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解决那个扫把星,如果不照办的话,他就休了她这个正妻。
且不说许老爷这番话是真是假,也不管他是否真有决心跟阮家作对,阮氏被他这么一吓,确实不敢想方设法狡辩了。他们之间没有多少夫妻感情,但许老爷还不曾用休妻作为要挟,这说明他心里已经有了这个想法,甚至得到了许老夫人的默许。
以往都是许老夫人偏袒正室,许老爷奈何不了她,自从许家昌出事之后,她老人家对阮氏就有了看法,现在又闹出了阮若诗寻死的丑事,她对阮氏恐怕是失望透顶了。阮氏无法想象她在许家孤立无援的景象,如果许老夫人真能狠下心,许万山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碧珠早就巴不得霸占正室的位置,趁这个机会她还不卯足了劲儿求出头么!说不定许老爷说的那些绝情话就是她教的!
阮氏想了又想,这件事的确是阮若诗有错,无论她们如何解释都是没用的。为了一个冲动鲁莽的外甥女赔上下半辈子值得吗?!她现在好歹是阮家的主母,生活富足受人尊敬,虽说家里那些琐事挺闹心的,但谁家没有本难念的经啊!若是许万山一怒之下真把她休了,回到娘家还有她立足之地吗?!父母在世还能勉强度日,若是以后要靠兄弟姐妹们养活,受尽弟媳晚辈的折磨,她还真不如死了!
云雀镇有个规矩,被夫家休掉的女子分不到半点儿家产,只靠她那几件首饰和几张银票,这日子该怎么过啊!阮氏坐在地上,双眼空洞无神嘴唇微张,丫鬟进来了她也没发现,待丫鬟叫了几声“夫人”之后,才狼狈地爬起来坐回床上。
“夫人,夫人……”丫鬟满腹好奇地望着她,迟疑地问道,“夫人,您还好吧?!我看房门开着怕您受凉进来看看,您怎么坐在地上啊,不嫌冷吗……”
阮氏生硬地摇头,脑子里仿佛塞满了棉絮,越扯越乱没完没了,她不晓得阮若诗的纠缠有没有意义,她只知道她决不能成为弃妇。
“打盆洗脸水来……还有,我不去吃早饭了,王妈问起就说我不舒服……不过,她可能不会问的……”阮氏断断续续地交代完,起身褪下外衣,打开衣柜找了件素色的衣服穿上。
“哦,嗯……”丫鬟不敢多嘴,倒退着离开房间,忙着去打洗脸水了。
“若诗,姑母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啊,不要怪我!”阮氏明白自己别无选择,就算毫无尊严地留下来,她也不要被赶出去。
琴儿看到阮氏连忙起身招呼,阮氏端来刚熬好的药放在桌上,关切地询问道:“怎样?若诗的情况好些了吗?有没有醒过来?”
“还没有……”琴儿回头看向躺在床上的阮若诗,满眼担忧地叹了声,“小姐说了几句梦话,她昏迷不醒还是念着许公子……”
阮氏没有接话,岔开话题道:“你去睡会儿吧,这儿有我就行了!”
“使不得,使不得,照顾小姐是琴儿应该做的,怎敢劳烦许夫人!您昨晚也没合过眼,这才休息了两个时辰而已,况且,您还要忙府里的事呢!”【奇书网﹕。qisuu。】
“你这丫头倒是挺懂事的,不过,你要是不好好休息,到了晚上谁来照看若诗哪!交给别人我可不放心的,你当真能两天两夜都不合眼?!”
“这……”琴儿咬着下唇,犹豫地摇摇头,“可是,小姐随时都有可能会醒,她若是想不开又做傻事怎么办?!”
阮氏微笑着拍了下她的肩膀:“有我在你还不放心吗?若诗是我的外甥女,我岂能眼睁睁看她做傻事?!”
琴儿不好意思地皱皱眉:“是啊,我是太紧张了,许夫人是小姐的亲姑母,您比我更能安慰小姐。那么,劳烦您了!”
“放心吧,吃点东西多睡会儿,不要担心若诗,我会寸步不离守在这儿的。”阮氏朝门外的丫鬟使个眼色,“带琴儿姑娘去客房!”
“是!”丫鬟欠了欠身,殷勤地为琴儿带路,琴儿勉强地挤出一抹笑容,向阮氏行个礼,回头看了眼阮若诗,心神不宁地走了。
不仅是琴儿,阮氏心里也不安宁,她要对阮若诗说的话不方便让外人听见。她要说服阮若诗放弃许家恒,还不能给人留下不讲情面的印象,她这样做也是为阮若诗好,一味地追求无望的爱只能伤了自己,不如想开点放开手,以后总会遇见合适的另一半,相信京城的大哥会理解她的。
柳家二舅爷说过,阮若诗的情况不严重,睡上几个时辰就会醒的。阮氏哪儿都不去就守在这儿,暗自琢磨各种说辞,留待说服她。望着紧皱眉心的阮若诗,阮氏不由心软,拧干脸盆里的汗巾,坐在床畔轻轻擦拭她苍白的脸颊。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鼓励她重新追求幸福,现在闹到这种局面真是很难收场。可是,相比卖豆腐的柳叶儿,阮若诗跟许家恒更相配不是吗!
相配又如何?!许家恒心里已经没有她了,他只记着柳叶儿的好,阮若诗是死是活跟他没有关系!有些事,有时候,错过了就再也回不去了!阮若诗看不透这一点,才会傻得自寻短见,殊不知因为爱才在乎!许家恒不爱她,就算她死在他面前,最多只是内疚几天,过后就没有任何感觉了!许家恒若是还爱她,哪怕只流几滴眼泪,也会怜惜心痛的!
“可怜的孩子……”阮氏擦干净她美丽的脸庞,摇摇头轻叹道,“你还年轻,何必要想不开呀!你这一走算是解脱了,可是你父母怎么过,你忍心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么!傻孩子,你长得美家世又好,还怕找不到好男人啊!”
阮氏唉声叹气,转过身淘洗汗巾,等她再看到阮若诗的时候,惊讶地发现她睁开了双眼,眼里蓄满了泪水。
“你醒了,若诗,你醒了?!”阮氏手一抖,滴着水的汗巾掉在床上,她的双手紧紧握住阮若诗的肩膀,连声追问,“若诗,你怎么样?好些了吗?哪儿不舒服?别哭,你说话啊,告诉姑母哪儿不舒服……”
阮若诗乌溜溜的眼珠动了下,绝望地看向阮氏,干涩的唇颤动了下,哑声道:“姑母,我没事……”
“哎呀,你总算醒了……”阮氏松了口气,抚平她的衣衫,为她拉上被子,“饿了吧?要不要吃点东西?!”
阮若诗无力地摇头。
“那,喝口水吧!”阮氏端来茶碗递到她唇边,探着身子扶她坐起来,“睡了这么久嗓子都干了,喝点水再说话!”
阮若诗顺从地喝下几口水,茫然地打量着房间,阮氏放下茶碗拿汗巾擦擦她的嘴,意有所指地说:“你想找谁啊?琴儿,还是……”
“我……”阮若诗匆忙低下头,“去哪儿了……琴儿,我是说琴儿……她人呢……”
“我让她去客房休息了,晚上过来照顾你。若诗啊,昨晚的事你还记得吗?!”
阮若诗身子一颤,下巴都快贴到胸口了,沉默片刻,轻轻地点了点头:“对不起,对不起……”
阮氏垂下眼帘,长吁口气:“你没有对不起谁,你对不起你自己!你这身子是父母给的,怎能随便糟蹋哪,你就不怕他们伤心难过?!”
阮若诗双手拧着被子,愧疚的泪水滴落在被子上绣的那朵牡丹花,很快就渗进去浸湿了一片。
“若诗,姑母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也不能那么傻让人看笑话啊!不成就算了,用不着强求!你一跳进去,可知道人家怎么说你……”
“我不管别人怎么说我,我不管……”阮若诗激动地打断了她的话,蓦地抬起头直视着她,“如果我怕那些流言蜚语早就活不下去了,只要能让家恒多看我一眼,跳火坑我也不会犹豫!”
阮氏怔了怔,没想到一向温柔乖巧的外甥女竟是如此执着,眨了眨眼才道:“你这是怎么了?你真愿意为他去死?他不是当初的那个家恒了,他都不爱你了,他不值得你这样做!”
“他是家恒,他是,他还没有想起来我是谁,等他想起来我们就能像从前一样幸福了!我不会放弃他的,就算是死也不放弃……”
“若诗,你冷静点,你的人生才刚开始,你还有好长的路要走!忘了吧,别再想了,为了一个许家恒不值得,你付出一切会后悔的!世上不是只有他值得你爱,还有许多好男人,你别着急,我托人问问,谁家的公子比家恒更出色……”
“我不要别人,我只要家恒!姑母,你为什么非要我忘了他!明明是你让我认识他的啊,他已经有妻子了,你还鼓励我无论如何不要放弃,现在怎又劝我放弃了呢!姑母,你是不是有苦衷啊,是不是许家人怪罪你了?你是不是要我离开许家?好吧,我走,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但我不会离他太远,我要让他每天都能见到我!”
阮氏听她说要走,心中大石悄然落地,假意挽留道:“我怎么舍得让你走呢,你一个姑娘家能去哪儿,我只是不想你太难过,看不到他时间久了就能忘了,天天看着不是更痛苦吗!”
阮若诗哽咽道:“可是,见不到他我会死的。”
“唉,既然你要走,我就给你安排个去处吧,你好好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
话音未落,琴儿匆匆忙忙地推门而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老爷、老爷来了……”
老爷?!阮氏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琴儿口中的老爷很可能是她那位尚书大哥,如果是许万山,她就叫“许老爷”了!
“你、你说我大哥来了?!”阮氏缓缓起身,难以置信地问道。
琴儿用力点头,冲进来握住阮若诗的手:“小姐,老爷来了,咱们是偷跑出来的,现在可怎么办哪?!”
阮氏眼前一亮,仿佛乌云密布的天空透出明亮温暖的阳光,她挥挥手,从容道:“琴儿,你去服侍大哥吧,我有话交代若诗。”
琴儿走后,阮氏尴尬地笑了笑,慈眉善目地望着阮若诗,柔声道:“若诗啊,刚才咱们说的都是女人间的悄悄话,你心里有数就行了,以后千万别再做傻事,也别再动不动就要走,你在姑母这儿,还怕别人撵你走嘛!好了,你爹来了,快洗把脸打扮打扮,我给你找件新衣服,笑一下,别让你爹担心!”
阮若诗不知道阮尚书的出现对许家会有什么影响,她会不会被强行带走再也见不到许家恒,但她明白自己必须要坚强起来面对一切,决不能再退缩。
第八十六章 风波又起
阮尚书来访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许府,从许老夫人到管家,大家各有想法。阮家的这位尚书大人身份何其尊贵,进京为官多年,俨然已是朝廷的重臣圣上的亲信。前几年每逢过年,他还有空回来探亲,近些年政务繁忙送份节礼就很不错了。
云雀镇是江南极为普通的小镇,历代名人屈指可数,除了百年之前那位官拜丞相的宋姓长子,也就数阮家的尚书大人了。那位宋丞相的后人建了祠堂世代供奉,引以为豪无限风光,宋家也成为了云雀镇少有的名门,虽说子孙之中再也没有做大官的,先辈留下的声望还是常人莫及的。
阮尚书是吏部之首,但凡云雀镇的父老乡亲有难,只要他知道都会施以援手,有罪的减刑,无罪的释放。长此以往,阮家的声望渐渐盖过了宋家,阮老太爷出行必定有人送礼道谢,就连宋家后代见了他也要尊称一声“太爷”。
当初,阮氏嫁给许老爷的时候,阮家的声望还没有这么高,但许老夫人看出了阮氏大哥的潜力,相信他不久之后就能出人头地,所以无论如何都要结下这门亲事。许家虽不是名门贵族,但也是大富之家,“瑞祥”银楼每年的盈利都很可观,周遭几个镇子的老百姓们置办嫁妆彩礼首选百年老字号银楼,所以许家的财力在云雀镇还是无人能出其右的。
阮老太爷看中了许家的财力,许老夫人看到了阮家的未来,两家一拍即合成为亲家。阮氏嫁给许万山幸不幸福暂且不说,阮许两家互惠互利都得到了不少好处,也都是云雀镇百姓眼里真正的大户人家,女儿有个好归宿阮家也就无所求了,管他许万山是不是朝三暮四的主儿,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有钱人家哪个没有三妻四妾。
阮家宽宏大度,许老夫人也是通情达理,时常打点孝敬阮老太爷,对待阮氏也是视若己出,纵使阮氏对夫君不满,对她这个婆婆也是没话说的。许家遇到麻烦,阮老太爷打声招呼,就有人帮忙解决,这么多年风风雨雨,总算有惊无险事事太平。
有道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自从牵扯到阮若诗,两家的关系就变得微妙起来,起初阮尚书不肯纡尊降贵亲上加亲,紧接着许家恒大病不起岌岌可危,许老爷痛骂大舅子势利眼白眼狼,许老夫人心疼儿孙对阮家也有了看法。不过,阮老太爷虽是一家之主,却当不了儿子的家,阮尚书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与曹丞相结亲,压根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就算是他爹发话他也不理。
从此,阮许两家结下梁子,许老夫人认为阮老太爷见利忘义薄情市侩,阮老爷有苦难言怪她不近人情不讲道理。阮氏夹在中间很难做人,费了好多心思改善两家的关系,后来许家恒康复成家娶妻,许老夫人心情大好,阮老太爷趁机示好,两位老人终于尽释前嫌。
然而,阮若诗大闹寿宴的行径再次激起了两家的矛盾,许老夫人没有当场发作已经算是给阮家面子,府中休养的阮老太爷听儿孙们议论此事,气得旧疾复发连连咳血。许阮两家乱成一锅粥,许老夫人得知阮老太爷发病忍着怒火没有送走阮若诗,但她不反对许老爷想办法解决这个麻烦。
许老爷满肚子火撒在阮氏身上,不惜以休妻作为要挟,其实,阮氏也是惊吓过头,只要她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就知道许老爷不过是在说气话。许家休正妻他说了不算,还得许老夫人点头才行,念在阮老太爷的情面上,她也不会同意休了阮氏的。
阮氏出于明哲保身劝阮若诗离开许家,听说阮尚书放下公务连夜赶来,绝望之中看到了光明。她大哥来了,许万山还敢休她么,云雀镇的名人来了,市井百姓还敢数落阮若诗么!阮氏重新恢复了自信,再看阮若诗就不觉得是累赘了,这如花似玉的外甥女可是大哥的心头肉,他来铁定是给自己女儿出气的。
现在,轮到许万山头疼了吧!
许万山是头疼了,疼得想不出法子应付从天而降的大舅子。昨晚阮若诗跳进池塘寻死,今早阮尚书大张旗鼓找上门,明显不把他许万山放在眼里啊!他们阮家的人想来就来,问都不问一声该不该来,仿佛许家大门随时为他们敞开似的。
“老爷,阮尚书求见!”管家看来也不敢怠慢这位朝廷重臣,小心翼翼地询问他家老爷的意思。
许老爷不晓得管家什么时候进来的,听见阮尚书三个字,瞪着眼睛拍着桌子,结巴道:“来了?这么快就来了?刚才不还在渡口吗?”
“是啊,轿子已经到门口了,好几个差爷跟着哪,县太爷也来了,就是他叫人传话的!”
“他还有脸来呀,当官的狗腿子!哼,耍什么威风,坐在轿子里不出来,等人把他抬出来吗!”许老爷念叨过县太爷又数落大舅子,发了一顿牢骚之后意识到还是得面对现实,官大压死人,他的银楼要是还想做生意,就不能得罪当官的啊!
许老爷清了清嗓子,捋捋嘴边的两撇胡子,怏怏地说:“让他们进来,他姓阮的不通情理,我许万山不跟他一般见识!”
“老爷……”管家忽然想起什么,从袖子里取出信笺交给许老爷,低下头道,“这是县太爷让小的交给您的,说是请您看过再去见阮尚书!”
“什么,这狗东西真是给脸不要脸,我去见我大舅子还用得着他指点?!”许老爷怒不可遏拍案而起,手里攥着那张信笺直发抖,“你去告诉他,不想来就别来,我还没工夫见他哪!”
“老爷,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