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二哥是这种人吗?”胤礽暗惊胤禛的敏锐,面上却依然优哉游哉。“你呀,就是太一本正经了。该学学老五。”
胤禛没有继续追究,低头抿了口茶,想起上午带着祈鹰出宫探查霓霄阁与太子的关系一事,知道自己迟早有一日会与太子对立。索性淡了性子,随太子有意无意的借机训导。
“老四,还在为二哥不带你们逛大街的事儿生气吗?”太子盯着胤禛,沉郁着脸问道。
不知为何,面对这个素来内敛沉静的弟弟,总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到皇阿玛,偷眼扫向主桌上接受群臣轮番贺词的康熙,胤礽心下愤愤。
他才是东宫太子,皇阿玛凭什么私下召见胤禛!那是他才能享有的待遇。胤禛与其他兄弟,不过是日后辅佐他一统江山的臣弟。
“二哥多虑了,胤禛没有这么想过。”他又不是黄口小儿,整日惦念着逛街看大戏。即便是三岁的胤禟,也早忘了太子放他们鸽子的事。
“希望如此。你们也知道,皇阿玛经常遣爷出宫办事,没那么多闲功夫陪你们逛街看热闹……不过,二哥答应你们,正月十五上元节,一定带你们出宫赏花灯去。”
“上元节?可宫里不也叫了舞狮队进来热闹吗?据说御花园还要挂灯猜谜,哪里有时间出宫玩儿?!”胤祺忍不住插嘴。
胤礽一愣,讪讪地笑道:“哟,可不,爷一心记挂着要带你们出宫耍玩的事儿,将这个事儿给忘了。“
“算了,二哥。过了初六,上书房又要开课了,弟弟们也没那么多时间出宫玩。二哥应该也有很多事要忙,怎可再扰二哥花这些心思。”胤禛搁下手里的杯盏,朝着胤礽浅浅一笑,清音婉拒。
关键是,他还要办妥康熙交予他的调查一事。真的没闲功夫与太子一道出宫。好在胤禟等几个小的不在,否则还真没机会拒绝。
“也是。那就下次得了闲再说吧。”太子点头。也算称了自己的心意。
老实说,要带着这么多萝卜头出宫耍玩,他还真不乐意。同样的时间,花在凤儿身上多好。
一想到那个被他不日前开苞享用的姑娘,忍不住小腹一紧。啧啧,尝过那滋味,寝宫里那几个伺候他的丫鬟,都成了过季的咸腌菜,干不拉几,毫无鲜味可言。
想想什么时候再去趟霓霄阁……听嬷嬷说,那日逃了个少女,也不知有没找回来……
自打霓霄阁里的头牌花娘被外蕃的王爷看中并被赎去做了小妾后,霓霄阁的生意淡了不少。再不好好找个能镇得住场面的花娘上台,他的私房钱可就缩水了。供自个儿花销都不够,哪里还有多余的赏钱留住那些死心塌地为他出谋划策的门人啊!
胤眩缝沓范G努努嘴,意即太子爷又在放空头承诺了。
胤禛扯扯唇角,又不是第一次被他开空头支票,早就无所谓了。
何况,如今他有了新目标,巴不得太子爷彻底遗忘他。
抬眼扫向槿玺的坐处,见她也正将视线投向自己,不由得松了心神。能在这样一个需要时时谨防的时空,多个同伴,未尝不是件好事……
033 南堂遭窃?
“哇咧——”瞪着眼前两个空了一半的大木箱,槿玺一阵傻眼。
倏地转头看向正低头清扫阁楼的莫林生,“莫大叔!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对不对?”她一把抓住莫林生的衣摆,可怜兮兮地盯着他问。
“呃……格格……我不知……”
“您怎么可能不知呢?!这里可是南大人与您的地盘,一下子少了那么多宝贝,怎会没有察觉?”槿玺说到这里,回头伸手拨了拨两个箱子里的宝贝,神情无比哀怨地低喃:“究竟是哪个杀千刀的,偏偏盗走本姑娘中意的宝贝……呜呜呜……我的原版典藏……我的比利时文献……我的咖啡壶组合……早知道就统统搬回家里藏着去了……”
“格格……”莫林生于心不忍地看了看槿玺,纠结良久后将轻叹咽入喉底。
能怎么办?告诉她明偷暗抢地盗走她那两半箱宝贝的”窃贼”并非普通人,而是皇四子?
就算她得知了又如何,总不可能问皇四子追回那些物什吧?虽然,那些旧不可堪的物什在他看来,委实瞧不出究竟宝贝在哪里。
“格格,对不起,是大叔没有看牢……”莫林生搁下手里装模作样以减轻内疚感的道具——扫把,帮槿玺将余下两半箱的物什并到一个大木箱里,“走,大叔帮你送到马车上去,藏在家里不是安全多了?”
“对不起,大叔,我不该生你的气。”槿玺回过神,想到自己刚才无故迁怒的举止实在过于无理,羞红着脸,垂着头朝莫林生道歉。暗骂自己,怎么可以真像个五岁的娃儿一般,如此斤斤计较呢!
说不定那些宝贝,是南大人觉得尚有可用之处,特地来收回去的也有可能。莫大叔又恰巧不在场,没注意罢了。
毕竟,在南大人眼里,自己不过是个六岁的娃儿,那些被他收回去的原版书籍、摩卡咖啡壶组合、银制双人餐具、高脚葡萄酒杯……都不适合现下的自己使用。
唉,只能说自己与那些宝贝无缘吧。看着莫林生将木箱捆紧,正欲搬下阁楼,槿玺制止了他:“算了,大叔……我是说,这箱子还是放在这里吧。”万一南大人又想到需要用到某样来自母国的东西,她岂不阻止了他的思乡之情?!
“格格?”莫林生诧异地回望着槿玺,“那万一……”又被皇四子拿走几样怎么办?
“我很喜欢这里,宝贝放在这里,我才好经常过来啊。难道说,大叔不想见我哦?”
“怎么会……格格这么可爱乖巧,大叔喜欢你都来不及,怎会不想见你……大叔是担心……”
“没关系。既然南堂其他地方没有遭窃,说不定有人与我一样,舍不得这些宝贝……所以……大叔,堂里可有多余的柜子?就是那种没有门的展览柜。”槿玺比划着柜子的模样大小,心下有了主意,既然南大人还会对这些宝贝恋恋不舍,索性就将它们全部拿出来,齐整地排列在柜子里,这样,她可以在过来时欣赏,把玩,也方便南大人随时收回他想要的东西,免得每次都要将大木箱翻来倒去的找寻。
“有、有……”莫林生虽不知槿玺的意图,还是依言从楼下的储物间里找出一组积满灰尘的闲置木格柜。
待他将柜子擦净搬上阁楼,发现原本有些凌乱的阁楼已经被槿玺收拾地异常整洁。将许多没甚用的垃圾清出阁楼后,发现这间不足五坪大的阁楼其实很宽敞。
“大叔,柜子可以放这里吗?然后,我想将这张桌子移到窗边。”槿玺看到莫林生扛着柜子上来,兴奋地比划道。
“当然可以,没想到格格这么小就会清理房间了,大叔小瞧你咯。”莫林生笑着将柜子靠墙排放。巧的是,这组三门宽的木格柜刚好将一面墙体盖住。
随后将旧得掉漆的长型小餐桌移到了阁楼里唯一的小尖窗前,下楼去舀水,准备将桌子好好擦拭一遍。小丫头既然这么兴致勃勃,他也乐得配合她。只要别再耿耿于怀那些被皇四子顺走的物什就好。
槿玺则忙着将木箱子里那些虽然陈旧却没有丝毫破损的摆件玩意一一陈列柜中。
好在回府向福晋通报并取了食盒回来的末儿上楼了,忙抢着接过槿玺手里的活计。
“格格,让奴婢来。”末儿拉着槿玺在唯一的木椅上坐好,将食盒放在擦净的桌上,同时不忘转达福晋的叮咛:“格格,福晋说了,难得天好,格格就多玩会儿。未时末前回去就好。”
“嗯。咱们把这里拾掇干净后,下去与莫大叔一道用膳。”槿玺拍拍食盒,笑眯眯地说道。
自打年前进宫参加除夕筵宴后,她就没再出过乌喇那拉府。一来天气寒冷,时有大雪。二来大过年的,街上也冷情。
如今半个月过去,明个儿就上元节了。今日天也好,气温回升,说服便宜娘后,她就拖着末儿上街游逛了。逛到一半时想起还有两大箱上回来不及细看的宝贝,索性来了南堂。
谁晓得一个月没来,她的宝贝竟然少去一半。
呜呜呜,虽然这两大箱宝贝也算是她的意外之财,可既已归了她,突然间少去一半,依然会心疼不已。
那可都是来自十七世纪比利时的生活用品与文学器材呢。随便将哪个放到现代,都是价值连城的文物古董唉。
“格格,这些可都是什么宝贝呢?奴婢好多都不认得。真是南大人远隔重洋带来的吗?”末儿边放置摆件,边问槿玺。
“唔,是啊,这些都是南大人家乡出产的玩意儿。是不是与咱们大清朝的不同呢?”槿玺坐在桌前的椅子上,晃荡着双腿,托着下巴,视线扫过末儿已经排放好的摆件上。
一对古朴精美的双芯式银烛台,一套六人组的印花隔热杯盘垫,一对金银双雕的水壶,一张有些磨损的故事挂毯,一个放有比利时城镇生活油画图的十寸镶银相框,一面带支架的椭圆形铜框雕花玻璃座镜,一只迷你的铜制小妆奁,小到只能放下一对相叠的贵妃手镯,却精美地令人爱不释手……
“格格,这几本书也排在柜子上吗?”末儿的询问打断槿玺的欣赏,点点头,示意她将余下的几册描述比利时生活文艺方面的英文版书籍,以及唯一的一本线装五线谱乐谱,收在她伸手就能够到的下层格子柜里。
“哟,经格格这么一收拾,这阁楼成了个温馨的小书房了。”莫林生从楼下上来,先是送来两把同样掉漆的靠背椅,再是端着放有三杯热茶、一碟酥糖麻花的大托盘走进阁楼,笑着打趣道。
“谢谢大叔。我会常来,绝不让它们积满灰尘。”槿玺接过热茶,礼貌地致谢,顺手捻起一根莫林生自炸的大麻花嚼了起来,“唔,莫大叔的手艺真好,与我家刘婶有的一拼哦。”
“格格过奖了,这是咱老家的特产,小时候过年,父母都会炸很多这种大麻花……”莫林生自谦地笑笑。
“大叔是天津人吗?”不是说,天津是大麻花的故乡嘛。
“格格好聪明。这也能猜到。是呀,离乡背井都快二十年了……”莫林生抚着热茶杯盏,叹息般地回忆道。
“大叔想家吗?”槿玺见末儿收拾妥当,忙招招手,让她在铜盆里洗净双手,过来坐着吃点心。
“自然想,不过,这么多年了,父母早过世了,兄弟姐妹们也都各自成家立业,日子红火着呢……”孤家寡人的他,并不想回去让他们徒增牵挂。
“大叔一直都在这里做事吗?”槿玺很好奇。看得出来,莫林生受南大人的影响很大,不说这天主堂是西方传入的文化,里头的装饰布置洋味十足,且看他端来三杯热茶,三把椅子,明显不将末儿当丫鬟看待,一视同仁,心下对他敬佩不已。想必他很早就跟在南怀仁身侧,习惯并接受了洋人平等的观念。
“嗯,有快二十年了。二十岁那年跟着同乡进京做生意,没曾想上当受骗,不仅没有赚到银子,还欠下一屁股债,若不是南大人出手相救,大叔我早就被押去以身抵债了。”
“现在不算吗?”槿玺眨眨眼,唇角绽出可爱的梨涡。
“呵呵……这是我自愿的。南大人当时并不想让我留下来报答还债。”莫林生笑着摸摸她的头顶,回头见末儿坐是坐下了,却拘谨的很,热茶点心皆不敢碰,“你这丫鬟懂事归懂事,不过,主子让你坐下吃,拘谨着做什么。”
“是呀,末儿,听到大叔的吩咐没?赶紧喝杯热茶暖暖身子,这个麻花可好吃了,回头让刘婶也替咱们炸些。”槿玺顺势教育起这个固执的小丫头。
“格格也是个好的,小小年纪,就懂得如此体恤下人。”莫林生见她故意虎着脸,唠唠叨叨的表情,不觉莞尔一笑,“这么多年下来,我从南大人身上发觉了不少咱大清国男子没有的气度秉性,许是那什么比利时的国家真比这里开放。”
“没错!”槿玺一不留意就脱口而出,随即朝讶异地望着她看的两人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也好想能去那什么比利时的国家见识见识哦。”
“哈哈……格格真是好胆量,不过,南大人说要在茫茫大海上漂几个月哦,格格依然敢去吗?”
“唔……那……还是算了吧……”她晕船。坐一日豪华邮轮都会有晕船现象,何况是长达几个月乃至半年。饶了她吧。
034 梅花香膏
“格格!格格!”青绦欣喜地奔上小楼书房,见槿玺正端坐于书案前认真练大字,末儿责备的神色让她忙不迭吐吐舌头,足下速度放慢,轻手轻脚地走到书房门口,正欲叩门。
“我听到了,什么事这么激动?”槿玺搁下手上的狼毫笔,转头看向青绦,“莫不是你研制出香料了?”
“嗯嗯嗯!”青绦喜不自胜地点头应道:“是梅花香,格格,很浓郁的梅花香料。”
“快带我去瞧瞧。”槿玺也开心地跳下椅子,示意青绦带她下去。
青绦的香料研制室就设在偏厅。除了小楼里的人员外,其余人,包括她便宜娘,都不知道整日不见踪影的青绦,原来是躲在这间偏厅里,研制这些醉人的香料。
经槿玺时不时的耳提命面后,小楼里的厨娘丫鬟们,均对青绦的任务守口如瓶。且没有槿玺的吩咐,谁都不许进出偏厅。即使是每日例行的打扫清理,也是青绦自己来。
在她彻底敲定香薰坊的计划前,并不想让府里的人知道青绦的真实身份,以及她拥有的香料研制工艺。
一来是对青绦的保护,二来,自然是商业秘密吧。
等到她成功开启京城第一家香薰坊,再让爹娘兄长知晓也不迟。
槿玺随青绦进入偏厅后,让末儿守在外头,一旦有小楼以外的成员来访,好及时提醒她。
“格格,闻闻看,是不是很浓郁的梅花香?”青绦托起那盏香薰灯,燃着一小块尚未凝固成型的软膏状香料。
“嗯……好香。梅花香很浓。这真是你这几日研制出来的?”
槿玺惊喜地捻了点尚未沾到油火的软膏,凑到鼻尖,还未来得及深吸一口气,就闻到一股浓郁芬芳的梅花香。萦绕鼻尖,迟迟不散。
“那是当然了。我爹做出来的哪可能是这种不成型的香料嘛。”青绦眯笑着双眼,兴奋间又夹杂着少许羞赧。
“已经很厉害了。青绦。其实我倒觉得还是这种软软的香料好。最好是能提炼成像油那般的液体状香料。你爹会的香饼,市面上太多,也太多人会做,咱们要做,就做唯一的,这个世上还没有的。”槿玺专注地看着指尖那点膏状物,庄重的神情令青绦心头一紧。
“格格……”青绦呢喃着轻唤。第一次,她对槿玺油然而生一种超乎年龄的敬佩与崇拜。即使是那日在小巷子里被出手相救时,也不及现下来得激动。
“怎么?不行吗?”槿玺回神,见青绦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瞧,还道是这个提议在现下的技术下,太为难她了。
“嘿嘿,青绦,别紧张,我就随便说说,你已经很厉害了,瞧,你都把梅花香料研制出来了,加上上回改良的腊梅香料,都已经研制出两种了。你家格格我要找的店铺还未着落呢。”
虽然大年时收到了不少压岁钱,林林总总地加起来,也有四十来两,买下一间小铺面应该不成问题。租的话,还能租的宽敞些。
可要找到一个适合贩售香料的铺面何尝简单。不说现下没打听到大小适中、位置显眼的铺面,即使找到了,她出面去谈,也不见得店主敢与她交易。
“格格,谢谢您。”青绦擦去眼角沁出的泪花,红着脸嗫嚅地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