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艾扭头看了看旁边几桌微微面露不喜的食客,重重放下手里的筷子,“这人是谁聘进来的,怎么这般无礼,大禹,去把两位先生请进来。”
大禹连忙放下碗筷,起身疾走到门口,伸手拦开青衣管事,对两位书生躬身行礼道,“二位先生有礼了,家兄生性喜交朋友,刚刚在里面偶见二位先生风采不同常人,就派我出来,邀请同饮几杯,二位先生如若不忙,可否赏个脸面?”
二位书生对视一眼,知道自己是遇到了解围之人,想到与个管事在街上吵架确实有些难堪,于是,那灰衣书回礼说道,“那我们兄弟就叨扰了。”
说着,扔下青衣管事,随着大禹进了大堂。青衣管事本想上前阻拦,却被大禹一眼瞪了回去,悻悻的骂了几句门前的小伙计,回后厨去了。
大禹引了两位书生与木艾相见,两位书生本以为解围之人会是个粗豪的汉子或者商人,没想到却是位俊秀倜傥的公子,连忙行礼道谢,木艾寒暄两句,就请了他们上座,五湖四海连忙站到避让到大禹身后。
木艾吩咐小伙计撤了残席,重新上了一桌丰盛的酒菜上来,两个书生看见摆满了桌子的好菜色,微微有些发愣,然后又要起身行礼,被木艾拦住了,“二位先生不必客气,我们兄弟也是初来春来城,有幸与二位先生在此相识,同桌儿饮酒,皆是缘分。二位先生再客气就虚套了。”
正文 第三百一十章 玉牌
第三百一十章 玉牌
那灰衣书生想来平日也是个豪爽耿直的,听她这般说,眼神又极真诚平和,完全没有半点富贵之人的傲气,心里欢喜,于是当先端起酒杯说道,“那好,我们兄弟先敬公子一杯,谢两位公子解围之恩。”说完,和蓝衣书生一起同时喝干了杯中酒。
木艾微笑端起酒杯说道,“我兄弟年岁尚轻,不宜喝酒,所以,二位先生容我代他喝这杯。”说完连干了两杯,十年的竹叶青,入口甘冽,慢慢却变成了火团在肚腹中燃烧,木艾微微有些后悔刚才太过豪爽,立刻把自己这边的酒壶里换成了泉水,却无意让空间水潭里那些鱼虾过了把酒瘾。
就这样几杯酒水下肚,四人相熟起来,就攀谈了起来。灰衣书生是城外杜家庄人士,自从考了秀才之后,就一直在庄里教授蒙学,昨日拿了束脩,正巧今日有同窗上门拜访,一时欢喜,想起仙客楼人人皆赞菜色精美,所以就邀请了同窗一起来见识一番,没想到遇到了‘看门恶狗’。
木艾劝解了几句,又引着大禹与他们说些诗词歌赋,各地风土人情,没想到两人都是才学出众之辈,又少见的没有文人的迂腐之气。所以,四人一时相谈甚欢。
一顿饭直吃了大半个时辰,最后两位书生都有些醉意,五湖跑出去雇了辆马车,然后扶了他们上车离去。
大禹让小伙计撤了桌子,又要了壶好茶,有些担心的看了看木艾的脸色,笑道,“妈妈,刚才也喝了不少酒,可是醉了?若不然明日再去医馆,咱们今日还是先回院子吧?”
木艾摇头,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牌放到桌边,然后唤来旁边的小伙计说道,“去把你们掌柜的找来。如若他问何人何事,就把这玉牌给他看。”
小伙计也是个机灵的,他刚才在旁边伺候许久,看出这两位公子明显是在替自家圆场面,如今又拿出信物找掌柜,恐怕一定不是什么普通人物,于是,连忙双手捧起玉牌,一溜烟儿的出门去找掌柜了。
肖财年过三旬,膝下只有两女,一直以没有儿子为憾事,幸得天神垂怜,上月妻子终于产下一名麟儿,喜得他恨不得日日抱在身边才好。酒楼里的伙计大厨都是得力的,一应规矩又是多年来不曾变过的,所以也不用他日日在那里坐镇,就纵着性子常赖在家里陪儿子。
这一日吃过午饭,正陪了妻儿坐在后花园里赏花晒太阳,突然听说小伙计来找,还有些不耐烦,亲自扶了妻儿回房,才去花厅见来人。小伙计早急得在地当中团团转了,一见掌柜进来,连忙上前见礼,然后把今日之事详细说了一遍,末了拿出那块玉牌,说道,“掌柜的,这就是那公子要给您看的玉牌,小的也没敢细瞧,就一路跑着送来了。”
肖财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心里有些忐忑,那吴二是自己的妻弟,上月妻子借着得子的喜气,求了自己把他弄进酒楼做管事,起先,他也不同意,后来转念想想,有个自己人在酒楼里盯着,有事来回禀一声,自己也能多陪陪妻儿,况且那吴二平日里说话办事也是伶俐的,应该也不会给自己惹什么麻烦,于是也就应了。
没想到,这小子当了几日管事,居然就翘起了尾巴,开门做生意,哪有把客人挡在门外羞辱的,特别还是文人秀才,真把他们得罪了,执笔写篇什么褒贬之文,或者哪怕随口做首歪诗,仙客楼可要大大坏了名声。好在今日不知哪两位贵人在,替自家解了围,说不得一会儿要好好谢谢人家。
他心中思绪千翻百转,打定了主意,再看手里的玉牌,巴掌大小的羊脂玉雕刻而成,正面是一只栩栩如生的虎头,背面除了祥云纹边,只中间有一个大大的‘主’字。
肖财一时就觉这玉牌很熟,但是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倒是旁边的小伙计跟着在边儿上仔细瞧了几眼,说道,“这虎头倒是跟十八掌柜腰上那块刻的一个模样。”
一句话惊得肖财差点没跪下去,双手牢牢捧了玉牌就开始哆嗦,心里骂了自己无数遍愚蠢,这一月在家里混赖的,居然脑子都生锈了不成,怎么就把木仙府的标记忘记了。
别说他隔几日就会和木十八见上一面,他那腰上的木牌可没少见,就是木仙府名下的铺子,每个牌匾上也都刻了这样一只虎头,自己刚才怎么就没想起来。
再看玉牌背后的‘主’字,他更心慌了,完了,这一定是仙夫人亲自到了。如果这几日他都在酒楼里,见到十八掌柜也能套出些消息,可惜,自己本就搓手不及,那该死的吴二居然又让犯了错让仙夫人抓到,自己要快快去请罪才行,否则自己这掌柜的位子就要不保啊。谁不知道,如果不是这位仙夫人,自家仙客楼怎么会有如今的风光,主子对这义妹又很是敬重她,她足可当得仙客楼一半的家。就算今日真撤了自己,主子也一定会说撤得好,而不会有半点儿埋怨。
肖财带着小伙计满身冷汗的一路小跑拐了一条街,回到了仙客楼,一进大堂见到一脸淡然平静喝茶的木艾,他就连忙上前磕头,惹得旁边的一些熟客好奇之下,下死眼的盯着木艾几人看。心里猜测这公子是谁,能让仙客楼掌柜磕头行大礼?
木艾不喜众人目光聚集,挑眉说道,“肖掌柜不必行大礼,还是找个清静处说话吧。”
肖财刚才也是一时情急,此时看木艾脸色也知道有些弄巧成拙了,连忙起身,引着木艾一行人进了后院花厅,指挥小伙计上了好茶,双手捧着玉牌放在茶几上,才躬着身子,不安的说道,“小的不知仙夫人驾临,没有亲自伺候,还望夫人恕罪。”
木艾收了玉牌,却没有理他的话,细细打量了半晌花厅摆设,然后低头喝了一口上好的雪蕊新茶,慢悠悠说道,“今日之事,想来肖掌柜也已经知道了。按说我一个外人不好挑剔什么,但是,我却实在看不得义兄辛苦经营多年的产业出什么问题。”
肖财连忙重新跪倒,说道,“都是小的识人不清,才会有今日之事发生,还望夫人恕罪,小人以后一定引以为戒,绝对不会再有此事发生。”
木艾点头,“既然如此,我就不问那管事是什么来头,也不问你为何不在楼中照管了,不过,两位书生那里,你还是要登门道歉才好。毕竟名声这东西,想要积累太难,想要推到却太过容易。”
肖财连忙应下,“小的一会儿就去备办礼品去上门道歉。”
“那就好,肖掌柜平日少在酒楼,想来也有许多要事需要料理,那我就不耽误了。以后有什么事,只管去找十八掌柜就好。”木艾自觉把这掌柜也敲打差不多了,就起身带着大禹等人从后门离了酒楼,一路回了自家暂居小院。
肖财直送到后门外,看着一行人走远,才擦着额头的汗回了院子,结果那吴二刚得了信儿赶过来,一脸笑嘻嘻的问道,“姐夫,今日怎么来了,姐姐和小外甥可好,你尽管放心陪他们,店里有我帮姐夫盯着呢。”
肖财抬手就给了他一个大嘴巴,“有你盯着个屁,老子的饭碗差点让你弄没了,赶紧给我收拾行礼滚蛋,以后再也别在登我家门。”
说完就张罗着买礼品赶去杜家庄道歉了,留下被打懵了的吴二,半晌没有回过味来…
木艾母子回到小院洗漱完毕,刚换了家常衣服,还没等说上两句闲话,看门的赵伯就来禀报,说是左右两家邻居端了点心上门来拜访,木艾听了就是一愣,心里疑惑这花王城的民风如此热情好客不成?自家才安顿了不过一日,邻居就来拜访了。
以前在花王城买了随园,也是住到第二年才和邻人有些交往,而且多半原因也是左邻是寡母幼子,右邻是对老夫妇,不惹口舌,又性情极淳朴,才偶尔走动一二,互相送些点心吃食之类。
没想到这春来城,居然比花王还要好客三分。本想亲自接待,又觉今日逛街疲累,有些懒于应付,索性就搬出万能拒绝法宝—寡妇之身,不便相见,派了小安出去打发了来人,顺便探探这些邻人是否有什么深意。
结果不到两刻钟,小安满脸古怪笑意的走了进来,说道,“夫人今日可要赏我些好东西才成,您不知这两位邻人有多难打发,她们哪里是来拜访的,根本就来替自家女儿相女婿的。”
木艾想起早晨和大禹出门时,倒是有几个小院里有人伸头探望,于是也明白过来,忍不住哈哈笑起来,打趣道,“好啊,她们愿意把女儿送来也好,咱们府上正好缺人手。”
小安撅嘴不愿道,“夫人又说笑,她们愿送,咱们可不能要,咱们府里哪个不是能写会算,放到铺子里最差也能做个账房,可不能收几个一心攀结富贵的进来,那我们府里就有的热闹了。”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一章 医馆之行(一)
第三百一十一章 医馆之行(一)
木艾点头,伸手从空间里拿了一盒金银首饰,笑道,“你这丫头以前性子多稳,怎么才过几年,嘴皮子就这般利落。拿去给自己挑件喜欢的吧,就当赏你应对邻人不易。”
小安连忙装了大喜模样,行礼道谢,惹得木艾又笑了半晌,扭头看见惜福几人面露羡慕之色,就说道,“你们几个也别羡慕了,最近出门在外也没少吃辛苦,都去挑一件换着戴戴吧。”
惜福几个立刻欢声一片,一时齐声行礼道谢,围在书桌边和小安一起挑首饰。
她们四人也都是有眼色,虽然嘴上唧唧喳喳说着这个成色好,那个样子别致,但是却都没有动手,直到小安选了只赤金喜鹊登梅簪,这才纷纷各拣了一只,或者绞丝银镯,或者耳坠儿,或者发钗,笑嘻嘻的揣在怀里,等着闲时再细细观瞧。
木艾收了盒子,吩咐几个笑嘻嘻的丫头拿了账册和算盘出来,然后连同大禹一起开始核对账册。
百花一共二十四城,现在她们府上的铺子已经开遍了十六城,食为天、奇味居、医馆外加仙果斋,除了医馆需要开销银子外,其余三家都是日进斗金,每月下来,进项银子实在是个大数。这两年随着各种水果和花生、芝麻等等作物的推广,点心方子也放出去不少,已经渐渐有一些老字号的点心铺子分走了一些生意,但是,大头却还是握在自家手里。
每月各城的大掌柜会通过威扬镖局,专门为自家运食材和货品的车队把账册和通存通兑的银票捎回花王城,年底大核算时,千里之内的掌柜也都会赶回花王述职,但是,太远的就没有办法了,毕竟不能让人家一年中半年都在路上度过。所以,派到远处的都是原来木艾身边极信得过的,比如夏至和木六在最远的白露城,清风和春晓在涯城,明月在丰城。他们都是最早跟在木艾身边的老人儿,忠诚而且经验丰富,有他们在,哪怕那些城池远在天边,也脱不出府里的控制。
几人忙碌了快一个时辰,夏烈才领着幸儿和辛巴回来,三人神色都笑眯眯的,手里还各提了些有趣的小玩意儿和吃食,显见这街也是逛得极欢喜。
木艾吩咐收了账本,亲自下厨做了几个好菜,给夏烈分了一份过去后,一家人就热热闹闹吃了起来,春来城虽与花王城相隔仅仅二百多里,但是,毕竟是两个城池,对于近几年把花王城已经逛得熟烂的几个孩子来说,还是很新奇的,叽叽喳喳的跟妈妈献宝一样,挨样说起,木艾笑眯眯听着,间或回应几句,给他们夹夹菜。饭后就打发他们回去把一日的见闻都写下来,以便日后拿出来阅读回味。几个孩子都说好,趁机又撒娇要了几根铅笔,几个本子,然后兴高采烈的回房写日记了。
木艾歪在榻上,拿了本书,一边看一边消食,半个时辰后,天色黑透了,就换了黑色练功服,扎了朱砂色的宽腰带,用丝带把头发紧紧束在脑后,然后出门去了后花园,唤了今日值守的孔喜和丁三两人,开始每日的实战练习。
欧阳在时,她有人可以依靠,时不时偷懒耍滑,想着自己有神出鬼没的飞针,有轻功,什么时候也吃不了亏。可是欧阳走后,她越来越没有安全感,再也没有偷懒的心思,时时强迫自己去勤学苦练,强迫自己拼命锻炼心神,以备有一日危机来临之时,她可以保护自己和孩子。特别是上次强盗来袭之时的乱战,惊得一身冷汗之后,她突然发现,飞针太过依赖心神控制,一旦心神因为担忧受了影响不能准确发出,最后还是要靠近身交手。所以,她每晚都要空出一个时辰,唤了当值的护卫,学些实用招数,也顺便在交手中练习分神攻击。
好在她本身被灵力改造,内力不输六十年的武学高手,脑子也不笨,学起来很是迅速。最开始,她和孔喜交手,只拆挡出招就已经应付的手忙脚乱,现在同时和两人对打也游刃有余了,想来在不动飞针的情况下,只凭拳脚功夫,在江湖上也能算得上二流了。
对打了一个时辰,终于把那套无意拳融会贯通,练习的纯熟无比。所谓无意拳,是孔喜从军多年,在战场生死中总结出的一套拳法,听其名就知,没有任何多余含意,只为伤人,招数不带半分华丽花俏,都是直来直去。但是效果却极好,也深得木艾喜欢,她也一向觉得武功就是为了保护自己打击敌人所用,漂亮与否当真是多余。
回屋洗了个香喷喷的热水澡,换了宽松的棉布长裙睡衣,就打发了小安去歇息,又盘膝坐在床上,慢慢静下心来开始把心神发散出去。渐渐的,她就像有无数个眼睛飞了出去一样,东西厢房里安睡的儿女,院里桂树上难得安静的长尾雀,隔壁微微昏黄的灯光,巷口豆腐铺子推磨的老汉,甚至两条街外身穿青布衣衫,手握长刀,巡视的城卫兵卒。心神再想往前进上一步,就有些感觉异常吃力,她于是也不再勉强,这已经比一月前多扩了十几米范围了,锻炼心神是一件天长日久的功夫,只要有进步就好,不论大小。
心神游弋间到了一户富贵人家的宽门廊下,一位老迈的打更人,正坐在台阶上歇脚。木艾心神微动,收了一盏灯笼,光线瞬间暗了下来。在打更人抬头看去之时,又突然挂回灯笼,惊得他立刻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