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么一说,维拉倒真想起来了,那段时间,她真的是天天做夏佐与亚柏间的和事佬,因为谁都不让,但最后还是相安无事和好就是了。
可是,这两件事,真的是同一类事吗?
维拉有些不确定的抬眸看亚柏,踌躇着,不知从何问起。
亚柏却好像知了她犹豫般,抬手搭住了她的肩,安抚孩子般轻拍她脑袋。
“你别想太多,维拉,夏佐那里我会去劝他。”
亚柏近乎又是叹息,轻吻落在她坚硬的犄角上,道:“你要知道,你和夏佐是恋人,他对你的要求自然是一等一的高,但你还是得自己做决定。”
近乎耳语,维拉茫茫将额角靠向亚柏肩膀,回答:“我已经做了决定,而且也做好了退路。”
“那就够了,接下来就全力以赴吧,既然是你自己认定必须做的事。”
“就像我和夏佐怎么劝,你都想去殖民地那闯荡一样?”
“是的,”亚柏轻轻笑了,镜片下的双眸也染上和煦笑意:“因为只有自己知道,到底该走什么样的路才不会遗憾,就算血脉相连或者并肩相伴多年,都不代表他有资格替你做决定。”
定定看了亚柏好一阵,维拉才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这是暗暗抱怨,抱怨你毕业那年所受的气吗?”拨云见日般,维拉少见的破涕为笑,揶揄亚柏:“你早就受不了,我们一直要你申请调派回国了,是吧?”
“是,”倒不拐弯抹角,亚柏直接承认,斜眼,很是不满道:“我真的是受够了,你们就让我在那好好奋斗,有这么困难吗!”
维拉大笑了,扑过去抱亚柏,将脸埋在青年胸口蹭又蹭的。
“你真是好看透啊,维拉,”亚柏揉乱她头发,“你一笑,犄角就不见了。”
没将头抬起来,维拉继续紧抱亚柏寻求慰藉,只是道:“它就是这样,等等若不小心遇到夏佐,大约又会长出来了。”
亚柏低低的笑了。
任维拉袋熊幼兽一般紧抱他,无视他人目光,亚柏用手指卷起了维拉已经长长的发丝。
“说到你那个抚育官,凯里马里诺,虽然夏佐很讨厌那家伙,但我却觉得值得相信……”低低说着,亚柏若有所思:“尤其是这几年。”
说着,想起什么般,亚柏挪开维拉,从他方正手提箱里,拿出了本崭新的精装厚重书籍。
“少有人做抚育官做的那样鞠躬尽瘁,他跟本可以放你和马可仕自生自灭,可是他没有。”将书本交给维拉,亚柏口中不忘道:“而且这次的内战能这样早结束,就是他以老式贵族的身份居中协调,做保证,才能少死那样多人。”
维拉呆呆接过那本厚重书籍,目光在封面流连,却没有真正看进去。
她在回想,自从内乱开始后,凯里似乎真的一阵都不得闲,不是在振笔疾书写信,就是频繁外出,或者关在学校大型会议室里,和各色人等开会。
茫茫想了一阵,维拉才忽然发现怀中书籍的不对劲。
标题竟是:“研究:梦师天赋与相关精神疾病”
阴阴从书本中抬起头来,维拉对上亚柏目光。
“我不是神经病!”她恼怒道:“我只是比较易怒血气方刚而已!”
而亚柏托腮目光空洞斜眼看她,看起来完全不相信。
吵吵闹闹了一阵,在咖啡厅里,维拉和亚柏越谈越心安。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尤其是最理解她与夏佐又心思缜密的亚柏,真的给了她许多勇气,当然亚柏也非支持她一昧去做,也告诫啰唆了不少。
只是越聊,维拉越感谢,越是被亚柏逗的笑中带泪,泪眼迷蒙。
亚柏特地搭了那样久的铁路,穿过山岳森林抵达这僻远学院附属小城,就是来替她找回笑容。
但,即使是亚柏也没能说服夏佐认同她的决定。
*下章预告:
日光碉堡派来的护卫们很有水平,有经验有实力也有知识,万中选一,但他们首要目标都是她的安全,太过保守古板,等到维拉要冒险犯难时,绝对会加以阻止。
所以才要去找狄伦。
她需要一个无所顾忌疯子。
☆、VI、
VI、
亚柏离开几天后;夏佐来维拉宿舍阳台,特地来见她。
“你真的一点都不改变决定?”
阳台上;少年一见到她;就是这句话。
一度熟悉的明黄双眸颜色特别浅;特别凉,几乎没有表情,而目光近乎无温。
维拉看着夏佐,张口试着想解释;却发现这半个学期来;同样的解释话语、毒誓,都已经重复过太多次;而眼前的少年,一次都没能接受。
她总告诉夏佐她会回来,只是暂时离开并非弃之不顾。
但对于夏佐而言,离开就是离开,舍弃就是舍弃。
“既然你已经不需要我,毕业后,我也不会再留在学园当护卫,我会去日光碉堡。”夏佐低眸看向旁边,淡淡道:“感谢你给了我进入日光碉堡的机会,但,以后我们各走各的吧。”
夏佐转身,而维拉不再敢拉住他衣角。
“这是最后一次,我试图将你拉回正途。”
少年这样低低凉声道,便再也没有回头的离开维拉眼前。
那夜夏佐走后,再也没在校园里和维拉说上一句话。
怪胎小队成员们,自然被关系冰冻处理的他们给吓得不轻。
“别这样嘛,吵架要吵架,但别吵这么久嘛……”
“记得要合好呀,小夫妻。”
小队员们刚开始还会试图劝合,却很快被夏佐冰冻三尺的目光给吓退,而一向最关切他们的前室友贝蒂,也是最担心他们两个的。
“维拉,没问题吗?”贝蒂不只一次跑来,摸着她的犄角担忧问道:“你确定吗?”
而她自然只能苦笑着点头。
“我尽力了。”维拉低低笑道。
究竟是谁转身就走,从此舍去他们曾经渴切的恒久。
维拉每天数着日子,在等待夏佐离开校园那天,等到那天之后,她将连在校园之中跟随窥看夏佐,都成奢望,夏佐将被日光碉堡派给某个梦师,派往各地。
有时夏佐还会出现在维拉虚构的梦中,温暖安慰她,虚伪的幻觉,自欺欺人。
毕业那天,火车站入口,维拉无法克制的打破两人形同陌路距离,冲向前去抱着夏佐腰肢,哭到快要断气。
夏佐没有推开她,却也没回拥她,只在火车即将离站之际,留下一句──
“再见,维拉。”
少年转身就走,维拉满脸泪痕呆看他的背影。
夏佐说,“再见,维拉。”
而维拉宁可他别说那一句,即是这半学期来,夏佐对她说得唯一一句话。
因为那是告别,告别她,也是告别他们两人。
喉头收紧胸口发涩,维拉真想当下挖出自己的心,追上夏佐,让他看看自己那通红溢血的心,让他看看,这颗心到底是不是夏佐心中所想的,背叛他的那个心。
夏佐却还是走了。
半学期没有交集的两人,维拉自然没有再替夏佐染发剪发,而那个提起方正皮箱的少年,正是与维拉初见时那头棕色短发,与特意削高的耳边发丝。
耳上荣耀依旧,他们共同的往日荣光。
可是却再也没能让两人紧靠。
维拉是真的很爱夏佐与亚柏,真的很重视凯里和马可仕,也真的是很恨那个被她伤害的女人。
感觉心口曾鲜明的某块发冷没了知觉,在那个少年与她道别之后,在火车呼啸轰隆启动,激起狂风瞬间离去之后。
话少冷淡,但一旦请求他帮忙,就绝对不会丢下她的夏佐,总是第一时间察觉她校园生活变化、第一时间提供协助的夏佐,在维拉十六岁夏日远远离开了。
明明是她自己失去夏佐的,可是那扇紧闭的齿轮大门,偏偏又让维拉觉得,这是唯一正确道路。
*****
再爱我一个晚上,或是只有一秒,也很好。
在与夏佐冷战的那漫长半学期中,维拉不只一次这样想着,再于两人共度无数日夜的学园,时光回溯,再一如既往的爱她一次。
而今日,终于也轮到她自己,离开这积累无数往日的学园。
一周前夏佐离开了这学校,维拉强烈感受到,自己没了再继续留在这学园的理由,也不需要再留在此处。
其实日光碉堡已经多次催告她离开学园,可是维拉为了想见到夏佐,怎么样都不肯离开。
耍赖、装病、发怒、威胁、捉迷藏……什么技俩都使出来了,就是不想去日光碉堡接受正规训练,或者被限制自由。
如今帝国官方的耐心大约已抵达极限,不过正好,维拉自己也没了继续留在学园的理由。
她已成为梦师,想要学习的,帝国都会找来教师给她。
那么,不如就前往自己与夏佐亚柏一直向往的日光碉堡,跟随在夏佐与亚柏脚步之后,离开这个阳光烂漫的学园。
就算如今夏佐已经不会再回头,看她是否跟上了没。
当初真的没想到,陪她进入日光碉堡的,不是最初所想的亚柏与夏佐。
夏佐与亚柏的相继毕业,昆诺不公的待遇,摩擦与相离……
无论他们意志与信念如何紧靠,依然难敌校墙外截然不同的明日,炎凉的际遇,及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晨光中,坐在梳妆镜前,维拉看着镜中自己,口里咬着发圈,一梳子一梳子将如今长及背部的橙发拉高,慢慢梳起。
昆诺帝国斗师学院,她初来时曾厌恶的学园,在母国亡覆之后,成了他们唯一栖身之地。
成了夏佐、亚柏与她远离外头战乱,一同安逸成长的港湾。
如今要离开,其不舍,是维拉初来之时永远无法想象的。
还记得她穿上亮丽学生制服,兴冲冲去关紧闭牢房,没见到班杰明,却见到了满身伤的夏佐,记得她忐忑来到亚柏小洋房宿舍前,看着亚柏步步走下门前阶梯。
这个学校让维拉遇见夏佐亚柏,让她遇见亲人一般无条件爱她的凯里。
在这学会识字,自由成长,在这感受远离战火的世界是什么滋味……
太多太多,这个学园,给她太多了。
用嘴中暗色发圈固定好高马尾,维拉拿起贝蒂送她的黑缎带,缠着马尾系了个蝴蝶结。
那宽面黑缎带镶着白色小蕾丝边,泛着美好光泽又不古板,贝蒂在前两天特地拿到她宿舍,非常郑重的送了她。
“我好难过不能跟你一起毕业,”那感情用事的家伙泪涟涟看着她,哽咽:“这是我最喜欢的缎带,可别忘记你在这学校度过的精彩三年!”
维拉苦笑了,给自己亲爱的前室友一个大大的拥抱。
其实她知道,贝蒂在要她别忘记怪胎小队背后,还有些什么含意。
那条缎带才不是贝蒂的品味,那家伙喜欢粉色讨厌镶边,那是夏佐的品味。
黑底滑面,低调却赏心悦目的白饰边,夏佐过往送过她的小饰品,无论是颈饰,首饰还是发饰,都是这类雅致又让人难移开目光的类型。
一直都比谁还要支持看好他们的贝蒂,是在提醒她,不要忘记往日那些。
在提醒她,不要和夏佐就此形同陌路。
比利与南西妮娜那群人,也在前几天来与她告别,和怪胎小队员一起抓着她,把她亲了个满脸口水,吃吃喝喝的,弄了个热闹无比的饯别聚会。
但最让维拉印象深刻的,还是与她亦敌亦友的发卷帮了。
在回到宿舍路上,发卷帮神色凝重团团包围了她,弄的一旁护卫有些紧张。
只见泰比莎皱着眉,站到了维拉面前,歪头不解看她。
“喂,笨蛋,你当真要提早离开学校,进入那死亡率高的外面世界?”
“对。”
“你可知道,今后一有危险场合,帝国一定首先派你去?”
“我知道。”
“你真的要为了那个女人,就这样投身战场放弃课业?”
……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泰比莎、朱莉这相往日死对头,母鶏群一样担忧她,逼问她,这让维拉感到有点好笑,百感交集。
初见时在熄灯后寝室恶毒对骂的她们,大约怎么都没想过会有这天。
发卷帮看维拉心意已决,皱眉交换了个目光,便边叹气边唠叨告诫了起来。
她们没像新兴贵族他们,那样凑上来以吻颊表达情感,而是将怀中礼盒一个个放到维拉脚边,完全不问她打不打算收,强迫赠送。
女人们与维拉叨叨絮絮的谈了好一会,泰比莎才领着发卷帮们转身离开。
临走前,她看了维拉一眼。
“可别死的太快。”泰比莎皱眉看着她,冷冷告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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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火车离开那天,很多人来为维拉送行,比起夏佐离去那天,多太多了。
此刻维拉坐在火车头等舱,转脸看向窗外流动景色,回忆那些与众人的拥抱、告别,还有被她远远抛在后头的校园景色。
维拉若有所思摸着颈上一黑一白两个项圈。
黑的那个,是她、夏佐、亚柏、提姆……等等,只要是入学成为储备斗师的平民或罪犯,都会被戴上的颈圈,只是在其之上,维拉多了一个专属于凯里的控制白颈圈。
“反正已经有了个黑色狗项圈,多了一个白的,其实无所谓。”
亚伯是这样说得,事实上,那也是亚柏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原因。
凯里也真的很守约定,就像在学园时期明明掌握维拉黑颈圈遥控器,也不曾命令过她什么般,不曾以此指使她些什么。
倒不如说,凯里避不见面,而理由维拉也是理解的。
倒是凯里那些马里诺亲戚,以为维拉什么都不懂,写了好几封信来指使她做这做那的,根本把她当做了玛莎那样的家族专用梦师,全部被维拉无视、将信丢进了垃圾桶。
真当她什么都不懂?
新戴上去的白项圈,遥控器只有凯里有,再说她目前还是帝国数一数二的战斗型梦师,这些亲戚还真有脸这样又是威胁又是下达指令,真不知道脑子长哪去了。
大约又是一群被血统毁灭智商的神经病吧?就像吉儿那种。
不过,对于今后前方的路,维拉已经觉悟了。
吉儿的混乱梦境绝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整理完成,必定有些什么更好的方法,能够让吉儿快速苏醒,而非一点一滴整理其梦境。
总是能指导她解答的那个梦魔导师,最近却真的不再现身于维拉梦中。
哒哒,耳边传来军靴散漫行走的声音,一转头,就看见她的护卫头头,一个名为埃迪的大叔,拿着三盒热香肠,与大圆黑面包,懒洋洋在她旁边坐下,将面包与其中两盒热香肠递给了她。
很好,专业梦师护卫的优点,就在于很了解梦师习性。
梦师胃口都好的吓人,能力消耗能量使然。
香肠热呼呼的气味让维拉口水直流,她谢了声,就撕开黑面包,配着热香肠吃了起来。
香肠颜色偏褐而皮脆里韧,黑面包里头包着丰富杂粮与坚果,微酸而香气四溢,维拉就将有她头那样大的面包与一盒热香肠配着吃,没两下就解决了。
其实她不是很喜欢香肠这种食物,但拿来当零食还可以接受,维拉低头又打开了另一盒。
又插起盒中一条香肠,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