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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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琊榜- 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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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两兄弟带来了卓青遥和卓青怡,穆王府两姐弟带来了几名高级将领,蒙挚带来了夫人,夏冬甚至把刚刚回京没多久的夏春也带来了,言豫津虽然谁都没带,却带来了一只精巧的独木舟,惹得飞流一整天都在荷塘水面上飘着。
  在主人的热情招待下,这场聚会显得非常欢快热闹。登门的客人们不仅个个身份不凡,关键是大家的立场非常杂乱,跟哪方沾关系的人都有,这样一来,反而不会谈论起朝事,尽拣些天南海北的轻松话题来聊,竟是难得的清爽自在。这里面言豫津是头一个会玩会闹的,穆青跟他十分对脾气,两个人就抵得上一堆鸭子。其他人中卓青遥通晓江湖逸事,悬镜使们见多识广,霓凰郡主是传奇人物,东道主梅长苏更是个有情趣的妙人……来此之前谁都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组合如此古怪的聚会,居然会令人这般愉快。
  游罢园景,午宴就设在半开敞式的一处平台之上,菜式看起来简单清淡,最妙的是每种菜都陪佐一种不同的酒,同食同饮,别有风味。与座人中,只有爱品酒的谢弼说得出大部分的酒名,余者不过略识一二罢了。
  宴后,梅长苏命人设了茶桌,亲手暖杯烹茶,等大家品过一杯,方徐徐笑道:“如此枯坐无趣,我昨夜倒想了个玩法,不知大家有没有兴致?”
  江左梅郎想出来的玩法,就算不想玩至少也要听听是什么,言豫津先就抢着道:“好啊,苏兄说说看。”
  “我曾有缘得了一本竹简琴谱,解了甚久,粗粗断定是失传已久的《广陵散》。昨晚我将此谱藏在了园中某一处,大家室内室外随便翻,谁最先将它寻到,我便以此谱相赠。”梅长苏一面解说着,一面摇杯散着茶香,“若是对寻宝没有兴趣的客人,就由我陪着在此处饮茶谈笑,看看今天谁能得此彩头。”
  一听得“广陵散”三个字,言豫津的双眼刷地一下就亮了,穆小王爷穆青年轻爱玩,也是神情兴奋,谢弼虽然对琴谱不感兴趣,但觉得去寻宝应该会比坐着喝茶更有趣,因此这三人是最先站起来的。萧景睿本来觉得可去可不去,但刚一犹豫,言豫津的眼睛便瞪了过来,他知道好友是多拉一个人多一分胜算,笑着放下茶杯,拉了卓青遥一起起身。卓青怡从表情上看也甚感兴趣,但因为女孩儿家矜持,不好意思去凑热闹,红着脸坐在原地未动,悄悄地看了霓凰郡主一眼。
  郡主是何等冰雪聪明的人,一看就知道她在祈盼什么,微微一笑站了起来,道:“卓姑娘,可愿跟我一路?”
  卓青怡忍住面上喜色,忙立起身来敛衽一礼,道:“郡主相召,是青怡的荣幸。”
  见郡主和小王爷都去了,原本就跃跃欲试的穆王府诸将哪里还坐得住,立即也跟了过去。只这一会儿工夫,整个平台就空空荡荡了。
  梅长苏用指尖轻轻转动着薄瓷茶杯,笑道:“看来愿意跟我一起坐着喝茶的人,只有蒙大哥、蒙大嫂和夏冬大人了……”
  “怎么会,还有夏春大人……”蒙挚一面随口接着话茬儿,一面向东席上看去,顿时一愣,“夏春大人呢?”
  “早就走了,”夏冬满面的忍俊不禁,“春兄也是个乐痴,一听见有古琴谱,哪里还坐得住,苏先生的话还没说完,他就一阵风似的……飘了……”
  “对对对,”蒙挚用手拍着脑门,“是我健忘,夏春大人上次为了份古谱,跟陛下还争上了呢。”
  “夏春大人最善奇门遁甲、机巧之术,我藏谱的小小伪装,自然会被一眼看破,看来今天豫津要气闷了。”梅长苏微笑道。
  “这也难料,苏先生的园子可也不小,是不是一开始就找对了方向,还是要看运气的。”夏冬柳眉一扬,狭长的凤眼中波光流溢,邪邪笑道,“豫津这臭小子拖了那么多帮手去,我看除了春兄,其他任何人找到了这古谱,最终都会被他死磨硬缠地给抢过去。这样算起来他的胜率也不低啊。”
  梅长苏但笑不语,低头照管茶炉,又给大家换了热茶,闲聊些各地风物。大约两三刻钟后,夏春人如其名,满面春风地回来了,手里抱着个小小的红木盒子,大踏步上前,朝着梅长苏一拱手,道:“苏先生,如此厚赠,愧不敢当。”
  梅长苏朗声一笑,道:“夏春大人自己寻得了,与苏某何干。其他人呢?不会还在找吧?”
  “是啊,”夏春笑得有些狡黠,“我悄悄回来的。”
  “想不到夏春大人还如此有戏耍的童心。”梅长苏不禁失笑,摇着头将目光转向平台左侧。
  黎纲不知何时已侍立在那里,见到宗主的目光扫来,他不动声色地挑起了右边的眉毛,躬身一礼。
  梅长苏心中顿时安定,开口道:“你去请郡主他们回来吧,就是再找,也没有第二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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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两败俱伤(6)
“是。”黎纲领命退下后不久,其他寻宝人便陆陆续续地回来了。言豫津一见琴谱在夏春手里,虽然郁闷,但也知道此人乐痴的程度比自己尤甚,只惋叹了两声,很快也就丢开了。
  日影西斜,宾主尽欢。申时之后,客人们便相继起身告辞。蒙挚是最后一个走的,一向骑马的他大约是陪夫人的缘故,居然也上了马车,辘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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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密室初启(1)
梅长苏在宅门口送完客,方缓步回到后园自己的寝院之中,一进屋门就笑道:“蒙大哥,你回来得好快。”
  “我又没有走远,”蒙挚过来帮他将门关上,回身皱着眉道,“你今天玩这个游戏是不是忘了夏春在这里?刚才真是惊出我一身冷汗来,他可是出了名的机关高手,你居然敢让他随意满园子乱翻……”
  “这游戏就是为了夏春而设的,”梅长苏的唇边浮起一抹傲然的笑意,“连夏春都发现不了的暗道,那才是真正的暗道……再说那暗道口我特意改建过,就算万一被夏春翻出来了,他也只看得出来是间密室而已。再说了,我要是没有七分赢他的把握,也不会冒这个险。”
  “说得也是,”蒙挚长长吐一口气,“你办的事,什么时候不周全过了?”
  梅长苏笑着扶住他的手臂,低声道:“今天是第一次,蒙大哥,可愿陪小弟去靖王府一游?”
  “好。”蒙挚回答得毫不迟疑,转身从衣架上取了狐裘的斗篷,为梅长苏披在肩上,“地道里阴湿,你多穿些。”
  “你真的要陪我去?”梅长苏眸中的亮光闪动了一下,“那要是靖王问你怎么会跟我在一起,你怎么回答?”
  蒙挚确实未曾想到此节,怔了怔道:“我以为他知道……”
  “他知道你我有交往,他也知道你很赏识我、偏向我……”梅长苏定定地看着这位禁军大统领的眼睛,“但是他却不知道你我之间真正的渊源。如果你陪着我一起从这条全京城最隐秘的地道中走出来,那就代表着你和我之间的关系,远比他想象中还要亲近十倍,他怎么可能不惊诧?怎么可能不想要问个清楚明白?”
  “那……”蒙挚拧眉想了一阵,“就说你曾经救过我的命,我要报恩,或者说我有把柄落在你手里,所以不得不……”
  梅长苏失笑着摇了摇头,“景琰不是那么好骗的。你蒙大统领是什么人物,如果你我之间只是为了报恩,或只是因为被威胁,那么我最多能利用你一下就不错了。若非推心置腹,若非信任无间如同手足,我怎么可能会把这条关系到我生死成败的秘道都告诉你呢?”
  “小殊,”蒙挚突然紧紧攥住他的手,“干脆什么都跟他说了吧,我们之间真正的关系,还有你真正的……”
  梅长苏的神色突然凛冽了起来,方才目光柔柔的眸子瞬间凝结如冰面,掩住了冰层下所有情感的流动,连说话的语调,都散发出了幽幽的寒气。
  “蒙大哥,我最怕的,就是你忍不住这个……”梅长苏用力反握住蒙挚的手,指尖几乎陷进了他手背上的肉中,“以后,景琰和你之间的来往会越来越多,你千万要记着,任何情况下,你都要咬紧牙关,不能告诉他我是谁,一个字也不能说!”
  “为什么?!你为什么一定要一个人撑着?如果靖王知道了所有的真相,他一定会更加……”
  “那样反而会坏事的。”梅长苏冷冷地截断了他的话,“靖王现在夺嫡的决心还算坚定,我给他的进言,无论他感受如何,至少他全都听了,我的计划和行动他也一一配合,从来没有抗拒过,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因为……”蒙挚喃喃嗫嚅了半天,也说不出下半句。
  “因为他现在心无杂念,夺位目前来说就是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一件事。我为他所做的一切,他只需要判断是否对夺位有利就行了。至于这些事对梅长苏本人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他根本不必在意。”梅长苏语意冷绝,但眸中却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伤感的笑意,“可一旦他知道我就是林殊,优先顺序便会调换过来,他会忍不住想要保全我,要为我留后路,这样做起事来,难免缚手缚脚,反而相互成为拖累……”
  蒙挚也深知靖王的为人和心性,明白他说得不假,无从反驳,只觉得心中惨然,一阵阵疼痛难忍。
  “其实从另一方面来说,不告诉他,对我也轻松些。”梅长苏深深吸一口气,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我和景琰,毕竟是太熟的朋友了,如果是以梅长苏的身份在他面前,无论谋划什么,我心里也不觉得怎样,可一旦变回了林殊,就难免会觉得伤心、难过,会莫名其妙地心绪烦躁。要是屈从于这样的情绪,别说夺位了,多少人的命也要跟着搭进去……”
  “你别说了……”蒙挚铁打的汉子,此刻却不禁眼圈儿发红,“我答应你,任何情况下,绝不吐露半字……靖王不知道也没什么,还有我呢,小殊,以后蒙大哥照看你,死也不会让你受委屈……”
  梅长苏忍着胸中激荡,轻轻拍着他的上臂,安慰道:“你放心,景琰不是那种兔死狗烹、可共患难不可共富贵的凉薄之人,我将来也委屈不到哪里去。”
  “这倒也是,”蒙挚叹道,“不善权谋,不懂机变,过于看重情义,这都是靖王的缺点,要扶他上位,实在是辛苦你了。”
  梅长苏微微将脸侧向窗外,面上清韵似雪,唇边浅笑如冰,冷冷道:“我们大梁国,难道还缺那种刻薄多疑、只知玩弄帝王心术驾驭臣下的皇帝吗?扶景琰上位是难了些,可一旦成功了,就凭他坚毅不可夺的心志,凭他敏察忠奸的眼力,凭他清明公允的行事风格,难道他不是好皇帝吗?只有少了内耗,方可君臣齐心,共修德政。这些年你也看见了,朝中文不思政,武不思战,都揣摸上意、固守权位去了,亏得大梁还算国力雄厚,制度健全,勉强才撑得住这个虚架子,如果下一朝还是这样,只怕国力会继续颓危,再不力图振作,将来何以震慑虎狼四邻,何以保土安民?”
  

第三十章密室初启(2)
他的声音低沉醇厚,语调也并不慷慨激昂,但蒙挚听在耳中,却觉得全身的血液仿佛都突然加速了流动一般,胸口热辣辣一片滚烫。整肃朝纲,激浊扬清,一直是皇长子祁王的心中夙愿。蒙挚当年在赤焰军中时,也曾听这位贤王描述过他心中理想的朝局。可自他死后,当年聚集在祁王府中的济济英才们也随之四散凋零,或被株连而死,或消沉隐去,或识了时务改换心志,或一直被打压难以出头,朝中只余一片唯唯诺诺、暮气沉沉,皇帝的喜恶成了衡量一切的标准,人人想的都是如何争权,如何固宠,如何为自己的将来选择正确的立场。太子和誉王更是乐此不疲,几乎已经把玩弄人心当成了治国宝典。若说整个大梁皇族中谁还能够承续一点祁王当初的治国理念,确实只有从小就在萧景禹身边受教的靖王而已。
  “蒙大哥,”梅长苏仿佛已从他的眼睛中读出他心中所思般,面上浮起安然的微笑,轻声道,“你现在明白了吧?很多事,我不能让景琰和我一起去承担。如果要坠入地狱,成为心中充满毒汁的魔鬼,那么我一个人就可以了,景琰的那份赤子之心一定要保住。虽然有些事情他必须要明白,有些天真的念头他也必须要改变,但他的底线和原则,我会尽量地让他保留,不能让他在夺位的过程中被染得太黑。如果将来扶上位的,是一个与太子、誉王同样心性的皇帝,那景禹哥哥和赤焰军,才算是真正地白死了……”
  蒙挚心中百感交集,只能重重地点头,好半天也说不出话来。虽然他答应过梅长苏很多次不吐露真相,但直到此刻,他才是真正地心悦诚服,将这个承诺刻在了心上。
  梅长苏的目光已恢复宁静柔和,扶着旁边的书案道:“蒙大哥,我说要请你今天跟我一道去靖王府,那是玩笑的。要让景琰不起疑心,恐怕要你从他那一边走到我这里才行。”
  蒙挚一时没有听明白他的意思,脱口问道:“从他哪边走?怎么走?”
  梅长苏觉得有些疲累,就近在身旁的木椅上坐下,又示意蒙挚也入座,方缓缓道:“你近来因为内监被杀一案,平白无故被皇上猜疑,两个副统领都被调走,这一切人人都看在眼里,靖王自然也知道你受了委屈。我会找机会向靖王进言,让他抓住这个时机多与你来往,把你的手下接收入他的府中关照。你也尽量不着痕迹地让他明白你对太子和誉王的反感,以及对祁王的怀念。你们原本关系就很不错,等再亲近一点,你就假装无意中发现了他卧房之中的地道入口,逼他不得不向你道出实情。此时你再推心置腹,向他表明自己虽然绝不会背叛皇上,但在储位之争中,是可以支持他的。靖王素日了解你的忠心,也明白你的偏向,所以一定会深信不疑。这地道既然已经被你发现了,他瞒也瞒不住,到时候,就该是你陪着他,走到我这边来让我吃一惊了……”
  “你还真是……”蒙挚不禁笑道,“我看看这脑子是怎么长的。这样一来,我的确是顺理成章就变成你们的心腹了,只是靖王不免要先吓上一跳……”
  “若不是一定要让靖王知道你是我们这方的,以便日后行事,我又何必唱这一出?将来我们就是同一位主君的同僚了,一文一武,也没什么冲突,就算交情再厚几分,靖王也不会奇怪,岂不比找什么报恩的借口更好?”
  “你说得是,就依你的法子好了。只是今晚,不能陪你走这第一次了。”
  “今天陪了一天的客,我也乏了,又没什么火烧眉毛的急事,原本就没打算过去的。时辰不早,你也该回府了,免得嫂夫人在家为你担心。”
  蒙挚细细觑了觑他的脸色,皱眉道:“眼睑下都是青的,看来你确实过于劳累了。地道在这里,今日不走也不会飞掉,好生歇息休养要紧。我不吵你了,你快些去睡吧。”
  梅长苏确实觉得倦意浓浓,对蒙挚也不用多加客套,只点了点头,便真的径直回到内室,展被上床安睡去了。原本就在内室一张小床上睡着的飞流抬头看看是他,只眨了两下眼睛,便又闭目倒下,也不知刚才那会儿算是醒了还是没有。
  被他这可爱的样子一逗,蒙挚的脸上忍不住绽开笑纹,但又忍着没有发出声音,只细心地为他们又关好门窗,吹灭了桌上的灯烛,这才悄然离开。
  这似乎应该是平静的一夜。无风,无雨,清润的月色柔柔淡淡的,蒙着一层薄如轻纱的浮云,不会白花花照着窗棂晃人眼目。梅长苏睡得非常安稳,没有咳嗽,也没有胸闷到一定要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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