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剑心魔- 第22部分

　　　　聂王妃缓缓地说道：“少年时不知感情为何，懵懵懂懂，以为长相陪伴是感情归属，却不知只是情之所误。他的出现，我才知对你和对他的感觉，大不相同，对你是兄长般的依恋，对他却是爱慕之心……师兄，你对我的一片深情，我不是不知，只是感情一事，我不想自欺欺人……”她一番话仍是缓缓而言，说的不疾不徐，寓意明朗。

　　　　洛安旭仿佛听到自己的心被一个字一个字一下又一下地抨击，撕裂，疼痛的难以忍受，十几年青梅竹马的情愫，到头来却只是似是而非的情之所误，双目中泪水滚涌而落，满面泪痕，却又极力平复自己，缓缓说道：“你后日便要成亲，我来恭贺……”说到这里，嗓音哽咽，他轻轻吐一口气，将哽咽声压住，语调又缓缓平复：“祝你们……白头偕老，子孙满堂……”每说一个字，双目中便涌出大股泪水，说话语调自始自终却是一调而平，波澜不惊。

　　　　聂王妃虽看不到他脸面，也知他必然痛苦心碎，如此强忍，日后终究对身体不好，于心不忍，说道：“师兄……”

　　　　洛安旭始终未转身看她一眼，双手背在身后，仰面迎向日光，身形一起，轻飘飘升上半空，迎着日光向新月殿之南飘去，越升越高，越去越远。聂王妃站在殿顶，看着他背影越来越小，周身光芒越来越盛，他全身仿佛融入日光中。

　　　　“啊？来迟一步，是洛安旭，快追！”脚步声杂响，吕云起、杨腾麒四人带着大批龙骧卫赶到，猛然瞧见洛安旭，不由吃了一惊。

　　　　红影闪动，聂王妃飘落殿顶，拦在众人之前，冷冷说道：“不许追！”吕云起等人一怔，愣在当地。

　　　　大殿门口人影晃动，昭月王奔了出来，满脸关切神色，拉住聂王妃询问道：“婉蓉，他没伤害你么？”聂王妃脸色苍白，秀目中流下泪来，说道：“他宁肯伤害自己，也绝不会害我！”语气之中，对昭月王刚才言语颇有不悦。昭月王转脸瞧向大殿之南上空洛安旭渐去渐远的背影，脸上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神色。

　　　　红光耀眼，疾风吹面，洛安旭闭着双目，直立着身子从半空中向下滑落，脚下数丈是一大片假山，修造的峰高韧利，起伏连绵，巍峨大气，他真想就此直撞下来，摔死在这里，自尊之心却又驱使着他越过假山，驭风滑过数棵翠柳树，落在一个小湖边，他绝不能死在这里，如此只会让仇者大快，徒增笑柄。

　　　　他进昭月王宫之前，便知有此结果，只是忍不住还是要来。他甩脱沈城追捕，便去找聂王妃所在宫殿，昭月王宫中宫殿数不胜数，本来难以找寻，无意间却见十几名侍女端着金盘飘飘渺渺走向一座大殿，盘中盛着凤冠霞帔，珠玉玛瑙，他知是送给聂王妃的，于是跟在众女之后。见众女进了新月殿，便跃上新月殿旁侧的虚极殿，坐在殿顶，透过新月殿窗子，刚好看到殿内的聂王妃。

　　　　未见到时想要见，终于见到时，却又不愿面面相对。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只是静静地坐着，远远地看着。

　　　　其后昭月王入内，两人甜言蜜语，亲热拥吻，他都瞧在眼里，痛苦无以复加，右手将身畔的一张瓦片捏得咯吱作响，碎为泥灰，几次想要投掷而下，击碎昭月王的脑袋，却终于还是忍住，如此做法，师妹必然要恨其一生。他竭力忍住杀机，泪水一次次模糊眼帘。再后来昭月王三个儿女入房，不愿跪拜聂王妃，他也看到。

　　　　“呵，世间最悲苦之事，莫过于看着所爱之人取悦他人，忘情无我，自己能杀了那人，却又不得下手，只能眼睁睁瞧着，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他苦笑一声，泪水又滚落脸颊，再也坚持不住，轻轻啜泣出声。

　　　　“你为什么在这里哭？”一个轻轻脆脆的稚嫩声音在背后响起，洛安旭恍如不闻，一个五六岁的青衣小女孩从身后绕到他身前，仰着头向他看来，小女孩双眼红肿，稚嫩脸蛋上带着几分气愤神色，“是因为那个女人吗？我看到她跟你说话，她真讨厌，父王要娶她，我讨厌她。”小女孩得不到他答复，就自说自话。

　　　　“是昭月王的女儿？”洛安旭微微一奇，昭月王大婚，这个小女孩闹得最凶，他亲眼所见。刹那间数个念头在脑中闪过，此时此刻，他最恨的是昭月王，他的女儿却鬼使神差跑来这里。他血红着双眼，冷冷看向一脸稚气的朱芷青，双手攥得咯咯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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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昭月大婚（1）
　　　　“你叫什么名字？”洛安旭蹲下身子，看着小女孩问道。小女孩道：“我叫朱芷青，父王叫我青儿。你叫什么名字？”洛安旭凄然一笑，不答她问话。朱芷青见他满脸泪痕，伸两只小手按在他脸颊上，给他擦拭泪痕。洛安旭一怔，见她抿着小嘴，脸上一丝不苟的样子，也不制止，任由她小手在自己脸颊上抹动，他冷厉眼神稍微和缓。

　　　　擦完泪痕，朱芷青上下左右看看他脸颊，笑着说道：“好了！”洛安旭问道：“你父王娶她，你为什么不同意？”朱芷青撅着小嘴说道：“我娘亲已经死了，我就不叫别人娘亲。”洛安旭道：“你喜欢她么？”朱芷青摇头说道：“我不喜欢，你喜欢她么？你为她哭么，为什么她嫁给我父王，不嫁给你？”洛安旭叹一口气，说道：“你还小，不懂。”起身走开。朱芷青问道：“你要去哪里，我能跟你走么？”洛安旭道：“你跟着我做什么？”朱芷青道：“我不想让父王娶那个女人，如果我不见了，父王就会急着找我，不再娶那个女人。”洛安旭一笑，说道：“真是孩子话。”迈步而行。朱芷青道：“等等我！”跟上来拉住他手。

　　　　洛安旭对昭月王的恨意本来想转嫁到他女儿身上，但看她娇丽可人，便不忍心下手，不料这小女孩竟然要跟着自己。他也不拒却，迈步便行，小女孩快步跟在他身旁。

　　　　假山之后忽地抢出几名龙骧卫来，为首者是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说道，“郡主，你到哪里去？跟我回寝宫。”朱芷青道：“我不回寝宫。”那少年瞪视洛安旭道：“洛安旭，你诱拐郡主。”洛安旭懒得理他，举步便走。少年和几名龙骧卫从后直扑上来，还没到洛安旭身后半丈，一股极大劲道迎面推来，几人齐向后摔了出去，洛安旭却是一动未动。

　　　　朱芷青唬着脸向少年说道：“齐云霄，你再拦阻我，我以后都不理你。”那少年齐云霄惊疑不定，听郡主话中之意，分明是自愿跟着此人走，真不知中了什么邪，掉头急忙去找几位师兄。洛安旭大袖挥起，一股劲道排出，正中齐云霄和几名龙骧卫，尽数打昏在地。朱芷青跟着洛安旭一路出来王宫大门，沿途有拦路者，尽被洛安旭劲道击昏，门口几个迎宾侍者来问，也被洛安旭挥袖击昏。

　　　　出来王宫大门，忽见对面街道的几棵杨树下立着一名白衣软甲的少女，正是岛津正美，见他出来，脸上露出甜美笑容。微风徐起，几朵杨花飘落，粘在她秀发上，岛津正美伸指捻起，轻轻弹入空中，秀丽面容上娇柔无限。

　　　　洛安旭牵着朱芷青走到杨树之下，向着她强颜一笑，问道：“你怎么来了？”岛津正美道：“你许久不回，我担心你一个人进昭月王宫应付不来，正想办法进去。”洛安旭道：“我没事。”岛津正美瞧见朱芷青，问道：“这个小孩子哪里来的？”洛安旭道：“昭月王的女儿。”岛津正美脸色微变，问道：“你掳了昭月王的女儿？”洛安旭摇一摇头。

　　　　朱芷青抬头向着岛津正美说道：“姐姐，你长得真好看，笑起来更好看！”岛津正美看她笑容甜美，说道：“你也很可爱。”朱芷青道：“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岛津正美微笑道：“你叫我美子便好。”朱芷青甜甜地叫道：“美子姐姐，我叫朱芷青，你叫我青儿吧。”岛津正美看她活泼可爱，对她颇为喜欢，拉住她的小手。

　　　　两人带着朱芷青回到客栈，洛安旭神色颓废，向岛津正美说道：“美子，你这两日不要出门，看好小女孩儿。”岛津正美见他神色有异，问道：“你怎么啦？”洛安旭不答她问话，向楼下大声叫道：“小二，拿酒来！”转身回入房中，隔了一会，店伙抱了一大坛酒送来，洛安旭冷着声音道：“不够！再送几坛来！”伙计神色古怪，问道：“客官，用酒洗澡么？”下去又抱两坛上来。洛安旭拂袖关上房门，在房中自斟自饮。

　　　　岛津正美陪着朱芷青玩一会儿，小女孩困意上涌，爬到床上睡着。岛津正美担忧洛安旭，推开他房门，见他已喝的酩酊大醉，趴伏在桌上睡着，酒坛酒碗丢的桌上地上到处都是。岛津正美扶着他躺在床上，洛安旭抓着她衣服迷迷糊糊叫道：“师妹……师妹……不要嫁给他……”沙哑的嗓子中略带哽咽，叫了两声，眼角流下泪来，呼吸转稳，沉沉睡去。

　　　　岛津正美伸手拭去他眼泪，心想：“你好好睡一会吧，睡着之后，什么烦恼都不用想了。”在床沿守着他默默坐了一阵，给他盖上棉被，起身出了房门。

　　　　到得傍晚，朱芷青醒来，第一句话便问：“美子姐姐，父王找我了么？”岛津正美不知她说的什么意思，朱芷青跑到窗户前推开窗子，见楼下大批龙骧卫在街上奔来跑去，小丫头乐得嘻嘻而笑，说道：“父王找我了，终于不娶那个女人了！”岛津正美听得一头雾水，问道：“你父王找你，你怎么不回去？”朱芷青撇撇嘴说道：“才不要，我一回去，父王又要娶那个女人。”岛津正美疑惑道：“你到这里来，你父王就不娶了么？”朱芷青得意道：“当然，父王找不到我，就没心思娶那个女人了，嗯……我还要在这里多住几天，然后父王就不得不死心了……”小丫头像个运筹帷幄的智者一般，一边在原地转圈，一边支颐而思。岛津正美只觉这小孩天真的难以理喻，不可置信地瞧着这个自作聪明的小丫头，心想：“奇葩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这可好，又来了个小奇葩。”

　　　　洛安旭有心喝醉，这一醉便是一天一夜，岛津正美带着朱芷青睡了一晚。次日起来，洛安旭略微清醒，又叫来几坛酒，依旧喝得烂醉如泥。岛津正美来看他，见他倒在床上，神情萎靡，下颌生满胡渣，已不复往日神采，瞧着他为情所困，借酒来折磨自己，心中微觉疼痛，心想：“红尘有梦我未入，只因你还在梦外，十四个字，到底包含你的多少痛苦？”

　　　　朱芷青瞧着洛安旭，问道：“美子姐姐，他怎么啦？”岛津正美轻轻叹气，坐在床沿，说道：“没事，他睡着了。”朱芷青眼睛眨一眨，说道：“我知道，他是为情所困。”岛津正美用异样眼神看着她，问道：“你一个小不点，懂什么叫‘为情所困’吗？”朱芷青道：“我见过的，他喜欢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不喜欢他，还伤了他的心。”岛津正美没想到这小丫头不仅看到洛安旭和聂王妃的感情纠葛，而且还看懂了，说道：“小不点，不可以乱说话，他听到会更伤心。”朱芷青向着她撅一撅嘴。

　　　　两人回入房中，朱芷青铁了心不让父亲找到自己，藏在房间里也不露面，寂寞无聊时就缠着岛津正美陪她玩。岛津正美跟她说起海外异域的奇谭怪闻，小丫头听得津津有味。

　　　　第三日一早，两人起床，刚一开门，就见洛安旭站在门口，脸上胡须刮得干干净净，精神焕发，只是连续喝了两天酒，略显清瘦些，向岛津正美说道：“今日是她大婚之日，我去贺喜。”岛津正美道：“我跟你一起去。”洛安旭道：“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朱芷青趴在窗口向外张望，隔了一会满脸失望回过身来，说道：“我父王不找我了，他还是成亲了。”小嘴一撇，哇哇哭了起来。

　　　　昭月王大婚之日，举国同庆。洛安旭一出客栈，便见大街上张灯结彩，人来人往，互道贺喜，如同过年。几个人向洛安旭道喜，洛安旭一张脸上冷冰冰的，没一点表情，众人颇为悻悻。

　　　　昭月王宫门口更是人山人海，前来贺喜的贺客既有各属国国主，也有明月皇朝达官贵人，昭月国寻常百姓也准允入宫观礼，是以门口围了一层层观礼百姓。

　　　　忽听有人大声说道：“明月楼使者到贺！”

　　　　众人纷纷让开道，苗百春、腾雳冀、邓九川、褚呈凤等一干人走到王宫门口，几十名大汉抬着十几口大箱子鱼贯而入，众人纷纷赞叹明月楼圣主所备贺礼豪阔。迎宾侍者展开礼帖，朗声读道：“明月楼圣主贺礼：十四箱……狗头？”读到这里，大跌眼睛，心想贺礼还有送狗头的，而且一送就是十四箱。

　　　　腾雳冀阴恻恻一笑，说道：“我圣主送来的贺礼，恭祝昭月王新婚大喜，怎么，还不收着？”迎宾侍者忙道不敢，令人将箱子抬进去。腾雳冀和古火鹤哈哈一笑，走进王宫，邓九川、褚呈凤、白空哲、安朝侠等人纷纷呈上和贺礼，场面一团和气。

　　　　正热闹间，忽听有人朗声道：“明月皇朝圣君使者到贺！”众人急忙让开道路，一队英姿飒爽的女卫缓缓而来，抬着贺礼送上，乃是黄金一万两，另有首饰、珠玉等物，不计其数。其后又有帝师、帝尊送上的贺礼。

　　　　明月皇朝圣君为尊，众人先将贺礼抬入，苗百春、腾雳冀等人避让在一旁，见押运贺礼的几十名女卫昂首挺胸，意气风发，两人颇为不喜，腾雳冀白眼道：“一群臭娘们，有什么好神气的？”等女卫进去，众人依次进入王宫。

　　　　洛安旭跟着众人入内，王宫内锣鼓喧天，人声鼎沸。昭月王身着吉服，在众人簇拥下，从一座大殿内走出，明月皇朝各国国主齐来恭贺，昭月王满面笑容，一一致谢。

　　　　沈城、关锦寿等数十名宫上卫统率一千余名龙骧卫齐聚殿外，躬身道贺，朗声说道：“主上新婚大喜，恭喜主上，贺喜主上！”众人之外的王宫四处又齐齐跪满前来道贺的昭月国百姓，足有数千之众，说道：“恭祝主上新婚大喜！”声势浩大，波澜壮阔。

　　　　昭月王笑道：“免礼，免礼，今日是大喜之日，大家不必多礼！”

　　　　众人恭贺一阵，忽听礼仪官朗声说道：“吉时到，请新人入堂！”

　　　　洛安旭心下突地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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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昭月大婚（2）
　　　　喜乐欢奏，锣鼓鸣响。昭月王笑容可掬，向着新月殿走去，众贺客跟在身后，同去迎接新人。到新月殿前，侍女搀扶新娘出来殿门，昭月王笑面相迎，牵起新娘手中红绸。新娘顶着红盖头，霞裳鲜艳昭丽，一双白嫩纤手握着红绸，莲步轻移，盈盈柔美。

　　　　洛安旭立在人群中，望着聂王妃身影，泪水满溢双目，泪眼模糊中，只瞧见红影晃动，越去越远。人群涌动，推着他向王宫主殿昭月殿走去。涌到大殿门口，贺客止步，新人双双入内，昭月王引着聂王妃走到大殿正中，礼仪官高声叫道：“新人一拜天地！”两位新人面向门口跪拜天地。礼仪官又叫：“新人二拜先灵！”昭月王和聂王妃齐齐跪下，向着大殿正中昭月国历代国主牌位叩拜。礼毕，礼仪官叫道：“新人夫妻对拜！”昭月王和聂王妃互相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