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说了,喜帕是她的要还给她……”许家恒扮个鬼脸,围绕着柳叶儿跑了几圈,“娘子不许偷走,娘的东西是要还的,我是你相公,你要听我的……”
柳叶儿又羞又急:“我不会偷走的,你先把喜帕给我,我给娘送去……”
许家恒停下脚步,认真地看了眼柳叶儿:“你不说我倒给忘了,我娘让我送过去呢!”
许家恒不笑的样子根本不像傻子,柳叶儿看着看着有些着迷又有些恐慌。许家恒要是恢复正常还会要她么?她年纪比他大长得没他好看,除了会磨豆腐泡豆芽,琴棋书画一概不知!
趁柳叶儿发愣的空儿,许家恒迅速地挠了下她的腰,掏出喜帕在头顶甩着:“娘子,来追我啊,追上我就给你,来啊……”
喜帕上的落红让柳叶儿羞得无地自容,许家恒破门而出跑得飞快,门外的丫鬟们皆是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回来,相公,你给我回来……”柳叶儿面红耳赤追了出去,顾不得理会别人讶异的眼神,盯着许家恒手里的喜帕恨不能长出翅膀飞过去。
柳叶儿在后面追,许家恒跑得更快了,那块喜帕像面锦旗随风飘扬,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显红艳夺目。
院子里充满了许家恒得意忘形的笑声,柳叶儿心虚气短的叹气,丫鬟们叽叽喳喳的喊叫。当柳叶儿眼睁睁看着许家恒甩着喜帕冲进厅堂的时候,清楚听见大脑血管爆裂的声音。
许家长辈端坐于厅堂静静等待,看到那块喜帕无不松了口气。满头银发的许老夫人面露笑容连连点头,诲儿不倦的许老爷功成身退笑而不语,慈眉善目的许夫人阮氏面无表情,妖冶美艳的许家二夫人碧珠讥讽一笑,美丽端庄的三夫人玉顺望着儿子喜极而泣。
“娘,你要的喜帕我拿来了……”许家恒直奔母亲,摊开喜帕邀功似地叫道,“娘,你快看啊……”
三夫人玉顺连忙起身接过喜帕塞给身后的丫鬟:“家恒,乖,娘的好儿子,你媳妇儿呢?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
许家恒喜笑颜开地回头张望:“她跑得没我快,被我甩得远远地,现在可能哭鼻子呢……”
厅堂里有人忍俊不禁笑出声来,许老夫人不高兴地敲两下拐杖,窃笑的人马上闭嘴。她笑吟吟地望着许家恒,招了招手:“家恒,到太婆这儿来!”
许家恒一蹦一跳跑上去抱住许老夫人,撒娇似的唤道:“太婆,好想你啊,你好几天没给我讲故事了。”
许老夫人宠溺地搂着孙子,越看越欢喜:“哎呦,我的孙儿这么大了还跟太婆撒娇哪!你都成家娶媳妇了,还愿意听太婆讲故事么?以后要太婆还是要媳妇啊?”
“太婆讲的故事最好听了……”许家恒抬起头望着合不拢嘴的许老太太,突然补充一句,“我还是要媳妇吧,媳妇更好玩!”
许老夫人脸上的褶子顿时耷拉下来,诚实固然是种美德,但有时候说实话难免伤人。
许老爷清了清嗓子,很有眼色地安抚道:“娘,家恒现在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他说的话您别往心里去。”
许老夫人伤感地点头,温柔地抚摸着许家恒的脸庞:“我明白,我们家恒是个可怜的孩子,我的孙儿呦,太婆最疼你……”
“嗯哼……”碧珠撇撇红唇,捻起兰花指点着自己的两个儿子,阴阳怪气地说,“听见没有,以后你们也要学会装疯卖傻,这样太婆才会疼你们……”
“碧珠!”阮氏皱着眉,忍无可忍轻斥了声,“家恒的大喜日子,你能不能少说几句!”
碧珠唇角微扬粉颜含笑:“呦,姐姐今儿个气不顺呢,难道昨晚又等了通宵……”
“住口!”阮氏蓦地提高了嗓门,“当着孩子们的面,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在许家这么多年,还是这样不知分寸!”
碧珠柳眉一挑,不服气地瞪着沈氏:“我说什么了?我说什么了?许家没有我说话的份儿是吧!我教训自己的儿子关你啥事,老夫人不是只有家恒一个孙子,我教儿子如何讨老夫人欢心也碍着你了?别以为叫你声姐姐就能骑到我头上来,生不出儿子怨自己没本事,少拿别人说事!”
沈氏拍案而起,气得浑身颤抖:“你说谁生不出儿子,你有胆量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还是那样!”碧珠若无其事地拢着发髻,打量着手上金光闪闪的戒子,“唉,女人越老脾气越大,残花败柳还不懂得收拾,哪个男人受得了哦!说到底还不是仗着娘家有钱……”
“够了!”许老爷瞥了眼沈氏,冲碧珠吼道,“闭上你的嘴,不想待在这儿就给我滚回去!”
碧珠气恼地昵向许老爷,抿了抿唇别过头去。沈氏略占上风,纵使怒气难平也只能息事宁人。
玉顺低垂着头一言不发,许老爷越看越来气,拍得桌子轰隆直响:“岂有此理,豆腐佬的女儿去哪儿了?撇下相公不闻不问成何体统……”
第三章 妇唱夫随
柳叶儿追来的时候,许家恒正在炫耀那块喜帕,她犹豫了半天没敢进去。后来沈氏与碧珠吵起来她就更不敢现身了,忽然听到许老爷点名,心下一惊硬着头皮跨过门槛,打量着厅里那一张张陌生的脸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
许家恒看到柳叶儿来了,迫不及待推开许老夫人,转而投向她的怀抱。许老爷正在发飙看到儿媳怏怏闭嘴,故作镇静地品着茶水,仿佛那个骂她有失妇德的人不是他一样。
玉顺吸了吸鼻子,止住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叶儿,来呀,快给老夫人敬茶!”
柳叶儿拉着许家恒一起跪在地上,接过丫鬟手里的茶杯,恭敬地递给许老夫人:“太婆,请用茶!”
许老夫人抿了口孙媳妇茶,像是喝了蜂蜜水一样甜到心里:“好,好,你们快起来吧!”
柳叶儿接着给许老爷和许夫人敬茶,他们话很少红包倒很重,只是象征性地叮嘱几句夫妻和睦。
碧珠人虽刁蛮却也不便当众为难他们,爽快地接过茶杯给了红包,惜字如金懒得开口,像是跟许老爷赌气似的。
玉顺喝到儿媳妇茶激动地眼眶泛红,她拉着柳叶儿的手柔声道:“叶儿啊,乖孩子,以后你要好好照顾家恒。家恒去年生了场病变成这样,你千万别嫌弃他。日后要是受了委屈别往心里去,只要你们小两口和和气气就好。娘只有家恒一个儿子,现在就把他交给你了。”
柳叶儿望着眼前这位风韵犹存的美妇,重重地点头:“娘,您放心吧,我会照顾家恒一辈子。只有一口吃的我让他吃,只有一件穿的我让他穿,我绝不会委屈了他。”
“哎,好,好孩子,你也不要委屈了自己!”玉顺泪眼朦胧泣不成声,“娘这就放心了,放心了!”
许老太太跟着抹泪,许老爷不悦地哼了声。眼看玉顺的眼泪止也止不住,阮氏还是开了口:“家恒他娘,这一年多你就跟个泪人似的。家恒现在好得很,又娶了个身家清白模样清秀的媳妇儿,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别哭了,不要让孩子们有负担。”
碧珠早就看不下去了,等不及接话:“玉顺呦,你这个样子可不行哪!许家家大业大,再多养几个人也没问题,她有什么好委屈的,你别整得那么穷酸,传出去让人笑话!还有那个豆腐佬的女儿,你嫁到许家是享福的,家恒是跟别人不太一样,但也照样传宗接代!回门以后你可不要乱说,记得许家对你的好才是!”
玉顺忙着擦眼泪,不停点头道:“两位姐姐说的是,我今儿个太高兴了,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叶儿,家恒,你们快起来吧!”
许家恒搂着柳叶儿不松手,笑嘻嘻地望着她:“娘子,我们走吧,回去刨地撒种子……”
闻言,柳叶儿满脸通红。其他人没听清楚,倒是许老爷险些被茶水呛死,狼狈地捂着嘴巴不敢出声。
回到新房,柳叶儿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以后她在许家生活还需处处谨慎,不能给婆婆添麻烦也不能让相公受委屈。
许家恒迫不及待向柳叶儿展示好身材,柳叶儿看得红霞满面心跳加速。保护相公的前提条件就是不能委屈自己,柳叶儿含羞带怯迎向她的相公尽享美男温柔!
许家是云雀镇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娶个儿媳自然不会简单了事。柳叶儿回门的时候风光得很,披红戴绿的锣鼓队伍簇拥着许家恒在前面开道,她坐在八人抬的轿子里像是浮在云朵上一样。
云雀镇的百姓很久没见过这种大场面了,街坊亲临排在街道两旁指着频频抱拳的许家恒笑得前仰后合,闻风而来的大姑娘小媳妇眼看美男风采依旧都是恨得牙痒痒的,巴不得轿夫摔个大跟头让新娘子当众出丑。街边玩耍的孩子们拽着喜娘的袖子讨要喜饼,弯腰驼背的老太太拄着拐杖踉踉跄跄地晃来看热闹。
柳叶儿梳着吉祥髻头上插满了金饰,一身红艳艳的喜服,映得面若桃花娇俏可人。她时不时地掀起轿帘向外张望,看着许家恒的背影心里甜丝丝的,她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也不在意人家说她嫁了个傻相公。既然嫁给了他,从今往后她就是他的人,过好他们的小日子她就别无所求了。
亲家给足了面子,柳叶儿的爹娘乐得做梦都能笑醒,他们一早就换上新衣裳候在巷口等着富贵女婿上门。许家派来的人摆好了二三十条长凳,从柳家厅堂一直排到大道上,轿子一停,喜娘点头哈腰请出新娘子,牵着她的手交给许家恒。
许家恒捏了下柳叶儿的手,歪着脑袋冲她挤眉弄眼:“我都想死你了,你躲在里面干吗呢?有什么好玩的吗?”
“新郎领新娘子过仙桥喽!”喜娘大喊一声,匆忙推了柳叶儿一把悄声道,“许家媳妇,快上去啊,别愣在这儿让人笑话!”
柳叶儿还没来得及应声,喜娘伸长脖子又吼了一嗓子:“过仙桥啦,桥头龙门摆好了吗,来,走啊!”
柳叶儿抬脚踩上长凳,低下头看向许家恒:“我们来玩个游戏好不好?我走上面你走下面,咱俩手拉着手不许松开一直走到头才算赢。”
许家恒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走上面你走下面不行吗?凳子上好玩……”
柳叶儿扯着他的手笑了笑:“这趟我先,回头再让你玩,你是我相公,你要听我的。”
“哦,我要听娘子的……”许家恒挠着后脑勺傻乎乎地笑起来,“我爹说,我是你相公你要听我的,娘子说,我是你相公我要听你的,嘿嘿,你们说的都一样……”
许家恒很配合地牵着柳叶儿的手走过“仙桥”,喜娘让人在柳家厅堂门口又叠了张凳子,一手拿着油包塞进柳叶儿嘴里,一手在半空中挥舞:“鲤鱼跳龙门啦,百年好合子孙满堂……”
柳叶儿咬着油包跨过长凳还没刚喘口气就被许家恒拽了下来,喜娘和柳家爹娘倒吸口气,手忙脚乱地叫道:“使不得使不得,新娘子脚不能着地啊……”
闻言,柳叶儿麻利地抱住许家恒双腿缠在他腰间,围观的路人纷纷笑话新郎的傻气,许家恒狡黠一笑猛地咬住她嘴里的油包。柳叶儿一颗心砰砰狂跳,脸红得像熟透的西红柿,尽管他们已是夫妻但在人前亲热还是头一回。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柳叶儿眼里只有美到惊人的许家恒,他们四目相接情意缠绵,其他人的叫声渐渐模糊。
热闹是给外人看的,女婿再傻还是要给岳父岳母过目。许家恒天生美貌女人见了心动男人看了心痛,柳老娘嫉妒女儿的好命哪里还会说个不好,柳老爹刚开始还怕女儿降服不了这等绝色,后来看他真傻也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去了。
柳叶儿把闺房收拾成新房,反正只住一晚柳老娘也就一切从简,许家恒和柳叶儿前脚刚进房她就把门锁得严严实实,她知道女儿没有别的本事,能为许家延续香火才是最大的功劳。
许家恒鞋也没脱就跳上了床,踩着大红棉被又跳又叫:“娘子,来刨地啊……”
柳叶儿抿唇而笑,端起窗台装满红枣莲子的竹筐抬脚坐在榻上,捻起一颗红枣在许家恒眼前晃了晃:“家恒,吃颗枣儿!”
许家恒波光流转的眸子里满是笑意,他双手撑床慢悠悠地爬向她,摇头晃脑的样子煞是可爱。柳叶儿忍俊不禁扑哧一笑,以前爹娘忙着做生意,弟弟妹妹都是她带大的,她不觉得许家恒傻,只当他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娘子,这枣儿好甜呢,再给我一个……”许家恒一口咽下红枣撅着嘴撒娇,柳叶儿哭笑不得,连忙掰开他的嘴把枣核抠出来,“吃东西小心点儿,枣核不能吃的……”
“我想吃,我爱吃,我说能吃就能吃……”许家恒拽着柳叶儿的手晃了几下,趁她不留神扯下她的绣花鞋,顶在头上笑得乐不可支,“嘿嘿,好玩,娘子的脚好小,还没我手大哪……”
柳叶儿重心不稳倒在榻上,看他一个劲儿笑也说不出气话:“相公,绣花鞋有什么好玩的啊,时候不早了快歇息吧!来,我给你铺床……”
许家恒自娱自乐压根不理她,低头捡起筐子里的红枣塞到绣花鞋里,嘴里念念有声:“我都装起来不给你吃,带回家跟娘一起吃……”
想起为许家恒牵肠挂肚的婆婆,柳叶儿不禁有些心酸,她把所有希望寄托在优秀的儿子身上没想到仍是一场空。许老爷纵是疼爱这个儿子也不可能将家业交给他,他们母子在许家的处境早已不同往日。
“家恒……”柳叶儿从背后拥住许家恒,感受着他温暖的气息忽然眼眶一热,“我会代你照顾婆婆,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只要你和婆婆过得好,别的我什么都不想!”
许家恒转脸看她,伸手蹭了下她的鼻尖,沾了一滴泪放在嘴里舔了舔:“咸的,娘子的脸是咸的,不好吃了,我要吃甜的……”
看着许家恒五官纠结在一起的样子,柳叶儿吸了吸鼻子笑起来,埋首在他怀里抱住他的腰。许家恒耷拉着眼皮,下巴搭在柳叶儿头上,懒洋洋地哼道:“好困哦,我要睡觉,娘子讲个故事吧,要和太婆不一样的呦!”
“太婆给你讲过什么故事?”
“唔,好多好多,我都能背出来了!”
“这样啊……”柳叶儿想了想,微蹙的柳眉豁然展开,“那我唱摇篮曲给你听好不好?保准你喜欢听!”
许家恒揉揉眼睛,含糊地应了声好。柳叶儿清清嗓子,满脑子的摇篮曲随便哼出来一首:“月亮走,我也走,我帮月亮提花篓……石榴树上一砣油,姊妹三人共梳头……”
柔美的月光洒落一地似是白霜,窗外清风拂过树影婆娑,隐约听见街口某户人家孩童的哭闹,马车匆匆路过的蹄声。柳叶儿凝望着枕边许家恒的睡颜,白皙的手指抚过他俊美的脸庞,丝丝暖意流淌心间。
爱上一个人或许真是一瞬间的事,她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段美好的姻缘。许家恒对于她是高不可攀的存在,即使他现在跟个几岁孩童没有区别,即使他不懂得爱与不爱。然而,这些都不重要。
第四章 阳奉阴违
柳叶儿的新婚生活相当愉快,许家恒的傻气带给她很多欢笑。柳叶儿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心胸开阔足以容纳百川,自己的相公哪眼看哪眼欢喜,他整出的乌龙就当过家家了。
自从回门那天起,许家恒就对她的绣花鞋情有独钟,好吃的全往里面塞,任谁说他也不搭理。柳叶儿只好做了双新鞋专门留给他放吃的,可这位有点儿傻的相公吃着碗里瞧着锅里怀里抱着新鞋还总是时不时地偷袭柳叶儿的脚。
玉顺原本不急着给儿子讨媳妇儿,生怕儿媳眼里只有许家的家业对许家恒不真心,无奈许老爷的话就是圣旨,阮氏又不停劝她,碧珠的冷言冷语她也实在受够了。当初许家看上豆腐坊的女儿她还极力反对过,儿子虽傻曾经却也是个文采出众的翩翩公子,如今结亲不求名门闺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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