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长风- 第5部分

　　　　他想起几天之前的一个聚会。

　　　　是与普光寺的几个高僧讨论修行上的问题。

　　　　普光寺被誉为修仙界五大正道门派之首，多少年来，从未变过。

　　　　当时讨论到“法”、“体”修行的最高境界。

　　　　“法”的修行不需多说，所谓“技近乎道”，这最高境界便是“道”。到“体”的修行时，却出现了疑惑。

　　　　只因修仙界在这方面修行有成的人，寥寥可数。

　　　　正道之中有普光寺的“不怒禅师”、玉清门的“赤龙道人”，魔道中则有化血门的“枯心道人”、无常府的“笑无常”等。

　　　　说着说着，无意之中提到了风沧海。

　　　　一时之间，在场中人齐齐沉默。

　　　　风沧海有可能是唯一一个“法”、“体”修行皆达到最高境界的人。这是无法回避的事实。

　　　　当时不怒禅师恰好在场，遂问：“普光寺的大光明咒与风沧海的阿修罗道孰强孰弱？”

　　　　大光明咒是普光寺的镇寺绝学之一，借助于佛家佛法的大威能，修行到最高处，可以招来大日如来加持，端得是神魔辟易。

　　　　不怒这样答道：“大光明咒在至刚至强上有可能盖过阿修罗道。但这自然跟修行者的修为有关，对于风沧海，他主修幽冥道，可以吞噬世间一切纳为己用，法力雄浑程度已经无法估量了。”

　　　　他第一句承认大光明咒的强大，第二句，却无疑承认自己在修行上低风沧海一头。

　　　　但现在风沧海已经死了，阿修罗道这邪门的法诀也已经不存在了。

　　　　在场之人刚刚心下释然，谁想不怒又接着道：“但世间万法讲究‘刚柔并济’，对炼体更是如此。贫僧个人认为，大光明咒也有缺陷，它在‘柔’的方面是及不上阿修罗道的。阿修罗道‘柔’的最高诀为‘血池’，‘刚’的最高诀为‘修罗’，这两式贫僧都见风沧海施展过。”

　　　　“贫僧最担心的地方便在于，风沧海是否会把刚、柔的最高境界结合起来？也就是说，阿修罗道是否还有‘最后一式’未曾施展？”

　　　　不怒说完，在场之人心下齐齐提起。

　　　　一者是震惊于风沧海的盖代奇才，二者，即便这只是猜测，但在场之人皆可说站立在修仙界的最顶端，既然提出了这个问题，均被勾起思绪，考虑这把刚柔结合起来的一式会是什么。

　　　　一阵之后，见到不怒面有忧色，才知道不怒心中可能早就有了结果。

　　　　遂再问不怒。

　　　　这一次，不怒却长叹一声，眼神之中充满无限忧虑道：“若真的有这一式，绝对已然超出了我等的想象。…贫僧猜测，这最后一式，有可能便是我佛家所说的‘涅’！”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无不悚然！

　　　　不怒在炼体上的造诣是公认的，他的话不会空穴来风。“涅”之说，以在场之人的见识，也不用过多解释。

　　　　而重点便在于，“涅”，寓意“重生”！

　　　　这已经不是讨论修行上的问题，亦或者阿修罗道是否盖过大光明咒，而是直指风沧海陨落之事的隐情！

　　　　想到这里，空中的老者低叹一声。

　　　　当时在场之人齐齐沉默，扪心自问，他们在面临生死危机之时也有什么旁人不知的保命手段，由己及人，像风沧海这种人物，怎会说消失就消失？

　　　　老者从普光寺出来之后，一直在思索不怒禅师的这一推测结果。

　　　　越想越觉得大有可能。

　　　　事实上他之所以前去普光寺论道，也是因为这几天心中极不平静，隐隐有一种悸动。

　　　　只觉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一般。

　　　　他将这种情况说出来之后，普光寺的不舍禅师苦笑一声，说就在他来的前几天，玉清门的青叶道人刚刚来过，说的也是这个问题。

　　　　这几个大地游仙级的人物，都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感应。

　　　　这就不是意外了。

　　　　老者放慢速度，目光投向下方连绵的山野平原。

　　　　只见万木葱茏，茁壮成长。

　　　　大江大河，犹如银白的匹练。

　　　　但在老者眼里，下方山河却好像蒙着一层血色。

　　　　魔教中人为求功法速成，行事残忍极端，当年魔教联盟成如潮水、散如潮水，很多人根本不知道魔教的厉害，若真的卷土重来，这片大地被魔教肆虐之后又会是什么样子？

　　　　一个人影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风沧海。

　　　　不怒禅师的推测、他们几人的感应，均直指“风沧海没有死”这一结论！

　　　　老者心中一阵苦涩。当年风沧海是怎么“死”的，他比谁都清楚。

　　　　说起来这件事是正道的耻辱。

　　　　但没有办法，风沧海凶威盖世，魔教有他带头将势不可挡。只要能灭魔，一切也都值了。

　　　　可是现在呢？

　　　　而且，二十年来，修仙界诡异的太过平静了。

　　　　“沧海师弟啊…”老者低叹道：“希望不怒的猜测是错误的吧。”

　　　　这样想着，灵煌山已经接近。

　　　　老者一掠而过。

　　　　正欲进山，就在这时，前方天际忽的一阵波动，一道人影出现在视野之中。

　　　　老者停下。

　　　　放眼望去，只见对面人影由远及近，是一个面容冷峻、看起来约莫二十七八的青年。那青年本来气势冲冲，连手中长剑都已祭起，但等到看清老者面容之后，面色骤然转变。

　　　　瞬间转为肃穆，还立在空中便慌忙单膝跪拜，口中道：“拜见真人！”

　　　　老者此时已经收回心神，闻言微笑道：“欧阳师侄无须多礼。”

　　　　单手一托，对面的青年没有跪下。

　　　　青年见此依言起身，恭敬道：“多谢真人。”老者问道：“欧阳师侄不在剑神峰修炼，为何会在此处巡逻呢？”

　　　　青年拱手道：“回禀真人，今日是我灵剑门每二十年一次公开收徒的日子。剑神卫负责主持第二关，而弟子身居剑神卫统领，自然不敢有丝毫懈怠。”老者点头道：“原来是这样。”

　　　　向远处下方望去，果然见到山脚之下隐隐还有人影攒动。

　　　　见到这场景，老者却眉头一皱。不知为何，心中突地闪过一丝莫名的感觉。

　　　　或许是刚刚还惦记着风沧海的事，只觉此景是多么的熟悉。

　　　　当年他也是通过此途径加入灵剑门。

　　　　转眼之间，几十年已经过去。

　　　　时间流逝如白驹过隙鸟飞鱼跃，不留任何痕迹。而当年同行的人，现在还活着的已经寥寥无几。

　　　　一些尘封的记忆，无法阻止的涌入脑海。

　　　　老者沉默下来，竟一时之间没有说话，深深陷入沉思。

　　　　对面的青年也一直低着头，不敢发一言。

　　　　一阵之后，老者才又回复心神。

　　　　刚刚心中莫名的感觉愈发强烈，心底一动道：“也罢，老夫也想看看今次有哪些优秀的年轻人，既然到了这里，就下去看一看吧。”

　　　　欧阳姓青年心念电转，当即道：“那弟子给真人带路！…不知真人欲往何处山门呢？”

　　　　老者单手一指道：“就那一座吧。”

　　　　欧阳姓青年回头一看，也不多言，口称“遵命”，转身飞在前面。老者则悠悠跟随，两人远去。

　　　　另外一边。

　　　　第一关过去之后，风长风一行人已在山路之上走了一刻多钟。

　　　　风长风悠闲的走在最后。

　　　　接下来，麻烦突然降临。

　　　　就在老者和那年轻人到达之时，他如同被电击一般，浑身汗毛瞬间倒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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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第二关
　　　　只见风长风面色忽青忽白，剧烈转换。

　　　　这种情形只维持了不到片刻，便被他生生压下。恢复至正常的状态。

　　　　但心中的震撼仍如怒涛一般。

　　　　他已无比清楚的感觉到，有一个修为绝强的人突地出现在前方山路上！

　　　　幽冥道以天地自然为师，最注重的便是对天地间弥漫气息的感应，风长风的感觉绝不会错。

　　　　但任他想破脑袋，也不可能知道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眉头深深皱起，在他看来，这不过是灵剑门寻常的一次收徒而已。而且五大门派都有“接引”弟子进山一说，公开收取的弟子只占到一部分，又能够劳动什么大人物？他的心情原是是十分放松的，有幽冥道加持，气息也一直隐藏的很好。

　　　　风长风对自己的实力极其自信，当日在风沧海坟前出现的两人修为也很高，但当时风长风准备充足，并没有太大的感觉。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

　　　　远处的神秘人泄露出一丝气息，以致此刻传来的感觉竟是“一招不甚，逃无可逃”！

　　　　风长风知道自己麻烦来了。而且现在想要退去已经不可能了。

　　　　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人突然造访？

　　　　他来此地干什么？

　　　　想了片刻，便立时意识到现在这些问题已经不重要了，若纠结下去极为危险。

　　　　如何应对眼下的“危机”才是真。

　　　　风长风心念电转。

　　　　现在核心的是，那神秘人是否针对他而来？如果是，他现在就可以运转阿修罗道，随时准备跑路了。如果不是，那这就不算是危机，凭借幽冥道，他还有一拼的把握。

　　　　他更倾向于后者，因为他自认为一路之上没有出什么差错。

　　　　抬头望去，前面的人仍在若无其事的走着。风长风迅速拿定主意。

　　　　闭上眼睛，幽冥道极速运转。

　　　　现在还要担心的，便是那神秘强者有没有感应到风长风刚才一瞬间剧烈的心理变化。

　　　　风长风随众人上行不止。

　　　　山路两侧奇花异树迭出，美景不断。

　　　　又行一刻钟，前方景物变化。

　　　　一座更大的平台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

　　　　古朴典雅，装饰精细，底部以一种不知名白玉铺设而成，颇显华美。此地已至山体中部以上，石台边缘临危凌空，形势险峻。

　　　　立于石台之上，可闻山风轻啸。由此远望，则灵煌山峦层层叠叠，绵延开去。

　　　　平台边缘弧形布置三座石桌，每座石桌下面又有四只石凳，想是用来赏景品茗。

　　　　而此刻，中间石桌的石凳之上，正端坐着刚才的那名神秘老者。

　　　　其背后则恭敬立着欧阳姓氏的年轻人，他从老者突然到来的变故中恢复过来，毕竟身居高位，面上重新挂上一脸的冷毅，像棵枯木般一动不动。

　　　　老者正平视从山路上陆续出现的人影。

　　　　岳鹤立方倩倩五人先后踏上，方一打量，见到这老者面容，无不面色大变，接着像是醒悟过来一般，纷纷有下跪之势。

　　　　刚欲动作，老者忽的一抬手，同样一股轻风平地升起，将几人托住，下跪之势立滞。

　　　　众新晋弟子还在山路之上，见到岳鹤立等人的表现，吃惊之余，也立时知晓，平台上必是来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一时之间，大为紧张。

　　　　岳鹤立等人还未回过神来，欧阳姓青年见此，向旁边使了一个眼色，岳鹤立等才纷纷会意，向平台一边走去，恭敬立定。

　　　　接着，众新晋弟子鱼贯登上。

　　　　纷纷充满敬畏的看着对面的两人。

　　　　更不要说风长风了。

　　　　因为真正站在这神秘老者身前时，才可感觉其修为有多么的深不见底！

　　　　那感觉就跟面对风沧海差不多。当然，除了敬畏，心思也有些阴沉。

　　　　老者就罢了，其身后立着的人也不是一个简单角色，果然山外有山！

　　　　方一进山便遇到这样两个人，对风长风打击不小。也一瞬间给他敲响了警钟。

　　　　风沧海说得对，正道门派底蕴深沉，看来以后行事得更加谨慎周密了。

　　　　至于另外一件可喜的事情，便是老者的注意力好像没有过分的放在他身上。只在目光游走到他时，稍稍多停留了一会。老者到这儿来纯粹是兴起为之，这一点风长风倒是多虑了。

　　　　这时只听老者道：“你们无须多礼。老夫外出游历回来，偶然经过，见到今天是收徒之日，就顺便下来看看。”老者说话淡如清风，可惜的是岳鹤立等人仍是非常拘谨。老者不去理会他们几人，目光反落到风长风等新晋弟子身上，微笑道：“好了。这第二关，就由老夫来主持吧。”

　　　　岳鹤立闻言一惊。他知道这一关是考验什么，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如同那欧阳姓的青年所说，以往此关是由灵剑门的“剑神卫”主持，除非特殊情况，一般不会淘汰什么人。但老者眼力非同一般，现下几名弟子可以说是由他“放”进来的，千万别出什么差错。

　　　　除风长风外，众新晋弟子却没有太大的压迫感。刚自各有所思，便听老者又道：“这一关非常简单，便是回答老夫的几个提问，如果让老夫满意，自然通过。”众人一听竟是这种关卡，均松了一口气，只道别是什么修行上的难题就行，那可回答不上来。

　　　　老者目光在风长风十人身上游走，众人心思提起，本以为他会指名什么人，谁知老者看了片刻，竟似不在意的道：“你们依次过来吧。”

　　　　众人一愣，骚动一阵后，均没有人愿做出头鸟。

　　　　老者也不着急。

　　　　岳鹤立见得此景，却是有些生气。这群新弟子太废柴了。

　　　　一阵之后，还是第一次和风长风同行的华服青年站了出来，一边道：“那我先来吧。”一边走到老者身边，恭敬施了一礼道：“拜见前辈。”

　　　　众人只觉他真有种。

　　　　方倩倩却在思索为什么风长风现在缩起头来。

　　　　老者看了华服青年一眼，微笑道：“很好。老夫的问题是：你修行的目的是什么？”

　　　　众人骚动。

　　　　没想到是这种虚无飘渺的问题。

　　　　华服青年也有些愕然。但当此情形，只能快速思考。

　　　　一会之后，肃容道：“回禀前辈，晚辈既有缘踏入仙道，自然希望修行有成，以手中长剑惩奸除恶，维持正义。”

　　　　本等老者再问，谁知老者听完之后淡然一笑，点头道：“很好。你过关了。”

　　　　众人立时哗然。

　　　　没想到如此简单！

　　　　岳鹤立等人面面相觑。这一关是考验新晋弟子的心性，主要是怕有魔道弟子或德行不佳者混迹。一般会问及新晋弟子来历、出身、修行目的、先前师承何处等等好几个问题，仔细观察回答者的神态举止。这一关由剑神卫主持，也需依靠这些高阶弟子的卓绝眼力。

　　　　但现在老者一个问题便成定局，是否有点太草率了？

　　　　转念一想，却又不然。

　　　　老者这种层次，不是剑神卫能及得上的。或许他通过一个眼神就能将来者看穿，什么事情到了他那里，也简单的很多了。

　　　　况且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质疑啊。

　　　　华服青年听到过关二字，立时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