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玄坐在主位,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君山银针,杯口白雾缓缓升起犹如白鹤振翅。
看到玄相讨好的看向他,蓝玄赞道:“好茶。”转而想到了他此次的目的,对坐在自己下首的玄相说道:“玄相爷,本王有些事要对令媛单独讲,不知……”
未等蓝玄说完,玄烈已满脸堆满了笑容:“小王爷,臣已经命人为小王爷打扫好了玉华苑,王爷且小住几日。”
蓝玄愣了一下,毕竟虽然有了父皇的赐婚但毕竟还没有正式成礼,玄相竟这样不合规矩……不过又想了想,正好趁这个时候把事情处理一下,便顺势应了玄相。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了下人的通报,玄洛羽莲步轻移,缓步走进正厅,看到主位上那个只比自己大一岁的人,洛羽苦笑,那位就是自己未来的夫君?但想起自己总有一天要离开,不禁释然:且忍这一时!思及如此,她脸上漾开了笑容朝着蓝玄行了一礼。
岂料蓝玄恰巧只看到洛羽脸上的笑容,误以为洛羽是因为将要嫁给他而沾沾自喜,更对这场婚事感到不满。此刻剑眉紧锁,倒颇有些王者气势,眉眼里满是对洛羽的不屑:“免礼。”
洛羽看到他眼中的不屑,误以为他是因为自己父亲的谄媚嘴脸而怪自己,也没有把这当回事,漫不经心的起身站到一旁。
蓝玄看她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更加的不喜眼前这个爱慕虚荣的女孩儿。
“你是我未来的王妃,请你尊重你自己、明白你的身份!一会儿随本王过来,本王有事要问你……”
闻言洛羽也不恼,默默点头,规规矩矩的应下。
蓝玄和玄相寒暄了几句便起身向门外走去,洛羽紧忙跟上,遵从玄相的命令由下人带路,引着她和蓝玄二人往玉华苑走去。
走到玉华苑外的回廊,蓝玄突然转身盯着洛羽问道:“那首词是谁写的?”
“哪首?”洛羽不知他在说什么。
“‘江湖远’是谁帮你写的?”蓝玄并没有打算放过洛羽直接问道。
洛羽听到他说到那首词,先是一顿,然后微微一笑回道:“小王爷,那词只是洛羽一点小心思,绝无他人相助,王爷明察。”
洛羽淡淡的声音让蓝玄一阵迷惑:那样淡泊的词,怎么会出自这样一个年幼的相府千金之手?算了,回去派人查一下这个丫头,若是假的……
“王爷,也许我们可以好好谈谈。”玄洛羽依旧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蓝玄。
“谈什么?”
“关于你我的自由,好么?”
蓝玄又一次迷惑了,这丫头要干什么?最后好奇心战胜了身份和理智:“好,我们一会儿好好聊聊……”
说话间已经到了玉华苑门外,待那小厮识趣的退下,门口就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王爷,到西园那边去走走吧,那里说话比较方便。”
蓝玄闻言示意洛羽带路,二人转身顺着右侧的回廊往西园走去。
“王爷,这里平日少有人出入,四面湖水,我们在亭子里说的话也不怕被人听了去,怎么样?”洛羽客客气气的询问蓝玄。
蓝玄此时满心都是眼前的人,她好像和自己的想像不太一样,仿佛和自己一样不喜这场安排,但又那么自然有礼。此时的她有一种不应有的成熟,从行为举止上看,她并不像个孩子。
正在神游的蓝玄也没有听洛羽说什么,就胡乱的点了下头。
作者有话要说:
☆、008
了然亭,二人都刻意忽略身份的差距,相对而坐。
“本王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一些事情,也同样关于你我自由。”
洛羽点头应着。
“实话告诉你,我不想娶妻,起码十年内没有这个打算,所以,即使你是父皇钦点的王妃,我也不会要你,而且,到时如果必要的话,我会休了你。”
蓝玄没有告诉洛羽自己在江湖中的事情,只是明确的告诉她:自己,不要她。
“呵呵,谢王爷恩典……”洛羽携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闻言,蓝玄猛地抬头看向洛羽,没有想象中的悲切,没有哭哭啼啼,也没有嚷着让父皇为她做主甚至没有愁容,满脸欢喜……她到底在耍什么把戏?
“小王爷,请不用怀疑,洛羽同样也没有想嫁你的意思。我不想让自己困在谁的后院天天争来斗去,只想潇洒的活着,我知道你一定认为我有什么攀龙附凤的念头。不过,洛羽虽然年幼,但是也读了些书,知道什么叫做礼义廉耻也知道什么叫做言而有信。所以,谢谢你。既然你已经打算休了我,那么我就不会再打算逃婚,洛羽敬候王爷的休书。”
“好,那我们击掌为誓!”
“好,既然我们都愉快的做出了决定,那也没必要互相厌弃,为了共同的目标,也许算的上半个朋友。叫我洛羽就好。”洛羽放下了心中的石头。
蓝玄听罢不自觉的露出笑容,这样挺好。
熟不知那些沉浸在权势争夺中的人们还在围绕着二人谋来谋去……更想不到的是还有日后某人的羞恼与悔意。
清晨的玉华苑时而响起阵阵虫鸣,想起昨日与那个丫头的约定,蓝玄舒心的笑了。
推开门,阳光明媚。心情大好的蓝玄走出玉华苑的大门往西园而去。昨天那丫头说也算是朋友,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正想着心事的他不知不觉就已绕到洛羽的玉茗苑门口。
看着虽然打扫布置的干净喜庆但却处处冷冷清清的院子,蓝玄蹙眉:按道理,这正值年节的日子,作为相府的大小姐,她的院子里应该很是热闹才是,为什么连个下人都没有?更别提门口通报的,这里难道平时就是这幅样子?
刚要迈进去,一阵琴声传来,还是那首《江湖远》,却是没有歌声只有曲调,这曲调仔细一听仿佛以前在哪听过似的,可是蓝玄心里清楚,自己只有上次在皇宫夜宴听过她弹了一次,以前不可能听过,也许是最近总是想起的这个曲调原因吧。是的,她是相府千金,他们二人不可能会在外边碰到过。
走到洛羽的书房门口,一眼就看到里面正在练习的洛羽,脚步一顿。
洛羽闻声抬首,只见蓝玄朝她微微一笑,提步走了进来。
“小王爷大清早的到我这院子里来,可是有事?”
闻言蓝玄一愣,昨天谈好条件时不还有说有笑来着,今天怎么如此疏离?布满疑问的眼神看向她,只见洛羽眼神向后一扫,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一个高挑的丫鬟正坐在那贼眉鼠眼的死死盯着洛羽,内心瞬间了然。
蓝玄冷哼一声,自己最厌恶这样的丫头,没个主次不说,净爱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当初母妃和父皇之间就离不开这些丫鬟的捣鬼,真真是可恶至极!
“怜儿,夫人让你来伺候我,难道也教了你见了王爷不用行礼的么?”
在洛羽身后椅子上坐的舒坦的怜儿俏脸一红,急忙起身对着蓝玄行礼,暗恼自己刚才只顾着观察这个死丫头为什么还没有中毒的迹象!只是一不小心走神却忘了来人可是华王,千万别让她以这个把柄把自己撵了回去才好。
洛羽知道她必定没什么好主意也不理她,起身迎向蓝玄:“王爷见笑了,下人不懂事。”
“不碍事,但这样的人怎么能照顾好郡主周全,不如本王送几个人给郡主,省着郡主身边人用着不顺心,要知道郡主你在这得不到好的照顾也是丢了我华王的脸面!”
蓝玄真心想着派几个忠实可靠的人来照顾她,毕竟这样处境的她让自己想到了当年的日子。那时候,他身边没有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事事费心也可以承受,他只觉得自己孤单。
他忘记了自己最初对她的不满,此刻满心的同情,还有他还自己也未曾明确的淡淡关怀。
只是玄洛羽可不想自己出了虎穴又入狼窝,虽然昨日已经和他说定了以后会还彼此自由,可是谁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传说中的民间皇子能够成长至今天这个模样必定不是泛泛之辈,于是她并没有接他的话只是客气的谢道:“谢王爷一番好意,这丫头我自个儿调教便是,毕竟是夫人的人,也不好扫了她的面子。王爷来找洛羽可是有事?”
蓝玄以为她不敢惹怒自己的母亲,更奇怪为什么她叫自己的母亲“夫人”,真是奇怪,他此刻明显感到越走近她便会有越多的疑问。
“本王想请郡主陪我出府走走……”
“好的,王爷您稍等,洛羽换身衣服。怜儿你伺候着王爷。”洛羽急急的回道。然后匆匆向蓝玄点头示意一下出了书房。
回房换了一身非常普通朴素但简单大方的衣裳,虽然不知他带自己出去做什么,但她想出门,穿着上低调点总是好的。
换好衣服,洛羽再次出现在蓝玄面前。看到他一脸的惊愕,洛羽偷笑。
“怎么了?”
“没什么,你这样穿着倒是利落,走吧。”
看到衣着朴素的洛羽蓝玄有些意外,刚刚还以为她去换了漂亮的衣裳,这个样子倒也不错。蓝玄迈着轻松的步子走在前面,洛羽紧随其后的小步跟上。
怜儿一看二人打算出府,连忙跑去柳月阁汇报新情报。
王爷带那丫头出府,这件事一定要告诉夫人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
☆、009
刚出玉茗苑,蓝玄就对洛羽说他要低调出行,不想走正门。洛羽无奈只好带路,领着他从西园的角门出去。
二人转到了街上后闲逛了一会,洛羽跟在蓝玄身后享受着淳朴的民风,听着一声声叫卖,到处是新奇的小玩应儿,直到洛羽觉得有些累了,蓝玄带她来到了另一座声名比玉家的茶楼不差分毫的“听雨楼”,这里是江湖上听雨楼打听消息、接收交易的地方之一,宸、炎、凨、燕四国国都都会有一座。
二人进去后直接上了三楼,蓝玄带着洛羽走进一间雅室。
一进门正对着的墙上挂着一幅听雨图。
只见画中少年倚柱而眠,亭外细雨绵绵而下,雨打荷叶,一番悠然之意见诸于画。
推开窗,是临街热闹的风景。洛羽临窗而坐,看着楼下的人来人往不禁想起了那个流纶囝,也不知道他考虑的怎么样了。
“洛羽,你先坐一会儿,我去办些事,先喝茶,这里还有点心。”蓝玄亲自递给洛羽一盘松糕让洛羽有些意外,在这里他好像有些不一样。
“王爷尽管去办,我在这休息一下也好。”洛羽猜蓝玄在民间一定是有一股势力支撑着他,不然他从民间回到朝廷,只靠着宸帝的喜爱未必能活的这样好。何况人家有事自己也没资格阻止,正好舒舒服服的喝喝茶,吃点东西。
蓝玄见洛羽欣然同意,转身出了雅室。见左右无人,他推门进了斜对面的另一间雅室,里面用的竟然是和洛羽所在的雅室一模一样的布局,同样的桌椅摆设,只不过多了两个人而已。
“我让你们查的结果如何?”
“回少主,属下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我们手里竟然没有洛星郡主那次入宫之前的具体资料。”
“说说看……”
蓝玄好奇起来,听雨楼的情报网可是号称无所不知的地方,现在竟然会没有一个丞相之女的一点信息?
“玄相之女玄洛羽,其母玄江氏,系清雷镇江府大小姐。三年前,江氏因毒杀玄相二夫人柳氏尚未出世的幼子被休离开。今年八月入宫之前玄洛羽从未出过相府,第二次出府是腊月二十二,出现在玉氏茶楼,与清雷城主之女奕湘及两位银电坊的弟子一起,再无其他信息。”
“少主,只有这些了。”
那被委派这个任务的人也是一头雾水,正常情况下,要查一个官家小姐,应该连她每天吃了什么都能查出来才是,更何况是丞相府上的小姐。可是下面回报的人竟然说连相府的人都没有几个认识他们的小姐,这又是什么状况?
蓝玄听完报上来的玄洛羽的资料,久久不语,安静的仿佛入了画一般。
片刻,蓝玄问另一个人:“你查到的也是这些么?”
“回少主,属下得知,洛星郡主的舅舅江赐风是清雷城主奕阳和银电坊莫芸的的结拜兄弟。按理郡主认识奕湘和银电坊的人是正常的,可是郡主三年来几乎从未接触过外人,更未与外祖家联系。相府也仅有内院的人认识她,仿佛是凭空便认识了奕湘。”
蓝玄皱眉分析了一下,即刻有了主意:“你们先下去吧,把青衣找来。”
二人行礼退下,不一会儿,一脸散漫的欧阳青衣推门进来
“呦,小王爷来啦,什么事您尽管吩咐着!”
一身的淡蓝锦袍腰悬着一个不伦不类的水滴形的刻着雨字的玉佩,面上带着少年的轻浮与随意的笑容。欧阳青衣是这宸国听雨阁的“老板”,同时也是听雨楼主为蓝玄培养的重要的帮手之一。而此时这个少年正笑嘻嘻的看着蓝玄。
“你小子活的很滋润嘛……是不是想再去老头子那里学习学习啊?”蓝玄坏笑。
他的笑容告诉欧阳青衣此刻千万要小心这个坏银,每次他欺负人时都是这个笑容!这叫什么来着,皮笑肉不笑!听到他说“老头子”,欧阳立刻噤声,老头子可不是好惹的。谁不知道听雨楼的楼主是个疯子,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疯子!当初学艺的时候,他被扔过蛇窝、下过泻药、半夜还有人把他的房子点了……就差下油锅了。一想到老头子同样阴险的笑容,欧阳青衣就打了个冷颤。
蓝玄看到欧阳抽搐的眉眼,心里乐得不行。谁叫这小子一天阴阳怪气的说话,听着都烦。
“嗯哼。”
蓝玄轻咳一声,忍住了笑:“青衣,今天开始帮我盯个人,相府的小姐,玄洛羽。”
“为什么要盯着她呢?玄洛羽,不就是你的那个小未婚妻么?”欧阳青衣不解。
“我已经让楼里的人调查过她了,竟然只能查到她入宫以后的资料,这不奇怪么?”
闻言欧阳青衣一愣,的确,这个相府小姐仿佛是突然间冒出来的一样,自己知道她这个人也是从选妃一事之后开始的。京城什么时候出了个这么神秘的女孩子,连听雨楼都查不出来的过往?很挑战嘛!欧阳青衣点点头:“放心,我会注意的,这么好玩的事情,保证给你个满意的答复。”
安排好了这些事,蓝玄起身回到洛羽所在的雅室。
一进门,便看到一副满是甜美的睡颜,他放轻了脚步。
原来洛羽等了蓝玄许久不见他回来,自己无聊又不想到处闲逛,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听见脚步声洛羽迷蒙的抬头看了一眼蓝玄,又趴下接着睡。顿时蓝玄一阵错愕,自己宫里宫外江湖行走,见过的千金闺秀名门之女也不算少,还没有谁能在这茶楼睡着,睡醒看到自己后还能无视他接着睡,她倒真不怕自己是坏人!
看着她不打算醒过来,蓝玄也没有办法,只好自己背起洛羽往相府走去。熟门熟路的直接把洛羽带到了自己临时住的玉华苑。
轻手轻脚的把洛羽扶倒在床上,苦笑一声。自己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这么华丽的成为了下人,还把床让给了那个丫头。
晚间下人送来了精致的晚饭,蓝玄草草地吃了后看看床上的洛羽,见她丝毫没有要醒的意思,只好趴在桌子上睡了一夜。
作者有话要说:
☆、010
第二天清晨,洛羽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到蓝玄趴在一旁的桌边,脸色一僵。
这里不是玉茗苑!昨天到茶楼也就刚过正午,怎么会一觉睡到现在?轻轻一动,竟觉得浑身无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洛羽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