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我们兄妹不孝,连爹娘的坟头都找不到。”
“这说的什么傻话,你们能在那样大难里活下来就已经不易了,你们爹娘欢喜还不及呢,怎么会怪你们。不说了,你们兄妹凑合着睡一晚吧,大叔去厢房了。晚上有事,就喊大叔。”
老郑大叔吃了最后半块点心,抹抹嘴巴,就抱了旧棉被出了门。
大禹幸儿一起送了他,回身坐在桌边儿,幸儿小脸儿趴在胳膊上,眨巴着大眼睛,说道,“哥哥,叔叔婶婶好凶,我们若是像往常一样,穿金戴银,他们是不是就不会这样待我们了?”
大禹摸摸她的头,苦笑说道,“这就是人情冷暖,咱们以前在妈妈身边,什么事有妈妈张罗,只觉这天下都是好人,岂不知原来血脉亲人也会这般…”他虽然深恨二叔不念亲情,但是到底不好说长辈的恶言,“以后,咱们要好好孝顺妈妈,如果不是妈妈收留咱们,恐怕咱们都饿死好几年了。”
“嗯,还有爹爹,爹爹也很疼幸儿啊。”
“是,还有爹爹,还有辛巴。”大禹笑着应道,“睡吧,明日还要上山。”
虽然老郑大叔给换了新被褥,但是光棍男子的家能干净到哪里去,那床铺怎么嗅都有股子油腻味,兄妹俩到底不习惯,合衣躺下,翻转半晚才勉强睡去。
早晨起来,两人都顶了个黑眼圈儿,倒让老郑大叔以为他们是为了那黑心肠的二叔心伤,暗暗在心里把欧阳老2骂了无数遍。
木艾一早晨起来,亲手做了早饭,送到栓栓房里,配她一起吃了,就把大禹兄妹的事情说与她听,末了说道,“我带着孩子们要在这里住上几日,怎么也要给他们夫妻修修坟,你怀着身子,不要沾了阴气,先去城里别院住上几日,夏至和木六你都是熟悉的,有什么事就吩咐他们去做,我随后就到。”
栓栓低头握了姐姐的手,语带哽咽说道,“都是我拖累姐姐了。”
“说什么傻话呢,我早就打算在海边住上一两年的,可不是为了等你生产才停下的。你就好好养胎吧,争取给姐姐再生个小外甥女出来。兴许到时候,姐姐还能带你们母子几人出海去玩几月。”
“出海?我听人说过,白露城外的码头,有像房子那般大的海船。”栓栓虽然嫁人生子,但是满打满算也不过就是十八岁的年纪,在前世里还是孩子一般,听得要坐船出海,难免就欢喜起来。
木艾陪她说笑两句,就让丫鬟们收拾了行李,赶了大马车,由崔猛等人护着她们母子先行赶去白露城。
然后又嘱咐众人准备好所用之物,就收了别墅和木屋,上了小马车,一家人向着南平村慢慢行去。
大禹和幸儿站在村口眺望,老郑大叔坐在槐树下同一众好奇的乡亲说着话,听得别人问起大禹兄妹的经历,就说道,“这两孩子当年流落在外,被好心人收养了,他们养父母今日也要来拜祭欧阳先生夫妇。”
众人听后点头赞道,“这可是万幸,看样子这养父母对这两孩子也很看重。”
“那是,禹娃和幸丫头看着就是个好的,咱们这农家的皮猴子可比不得他们。”
有那家里有孩子的,张口想反驳,但是看着阳光下,双双身形挺立的大禹兄妹,不知怎么就把那话咽了下去,暗自嘀咕,这两个孩子恐怕也有些来头,若不然那粗布衣衫,怎么他们穿在身上就是觉得与别人不一般。
幸儿远远看着车队行来,欢喜的挥手喊道,“妈妈,爹爹,二哥,我们在这儿啊。”
辛巴也望见了他们,同诚儿一起打马就跑了过来,跳下马来抱着大哥胳膊不放,那亲近样子,就好像兄弟们分开不是一晚,而是一年一样,大禹心里暖得好似有春日艳阳高照,什么无良二叔,什么撒泼妇人都扔到了脑后,只有弟弟和渐行渐近的家人。
孔喜稳稳的停了马车,欧阳跳下马,亲自开门扶下木艾,一家聚在一起,大禹和幸儿给妈妈和爹爹见礼,木艾仔细打量儿子女儿的脸色不好,猜到这一晚定然过得不好,就笑道,“怎么,外面的床榻睡不惯吧?早饭可吃了?”
大禹连忙答道,“我和妹妹在家养的娇气了,突然睡硬床有些不适,但也睡了半晚。早饭也吃了,招待我们的乡亲,是原来旧邻郑大叔,很是热情。”
“哦?那给我和你们爹爹引荐一下吧,人家照料了你们兄妹,我们做父母的怎么也要感谢两句。”木艾拍拍儿子的肩膀,笑着看向树下那些农人。
树下的农人们早停了闲话,蹲在原地发愣,特别是老郑大叔,他昨晚听得两个孩子说他们的养父母是富贵之人,还微微有些犹疑,此时是彻底的相信了。
木艾和欧阳连同涛儿辛巴诚儿,因为要去拜祭大禹和幸儿的亲生父母,所以,衣着颜色都很素淡,身上的一应饰物也没有花俏的,但是,以他们一家对衣食追求舒适的脾气,以及几年里从宫里和肖家卫家孙家,甚至杨家等处,得来的衣料布匹,哪有普通的,随便拿匹棉布出来,也比普通绸缎贵三分。
今日又是拜祭,本着尊重死者的想法,又要郑重几分,那衣衫虽是素色,料子却都是上好锦缎,特意熨得齐整,更显不同。
就连站在一旁伺候的小安几人,也是上好的月色棉布衣裙,头上也插了雕花精致的银簪,那气韵比之一般小富之家的小姐都要闲雅。
老郑大叔的脸上就再也掩不住喜色,昨晚他为两个孩子没了田产,以后没有傍身财物,担忧的半宿未睡,此时见到他们的养父母这般疼爱他们,又是富贵人家。以后定然不必为衣食操劳,那心就算彻底落了地。
大禹上前笑道,“大叔,我爹娘请您过去叙话。”
“哎,哎。”老郑大叔醒过神儿,连忙站了起来,一边走一边拉过大禹,低声欢喜说道,“禹娃啊,你这养父母看着不错,你以后可要孝顺人家,给你和妹妹也谋个好前程啊。”
大禹听得想笑,心里又着实感激,只得回道,“知道了,大叔。”
说话间两人就到了木艾和欧阳面前,老郑大叔恭敬行礼,木艾和欧阳也不托大,回了礼,笑道,“郑家大哥,这两个孩子昨夜叨扰你了。”
老郑大叔连忙挥手,“不叨扰,不叨扰。当初欧阳先生在世时,没少对我家照料,如今我回报一二也是…”他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不好在孩子的养父母面前夸赞亲生父母,于是立刻生硬的转了话头儿,“嗯,老爷夫人仁心仁德,收留两个孩子,把他们养大成人,天神必定会降福与老爷夫人。”
木艾猜到他的心思,微微一笑,“郑家大哥,不必多心,两个孩子在我膝下承欢几年,懂事知礼,我们夫妻很是感激他们的生身父母,所以,今日特意来此拜祭一番。还要劳烦郑家大哥给带个路。”
老郑大叔见她笑容温婉亲和,说话又客气,这心里更是松快了,连忙说道,“不劳烦,不劳烦,能碰到老爷夫人这样的好人,真是两个孩子的福气。”
正文 第四百九十一章 祭拜
第四百九十一章 祭拜
木艾淡淡一笑,回身嘱咐大禹和幸儿,“上车去把衣衫换了咱们就出发,记得好好整理一下,让你们爹娘看了,也好放心。”
“是,妈妈。”两个孩子应了,上车去换衣衫,不到片刻就跳了下来。
大禹换了一套青白长衫,系了银色宽腰带,一只羊脂白玉的海天雕纹玉佩悬在身侧,同样玉质的发冠束了一头黑发,屏气抬头间,近年盘账巡视店铺渐渐累下的几分上位者的威严贵气,也挂在了眼角眉梢,端得是丰神俊朗,仪表不凡。
幸儿则是象牙色的对襟衫配了月白的百褶裙,一只巴掌大的通透玉环压在裙角,头上梳了双丫,别了两只银翅蝴蝶,中间连着的银链上垂了一只拇指大的镂空***正好挡在额间,好似特意点的花妆一般,衬着白嫩的瓜子脸,细眉杏眼,翘鼻红唇,倒隐隐超越了孩童的稚嫩,透出一股少女的娇俏柔美。
老郑大叔看着大变摸样的兄妹俩,忍不住张大了嘴巴,末了狠狠点头,怪不得他看着两个孩子穿的粗布衣衫扎眼,原来他们合该就是适合穿得这般贵气的。
木艾笑着替儿子女儿抻抻衣角,心里也感慨,当初在破庙领回他们时,两个孩子那般瘦小可怜,岁月如梭,转眼就五年过去了,都长成大小伙子和大姑娘了。
欧阳好似感受到了她的心思,轻轻拉过她的手臂,和声说道,“走吧。”
“好。”一家人弃了车马,徒步跟随老郑大叔穿过村子,登上了东山的小路。
孔喜安排了人手照料马车,就走在了老郑大叔的身旁,不时用长刀砍去山路边的藤蔓,以便主子们无碍通过,小安惜福几个则拎了祭品和纸钱也紧紧随在后面。
众人行了不过两刻钟就到了半山腰一处向阳避风的缓坡,阳光下,一座座坟头儿,挨挨挤挤,大略数数也有百十座。
间或有几从野花正在某人的安息之处肆意开放着,在山间调皮的暖风吹拂之下,欢喜的招摇着美丽,倒让整个坟地去了三分阴气,多了几分生机。
老郑大叔带着众人穿过大小坟茔,最后来到最顶端的一座稍大的土包前面,叹气说道,“这就是欧阳先生夫妻的衣冠冢了,当日遭逢大难,骸骨无处可寻,只好这么葬了。”
大禹听得这话眼泪就下来了,上前两步扑倒跪下,泣道,“爹娘,不孝儿领着妹妹看你们来了。”幸儿随后也跪倒磕头,同哥哥抱在一起痛哭。
老郑大叔跟在一旁,一边拔着野草,一边垂泪低喃,“欧阳先生,禹娃回来了,幸丫头也回来了,你看,他们都长这么大了,这下你们该放心了吧。”
低低的啜泣呜咽声,在幽静的山间越显凄凉,木艾看着两个孩子如此,鼻子发酸,忍不住猜测,当年要多凄惨,两个孩子才会流落他乡,而这父母的爱要多深厚,才能以性命相搏,换得儿女活命?
欧阳也想起自己从小流利的日子,以及那从未谋面的父母,少有的黯了眸色。
小安几个麻利的在坟前摆上四色鲜果,四色点心, 四色凉盘,四色炸食,香烛铜盆等物,直把一张红木小几堆叠得满满当当,末了铺了一张油毡在草地上。
这才上前低声劝慰大禹和幸儿两人,“大少爷,小姐,夫人和老爷还等着祭拜呢,先节哀烧些银钱过去吧。”
大禹和幸儿哭了这半晌,自觉心里好过了许多,回身见爹爹妈妈等人脸上皆有悲意,连忙起身,重新跪到铜盆旁。
大禹向着那坟头儿,哽咽着说道,“爹娘,孩儿和妹妹当年流落到花王城,幸得爹娘在天之灵庇佑,得遇现在的爹爹和妈妈,才有衣食无忧、读书明礼的日子可过,安然长大成人。今日,爹爹和妈妈也随孩儿来看您二老了。”
木艾和欧阳上前,郑重行了礼,“欧阳大哥,欧阳嫂子,都是小妹思虑不周,时隔五年才送两个孩子回来祭拜你们,还望兄嫂莫要怪罪。两个孩子很是懂事守礼,在我身边几年,非但没让我多费心,反倒为我分担许多忧愁,能收养他们为儿女,是小妹的幸事。小妹以后必然会待他们如亲生子女,照料着他们成亲生子,嫁人成家,还请兄嫂放心,也保佑两个孩子身子康健。”
说完她又行了礼,蹲身在铜盆前,当先燃起了一把纸钱。欧阳沉默半晌,终究还是改不了不善言辞的性子,简单说了一句,“放心,我也必定待他们如亲子。”然后,就陪在妻子身边,一起烧了纸钱。
涛儿和诚儿、辛巴对视一眼,上前几步,没有躬身,反倒双膝跪了下来,恭敬叩了三个头,行了为人子拜见长辈的大礼。
大禹心下一热,低头抹去眼角瞬间涌出的泪水。
虽说他们兄妹几人,连同涛儿诚儿,平日吃住一起,比亲兄弟还亲,但是各人的身份放在那呢,诚儿和涛儿将来都是伯侯,甚至还有可能位极人臣,辛巴更是皇子之身,天下比他们尊贵的人绝对超不过一巴掌,可是此时他们居然跪下给自己的爹娘磕头,他知道,他们是想要他知道,他们是拿他和幸儿当亲兄妹看待的。这怎么能不让他感动,恐怕爹娘在天之灵看到,也定然会替他和幸儿欢喜不尽。
一家人大大小小围在一起烧光了纸钱,孔喜小安等人也上前磕了头,拜祭就算结束了。
大禹和幸儿盯着红肿的眼睛,围着简陋的坟茔走了一圈儿,依依不舍的低声与父母道别。
木艾叹气,开口说道,“咱们也没有急事赶路,不如停上几日,大禹去采买些砖瓦,刻块石碑,把这墓地好好修修吧。”
“可以吗?妈妈!”大禹眼睛一亮,惊喜的问出声。
木艾嗔怪的拍了他一巴掌,“有什么不可以的,这是你父母的安息之地,当然要整理的好一些,别告诉妈妈你不舍得掏私房银子?”
“舍得,当然舍得”大禹连忙答道,拉了幸儿给欧阳木艾又行了礼,“谢妈妈成全。”
“傻小子,有什么好谢的,这是你和幸儿的孝心先下山,下午进城去采买,明**就开始带人来修吧。”
大禹和幸儿点头,涛儿、诚儿、辛巴也说道,“我们也要来帮忙。”
“行,你们不要嫌累就好。”木艾痛快答应了,就示意小安等人收了祭品,准备下山。倒不是她舍不得这些吃食,而是怕这香味引来了山中野兽,搅扰得坟茔不得安宁。
老郑大叔照旧带路走在前面,脚步明显比来时轻快许多,木艾觉出他是真心为大禹幸儿欢喜,就盘算着何时问问他的情况,以便回报一二。
来时耗时两刻,下山不过一刻就到了山脚路口,老郑大叔有心请众人去他那院子,又怕木艾等人嫌弃破旧,正犹疑着,不远处赶来一群人,仔细一看,是村中的里正和老辈儿人,而走在最前面的居然是欧阳老2夫妻。
原来,刚才村头儿树下蹲着的那些农人,见得木艾一家的架势,虽然猜不到他们是什么身份,但是也知道肯定是极富贵的人家,就纷纷议论,大禹兄妹走了好运。
不到片刻,这消息就哄哄的满村皆知。有那好事儿的,特意跑到欧阳老2家里,把所见之事说了个明明白白,最后扔下一句话,“二老爷这次可是失策了,这收养了禹娃兄妹的人家,可是有大富贵的,随便掰扔出物件来,恐怕都是金的,你如果没有和禹娃断了亲,恐怕就要发达了。可惜啊。”
欧阳老2夫妻先前并不相信,后来架不住人家嘲讽,就跑去村头儿,这一看可后悔的肠子都青了,那拴在柳树上的马车,马是高头骏马,车是松木拼制,连窗上糊的杀都是上好的雨过天青,就更别提那两个守车侍身上上好棉布的衣衫和腰侧那纯银的刀鞘。
两人咬牙跺脚半晌,合计一番凑上前去,想要在两个护卫口中探探这人家的底细,结果那护卫只淡淡瞟了他们一眼,拔出锃亮的长刀,就吓得他们连滚带爬的退下了。
村民们看了这热闹,越发笑得欢腾,把村中的里正和老辈儿们都惊了出来。欧阳老2就又撺掇着他们,说,“怎么说禹娃兄妹也是咱们村子出去的,人家养父母来了,做长辈的也要去见见啊。”
里正等人当然知道他们心里的小算盘,但是想着万一真是个了不得的人家,以后村里可就走了好运了,就半推半就的随着他们夫妻赶了过来,正巧就遇到木艾一家下来。
欧阳老2那黑豆般的小眼睛在木艾等人身上快速的溜了一圈儿,立刻爆出贪婪的光彩,上前哈哈笑道,“哎呀,我的好侄儿、侄女,你们去拜祭大哥大嫂,怎么不叫上二叔二婶。”,说着话,他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