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掌握所有官兵的话,就无法制止那些养成了腐败习惯的手下在军队里乱搞。显然,这绝对是严重祸患。
以眼前来看,李洪涛更加要小心谨慎。
如果不吃空饷,肯定会让朱仕珲有所猜疑。只要朱仕珲怀疑李洪涛是那种有野心的人,就会趁李洪涛羽翼还未丰满的时候将其翦除。这对李洪涛来说,就是灭顶之灾。同时,其他部队也会对这支新进收编的部队有所提防,加以排挤,甚至完全敌对。最严重的是,虎啸军配给的粮饷与军饷最多够士兵糊口,无法满足高强度训练的消耗,李洪涛还没有富到可以自己掏腰包养军队的程度。
如果吃空饷的话,最大的问题就是有可能被调查。如果李洪涛不小心得罪了谁,那他吃空饷的罪名就不小。虎啸军其他部队都有靠山,李洪涛没有靠山,真要闹大了,他就得死翘翘。
想来想去,李洪涛也没有想到一个完全之策。“这事暂且放到一边,我还需要好好考虑一下。杨佩德已经答应按照虎啸军的制度给予我们奖赏,这次我们杀敌一百一十三名,蒋晟,如果按照虎啸军的制度,我们能够拿到多少奖赏?”
“如果全部按士兵战功计算的话,是二百二十六两白银,二百二十六匹绢布,以及一百一十三亩田地。”蒋晟早就计算好了,“如果有一部分按照军官战功计算的话,还会稍微多一些。”
李洪涛又问了几个问题,蒋晟与水辛逸分别做了回答,他这才搞清楚军队的奖赏制度。
白银与布匹都是由节治府出的,也就是从征收的赋税中抽取。
节治府的府库与节治使的私库并没有分开,因此节治府的钱,也就是节治使的钱。
奖赏给有功将士的土地是从军垦田地中划拨的。
属于虎啸军的军垦田地与虎啸军统帅,也就是晖州节治使的私有田地也没有明确分开,军垦田地也是节治使的私有田地。
晖州属于苍王朝西北十一州之一,因为被夹在东南角,四周都是其他州,所以面积并不大,但土地的肥沃程度,以及耕田耕地的数量却是西北十一州之最。
白河以南河流众多,降雨丰沛,夏季气候炎热,是晖州的主要稻米产区,也是苍王朝最北面的稻米产区。白河以北则主要出产小麦、青稞、燕麦、苜蓿等适合在干旱,寒冷地区生长的农作物。
因为晖州田地肥沃,所以晖州人口也是西北十一州中最多的。登记在册的有十万户左右,总人口在四十五万左右。如果算上散布在伏牛山里的山民,逃难到晖州的难民,总人口应该在五十万左右。
虽然在李洪涛看来,晖州的人口并不多,但是在其他人眼里,晖州绝对是苍王朝西北地区的人口大州了。
“从前几年晖州节治府征收的钱粮赋税,以及市间物价来看,晖州在耕地与在耕田的总面积在两百万到两百五十万亩之间,人均耕地五亩左右。”
李洪涛有点不相信的问道:“你怎么估计得出来?”
“这个很好算。”蒋晟觉得李洪涛又问了个低级问题。“不管朱仕珲怎么征收钱粮赋税,总得给百姓留下糊口的粮食吧?每亩地的粮食产量都有个限度,那么朱仕珲能够征收到的粮食就有个限度。一般情况下,征收的粮税除了满足虎啸军与各级官员的需要,结余下来的粮食都会在市场上出售。如果出售的粮食过多,市间粮价必然下跌;如果出售的少,粮食价格就将上涨。根据这些情况,就不难判断出到底有多少在耕田地了。”
李洪涛微微点了点头,他也觉得自己开始问了个低级问题。
第六章 造势(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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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晖州的耕田耕地总量肯定不止这么点。”蒋晟又说道,“在朱仕珲的父亲,也就是朱建业的时代,晖州人口有八十万左右,当时仍然不缺少耕地。另外,大量农民逃入山中,或者逃亡其他州,导致大量耕地耕田废置,还有大量闲置起来的军垦田地。按照我的估计,现在晖州大概闲置了一百万亩左右的田地。”
“可是,大部分都不属于朱仕珲。”水辛逸插了一句进来,“军人在役期间都不会去耕种授田,西北各州人丁稀少,没有多少人愿意做佃农,帮军人耕地,所以闲置的应该主要是战功授田。”
李洪涛也正在考虑这个问题,对他来说,怎么利用好即将到手的田地,才是真正的关键。
白银迟早都会花光,绢布也就拿来做军装,只有土地才能够种出粮食,才能够养活他手下的兵。
问题就在这里,拿到了战功授地的军人都要投入战争,平时要为战争做准备,根本无法派去开垦田地,更不能被束缚在土地上。又没有多少人愿意做佃农,那么就很难通过出租田地的开垦权吸引没有土地的农民。
也就是说,李洪涛现在找不到合适的劳动者来开垦田地,也就无法利用田地。
“晖州订下的钱粮赋税是多少?另外,佃农需要交的土地租金是多少?”李洪涛有点头痛了,最大的问题就是人丁稀少,导致人力资源紧缺,这个问题,在他的前世的世界里根本就不存在。
“各州的赋税相差都不大。农民只需要交纳粮赋,不同的地方,田地的肥沃程度不同,种植的作物不同,粮赋也就不完全一样。如果种植水稻,一年一亩的粮赋大概是两百斤,如果种植小麦的话,一年一亩大概是一百五十斤。”蒋晟的回答很详细,“佃农在承担粮赋之外,还要向地租交纳租金,这个也要看田地的肥沃程度,以及适合种植的作物,不过交纳的租金一般是粮赋的一半。”
李洪涛迅速盘算了一下,立即就发现了问题。“这么看来,如果不承担钱赋的话,粮赋并不算高。”
“这还不高?”蒋晟惊讶的反问了一句。
周围几人也都纷纷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李洪涛一愣。“你们觉得很高?”
“当然,就算是自耕农,都只能勉强负担粮赋!”
“这个……”李洪涛挠了下头皮。
“这么说吧,最肥沃的水田,不受灾害,不遭兵乱,一亩也就产四百斤稻谷,交两百斤粮赋之后,剩下了两百斤,除掉糠壳之后,最多能有一百四十斤糙米。一家五口的农户,如果没有耕牛,最多耕种二十亩水田,交了粮赋,除了糠壳之后,一年就只有大概两千四百斤的糙米。五个人,至少要吃掉两千斤。剩余的四百斤糙米还要拿去换油,换盐,换布。”蒋晟长出了口气,又说道,“一般情况下,一亩水田也就产出三百五十斤稻谷,一户农民耕种二十亩水田,一年下来也就勉强收入两千斤糙米。如果收粮的地方官在称上做点手脚,如果遇到灾害,如果遇到兵乱,这两千斤都无法保证。就算不考虑有人生病,每年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很多农民就只靠野菜维生。”
“如果是佃农,交了租金之后,那就别想活了。”杜威最后补充了一句。
李洪涛听得也是一惊一诧的,末了,他想了好久,这才问道:“等等,你们确认一亩水田最多产四百斤稻谷?”
几个人都点了点头,显然他们都对农耕比较熟悉。
这就怪了!李洪涛心里嘀咕了起来,接着就恍然大悟。
前世的时候,一亩水稻的产量在六百到八百公斤之间,也就是一千二百斤到一千六百斤之间,可他却忽略了一点,那是优良杂交水稻的产量,而不是普通水稻的产量。
“也正是如此,我们都愿意当山民,不愿意当佃农。在山里,就算没有粮食,我们也可以进山狩猎,至少能保证不饿肚皮吧。”贺平苦笑了一下,“实际上,根本就没有人愿意当佃农,很多地主家的土地只能荒废掉。”
“等等……”李洪涛突然考虑到了一点,“难道朱仕珲,以及其他州的节治使都不管这些事,看着土地荒废,都不想办法解决?”
几个人相互看了一眼,接着都苦笑了起来。
“当然不可能。除了一些产盐,产铁,或者是有其他特产的州之外,农耕是各州节治使的命脉。”水辛逸回答了这个问题,“虽然晖州这边的情况我不太了解,但是我觉得与邢州应该相差不大。项家就有规定,每荒废一亩田地,地租每年就要交纳一两白银的废置税,按照邢州节治府制定的征粮价格,这大概相当于一担,也就是一百斤稻米的价格。当然,如果遇到兵荒马乱的话,恐怕连半担稻米都买不到。”
“这样的话……”
“这只能治标,而无法治本。”蒋晟又做了解释,“以晖州为例,几乎所有的大地主都是节治府官员,或者是虎啸军的将领。这些人,地方官根本就得罪不起,朱仕珲也不会拿他们开刀。每到征收粮赋的时候,地方官会瞒报荒废田地的数量……”
“可田地数量是固定的,如果减少了荒废田地的数量,应征到的粮食就要多得多,这个……”李洪涛突然明白了过来,“你是说,地方官会在征收自耕农的粮赋时做手脚,增加征收的粮赋,以填补空缺?”
蒋晟点了点头。“这也是为什么很多自耕农都承受不了,愿意充军,愿意逃难,甚至愿意躲到山区里的原因。”
万恶的旧社会啊!李洪涛不免暗自感叹。
了解到了这些情况后,李洪涛对苍王朝的认识也更加深刻了。
在他看来,用“水深火热”这个词都不足以形容百姓,特别是农民的生存状况。这还没有考虑到自然灾害,战乱人祸,疾病等等因素的影响。也难怪蒋晟他们都愿意躲到山里,就算是当拾荒者,也不愿意在田地上劳作。
李洪涛想得还要更深远一点。现在他也明白,为什么杨佩德在招安的时候,会显得格外的小心谨慎,为什么蒋晟等人对招安不抱太大的希望,为什么各州节治使会用极为残忍的手段镇压民变。
就因为李洪涛的这支队伍是一支农民军,是朱仕珲最害怕的敌人。如果不是虎啸军实力大损,无力出兵围剿,反而需要他们这支农民军的话,恐怕到来的就不是杨佩德,而是一支虎啸军的铁骑了。
等李洪涛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看来,是我过于乐观的估计了情形。”李洪涛叹了口气,“最后一点,战功授田的粮赋是多少?如果我们将土地荒废了的话,要不要交废置税?”
“战功授田不存在废置税,毕竟这是奖赏给有功将士的田地,如果设置废置税的话,战功授田就不是奖赏,而是负担了。另外,以战功授予的田地一般都是废置的。”蒋晟又耐心的做了解释,“田地拥有者,也就是立功将士在服役期间,如果耕种田地的话,粮赋减少一半。只有在退役之后,或者是由其子女,后人继承之后,才需要交纳全额粮赋。”
“等等……军人在服役期间,怎么耕种田地?”李洪涛有点不解了。
“这主要是针对将领,特别是大家族的将领。虽然他们无法耕种,但是可以交给家里的其他劳动力耕种。”
李洪涛突然笑了起来。“这不就得了吗?至少我们的那批战功授田不用废置了。”
蒋晟微微皱了下眉毛。“可我们现在根本就没有合适耕种田地的劳动力。”
“怕什么?我们全部申报废置,然后找人来耕种,只收租金,不交粮赋。”
“可是……”
“要是有人来查,那就说是我们自己在耕种,将收的租金拿去交了不就得了?”
“那我们不是没有任何收入了?”卞康低声的问了一句。
“就算没有收入,也有粮食产出,到时候我们可以从佃农手里收购他们多余的粮食。最重要的,还不是这个。”李洪涛得意的笑了起来,“只要有人肯来,那我们就可以发展,每个佃农家庭都有多余的劳动力,不管是我们今后扩军,还是发展别的什么,人力是最重要的,是不是?如果我的估计没有错的话,要不了多久,兄弟伙都可以讨到老婆,成家立业。”
“真的!?”田方立即兴奋了起来。
其他几人也不例外,听说能讨到老婆,哪个男人不兴奋?
只有水辛逸在一旁冷笑不已,李洪涛竟然用女人来引诱手下,这算哪门子统帅?
“虽然道理如此,但是我们的那点田地恐怕也吸引不了多少人。”蒋晟还是不太看好李洪涛的计划。
“这个嘛,我们可以积累战功。另外,还可以想其他的办法嘛!”
想通了之后,李洪涛觉得眼前豁然开朗,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第六章 造势(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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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崮梁城的路上,杨佩德紧绷着脸。
虽然才第一次接触,虽然只有不到一个小时的谈话,但是杨佩德却觉得那个“山贼”,不,山民李洪涛很是难以琢磨。
如果只看外表,神色,举止,言辞,李洪涛绝对是那种贪得无厌的市井小人。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再好不过!杨佩德不免感叹。
市井小人贪的只是蝇头小利,是眼前的好处。这类人最容易应付,无非就是多给点钱,多给点赏赐。这种人也最容易为钱卖命,让他尝到了甜头,在需要他去卖命的时候,只要有金钱驱使,肯定冲在最前面。
杨佩德很清楚,朱仕珲最“喜欢”的就是李洪涛那样的“市井小人”。因此,杨佩德答应下了李洪涛提出的那么多近似无礼的要求,并不担心朱仕珲不答应。如果朱仕珲认为李洪涛真是一个有价值的,可以利用的市井小人的话,他甚至会给李洪涛更多的好处。
可问题是,杨佩德总觉得李洪涛不是那种市井小人。
杨佩德将他与李洪涛的对话,以及当时李洪涛的表现反复考虑了好几遍,可就是找不到哪里有问题。
最后,杨佩德也不得不相信,李洪涛要么真是个厚颜无耻,贪图富贵,金钱至上的市井小人;要么就是一个演技高超的戏子,一个能够瞒过他的戏子。
哼,就算他是在演戏,也不可能一点破绽都没有,更不可能骗过我的火眼金睛!杨佩德对自己看人的能力有着足够的信心。
辅佐朱仕珲二十多年,杨佩德阅人无数,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以他现在的“修为”,一眼就能看出朱仕珲在想什么。在他看来,难道还能看不出一个无知、愚蠢的山民的心理活动吗?
“军师,我们快到了。是直接回府,还是……”
“我要去见主公,你们先回府吧。”
“是!”
入城后,杨佩德没有任何耽搁,赶在吃晚饭的时候到了节治府。
“军师才从百市集回来?”朱仕珲赶紧叫来亲兵,“去命厨房多做两道菜,再取一副碗筷,一壶米酒来。”
“主公客气了。”
“军师,你还需要客气吗?坐吧,随便点。”朱仕珲说着的时候,亲兵已经搬来了一张凳子。“佩德啊,我们也有快一年没有坐在一起吃过饭了吧?”
“上次还是春祭的时候有幸与主公同桌共饮。”
“对,对,是春祭的时候,当时我喝醉了。”
在亲兵送来碗筷与米酒的时候,杨佩德立即先给朱仕珲倒上了一杯。
“这次去百市集可有收获?”
“主公,微臣正是来禀报此事。”杨佩德立即站了起来。
“别多礼,我们边吃边说。”
杨佩德这才坐了下来。“微臣已经见过那个叫李洪涛的山民了。”
“你有何看法?”朱仕珲也很清楚杨佩德识人的眼力。
“厚颜无耻,贪得无厌的市井小人而已。”
“哦!?”朱仕珲一愣,“军师为何如此评价此人?”
杨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