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福晋不在,你一个人多无聊,要不要哥哥带你出府玩?”齐琛兴致勃勃地提议。
“真的?”林槿玺一听双眼放光。早就想出去逛逛了。可她一个六岁不到的小丫头,谁肯放她独自出府?如今,有现成的扶梯可以搭,她不好好利用,岂不有愧于内心对自由的极度渴望?!
“当然是真的。哥哥们几时骗过你了?!”齐恪见林槿玺如此开心,也就顺着胞弟的话应允了。横竖有他们两个兄长保护,还能让她受欺负不成?
谁让他们夫子告假回乡下祭祖了呢,闲来无事在府里转悠时想起这个许久不曾碰上面的妹妹,这才发了心进园子来探望她。哪晓得,衍变到最后竟然要带她出府去逛大街。
若是被阿玛、福晋知晓,不知会不会罚他们兄弟俩。唉,算了,齐琛邀请的话都说出口了,自己也明确应允了,就成全她一次吧。小丫头一直被关在府里也蛮闷的。
“好好好,去去去!”林槿玺拍拍肉嘟嘟的小肥手,兴高采烈地蹦下太师椅,在齐恪齐琛紧张的扶揽下平安落地,正巧碰上端着刚挤出来的新鲜牛奶进屋的末儿,忙不迭地朝小丫鬟招手道,“末儿,赶紧把牛奶搁厨房,咱们先出府溜达去。”
赶紧的,趁她便宜娘还没回来之前,好好地逛一逛康熙朝的繁华京城。
“格格!”末儿显然还没搞明白状况,林槿玺索性上前推着她进了厨房,示意她搁下手里的大汤碗,同时不忘用粉糯糯的童音叮嘱正忙活着的厨娘:“刘婶,午膳不用准备我们的了。”
随后,再度推着小丫鬟往楼梯口走去,“末儿,记得多带点银子,万一遇到好玩的好看的,没银子买多可惜……”
再转过身,笑眯眯地看向有些呆愣的齐恪齐琛两兄弟,“哥哥,午膳你们会请我们在外头吃的吧?”吃完她还想继续扫荡。最好玩到天黑方才尽兴。谁知道今日之后,要等到几时才又有机会出府呢?!
“当……当然……”齐琛下意识地点点头应道。
“妹妹,下回还有许多机会……”齐恪则失笑不已。这个小不点妹妹一连串的举措,让他不由得产生一种错觉:他与齐琛是自动送上门的出府好借口。
只希望她一出府不会撒野似的乱跑。
“那是一定的。”林槿玺一听,忙不迭地用力颔首,生怕齐恪下一秒就收回他刚出口的允诺。没错,她自动自发地将齐恪或许只是客套的说辞归类到”允诺”。这一来,起码他们日后想要佯装忙碌而不带她出府,也算他们违约了不是?!她大可以理直气壮地让他们记起来。
…………
话说林槿玺对于自己现下这个身份的家族并不甚明了,只晓得她的便宜爹姓乌喇那拉,是满清八旗里镶黄旗的其中一支部落。便宜娘的娘家纳兰家族倒属于正黄旗,怪不得极度不喜便宜爹,变相歧视嘛。
林槿玺现下自然也姓乌喇那拉,好在她的名依然唤”槿玺”,诡异之余也觉得庆幸:至少不需要时时谨防,被人唤了名还神游不知。
只不过,被家人、朋友、同学、同事等叫了三十年的“玺玺”、“槿玺”、“槿槿”、“木槿”……就是没人叫过她“玺儿”。如今被唤作“玺儿”,总觉得与自身的气质格格不入。
捋了捋胳膊,试图佛去被自己胡思乱想激起的大块鸡皮疙瘩。
“格格——”
这厢才收回缥缈的心神,那厢就听得身畔的小丫鬟一记轻快的呼唤,心里暗爽着原来末儿也是个小闷骚,明明很想往逛街,却东拉西扯地不肯出府。一旦出了府,比她这个正主儿还兴奋。
掀起马车帘子朝外张望,发现马车已驶到正阳门外。穿过前头那座石拱桥就是前门大街了。
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走在马车左右的齐恪齐琛兄弟俩,此时也已下了马,拉着缰绳,正等她们下车。
话说,费扬古府邸所在的地理位置还是蛮不错的。就在离宣武门最近的胡同——半夏胡同里。出了胡同,往东沿着西米巷走了不到一刻钟,就是正阳门了。
若是没有猜错,前头石拱桥下自西向东缓缓流淌着的清澈小河,正是现代被用来衬托别墅群环境优美的“西河沿”。
而在后世被开发商利用殆尽的正阳门”月亮湾”,如今也只是个因西河沿途经此地兜了个弯而折成的月亮形大池塘。啧啧,应该再形象些,叫“半瓢湾”得了。槿玺偷眼瞄了瞄身侧两个便宜兄长的青涩发型,暗暗好笑。
“妹妹,愣着干吗?赶紧下来呀!不是说要逛大街吗?这里就是咱们北京城最热闹的正阳门大街了。保管你逛到走不动还不过瘾!”齐琛大着嗓门朝在马车上东张西望的槿玺招手唤道。
“来了来了!”槿玺边应边拉起末儿,正欲往马车下方跳,吓得齐恪一个快步走至马车门前,“妹妹万万不可。哥哥抱你下来。”说罢,就伸出胳膊,将槿玺揽在怀里,抱下了马车。
哇咧!她竟然被一个风华正茂的英俊少年吃了豆腐!轻呼了一口气,直至被齐恪抱着安然下地,才借机从他怀里松了出来。
“咦,妹妹的脸好红啊,今个儿的日头很烈吗?果然是个小丫头,才晒了多久太阳呀,就被晒红了!啧啧……”齐琛边说边伸手捏了捏槿玺婴儿肥的小脸蛋儿。
“哥哥!”槿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女孩子的脸是不能随便捏的。”她理直气壮地提醒。
“噗嗤……哈哈哈……”齐琛听了忍不住笑出声,继而索性咧嘴大笑。
齐恪闻言也大幅地弯起了唇角,眼含笑意地揉了揉槿玺头上那两个可爱的包包头,状似认同地说道:“确实!女孩子的脸是不能随便捏的,你二哥今后会注意的。”
她刚才的话真的有那么好笑吗?竟然连素来以小大人著称的稳重自持的末儿也抿着唇轻笑不已,就差没好意思掩嘴偷笑了。
瞥了眼左右两个到现在还要时不时笑上两声的高挑少年,槿玺悲哀地发现,自己竟然只与他们的腰部齐平。
“怎么?需要哥哥抱着你逛吗?”眼角扫到小丫头怪异的表情,还道是她瞧不到周的街景,齐琛好心地提议。
“不—用!”未免你们兄弟俩一下子吃下太多的豆腐,造成消化不良,她还是决定自个儿走。好在现下的辰光不算街市旺季,晌午时分的大街,已然没有早夜市时的熙熙攘攘繁。
这样稀疏零散的街头,最适合她这样的人:并不是为了采买,只是单纯地为了闲逛。
对于中国北京最热闹最繁华的商业街——前门大街,林槿玺是有印象的。只不过,如今横亘在她眼前的这条似是而非的前门大街,并非是留在她印象里的那条极具现代化气息的商业街了。
归根结底,现在的她,并不是在现代的北京城,而是身处康熙朝的北京城。
差别大了去了!林槿玺暗自轻叹。
不过也就哀怨了没几秒,随后再度收拾起有些沮丧又有些混乱的心情,回复其刚出府时的兴高采烈。
确实,她该高兴的。至少,她没有被那个该杀千刀的地狱使者丢到某处山外依然是大山的旮旯头里,这算不算是她不幸中的万幸?
甩甩头,催着小丫鬟与小心谨慎地跟在她身前身后以防她跌跟头的两个可并列排入二十孝的好哥哥,开始她来到康熙朝后的第一次逛游活动——前门大街一日游。
严格说来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上次随便宜娘上福塔寺进香,回来时就是在前门大街落的脚用的膳。只不过,那次她是坐在马车里掀着帘子偷瞄,现下则是迈着两条小粗腿,光明正大地近距离赏玩。
两相比较,感触是大大滴不同呀!
“从这里一直往南,直到天桥,就是整条正阳门大街了。街两侧的各大胡同里,还有大型专一的集市。瞧,东头有肉市街、鱼市街、果子铺、布庄……西头有粮店、珠宝玉器行……”齐恪见槿玺饶有兴趣地东瞧西望,于是仔细解说起来。在他的潜意识里,觉得五岁的妹妹,出来了解一番府外的世界也是好的。
“哦……”槿玺点点头,听得很仔细。虽然后世那条前门大街,她曾陪着嗜好古玩珍藏的莫永絮走过好几遍。不过,与现在的格局大相径庭。为了日后游逛方便,齐恪的解说她一一记在心里。
“妹妹,可有什么喜欢的?与哥哥说,哥哥买给你。”齐琛见林槿玺只一味儿地观赏,并没如其他同龄的小丫头一样钻到摊铺前去淘些喜欢的玩意儿,还道是她不好意思呢,于是边说拍着胸脯保证。
哪晓得人家是对小丫头把玩的梳子、发带、扎绳之类的小玩意儿丝毫不稀罕。
“好。”林槿玺闻言眯笑着点点头,既然兄长这么说,她自然是不客气了。只要他届时不会掏不出银子哭鼻子就好。
013 试探与烤鸭
“妹……妹妹……”齐琛深吸一口气,不可置信地盯着招牌上龙飞凤舞的店铺名——“琉璃轩”。
老天!她……他年仅五岁的妹妹槿玺,竟然相中了这里头的一面镜子。一面只有她手掌大、柳木镶边、却要价十两银子的玻璃镜!
十两唉!他与大哥每月的零用加起来也不过就二两。可这个小丫头,一开口就要十两。让他情何以堪嘛!
可话又是他亲口说的:让她随意挑,一旦有相中的,他送她……
问题是,他哪里想得到,一个不过五岁的小丫头,竟然会相中这么昂贵又没什么大用的玻璃镜做礼物。
还以为所有如她这般年纪的小丫头,都只热衷于街头杂货铺里卖的那些五颜六色又极其廉价的缎带头绳、柳木篦子……
是他的失策!不该将话说得这么满!
现下如何是好?
“哥哥,我就要这个!这个照得见我的脸,不像家里的镜子,那么模糊!”槿玺佯装舍不得地捧着“琉璃轩”里仅存的这把玻璃小手镜,笑眯眯地望着齐琛。
玻璃镜耶!逛遍前门大街,唯一入了她眼、可以借以凭吊现代生活的精神寄托。无论如何,她要将它拿下!
十两!
据说他便宜爹一年的俸银是一百八十两,平均下来,月入十五两,她这一买,就要花去她便宜爹大半个月的俸银。
齐琛听完她非要不可的理由,忍不住直翻白眼。
废话!家里的铜镜,才值多少钱!这么小一枚玻璃镜,足够买下家里大大小小所有的铜镜还有余呢!
“玺儿,要不……”齐恪接收到弟弟递来的求助眼神,轻叹了口气,出声欲劝。
“小姑娘,可是相中了这面手镜?”
得到看店小厮的汇报后,“琉璃轩”的大掌柜从柜台后绕出来,抚着飘至前襟的花白胡须,笑着朝槿玺确认。
“是呀。老爷爷,可否便宜些。瞧,我与哥哥们身上就剩这么多银子了……”槿玺一听,顿觉有戏,立即翻出末儿递上来的荷包,一股脑儿倒出里头的两绽小纹银,仰头望向掌柜,眼里盛着满满的渴望。快答应,快答应!二两银子卖了她吧。
“好说!”掌柜笑眯眯地点点头,这枚镜子是一个客人放在他店里寄卖的。搁了都快十年了,这才碰上个愿意讨价还价的。
虽然一下子就还去他八两银子,不过,那个客人也说了,只要有人在看到“十两”的标价后还愿意买,他就愿意卖。无论最后成交的是什么价。
咦?这么爽快!那“十两”的标价莫非是用来宰肥羊的?
槿玺狐疑地瞅了眼白胡子掌柜,付了银子后,接过这面玻璃手镜。翻来覆去地仔细瞧了好几遍,才确信镜子的的确确是用货真价实的镀银玻璃制成的,虽不及后世的玻璃镜来得清晰精致,却也相当不错了。毕竟,这里是三百多年前的大清朝,她不该吹毛求疵的。
直至走出“琉璃轩”大门,齐恪齐琛两兄弟才回过神。
瞥了眼正傻兮兮地把捧着刚到手的玻璃镜把玩的妹妹,心下忍不住暗叹:她这还价的水准也忒高了。捞出丫鬟荷包里的二两银子,就说是他们四人身上的全部家当。更诡异的是,那个白胡子掌柜,居然也会听信她的说辞,要价十两的玻璃镜,一瞬间就贬值为二两。
是谁说的这“琉璃轩”不挂虚价不给议价的?他们尾随着毫无贵贱意识的妹妹,大着胆子头一遭踏入这“琉璃轩”,就见识了一幕一口气砍掉八两大银的讨价还价。主角之一还是他们这个方才五岁的妹妹。
这一上一下的落差,未免也太大了。兄弟俩唏嘘不已。
末儿则掂了掂一下子就被用罄的空荷包,面色为难地看了看对银两物价毫无概念的格格,心下焦灼不已:这下子,可怎么回去向福晋交代呀!那二两银子,可是福晋交由自己保管、专给格格买点心果子的几个月零用呢。
“收着。”这厢正思索着要不要提醒格格,那厢就见齐恪递过来二两银子,这是他与齐琛最近几个月积蓄下来的零用。既是答应要买礼物送槿玺,就不会食言。
“这……少爷……”末儿呐呐地低唤,不知该不该伸手接下。
“既是哥哥们的心意,就收下吧。你也不想让额娘生气,对不对?”槿玺朝末儿眨眨眼,笑嘻嘻地劝道。
听得齐恪齐琛两兄弟一阵无语。感情她是早想好了要拿他们的零用来抵她的漏洞了?
“妹妹,还要逛吗?”齐琛颤着小心肝儿弱弱地问。
“当然啦。不是说用了午膳再回去吗?”槿玺调皮地咧咧嘴,别忘了还有午膳呀,亲爱的哥哥们!今天不将你们的荷包榨尽,她就不姓林!哇咧?她现在确实不姓林唉?
唔,管它的呢!反正让她一个三十岁的熟女喊一对十三岁的双生子兄弟为“哥哥”,怎么算都是她吃亏,可这冤又没地方诉,只好拿他们的银子来弥补一番她脆弱的神经咯。
“午……午膳?”齐琛傻了眼,摸摸袖袋里仅剩的几十文,那是他最后的稻草唉,难不成,连这些都要牺牲吗?今天究竟是个怎样的倒霉日子嘛!早知道出门前就应该翻翻黄历,说不定上面有提示:千万别出门,出门即破财……
饶是素来沉稳持重的齐恪,现下也恍了神。
原来,讹人钱财也是可以做到像妹妹这般天真无辜的。
如若不是相信现在的她应该是真的不懂人情世故,否则……这样的女娃儿,长大了就是个毁人不倦的小妖精。
他若娶妻,绝对绝对不娶妹妹这样的女子。太……太让他难以招架了。
她才五岁唉!若是再过上十年……呃,他不敢深想。反正,妹妹不是他要负担一辈子的责任,应该换她的夫君来操心……他开始同情那个日后被妹妹看上且无法逃脱她“魔爪”的男子……
“就这里吧……”偷笑个不停的槿玺,伸出肥嫩嫩的食指,点了点那间几乎被隐没在周边大店中的小小店面——“便宜坊”,迎风招摇的招牌锦旗上画着的赫然是那道闻名后世大江南北、国内国外的”焖炉式”片皮烤鸭。心下思忖:莫非此“便宜坊”就是彼“便宜坊”么?
不管了,尝尝就知道了。得以回到三百年前品尝这道被后世爱鸭者敬仰、膜拜的片皮烤鸭,是她作为一名高级烹饪师的荣幸。
“妹妹,哥哥剩下的钱不多了,不知够不够咱们吃上一顿……”意即别进去丢人现眼了,还是快快回家哀悼一番吧。
槿玺巧笑倩兮地拍拍齐琛的腰带,抱歉,她伸长了手也只够得到他的腰部,“哥哥,玺儿胃口很小的,一盘烤鸭就够了。”
一盘烤鸭!一盘烤鸭六十文,是不贵。可两兄弟现下的全部身家也就七十文。意即:他们只能看着她吃?
“唔……好好吃呀!哥哥们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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