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已花甲,你是二十七岁离开的父母。”
这句话犹如火山术激荡在江成雷的前胸,他震退几步,脸色惊凛,“你是如何知道的?”
金夕审视孩子般上下打量一番,“我刚刚说过,离开你父母之时,你还没有出生,而我与你的父亲是生死之交;不但如此,你能来到真界,全凭我赠给你父亲的地轴银珠,当时我明明知道日后你要依次赶来真界,但是无无可奈何。”
“你胡说!”
江成雷苍颜大变。
妙泽不小心随着江成雷的怒吼点下头去,这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冰婉儿逐渐相信金夕是从凡界归来,不禁问道,“难道你是利用地轴银珠返回的真界?”
金夕侧头对两位女子低声道,“江成雷的父亲是雪顿的转世,他的母亲是语莺的转世……”
“啊?”
两女异口同声,她们在地轴通道内曾与雪顿相处百余年。
“鬼才信!”妙泽如坠云雾。
冰婉儿淡淡道,“我相信。”
金夕瞪一眼妙泽,再次转向江成雷,“你若不相信,那我就点拨点拨,进入地轴先有河图,后有洛书,终殿为后天八卦,墙壁上有我为你留下的图示;你的父亲叫江柴,皇上所封,母亲叫成莺,熹妃所点。你的名字以父母姓氏为首,最后的雷字出于皇后的恩赐;还有,你爹曾经沦陷宁古塔,而且失去了右臂……”
江成雷的脸色随着金夕的陈述震惊不止,这一切都是真的,哪怕是名字的由来也与父母所述毫无两样,情不自禁匡正金夕的说辞,“你说的皇上,已是世宗先帝,皇后,则是孝敬宪皇后,恩母熹妃,乃皇太后;难道,难道你是家父年轻时的那位朋友?”
“你先等等,”金夕听出了详端,“你进入地轴之时,胤禛与皇后已经崩天?那么,皇上可是弘历?”
既然是皇太后,凌欢应该在二十六年后还活着。
江成雷终于确认金夕去过凡界,而且与自己的父母和皇宫存有极为深切的渊源,在他的世界中,已经离开父母三千多年,可是在金夕的行踪中,却是刚刚与父母分开,他不禁僵呆原地。
两人相对无语。
金夕心中怅然若失,若说对方是朋友家的孩子,已经沧桑年老;若说是敌人,可是一路上都有他的帮衬。
最终,几人回到木屋。
妙泽始终不满江成雷抛弃义祖母道姑,眼见金夕震慑住他,率先开口,“你终究是忘恩负义,不管怎么样,都要给祖母一个交代!”
金夕在意的是江成雷口中的地符,只能委曲求全,听见妙泽的话语,忽然想到曾经在手中辗转的金钗,细想之下终于悟出那个金钗无比精美的根由,因为从凌欢的头上曾经见过,于是继续敲打道:“江成雷,你手中的金钗是熹妃赠给你的。”
“你怎么知道?”提及皇太后,江成雷反问。
金夕道:“当时凌欢格格尚未成为皇妃,险些将这个金钗赏给我,应当是念在你出生之喜,方才将贴身宝物赠赐给你。”
妙泽突然问道:“为什么不带回来给我?不不,给婉儿姐姐?”
金夕斥道:“那是你祖母的信物!”
妙泽哑口无言。
江成雷凝思片刻,终于想到什么,一字一句问道:“难道,你就是雪顿的大主子?”
“雪顿的主子?”冰婉儿异常费解,因为金夕刚刚阐明江成雷的父亲是雪顿的转世,“这是怎么回事?”
金夕没有回答冰婉儿,冲着江成雷答道:“不错!”
江成雷如梦方醒,赫然起身,刚要面对金夕施礼又惶惶而止,在他的记忆中,只知道有一条精明无比的雪狼犬雪顿,而雪顿的大主子是父母的救命恩人,甚至是挽救大清帮助先皇登基之人,万万没想到是自己打入凡界的金夕,理当拜谢,却又无法弯腰。
“不必了!”
金夕瞧出江成雷的难堪。
江成雷萎靡不堪跌坐下去,对于金夕的镇压,却无形中救赎了自己的父母,面部屡屡颤动,缓缓说道:“你是所有人的恩人,却没有人知道你的名字;唯有雪顿,始终牵连着所有人的心。”
金夕没有反驳,不是不知,而是未言,遂问,“你出生之后皇宫都发生了什么?”
叱咤风云无数载的江成雷终于低头,幽幽道来:
“我出生后,便被先帝接到身边抚育,先帝与皇太后视为己出,与年长十二岁的弘历生活在一起,先帝始终担忧大清龙脉受到骚扰,自幼便令我修习龙脉诸说,九岁那年,皇后病逝,恩母被赐为皇贵妃;十二岁时派到皇宫第一丹师南道人手下学徒,那时才知道先帝为了朝政日日服用丹药,竭力劝说师父停止炼丹,可是师父告知为时已晚,先帝当时的身体已经离不开丹药,而且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后来才知道,这是先帝自愿而为。”
“我知道!”
金夕发现江成雷后悔不跌瞧过来,低声言道。
江成雷不再解释缘由,继续说道:“先帝呕心沥血造就了有史以来最为富强清廉的王朝,哪知道,次年先帝便崩逝登天;皇上继位,更号乾隆,恩母熹贵妃则被奉为皇太后……”
“等等,”金夕予以打断,没想到四王爷仅仅做了十三年皇上,着实令人惋惜,可那都是为了让年轻的弘历早登皇位,“小皇上的皇后叫什么,不会是那个富察华儿吧?”
“正是富察皇后,”江成雷吃惊地问道,“皇上为其专门修建寝宫,名为重华宫,难道皇上登基你仍然在吗?”
“不,”金夕没有解释,唏嘘道,“她小的时候与我是朋友,后来呢?”
江成雷又道:
“我二十岁之时,悟通了师父南道人所学,本想帮皇上做些事情,可是民间开始盛传龙脉之说,皇太后亲口向我阐述了昔年吕留良父子的龙息学说,责成我详加探查,历时七年,终于发现七山龙踪,得知皇朝与龙脉息息相关。与此同时,年迈的父亲赠给我地轴明珠,我本想赶往三十年前探明雪顿的主人究竟是谁,可是进入地轴之后,方才发现石门机关已经有人破解,而且为我留下了提示……”
他缓缓抬头看向金夕。
金夕毫无表情答道:“不错,就是为你而留,我怕你天生愚笨,弄不通河图洛书和八卦。”
江成雷没有说明当时是自己参悟,还是依靠金夕的提示进入终殿,“抵达地轴明珠前,我才知道后人再也没有机会进入地轴,而且也不可能再有人通过地轴赶往其他时空,所以我选择了去往大夏,天下存龙的朝代,准备从头查起,以保证我大清千秋万代。这时,我才发现世间有真界,秉承父亲所授开始修行五行术,就在此间结识了道姑。”
他沉默下去。
那时,两人都是风华正茂。
冰婉儿略有所思,“我明白了,你并不是逃离道姑,而是在那个时候遇到了董父。”
江成雷变得痛苦不堪,微微点头,“我无法参透神龙之道,本想与道姑厮守终老,临终之际再返回大清,可我偏偏遇见了御龙氏董父,方知神龙已经被收于四方尊,并得知藏龙需要赶往真界,通过地轴之路,我知道一切都有可能改变,便偷偷离开道姑,想成为御龙人亲自藏龙,可是师父与我谁也无法开启,我就想得到四方尊,自己寻找御龙人,哪知道,师父发现我的图谋,将四方尊藏在早已筹建好的墓穴中,却称就在自己的藏宝囊中,我一怒之下将师父打落昆仑山……”
随刻,江成雷懊恼不已。
金夕终于明白江成雷的来路,也是狠狠盯着他的脑袋,对于迫害师尊的家伙,他从未饶恕过,无奈这个晚辈藏匿着地符,问道:“难道你年老之后方才进入真界吗?”
江成雷摇头,“不,当时我就可以登升二界,可是四方尊不现,御龙不启,我又怕在凡界耗掉全部寿命,便利用南道人所修熔炼回真丹,以天地精华聚集至强的真气,从而得以任意来往真凡两界,施发真界之气,我几乎耗尽精血,方才炼就十颗,随后立即赶往真界,利用回真丹九次回到真界寻探御龙人,直至发现你获得四方尊;而回真丹只有第一颗才能维持当前的生息,服用第二颗之后开始耗费生命,因此在凡界先后停留长达二十五年,也老去二十五岁,从那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回到凡界。”
金夕知道他将最后一颗回真丹给了自己,也终于明白他为何年老,为何回真丹在当时的真凡两界绝无仅有,可以秉承上界的修为,只是有年限的不禁缓和些口气,“你为何不去见道姑?”
江成雷冷笑两声,“我亲手弑杀师尊,哪还有脸去见她;况且,御用之举天下至大,又怎能流连儿女情长?我晓得第一龙必将映照大汉高祖刘邦,便始终注视着丰龙山,终于在那里发现你藏龙与山,至此才发现御龙九天之路刚刚开始,所以一路跟随,直到如今的横岗藏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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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5章 若生雪狼犬
金夕彻底明白所有的一切,逼问:“仅仅是为了大清方才遏止御龙吗?”
江成雷立刻变得刚强,“不错,大清国强民盛,四海升平,堪称史无前例;同时,皇朝对我们江家有无限恩德,先帝与皇太后厚待我的父母,又将我当做亲儿,我岂能容许大清血脉中断?”
金夕严声劝告,“你也知道龙有罔替,一旦新出龙吟,凡界已是生灵涂炭战火蔓延,朝将不朝,民不聊生,亟待一位新主诞生;只有御龙九天,方才成为恒久的盛世,凡界永远昌平,那才是人间正道;既然龙生有八,则意味着大清迟早还会灭亡……”
“不,”江成雷固执己见,“即使如此,大清皇室也会长久存息,爱新觉罗的血脉仍然蔓延。你们知不知道,我早早登入八界,就是为了守护横岗,等待八界藏龙;修行之余,我便独自来到横岗,一草一木扶植守护,所有的乱石废物都被我一块块清理,绝不忍任何瑕疵留存横岗,整整两千年啊!”
冰婉儿急忙劝解,“仙师,无论你与金夕有何渊源,在我面前也是尊师厚老,师祖董父曾言,泱泱长水,永不可逆,仙师为的是自己的家,哪怕是为自己的天下,仍然属于一己之私,还望仙师好生思考,为凡界亿兆黎民着想。”
金夕听不顺耳,对江成雷鄙夷而视,“你口口声声说皇朝对你家有恩,可是救赎你家的是我,没有我和雪顿,一切都将不复存在,可是如今我要御龙九天,却要反过来求你,当真是荒唐,阿柴和莺儿绝不会让你这么做,绝不会!而且,雪顿也不会答应!”
妙泽越听越糊涂,小声嘀咕,“雪顿究竟怎么回事?阿柴和莺儿是谁?”
金夕正处于火头上,抬手指向江成雷,劈头盖脸冲着妙泽吼道:“雪顿是一只雪狼犬,阿柴是他的父亲,莺儿是他的母亲!”
妙泽早已习惯金夕如此态势,意犹未尽问道:“雪狼犬?为什么叫雪顿?”
金夕哭笑不得,咬牙近前,几乎啃到妙泽的脸,“我要说是雪顿的转世为自己的爱犬起名为雪顿,恰巧又与语莺的转世结为夫妻,双双成为雪顿的主子,你信吗?”
“信!”
妙泽发现金夕态度蛮横,急忙应道。
江成雷粗重地喘息着,许久方才平静,“你等先出去吧,待我好好想一想。”
金夕惦记着地符,不得不从,只好引领两位夫人步出木屋,趁机在祥气纷纭的横岗吸纳行气,填充如饥似渴的五行草。
冰婉儿遥望群山,优雅而笑,“真是苦了你。”
“谁?”
妙泽顺着冰婉儿的观望没有寻到什么。
冰婉儿手抚她的脸颊,刻意描绘一番她蓝眸上方修细的弯眉,悄声回道:“你的夫君呀!”她瞧得出来,金夕这一番凡界之行也是颠沛流离。
妙泽体外的香息浓发,“婉儿姐姐,你怎么知道他辛苦?”
冰婉儿歪头,“猜的!”
“姐姐你猜猜,江成雷会不会把地符交给金夕?”
“他为了八界藏龙整整耗去三千年,若是交出地符,再也无法阻挡金夕御龙九天,所以,恐怕一时难以抉择。”
“要不,寻祖母劝说一番?”
冰婉儿微微叹气,“以道姑的秉性,绝不会劝解江成雷。方才听闻他呼出金夕的来由时,我倒是发现,若是那只雪狼犬在的话,也许能劝说得通。”
“那只叫雪顿的雪狼犬?”
“是的,看来那只雪狼犬已经成为他们的传说,是雪狼犬将所有人连接在一起的,就像神龙一样,是他们心中的另一种膜拜。”
半个时辰后,江成雷颓丧地走出木屋,仿佛又老去甚多,双目呆滞无神。
金夕睁开双眼,没有回头去瞧他,淡淡说道:“我相信,是雪顿的灵魂带你进入地轴,选择了大夏之行,无形之中令你成为护龙者,还是放弃阻龙吧。回到你父母身边,如果他们怪罪你,你就说是我金夕对不住他们,权当是乞求他们。”
他已无奈。
作为朋友家的后代,他绝不能杀戮;而江成雷是通过地轴前来,随时可以返回二十七年后的凡界;同时,能够劝说的时日已经不多,再过几个月,江成雷就会自动回归凡界,离开真界。
得不到地符,一样无法御龙九天。
“我要去见见道姑。”
江成雷沐风垂立,同样淡声言道。
六界北域,迎来千年不速之客。
众姐妹闻听冰婉儿和妙泽归来,纷纷冲出殿堂看望,一个是真界难逢的绝世女子,总掌门的客留弟子;一个是响当当的底飞香女,大师姐流香的女儿,自然而然得到至高拥捧。
四人抵达总殿。
北域道姑含笑而来,左瞧又看欣赏两位女子,又转向金夕,“听闻她们都已嫁给你,是不是?”
金夕刚要甄别,女子们四道别样的目光探视过来,立即答道:“是!那是家母……”
“好,”北域道姑直接将金夕后面的话给切割掉,“那就好,我也彻底放心了,”她又看向江成雷,“这位是?”
三人互相暗示,可是谁也不敢率先开口。
大家都曾听到北域道姑谈过自己的丈夫江成雷,新婚燕尔不辞而别,可是在她的口中却是年轻之时的模样。
“我是江成雷。”
江成雷一字一字吐出。
“胡说……你,胡说!”北域道姑脸颊两侧的皱纹骤然凝缩,随着仔细端详,身子开始颤抖,“你,你个畜生!”
她猛地扬起手掌。
金夕撑手阻住,若是一记掌风下来,江成雷顿时会化作尘埃。
江成雷极度难忍,双腮高高隆起,片刻再道:“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
金夕不擅长给夫妻劝架,示意冰婉儿先上。
冰婉儿搀扶着北域道姑回归原位,将事情始末一一告知,并非江成雷背信弃义,在当时属于来自三千多年后的凡界,一切都是为了藏龙。
本是年轻的鸳鸯,如今双双年衰,老夫妻相对无语。
在两位女子的撺掇下,两人终于冰释前嫌,细数千年旧事,不禁老泪纵横,最终,江成雷再一次取出那个凌欢赠送的金钗,小心翼翼为北域道姑穿插在灰白的发髻上面。
“我还没有做好登升的准备呢。”道姑露出少女般的羞涩,若要与江成雷厮守,需要升往八界。
江成雷道,“不,我来六界陪你。”
“那怎么能行,太过危险。”北域道姑急忙阻拦。
来到下界,毫无真气,哪怕是弟子么不慎施发,或者不小心碰到怪物袭击,必将一命呜呼。
“好可怜!”
远处的金夕低声感叹。
“为什么?”妙泽正在津津有味品尝着祖母的情结,不禁有些不满。
金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