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月上枝头时,街上灯若繁星明亮美现,眼见男男女女们便借着灯光之美,在众目睽睽之下,毫无顾忌地亲密接触,更有大胆男子见旁有佳人,冒昧上前,或是文雅问路或是放浪直言衷肠,更有甚者直接拦下路中行驶的香车,惹得车中小娘子探头观望。而那些小娘子更是没了矜持,捏手绢、淡抿笑、送秋波,迷得男子且成好色徒,更有些直爽的妇人竟与陌生男子牵手共游。
一路行来,绢儿一席人皆是有些姿色的小娘子,也惹来些纠缠,还好二姐不苟言笑,柔儿也是一副漠然模样,加之陪同庄客的阻拦,倒让那些好色之辈失了兴致,也不多纠缠。
绢儿看在眼中也忍不住咂舌,心中暗道:“古人也是开放的,如今看那首朱淑真的《元夜》,却非妄言,宋朝女子自有雅致且奔放的诗情韵味。”(《元夜》火树银花触目红,揭天鼓吹闹春风。新欢入手愁忙里,旧事惊心忆梦中。但愿暂**缱绻,不妨常任月朦胧。赏灯那得工夫醉,未必明年此会同。)
街中有些灯上粘贴谜条,多有人围挤其中,柔儿见绢儿多有一副想去看热闹的模样,便笑道:“绢儿是想去射虎吗?”
“射虎?”绢儿一头雾水,这人挤人的地方,能有老虎存在吗。柔儿指了指前边彩灯道:“绢儿不知文虎?”绢儿一听柔儿的话倒猜到了几分,看来灯谜也可称文虎,猜谜自是射虎,只是这射不射的中便要看本事了。绢儿倒是很有兴趣瞧看一番古代的谜语,对着银珠央道:“姐姐在这里等一下妹妹。”便放开银珠的手,挤入人群。
很快绢儿从人群中又挤了出来,表情很是不乐,心念道:“这谜语难度太大,光谜面的字自己都还没认全,还是不要逞能才是,不然须要吃人笑话。”
绢儿这一挤一退,再次站在街边踮着脚四周张望,却发现庄中众人皆不见踪影,当时便有些害怕,再等了小会时辰也未见认识的人出现,绢儿更是心急如焚,毕竟小女童一名独处如此人潮涌动、吵闹陌生的地方,实在不安全。还好她依稀记得当初下牛车时的街名,寻了位面容祥和的妇人问路。等妇人细说了一番,绢儿立刻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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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拐卖者】………
谁料这一转身,绢儿便将一位老婆子撞倒在地,那位老婆子被撞倒在地,自是哎哟地叫喊着,坐在地上动弹不得,绢儿很是担心,忙上前想要扶起对方。
见绢儿人小力薄扶不起自家,那老婆子道:“这位小娘子稍息会,待老婆子缓过气,再扶才是,如今我这脚踝看来是拐伤了。”
绢儿一听更是心慌,见路人繁多,怕踩伤了老婆子,忙拦了一位路人,央帮扶起了老婆子。
待扶起了那位婆子,绢儿看清对方的面容,却是长得圆脸细眼,一头银发,很是慈祥的模样。见绢儿小心将自家往旁边人少之处扶去,那位老婆子道:“小娘子,你且放心不必自责,老婆子这番脚扭伤,也非你全过,自是旧年落下的伤还未好,因贪这夜景才又扭伤。我家就住在旁边街里有处老树旁边,劳烦小娘子扶我到街边,我指了路,你去叫我家儿子来接我。”
听了老婆子一席话,绢儿这才放下心,将老婆子扶到她指的街口位置,然后独自进了小街,果然见一颗老树旁边有道木门。
敲了门,过会便有一位妇人前来开门。那妇人一身蓝衣布裙很是朴素,见是位陌生的小娘子敲门,谨慎地笑问道:“这位小娘子有何事?”绢儿忙将来意道出,那妇人谢过绢儿后,露出愁容道:“只是家中大哥不在,若奴家去接娘亲,却恐无人在家看门。还烦小娘子帮看一下门才是。”
绢儿自是同意,刚跨进门,却听身后有人叫道自己的名字,扭头一看,却是二姐带着一位庄客与一位陌生少年寻到了自己。
那妇人见有他人出现,脸色微变,竟忙将绢儿向门外一推,便关了门。突然发生的变故,倒让绢儿一头雾水,望着紧关的木门很是不解。
二姐走上前,表情多有无奈,道:“你且还想进这门吗?”
绢儿皱眉问道:“二姐是何意?”
二姐身后那位陌生少年笑嘻嘻道:“这位绢儿妹妹必是才到京里不久,要知这京中多有人牙子会借着上元节热闹之际,寻一家空房,几人合谋,让老人出门骗些不知人事或外地进京的妇人孩童进门,再绑了运出城卖到外地。”
绢儿惊得张嘴不语。失声道:“不会吧!”
二姐一脸怨气。小声骂道:“早吩咐你小心鼠窃狗盗之辈。若非今日遇见二郞。央他与我一并来找到你。待明日你且不知去甚底地方了。真是个没长耳朵地丫头。”
绢儿见二姐一脸严肃之色。自是全信。细一想便感毛骨悚然。后怕不已。后退了半步。复尔恨恨道:“且去寻官抓了这些人!”
那少年又笑道:“我料想刚一关门。那屋里地盗贼们自是都溜了后门。如何寻得回来。”
绢儿这时才细看了被二姐叫做二郞地少年。只见他不过十二三岁地模样。倒是长得虎头虎脑。浓眉大眼。只是那双黑亮地眼睛。加上一脸地坏笑。颇有兴灾乐祸地模样。让绢儿瞧在眼里很是刺眼。
二姐瞪了一眼绢儿道:“还不谢过二郞。”绢儿只得低头不情不愿地谢恩。那少年笑了笑。便与二姐告别。临走前对绢儿道:“绢儿妹妹且小心不要又被骗了。”
谁是你妹妹?绢儿暗中咬牙,终于体会到那种被人受恩,却是一肚子不爽的感觉,实在非自家心胸小气,而是这位恩人虽是年小,但那一脸笑容以及轻浮的口气很是讨打的模样。又想到自家已是二十几岁的人,却差点成了被拐买的妇女儿童,真正丢死个人。
越想绢儿那张脸越发通红,最后只得怨念不散道:且别让我再碰见他们,不然见一个打一个,见二人打一双。
遇了这事自是扫了大家的兴,绢儿也没有四处闲逛的兴趣,甚是担心再来些人口贩子拐去了自己,毕竟如此拥挤的人群,一不小心就会将自家与庄中人挤散了,若再碰上些不怀好意之徒,不用拐骗,直接捂了自己嘴扛走,也不会被人有所察觉。
夜里回到庄中,银珠知道绢儿差点就被拐买走之事,笑弯了眼,摸着绢儿头道:“妹妹可要吃一堑长一智。”
而柔儿细嘱咐了绢儿,若在外独一人且不可胡信了人,或真走失了,不可随意上陌生人的车或轿,小心被带到他处卖了。可寻一处稳妥的酒店,让小二传话让庄中认识的庄客或小厮来接就可。
这倒让绢儿有了些教训,自知随时也应该有份警惕之心,俗语那句: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却是实实在理之话。
立春那日有人送来泥制彩绘小春牛,以及用新鲜青枣等时令水果以及各类饼子做成的春盘,很让二姐喜悦。当天宫中传出官家又添了位皇子,便将一些祭祀、受册时朝会服造作皆委之百姓绣户,而丁家也属受委绣户之一。
因是极贵重的绣品,全庄自是不可大意,绣女们更是一丝不苟,郑重其事,其中二姐便须绣制受册朝会所需要褕翟礼服,故平日轻易不许人上楼的她,这段时间也是许了柔儿在旁边帮忙劈线,配色以及各种繁琐之事,甚至还能帮绣礼服衣边。
见着宫中送来的华丽厚重青色蜀锦在二姐一针一线细绣之下,九行长尾山雉细着青赤白黑黄五色在青锦之上展翅高飞,朱红色锦缎的领口与袖口早已绣好上黼纹(黑白相次的斧形),礼服虽未成形,却已尽显雍荣华贵之风。
那日天色渐暗,绢儿端来才熬好的红枣银耳汤,二姐吃完汤后,便被柔儿劝着早些休息,明日再绣。想来二姐也是有些困乏无力,也不多像平日那般倔,用热水浴身之后,里换件绣兰花藕荷绸裹肚,上穿了一件淡青色罗纱衫子,下穿着淡粉色绫裤,让柔儿取下发饰梳顺头发,便上了床休息。
柔儿见二姐已安顿好,便欲收拾好绣品以及针线,绢儿见她也是一副极疲倦的模样,便轻声道:“姐姐劳累了,且下去早休息才是。这里有我收拾便可。楼下还有一碗红枣银耳汤,是专给姐姐准备的。”
柔儿揉揉眼,道:“那我下去了,你且好生服侍好二姐。”
待绢儿细心收拾整齐物事,却见二姐睡在床上却辗转未眠,只得忙下楼叫了柔儿。此刻楼下女使卧房中还点着烛灯,银珠已是睡下,而柔儿却还未休息,坐在床上用被褥捂着脚,正用着丝线细打着前几日绢儿教的喜结(实便是中国结),听了绢儿的话,却不慌乱,细道:“二姐素来睡得浅,偏巧这段时日事情又多,加之开春肝火烦躁,更是难以安睡,往来这般情形都是熏些安神香,才保得熟梦。”
银珠被吵醒,听了二人交谈,自是打着哈欠,披了件薄衣,下了床道:“记得柜中桃花蓝底香荷中还余有一粒安神香丸,只是这香丸是旧年的,也不知还能熏得出香味?”
“且试试才是。”绢儿一听忙去将熏香用的物事备齐,等忙碌了半会捧着香炉上楼,却见二姐早已睡着,倒是白费了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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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火灾】………
银珠与柔儿是跟着一起上的楼,见二姐已安睡,便放下心,小心放下果绿色绣帐,再将半开着的窗户掩上关实,银珠边关了窗边小声道:“这几日夜里蚊虫却也多了起来,睡前窗户且要关好才是,不过熏香倒可起驱赶蚊虫之用。”
柔儿也小声吩咐道:“我备有去年晒好的白菊花,你明日熬些菊花粥给二姐,能去燥火。”
绢儿点了点头,待柔儿银珠轻手轻脚下了楼,便将烛台放在桌上,找了件褙子披上,再坐在桌边借着烛光绣了些许时辰的扇套。
夜色暗遮春,暧香系幽素,烛光浅映影,细绣罗衣裳。捻线穿针,见着白绸上细细绣线密密交织,那一刻绢儿在静寂中感受着古式般文雅隽永的味道,体会到横也丝,竖也丝的那种默默情意。
她在相思着过去的亲人以及现在的亲人。
“妹妹快醒醒。”绢儿是被人摇醒时,她睁开眼,只迷迷糊糊望着眼前神色惊恐的柔儿正大声叫道:“你这死丫头,怎如此粗心,还不快醒来。”
这时绢儿才闻到一股浓浓呛鼻的烟味,惊慌地发现自己居然是趴在木桌边睡着了,而身边不知何时已是燃烧起火来。见起火,绢儿自是立刻大惊失色,慌忙寻找二姐,却发现二姐床前的床幔上火正蔓延,还好床上已空无一人,这才让绢儿松了一口气。
这是怎回事?绢儿六神无主,头脑昏昏沉沉,不知是去扑火,还是逃走。
见这火渐大了起来,而绢儿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柔儿也不管绢儿腿脚发软,扯着她就朝着楼下奔去,还好火未烧到楼梯上,柔儿与绢儿有惊无险地逃了出来。
莲花阁楼外不远处,二姐从被银珠救了出来,便一直是未从惊吓中清醒过来般,只死咬着嘴唇,望着已烧得越发厉害的火。穿了薄薄寝衣的她那微微发颤的瘦身子,以及火光映照下玉容含恐,青丝散乱,更显整个人楚楚可怜。
当见到柔儿拉着绢儿逃了出来,二姐才微有表情变动。而柔儿看着身后起火的阁楼,才终反应过来是死里逃生,一时脚软,跪在地上便站不起来,绢儿却嘴里直念着:“怎会起火?”
庄中四处是大叫着起火地声音。不一会。便见小厮以及赶来地庄客各提着救火家事。或大小桶、或洒子、或梯子、或火叉。极熟练地进行扑火行动。古代因建筑都是木制结构。不论官与民。对着火灾都极为顾及害怕。各家都准有一些救火家事。而京中除每坊几百步之远便有军巡铺屋一所。里面待着军巡捕(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出现消防专职人员)。去年还在城中高处修有高高地望火楼。这望火楼上有人瞭望。楼下有军巡捕日夜住宿其间。一有火情。可以立即火警并扑救。甚是及时快速……
这时丝线房地聂二娘也赶来了。见四位小娘子极狼狈。忙叫让她们去丝线房洗漱一番。并大声吩咐着救火地小厮务必要将二楼放置绣品地木箱救出来。
这时几位小娘子都已是六神无主。脑子一片混乱。别人如何说她们便如何做。待进了聂二娘备好地屋子。各位小娘子这才回过神。确定刚才发生地一切并非做梦。银珠因救二姐时微烧伤了点皮肤。如今感觉到痛。低声哭泣起来。而柔儿倒是恢复平常。吃下一杯凉水压了压惊。
绢儿由最初地忐忑不安。终恢复了平常。见二姐坐在里屋地床边一言不发。身着不整头发散乱。忙去提来热水。让二姐洗漱干净。先休息才是。
柔儿也找来点烧伤用地药给银珠敷上。而银珠见年龄最小地绢儿不哭不闹。还乖巧地服侍二姐。而自家却如天下大乱般惶恐不止。倒有些羞意。忙止住了哭。待柔儿帮着上好了药。便出门打探火势扑灭情形。
发生这般事情。自是大家都休息不住。过了会银珠回屋道火已扑灭。这才让众人放下些心。
一番折腾,却是天已微亮。聂二娘这才进了屋送来四套衣裙,想是见她们逃生未顾及衣着,只穿着寝衣,便细心备下的。
“这事是瞒不下的。”聂二娘道:“想来一会丁大娘便会回庄里,你们暗思量如何应对质问才是。”聂二娘的话未说完,便有女使在屋门外叫几位女使出去,丁妈妈已回庄中。
看二姐要跨出门,柔儿忙拦住她,道:“二姐且换好衣物,梳好头才去见好些。”
二姐一脸冷然,终开口道:“如今还能顾得了这些吗?”
柔儿勉强笑道:“未照顾好二姐已是我们的错,如今再让你狼狈失容更是大错。”三人忙服侍二姐换上干净衣服,再将头梳好,也不挽鬓,只用丝线将头发扎紧便是。
虽夜里火势并不大,未殃及其他地方,但见莲花阁的一楼是满墙黑烟,二楼烧着了部分家具,自是不能住人。虽然专用做放置绣品的木箱被抢救了出来,但木箱中的物事却是浸了水,不可交付客人,而更可气的便是绣床上那位未完的宫中礼服已是全毁,丁妈妈自是万分气恼,毕竟其他物事都无关紧要,皆可重绣,只这宫中的委制却十分麻烦,若要重绣,光时间有限不打紧,那礼服所用的青色缎锦却只是宫中专人专织,市井门户如何能寻得到这般青锦。
所以见站在跟前的四位小娘子,丁妈妈气不打一处来。自不闻青红皂白,便厉声道:“你们是如何服侍二姐的?如此粗心,我这庄里从未有起火,今到是头一桩。且不问这次走火的根子在谁身上?只要在这阁里的三位女使,先各打十板以做惩罚。”
任婆子倒是耳尖心活,看丁妈妈只有处罚柔儿三人的意思,忙上前扶过二姐,口中道:“二姐身子弱,可不要久站了。”二姐此刻苍白脸色,目若含泪,一身素青袄加绣水纹八幅青罗裙,配上一头柔顺青丝,自是娇弱无比。
而另几位婆子在丁妈妈盛怒之下,上前便将绢儿三人拉下去受罚。
银珠和柔儿忙向着丁妈妈苦苦求饶,又眼泪汪汪地望着二姐,只望她能在丁妈妈面前求个情,免了自家们的皮肉伤。但那二姐甚是薄情,眼见着自家身边的女使都要被重罚,却冷眼旁观,低头不语,仿佛受罚之人与自家无关。
绢儿倒一直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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