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还是喜欢张扬而鲜艳,还没办法欣赏所谓的含蓄腼腆和淡然素雅,对于文老爷所谓的花看半开的理论是完全不懂,野花在半山腰上开的恣意纵情,自然比文老爷精心修剪枝叶的含羞带怯的花朵要有活力的多。
“野花就是要种在外面才好看。”舒玉笑着捏了捏舒晴的鼻子,“你要是将野花栽进爹的花圃里,怕是它也会变得娇娇怯怯的不肯开花了,那岂不是辜负了如今的大好*光?”
“那爹花圃里的花都种在外面,也能像野花一样开得那么漂亮吗?”舒晴瞪眼瞅着舒玉。
这一句倒是把舒玉问倒了,她想了想,对舒晴道:“花圃里的花原本也是开在外面的,只是人们喜欢它们漂亮,把它们带回自己的家里去,原本就违背了花的意愿,如果再没有精心的浇灌,肯定会枯萎的。就算你再把花移出来,那也不是它原来在的地方,它定是不肯开得漂亮的。”
“所以,爹花圃里的花都和桃月一样,离开了家吗?”舒晴的一双大眼中充满了同情,然后神情中带出矛盾和犹豫,张了张嘴,正义最终战胜了情感,小声的不安的再问了一句:“那……爹是坏人吗?”
就算做好了回答各种奇怪问题的准备,舒玉也被这一个噎得够呛,不由得看着舒晴不安的小脸,笑了起来。
桃月因为家中穷困,被家中继母卖给了文家,舒晴一直不能理解,在她看来离开家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因此她总觉得卖掉桃月的继母是坏人,而根据舒玉刚才的说法,显然强迫花离开故土的文老爷……也成了坏人。
就在舒玉考虑如何回答舒晴这个古怪的问题的时候,马车开始变得颠簸起来,然后缓缓减速,姐妹俩同时凑到窗口向外看,视线里出现了一座古朴的建筑。
清风寺,到了。
第十章 上香
第十章 上香
清风寺虽然建筑小,却占了半山坡的园子,每到春天都会有各家女眷过来赏花,山上比城中湿冷,城里的花期过了,山上才含苞待放,总有让人一种时光倒流的美妙感觉。
说起来,寺庙真是个充满奇遇的地方。
僧侣们在这里说佛辩禅,虔诚的礼佛者在这里烧香拜佛,妇人们来许愿添香火钱,孩子们可以拿这里当借口游玩踏青,读书人在这里开诗会画展,说远一点,当年崔莺莺和张生,以及大多数话本小说中的才子佳人似乎也是在这种地方一见钟情,接着再谱写佳话的。
舒玉一面时不时的看着想要到处乱跑的舒晴,一面心不在焉的放任自己的思绪天马行空的乱飞,只是她来了那么多次,却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故事,连寺庙里的和尚都从来没有变过面孔,让人实在有点失望。
许氏虽然饱读诗书,却对神鬼颇为敬畏,因为舒玉从小身体不好,许氏每年都要到清风寺中为她祈祷身体健康,这几年孩子大了,便带着她们一起过来,不拘着她们跟她一起礼佛,只是让她们吃吃素斋,玩赏一下这里的风景。
没有许氏在旁边拘束,舒晴就像是脱了缰的小马,恨不能一头扎进山那边去,舒宁跟前跟后的急出一头的汗,舒玉坐在旁边的石头上,笑看小兄妹俩玩你追我赶的游戏。
舒宁总是被文老爷强制闷在屋里读书,能有这样的机会出来逛逛实属不易,
这里今天的人还真是不多,几个粗壮的古树下只有舒晴和舒宁两个人窜来窜去,旁边站着几个丫头婆子也都神态轻松的聊天,这么好的天气实在令人心情舒爽。
“哥哥不要抓我,”舒晴小脸涨的通红,“我要去那边看小鱼”
视线所及处,有一条小溪波光粼粼的穿过树林流向山下,旁边居然还蹲着一个黑衣少年,手持钓竿正襟危坐,脚边是一只竹篓,似乎还微微的跳动着,溪水之中果然有鱼。
“让那个小哥哥教我钓鱼吧。”舒晴欢快的朝着溪水那边奔过去。
“不要过去。”舒玉连忙上前抓住舒晴的胳膊,看着那边生面孔的少年,心中隐隐的不安,低声对舒晴道,“当心惊着鱼,不上钩了。”
舒晴立刻蹑手蹑脚的缩回来,眼睛却还是好奇的盯着那边的少年,小脑袋不肯转回来。
舒玉也跟着看过去,目光恰好对上少年抬起的眼,离得那么远,舒玉都能看到他墨色的眸子有着不符合他年龄的深沉,这么一眼看过来,居然带着些许压迫感,让舒玉略微不自在的挪开了视线,正好错过少年眼中的一丝讶异。
这都是怎么了,舒玉心里暗暗笑话自己,好歹活了两世,一个少年的眼神怎么可能让她感觉到凛冽和压迫?只是方才那一眼的感觉,确实不像是一个半大少年,反倒像是一个饱经沧桑的成年人……
舒玉忍不住再次抬头看过去,却发现少年已经垂下眼睑,低头盯着水面,面沉如水,身坐如钟。
“他是不是要走了?”舒晴的声音抓回舒玉有点不安的心神,回过神才发现那少年已经收拾好了鱼竿,一手拎着鱼篓,快步的从另一边小路离开了。
舒晴见少年离开,反倒高兴起来,拉着舒宁就往溪边跑,旁边丫头婆子缀在身后一面喊着姑娘不要过去,一面叫唤宁哥儿当心脚下地滑,没等舒晴到达方才少年所在的地方,就被一群人生拉硬拽的带了回来。
开玩笑,春天的雪水冰凉彻骨,这条清浅小溪虽然未必能淹死人,可就算是冻出个好歹也是麻烦事,谁又能担待的起?
舒晴可是不干了,偏要过去看鱼,舒宁怎么劝都不肯回来,一群人就这么僵持在原地,舒晴上下乱窜,舒宁前阻后拦,丫鬟婆子们手忙脚乱。
舒玉在旁边津津有味的看着兄妹俩,直到觉得舒晴闹得差不多,这才站起来出手帮了舒宁,好在舒晴对姐姐身体不好这件事极为挂怀,看见舒玉接近自己,不敢像对舒宁那样,挣扎了三两下就束手就擒,满头大汗的被舒宁和舒玉带到厢房里喝茶。
恰好许氏看到旧时闺中密友,挪去另一间谈心,文家的厢房就只有三个孩子并着一个嬷嬷三个丫头。
“出了一身汗不要喝凉茶。”舒玉挡住伸手抓茶碗的舒晴,轻轻捏着她汗涔涔的小脸,“让她们换一壶热的。”
舒晴挣扎了一下,委屈的用湿漉漉的眼神看着舒玉:“喝热茶更热。”
“心静自然凉。”舒玉不为所动,命巧月将茶倒了换新的,这才把舒晴拽到一边,亲手帮她脱了外套,掏出帕子替她擦汗。
舒宁在旁边微微笑着,刚才的追逐让他略微有点喘,体力居然还没有小小年纪的舒晴好。
“哥哥在家里闷久了,偶尔也应该出来活动活动。”舒玉看着舒宁略显瘦弱的身形,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
“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的身体。”舒宁不由觉得好笑,看着舒玉因为晒了太阳浮现出淡淡红晕的脸颊,满意的点了点头,“舒晴说的没错,出来晒晒太阳看着气色是好些。”
两个人正说话,就听见另一边咚的一声,像是有重物落在地上,不由得同时一怔,对视一眼,似乎想从对方眼里寻找答案。
紧接着传来的,是隐隐的人声,虽然听不真切,但从语速和语调可以明显感觉出,是两个人起了争执。
舒晴原本还在满地乱转,不让桃月抓到她,听到声音,也停下了脚步。
屋子里顿时一点声音都没有,而另一边的争执声就显得清晰而又响亮。
这里是专门给妇人们休息的厢房,两排屋子为了方便省事,用木板分隔成几个隔间,木板虽然不足以隔音,但只要不高声说话还是完全没问题,女眷们又总是自持身份,大多数时候这里都是安详宁静的。
只是这一次,似乎是一个少年特有的清亮嗓音,在和某个僧人争执。
第十一章 奇遇
第十一章 奇遇
舒宁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吩咐初月去外面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初月出去之后,门外的争执声戛然而止,然后就听见门口一阵响声,初月的声音也夹杂进来,之前清亮的少年声音反倒消失了。
舒晴忍不住不断往外看,若不是舒玉拉着她,怕是就要窜出去。
没一会儿初月就回来,神色有点惊慌的对舒宁说:“这里的僧人说,有个借住的太太生了病,正在和那位太太家的少爷说让他们搬走。”
”这有什么好惊慌的。”舒宁不由得好笑,“不过是这里的僧人贪银子,你多给他们几两,让他们好生休养。”
“若是平常,这是我也能应付了。”初月勉强笑了一下,“只是我这么说的时候,那僧人居然说,这家夫人生的是痨病。”
这一句话说完,几个人的神色立刻变了,舒宁立刻站起来,将门口探头探脑的舒晴拉回来交给舒玉,然后对身边的嬷嬷说:“快去告诉太太,咱们离开。”
舒玉原本还只是听着有趣,看舒宁脸都快绿了,这才意识到事态严重,这里不是科技发达的现代,在她现在所在的时代里,肺痨是百分之百的绝症,更何况还是传染病,虽然说不上谈之色变,也能让这些人退避三舍。
听说了这个消息,许氏也顾不得和往日的闺蜜叙旧,立刻回到屋里,让人开始收拾,准备出发,心中暗自恼怒清风寺居然会出这种事情,更加觉得之前不该选这个日子出门,只是她素来都喜怒不形于色,看着还是面上淡淡的,从容安顿罢了。
舒玉看着丫鬟婆子们把椅子上的坐垫靠枕拆掉重新收起来,又将茶具茶碗洗干净,香炉熄了火,统统装进箱子里,心中不由叹息,文家还不算是最有排场的人家,出一趟门简直可以说的上是劳民伤财,吃的用的就装了一车,还有每个人身边伺候的大大小小的丫鬟婆子,这么一想,心中再次庆幸自己生在这样的人家,就算很多地方并不适应,好歹衣食无忧,如若投错了胎,生在贫苦人家,凭她之前那么折腾,怕是早就重入轮回了。
文家人正在许氏的安排下有条不紊的收拾,就听到门外说有管事的僧人求见。
许氏原本就对此事非常不满,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得冷笑,让放进来说话,心中暗下决心,一定要狠狠训斥僧人一通。
这里的方丈平日是不理俗务的,只有几个管事的僧人负责着僧院中各种琐事的安排,这一次过来的是之前给他们安排歇脚厢房的僧人,中年人的模样,略有些富态,笑起来很和善。
进了门之后,僧人看着已经开始忙绿收拾的众人,不由得陪着笑说:“文夫人千万别听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乱说,那边厢房的夫人并没有痨病。”
许氏挑起眉毛,不紧不慢的说:“痨病还是能乱说的?”
舒玉在旁边看着许氏,她虽然声音不高,但是神态举止,加上语调,无不透出几分逼人的气势,让舒玉看得好生向往。
“那边的夫人不过是身体弱了些,前些日子又染了风寒,”僧人笑得小心翼翼的,“清风寺可是贵人们经常来上香的地方,若是真有了这样的病,方丈必然会怕惊扰到贵人,不敢让贵人们来寺中拜佛。”
“你是说,之前我家丫头听到的那些,是你寺中僧人胡说?”许氏眯起眼睛,看着那僧人,目光带着几分凛冽。
“也不能算胡说……大概是寺中僧人不懂医术,随意猜测,便说了出来。”中年僧人额头上冒出点点汗珠。
“那到底这猜测的对还是不对?”许氏的目光没有离开,反倒更加凌厉。
“我们……”中年僧人忍不住伸手擦汗,“也仅仅是猜测,还未请大夫来看。”
“所以你们就因为有所猜测,决定把借住的那家人赶走?”许氏了然的点了点头,心中却也是松了一口气,只是嘴上还不愿意饶过僧人,言语中带着责备。
“阿弥陀佛。”僧人双手合十,做虔诚状,又皱起眉头,一副为难的样子,“早前初春的时候,这对母子是施舍了一根簪子,可从此便在本寺中住下不走了,出家人慈悲为怀,就算是施主不施舍钱财,只要一心向佛,我们也都是让住下,可是如今那位太太又染了病,方丈怕将病气带给来上香的贵人们,才决定劝这对母子离开这里,另寻去处。”
他话音刚落,没等许氏说话,就听到门被呼啦一声推开,一个瘦弱的小姑娘跳进来指着那僧人鼻子骂道:“呸你们这些黑心肝的狗东西,还有脸说出家人慈悲为怀我家夫人捐的簪子是上等的羊脂玉,别说在你这里住个把月,就算是在你这狗窝里住一辈子都是够的。如今不过是染了风寒,为了请大夫吃药花了积蓄,出手不如之前大方,不再像之前那样成日里打赏你们这些贪嘴的和尚,你们立刻就变了一副嘴脸,要把我们扫地出门了……”
这小姑娘一副丫鬟打扮,大概十四五岁的样子,眼圈有点发黑,眼中还明显带着睡眠不足的血丝,可底气却足,说话又响又脆,几句话说得僧人脸上一会儿绿一会儿青的。
“你你你……”能言善辩的中年僧人脸上显出几分恼羞成怒的红晕,一双小眼也瞪了起来,若不是许氏在旁边,怕是要直接上手去揍那小丫鬟。
这小丫鬟看着年记不大,可一个人得比文家所有丫头加起来还要泼辣,双手叉腰,瞪大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站在僧人面前嘲讽的笑:“亏得你还是个出家人,当着这位夫人的面,敢说我刚才说的不是实话?就不怕立刻被雷劈死?”
僧人终于面上挂不住,大怒着朝小丫鬟走过去。
许氏微微皱眉,正想开口阻拦,就看见又是一道黑影闪过来,一个半大少年闪电一般窜进来,抓住丫鬟的胳膊将她往一边带,僧人顿时扑了个空,差点摔倒,磕在旁边的门柱上,狼狈不堪。
舒玉定睛一看,进来的那个少年,正是方才在河边钓鱼的那一个。
第十二章 从医
第十二章 从医
刚才还凶猛泼辣的小丫鬟看到黑衣少年立刻成了锯嘴葫芦,红着脸跟在少年身后不敢再出声。
舒晴惊奇的看着方才还像母老虎一样的小丫鬟化身小猫咪,忍不住回头对舒玉用力眨了眨眼,惹得舒玉一阵好笑。
许氏看着冲进门来的少年,皱了一下眉头。
“走吧。”少年已经放开拉着小丫头的手,低声说。
他声音是少年的清亮,可语调却低沉,全不像是一个半大孩子,稚嫩的脸加上一身的黑衣,显出几分违和感。
“是你母亲生了病?”许氏看着少年,缓缓开口。
少年的脚步停了下来,似乎犹豫了一下,没有回头,低声道:“是。”
“可请了大夫?”许氏对少年的无礼不以为意,继续问。
这一回,换了舒玉心中惊讶,虽然许氏平日里对下人也都诸多宽厚,可她还真没见过许氏对哪个陌生人有如此热心。
许氏从来不做没道理的事情,想到这里,舒玉忍不住再次打量着那个少年。
十来岁的年纪,也看不出什么,五官不是清秀型,看着倒舒展,头发看起来粗而硬,鼻梁很直,紧紧抿着的唇显示出主人不妥协的性格。
少年听了许氏的话,似乎略有些惊讶,转过身,看着许氏,垂下眼回答:“请了附近村里的郎中。”
羊脂玉的簪子价值不菲,能拿得出如此贵重的首饰给清风寺,现在却只能请村里的郎中,可见这一场病的确是让这家人大伤元气。
许氏听了他的话,似乎也没有惊讶,又和他说了两句,不过是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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