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哥,你要我去当老板?”黄季有点搞不明白了,这点小买卖,能赚多少钱?
“当然不是,这只是你的掩护身份。”
“什么叫掩护身份?”
李洪涛笑了起来,说道:“掩护身份就是你的假身份,到时候你要改名换姓,至少得改名。也就是说,你要让其他所有人,甚至是我们队里的官兵都相信,你不是甲队的人,也不是我李洪涛的手下,而是一个野味店的老板,专门靠贩卖野味为生,明白吗?”
黄季挠了挠头皮,然后点了点头。
“而我真正要你的做的事却不是卖野味。”
“那为什么要开野味店?”
李洪涛翻了下白眼。“这只是让别人不怀疑你而已。你要做的,是帮我刺探情报,包括崮梁城内各大户,驻崮梁城的虎啸军,还有节治使,节治府的文臣武将的一切消息。”
“让我当细作?”
李洪涛一愣,立即说道:“对,就是当细作。”
“可是,没有细作开野味店。”
李洪涛差点昏了过去。“你这是个很特殊的细作。你首先要明白一点,如果你的身份暴露了的话,那我们都完了。所以,在刺探情报的时候,保护好自己最重要,更不能牵连到我们,明白吗?”
黄季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道:“所以,我要当野味店的老板。”
李洪涛都快要哭了。“算是吧,反正卖野味是假,刺探情报是真,当然,必须要让所有人都相信假的,而不知道你真正在做什么。”
黄季又沉思了一下,才说道:“我明白该怎么做了。”
“那就好,等下你去找蒋晟拿钱,别告诉他你要做什么,就说是我让你去拿钱的。”
“其他人也不能知道?”
“对,不管什么事,直接向我汇报。”李洪涛又摸了摸下巴,说道,“等铺子开张营业之后,我会让汤郄到你铺子里当小二,到时候有什么消息,由他送回来,明白吗?”
黄季点了点头,这个很容易理解。
“好了,你好好准备一下,明天就出发。记得,只带平常的衣服,任何与甲队有关的东西都不能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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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治府书房内,杨佩德与朱仕珲都沉默着。
在朱孝信走后,杨佩德立即就过来找到了朱仕珲,把大概情况讲了一下。
“蕊儿已经把这件事说了。”朱仕珲长出了口气,“孝义那孩子就是太过于刚直,不知变通,如有得罪之处,还请军师不要往心里去。”
“主公严重了,杨某是看着二世子长大的,深知二世子脾气。”
朱仕珲微微点了点头。“那么,你觉得孝信说的那些事……”
接下来的话,朱仕珲根本就不用说出来。
“主公,这正是臣所担心的地方。”杨佩德迟疑了一下,说道,“从今天五世子所说来看,那李洪涛要么很有城府,很有野心,要么被逼于无奈,才会收容那么多的难民。”
朱仕珲又点了点头。“这也正是我所想,只是他到底是出于无奈,还是……”
“这个……”杨佩德摸了摸下巴,“微臣认为,他多半是出于无奈。”
“军师有何见解?”
“从事情发生的经过来看,他是处于义愤才杀了古俊,救了汤家老小,随后其他难民跟随他前往百市集,然后才有更多的难民前往百市集。也就是说,他并不是主动收容难民。”杨佩德也将正件事前后串起来考虑了好几遍,才得出了这个结论。“以他一个甲队的实力,就算克扣官兵粮饷,就算将所有赏银都拿去赈济灾民,恐怕也撑不到开春,到时候他无粮无钱,别说难民,就算是甲队的官兵恐怕都要造反。从此来看,此人也是图一时痛快,而无长远打算。”
朱仕珲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前几年旱灾的时候,虎啸军中就出现了多次兵变,都是因为军官克扣粮饷,下级官兵饿肚皮,不得不造反。如果李洪涛让甲队官兵饿肚皮的话,那他也活不长久。
“另外,以微臣看,此人找五世子要钱要粮,无非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保住自己的性命。再说,五世子是他的统帅,他不找五世子要钱要粮,还能找谁要?”
“那军师认为该怎么处理呢?”
“主公,微臣认为应该给他一些钱粮。”见到朱仕珲有点犹豫,杨佩德又说道,“不管是赈济难民,还是竖立五世子的威信与地位,都应该给钱给粮。当然,这钱粮最好以五世子少营统帅的名义发下去,且在各地发布公告,让百姓都知道这是五世子的恩德,而不是他李洪涛的恩德。”
朱仕珲这才认同,毕竟提高朱孝信的地位,就是巩固他的地位。
“那么,孝信提出在百市集设营这件事……”
“主公,此事微臣不便多言。”
“佩德,此时就我们两人,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杨佩德迟疑了一下,说道:“五世子聪明过人,早已明白,崮梁城中无他容身之处。且五世子仁心厚宅,不愿跟兄弟反目,才会提出将少营设在百市集。从长远来看,我们的主要威胁还是邢州的血狼军与建州的永盛军。如在百市集设营,不管是西向守卫大渡口,阻挡血狼军入寇;还是东向守卫虎口,阻挡永盛军入境,都有极大的好处。”
朱仕珲沉思了一阵,去取出了一份册子来。看了一阵,他才说道:“可是百市集荒废已久,且属于荆县。另外,南部地区水利设施尽遭破坏,这个情况……”
“可让五世子进驻荆县,并且拨款兴修水利,恢复生产。”
这次,朱仕珲考虑了更久。
“这事我还要考虑。”朱仕珲叹了口气,“明日议事,再说此事吧。”
“那微臣告退了。”
杨佩德很清楚,朱仕珲是因为此事直接关系到了朱孝义与朱孝信之间的关系,才没有立即做出决定。
也就在杨佩德离开后不久,朱孝义与朱孝信就进了书房,一直到深夜才离开。
第十章 仁心泛滥(四)
荆县原本由朱孝义统辖下营驻守,也就是说,荆县是朱孝义的地盘。
现在,朱孝义是虎啸军中的主力战将,朱仕珲就算不想把节治使传给朱孝义,也不敢拿这个儿子怎么样,他还得依靠朱孝义应付外来威胁。
正是如此,在安排朱孝信的少营进驻荆县的问题上,朱仕珲不可能武断,甚至不可能在短期内做出决定。
两日后,朱仕珲发布了一道告民书,以朱孝信的名义,宣布在崮梁、荆县、施县、以及百市集四地设立施粥点、难民营地,赈济、收容难民。
当日,李洪涛就收到了一份并没有让他感到意外的“礼物”,朱孝信派人送来了五百粮银票,两百担糙米,一百担面粉,以及一份由朱孝信发的文书,凭该文书,李洪涛可以在汇广钱庄换到足额银两。
“尽快去把银两都换回来。”李洪涛从本质上不太相信这些“纸币”,真金白银才是最可靠的。他又对蒋晟说道:“回来的时候,去荆县县城一趟,请几个木匠,泥瓦匠,还有烧炭师傅,我们这边的工程也要抓紧开展。”
“两日内我就赶回来,还有别的事吗?”
李洪涛看了眼正在远处带着一群难民妇女在清洗衣服的张玉璇,迟疑了一下,说道:“给玉璇也买点东西回来吧,这段时间让她受累了。”
蒋晟没再多问,叫上几个军士就出发了。
对李洪涛来说,朱孝信的这点“施舍”只算得上是杯水车薪。他根本就没有料到,在消息传开了之后,五日之内,竟然涌来了八百多难民,还有难民在源源不断的赶来。如果不是朱仕珲及时发布了“赈济令”的话,恐怕赶到百市集来的难民将更多。
到现在,住在百市集的难民总共有八百七十四人,其中三百七十二名十二岁以下的孩子。如果小孩的饭量算半口的话,这就是六百八十八张吃饭的嘴。这么多的人,对李洪涛来说,绝对是巨大的压力。
按照蒋晟的初步估计,在冬季到来之前,难民的数量肯定会超过一千人。入冬之后,因为天气寒冷,所以还得增加食物供应。以最低标准计算,每天也要消耗掉十八担粮食,也就是说,一月就将消耗掉五百四十担粮食。
拿着这些估算数字后,李洪涛都快崩溃了。除掉每月少得可怜的粮饷外,如果全部靠购买的话,就算以价格最低的稻谷计算,每月都需要支出至少一百七十多两白银。实际上,肯定得补充一些更有营养的食物,比如面粉,糯米等等,这样一来,每月的伙食支出将在二百五十两左右。这远远超过了李洪涛的承受能力。
这也是李洪涛在朱孝信面前“装穷装惨”的原因了,他不是在装,他确实很穷,很惨。可是,朱孝信的回溃却让他有点失望,区区五百两白银,三百担粮食,最多顶两个月而已。
除了养人之外,怎么安排这么多难民也是个问题。
五百亩战功授田都已经“承包”了出去,这也只安顿了十户难民,连老带小,总共不过四十四人而已。
李洪涛没有放弃,他也不能放弃。
在安顿别的难民,或者说是利用别的难民的问题上,他找到了很多的解决办法。
一是借此补充甲队的兵力。他要了二百五十个兵员名额,之前只有七十七个手下,还有一百七十三个空缺。李洪涛在招兵的时候要求极为严格,只招收年龄在十八到二十五岁之间,身体健壮,身高在一米六五以上(主要是这些难民的身材都不高),没有疾病,没有不良习惯,家里至少还有一个壮年劳力的男性。因为进甲队吃粮饷的“门槛”太高,所以八百多难民中,只有五十四人合格。李洪涛将这五十四人全部编入了五个战斗排,并且由各排排长负责对其进行训练。
二是把壮年妇女都组织起来,分担军营与难民营的日常工作,主要就是清扫营地,浆洗衣物,准备伙食,照顾老人等等。这样,所有的兵都可以把精力用在训练上,而不需要操心日常生活。这也分担了张玉璇的压力。李洪涛还派人去买了几头种猪、种牛、种羊,几十只母鸡回来,在营地南面开办了“饲养场”,以保证肉类供应,每名官兵每天还能吃到一个鸡蛋。
三是将其他的劳动力——主要就是十六岁到五十岁,未达到参军要求的男性——都利用了起来。烧砖、制瓦、伐木、烧炭、修缮房屋、整修道路,对授田附近的灌溉水渠进行了修理,甚至还挖了一条渠道,将山里的一股泉水引到了营地里,获得了干净的水源。李洪涛没有给这些劳力发“薪水”,劳动的报酬就是每日三餐,餐餐管饱。
这些都只是针对普通劳动力,另外还有几个有“手艺”的劳动力得到了特别的利用。
李洪涛为他的医疗班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班长:钟素珍。此人原本是乡村赤脚医生,虽然名字有点女性化,但是医术还算不错。
李洪涛还找到了两个木匠,只是这两人做不了精细活,只能在搭屋建房方面出点力。还有三个泥瓦匠也被“发掘”了出来。对这些人,李洪涛是必须要开工钱的,毕竟这个时代里手艺人在哪都受欢迎。
最大的收获是一个叫邓颐斐的年轻人。此人被一伙难民所救,岁后与难民一起来到百市集的。据他自己介绍,他是某支小商队的镖客,也就是类似于保镖性质的车夫,同时还是商队的文书,能识文写字。对于“文化人”,李洪涛求之若渴,赶紧就将其收入了队里,做了第二名连部文书,只是暂时没有给邓颐斐安排军职。
除了劳力之外,还有两类难民让李洪涛头痛,一是老人,二是孩子。
老人还好处理一点,李洪涛尽量让他们发挥了“余热”,照顾孩子,监督工地,管理营地,到山里拾柴禾,反正都是些轻体力的劳动。
孩子就让李洪涛有点头痛了。这个时代,孩子是不受重视的,这让李洪涛根本无法理解,在他的观念中,孩子是最重要的,是整个社会的未来。结果,李洪涛力排众议,头脑发热,以每月二两白银报酬,从荆县请了三个教书先生,开了大中小三个班,将三百多名孩子全都送去读书,并且保证所有孩子都能够吃饱饭,每天一个鸡蛋,保证营养跟上,免得像他们的父辈一样,落得个后天营养不良的身体。
原本荒凉的百市集一下就红火了起来。用一个之前在百市集生活了几十年的“宿老”的话来说:百市集建镇上百年的历史中,从来这么繁荣过。
在繁荣的背后,是更大的负担。
吃的问题就已经让李洪涛头痛不已了。住的问题还好,正在解决之中,按照工程进度,入冬之前,大部分人都能够住进房舍之中。真正让李洪涛感到头痛的还是穿的问题。
新增添了五十六名官兵,李洪涛为他们各定制了两套秋季军服。
秋装的问题还好解决,反正秋天冻不死人,冬装的问题就有点棘手了。
难民中,只有三分之一的带有棉衣棉被,其他的都没有御寒的衣被。甲队官兵更是连一件御寒的衣背都没有。
“一件棉衣至少需要一斤棉花,一条棉裤需要八两棉花,一床棉被至少需要三斤棉花。”蒋晟不在的时候,邓颐斐成了李洪涛的“财务”助理。“现在甲队有一百三十五人,按照每人一件棉衣,一条棉裤,一床棉被计算的话,需要六百四十八斤棉花。另外,还有大概六百名难民需要御寒的衣物,就算不考虑给他们置办棉被,也需要一千余斤棉花。算上制作时的损耗,总共需要大概一千八百斤棉花。”
“这要多少钱?”李洪涛悄悄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水。
邓颐斐迅速计算了一番,说道:“一担棉花二十斤,实际只有十八斤左右,崮梁的价格是一两五十钱,也就是说,总共需要二百七十两白银。另外还得算上布匹,裁缝的工钱,总共得花大概五百两左右。”
李洪涛倒吸了口气,对现在的他来说,五百两白银,简直就是个天文数字。
“钱还是次要的,时间。”邓颐斐也叹了口气,“还有两月就将入冬,就算那十五个裁缝加班加点,我们再去找十个弹棉花的匠人,恐怕两个月内也制不出这么多的棉衣棉被。”
“这个可以多找裁缝与匠人。”郁闷归郁闷,问题总得解决,李洪涛又说道,“等蒋晟回来之后,你们两一起去崮梁,设法采购棉花,如果崮梁那边买不到这么多棉花的话,就去别的县城买,顺带把师傅请来,我们得抓紧时间。”
事情就这么订了下来,可李洪涛心里很清楚,他得去找到更多的钱!
第十章 仁心泛滥(五)
晖州地处西北,到了十月中旬,天气就已经冷了下来。
大街上,李洪涛不断的跺脚,身上那件秋装根本就抵御不了寒冷的北风。站在他旁边的张玉璇更是冻得鼻子通红,连连哈着雾气。如果不是两人身上的衣服还算整洁,干净的话,恐怕谁都会认为他们是进城乞讨的难民。
“玉璇,冷不冷?”李洪涛这是明知故问。
张玉璇摇了摇头,她也在说谎。
“冷的话,就跳一跳,照我的样子,做做运动。”
李洪涛一边说着,一边做着体操。现在让他感触最深的是,这个世界没有报纸,读初中的时候,别的学生都有棉衣、羽绒服,他就只能在衣服里塞几层报纸,御寒的效果还挺不错。
“小李哥,恐怕五世子今天不会出来了。”
“再等等,天黑后,我们就回客栈。”李洪涛本不愿带张玉璇来的,可张玉璇硬是要跟着来,无奈之下,他也只能答应了。
张玉璇叹了口气,也连连跺脚。
这时候,节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