的视线,惊回望,只见园中新栽的梅树下站着一人,散发衾衣,没有系髻戴冠,站在寒冷朔风中,只是披着件素白的貂毛披风。厉风刮起他的散发,合着凌雪在风中飘扬,狂乱的飞舞,近乎透明的皮肤,衬映得唇更加红艳似丹染,绝代姿采魅靡到极至,将身侧的梅,生生比下,他眼灼灼如燃烧,目不转睛,看着她。

  小茵愕然,他怎么这样看她?那样狠厉的目光,简直像是野兽一样凶狠,象是要将她连人带骨的生吞活剥了去。

  目光锁在她脸上,踩着厚厚积雪,一步步慢慢向她走来,怒气腾腾,狠厉冷酷的表情,那架势,仿佛她若是敢逃或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一毫,都要将她撕成碎片般的。小茵不禁瑟缩,这轩辕翊,又在发哪门子的疯啊?虽然感觉到害怕,脚却是生了根般的挪不得半分,直懊恼,她简直像是被蛇盯住的青蛙,无用至极。

  站在窗外停下,他离她不过一窗之隔,可以清楚的看见,轩辕翊喷在冷空气里化为烟雾的灼热呼吸,也清楚的看见,他发是湿的,眉梢眼睫湿漉漉的,肩上也被落雪浸湿。

  这。。。。。。他在外面站了很久。。。。。。?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认知让小茵糊涂了。

  “你果然很有用,昨日的情况,其实以檀紫衣目前在朝中的势力和檀淡衣现在的身份,他根本无须妥协,他却选择了让步,说白了,他是为了顾念你才那样屈服。。。。。。现在你已经清楚的知道自己赖倚生存的是什么了吧?”轩辕翊冷冷的开口:“瞧,我说过,我看得到的,聪明如连城侯,怎又会看不到?就算你生得倾国倾城,以他的秉性,怎又会为个女子无端出手,甘心入局?你的价值是什么?你现在该清楚了吧。”

  才止血疼稍减的伤口,又被他的话残忍撕开,鲜血淋漓,小茵面色倏地苍白,身形摇晃了几下,用力抓紧窗框,以稳住脚步。

  须臾,平稳下紊乱的呼吸,她笑了笑:“对,多谢殿下为我指明,若无殿下费心,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原来自己不光是殿下和皇上的棋,也是。。。。。。国师的棋,既然知道了真相,我当然明白自己的立场了。”

  “明白就好。”他睥睨看她。

  “当然明白,所以,我一切都照殿下的意思去做,就如昨天,殿下知道檀家三小姐与我有嫌隙,故意设计我和檀三小姐‘巧遇’,说到这,不得不佩服殿下对人心的掌控,料算到以檀三小姐的性子必会咄咄相逼,而我在再三忍退无用后,也会为维护尊严而反击,檀三小姐怎能忍受骄傲被我这么个昔日檀府门下的小小婢女挫伤,必是冲动下做出错误的举动,而此时,姬侍郎恰好赶到,他的出身背景和性格,无疑是做为这场闹剧最好的证人,殿下,也是掐好了时间,等着檀紫衣出现,却还来不及补救时登场,我就算当时不知道殿下的意图时,也一样能配合殿下,识时务的跪低退避,以助殿下掌控主动权,对吗,殿下?”

  努力平心静气的说话,竭力不使她的愤怒流于颜表,对于这个冷心狠绝的太子,流露出哪怕一丝委屈或激动,都不过是让他加倍嘲笑,更添薄性伤害的趣味而已。

  比此时风雪还要寒彻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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