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小丫头自顾自说的高兴,聂琉夕心头却如同寒冬腊月天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
一片冰冷荒凉……
一口气哽在嗓子里,左右冲撞,上下不得。
她忽然很想大笑。
笑这个见鬼的老天,为什么让她现在醒过来?
为什么不就此死掉?
为什么要醒过来!!!!
身子依旧是一动不能动,眼前却一阵阵发黑……
“两个小蹄子,在这里胡说什么呢!”
一个声音传了进来。
聂琉夕认得,这是碧玉的声音。
是她的贴身丫鬟。在这个碧玺山庄,唯一尊敬她,爱戴她的丫鬟。
搅闹了婚礼……
“碧玉姐姐,你回来了。大婚进行的怎么样了?”
“你们自己去瞧瞧不就是了。啰嗦什么?”碧玉声音颇有些不耐烦。
“那好,碧玉姐姐,那有劳你在这里守一会聂夫人,我们去去就来……”
两个小丫头迫不及待地走了。
碧玉走上前来,替聂琉夕掖了掖被角。
为她细细地净了一下面,又拿温热的手巾为她净手,她忽然吓了一大跳。
聂琉夕的手冰冷彻骨,如同死人手!
碧玉吓得整个人都颤抖起来,慌忙又去试她的鼻息。
直到确认她尚有呼吸,才放下心来。
“夫人,可吓死奴婢了。夫人的手怎么如此冰凉?”
抬起她的手想送进被窝中暖着。
忽然她身子一僵!
聂琉夕原本一动不动的手指居然微微颤动了一下!
碧玉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夫人,夫人,你醒了??”
聂琉夕的手指又动了一下。
虽然幅度很小,但却足够碧玉惊喜的了。
她唯恐自己看错,又观察了一下聂琉夕的眼睛。
聂琉夕的眼皮微微颤动,似乎是想极力睁开眼睛。
风凌烟叹了口气,聂琉夕醒的实在不是时候。
她几乎不用想象,也能知道她心情如何。
这就是她拼了自己的性命所救的爱人。
这就是那个当初发誓,口口声声说爱她一辈子的男人。
在她昏迷一年的时间里,就另娶了新妇……
咚咚咚,那两个看热闹的小丫头又跑了回来。
气喘吁吁的:“碧玉姐姐,碧玉姐姐,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
碧玉正全力观察聂琉夕的反应。随口问了一句。
扶我起来!
“聂……聂夫人的四个哥哥打上门来了,搅闹了婚礼……”
两个小丫头的脸青青白白的,显然吓得不轻。
唔,这下热闹了!
风凌烟摸了摸鼻子。
她很想去瞧瞧热闹。
但这是聂琉夕的记忆,她到不了的地方她也到不了……
碧玉也吓了一跳:“夫人的四位哥哥来了?他们现在在哪里?”
“他们是扮成客人混进来的,不过还没到大厅就被发现了。他们武功好厉害,一扬手,就倒下好几个人……幸好万岁爷的侍卫够厉害,拼死抵挡,现正在外面混战呢……”
风凌烟叹了口气,两个小丫头没见识,什么叫武功厉害?
他们是用毒高手,分明是在用毒好不好?
“扶我起来!”
那两个人正说的热闹,一道清冷的声线自她们身后响起。
三个小丫头身体一僵,不相信地回头,正看到聂琉夕大睁着一双眸子,满头大汗想要坐起来。
“夫……夫人……”
那两个小丫头惊了,那模样像是大白天看到了诈尸,连连后退。
“天啊,夫人,你真的醒了?!”
碧玉几乎要哭出来,激动的手都抖了:“奴婢这就禀报庄主——”
“碧玉,扶我起来。”
聂琉夕咬紧了牙关。她虽然已经醒来,但脸色苍白如纸。
整个人形销骨立,消瘦的吓人。
说这么一句话的功夫,她已是满头大汗。
“夫人,您想要什么?奴婢给你拿,您现在身子虚弱的很,可动不得。碧灵,快去通知庄主,就说聂夫人醒了。让庄主也高兴一下……”
烟消云散
她一面安抚聂琉夕,一面吩咐旁边的小丫头。
那小丫头唯唯诺诺的不肯去:“庄主正在大婚——不好,不好这个时候去通知吧?”
“碧玉,我再说一遍,扶我起来!”
聂琉夕的声音几乎有些声色俱厉起来。
碧玉第一次见到如此冷厉的她,呆了一呆,不敢不听,忙上前将她扶了起来。
聂琉夕额头汗珠滚落,闭着眼睛想要调息一下。
却不料全身的功力竟不知哪里去了,内力丝毫也提不上来。
聂琉夕霎时心中冰凉一片。
她虽然侥幸活过来了,但一身功力却就此化去,现在甚至还比不上一个普通人。
风凌烟见她原本一位笑傲江湖的女侠此刻竟然变的如同林妹妹一样虚弱,心里也替她有些难过……
聂琉夕脸色雪白,喘息了一会,忽然睁眸:“扶我出去。”
碧玉吓了一跳:“夫人,这可不成,你才刚刚苏醒,身子虚弱,见不得风的。”
聂琉夕也不理她,颤着双手掀了被子,就要下床。
碧玉无奈,只得将她扶着搀了下来。
聂琉夕拼命抑制住双腿的打颤,碧玉用帕子拭去了她额头上的冷汗:“夫人,你还是躺一躺,养一养神吧?想要什么,奴婢们去拿。”
聂琉夕并不说话,在碧玉的搀扶下闭目养了一会神,忽然抬脚向外便走。
碧玉隐隐知道她想做什么,心里慌成一团:“夫人——夫人,您,您别出去……”
那两个小丫头也忙跪倒:“夫人,您别出去,庄主正在大婚,外面已经够乱了……”
聂琉夕冷笑:“你如果想让这一庄的人陪葬,那你们可以阻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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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不看这一段绝对是你们的损失……
眼泪哗哗滴。
这个故事一共也就两三万字,几乎是浓缩起来的精华。
木木自己写的超有感觉,畅快淋淋,从来没有一篇文,能让自己这么感动过……
这个女孩子的爱情大概已经死了
她人虽然虚弱无比,但却极有气势。
吓得这三个丫头不敢再说话。
聂琉夕看到她们还在犹豫,淡淡一笑:“放心,我不是去闹事的,只是做一个了断。”
她笑容清浅,却充满了一种颓败,一种繁华落尽的颓败。
似乎在这一刻,她所有的情,所有的爱都烟消云散……
风凌烟叹息,她知道,在这一刻,这个女孩子的爱情大概已经死了。
风凌烟自问,如果自己碰到这种情况,大概想杀了碧东流的心都有……
“你们扶我到前厅,不然,我现在自己就了结自己!”
聂琉夕如果能自己行动,她又哪里用得着求这些丫鬟?
她语气虽然冷淡,但却异常坚决,不容违逆。
风凌烟甚是替她悲哀。
尤其是想起亲眼所见碧东流对公主的好,她就更为聂琉夕不平。
那三个丫鬟毕竟不敢让她再有意外。
在一个春凳上铺好了被褥,抬着她来到了前厅。
前厅中乱成了一团,好多人倒在地上。
口吐白沫,不停抽搐,一看就是中了毒。
大批的御林军将四个红衣人围在正中。
其中一个红衣人正高声大骂:“碧东流,你个缩头乌龟,我妹妹为了你几次险些丧命,为了你被逐出了家族,她为你做了这么多,现在她还没死呢,你这个王八羔子就娶了这个劳什子公主,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良心让狗吃了?”
此时这八人已经被上千的御林军团团围困。
些御林军面上都罩着面具。
风凌烟心中一动,这些面具颇有些像现代的防毒面具。
只是简陋粗鄙了些。
就没打算再活着回去……
唔,看来土云国的国王也不是全然没有准备……
大厅中皇帝正在大发雷霆,喝令御林军一定要将这八个敢于捣乱的人拿下
烈狐帮最厉害的是毒术,武功倒在其次。
现在毒术施展不开,也就没有了突围而去的本钱。
御林军在层层压进,包围圈在一步步缩小。
四个人的活动场地也越来越小……
“万岁,放过他们吧,他们虽然是大逆不道,但好歹是内子的兄弟……”
大厅内传来碧东流求情的声音。
声音里有些憔悴。
“是啊,父皇,今天是儿臣大喜的日子,见血光不太好。”
公主的声音很温婉,很大义。
老皇帝沉吟一下:“驸马公主说的有理。好,只要他们答应将这些宾客的毒解开,朕就放了他们。”
“休想!皇帝佬儿,我兄弟既然前来,就没打算再活着回去……”
其中一个较火爆的红衣人叫嚷。
“二哥,三哥,五哥,八哥……”
人群外忽然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
四兄弟身子一僵,不相信地看向外围。
不远处,聂琉夕俏生生地立在那里。
她的额头,身上全是虚汗。
双腿微微打颤,风一吹就要倒的样子。
但她偏偏站的很稳,她的身后还跟着三个丫鬟。
那三个丫鬟不敢抬头,想要扶一扶她,都被她甩开。
她一步步迈进了御林军的包围圈。
御林军被她的气势所摄,自动让开了一条道路。
“小妹!”
四个人,四道惊喜的声音。
“琉夕!”
大厅门口传来碧东流发颤的声音。
聂琉夕缓缓回头,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恭喜你,驸马爷
他一身大红新郎倌的服饰,是狂喜,震惊,狼狈……
多种情绪交织在他的脸上,表情丰富的很。
聂琉夕目光漫漫,在他面上掠过,在布置的豪华而又盛大的喜堂里扫了一圈。
又重新回到他的脸上,唇角露出一丝淡笑:“好盛大的婚礼啊,恭喜你,驸马爷。”
她的声音很淡,碧东流却像是生生挨了一巴掌。
俊脸上青白交错:“琉夕,我……”
他呐呐不能成语。
看那样子,他似乎随时想扑过来,但却挪不动地方。
聂琉夕却再也不看他。
一步一步走进包围圈,走到自己的哥哥面前。
“小妹!”
聂琉夕的二哥心疼地揽住了她。
其他三个也紧紧握住了拳。
他们最宝贝的小妹,一直捧在手心里的小妹竟然憔悴成这个样子!
“小妹,当年是谁对你下的毒?害得我们都解不开。你说出来,哥哥们为你报仇!”
聂琉夕的二哥咬牙。
聂琉夕身子一僵。就连风凌烟这个看客也是一愣。
从她二哥这句话里,风凌烟得到了两个讯息。
一,聂琉夕中毒期间聂氏兄弟曾来为她解过毒,只是没有效果。
二,碧东流并没有将聂琉夕中毒的原因说出来……
是不知道?还是另有原因?
聂琉夕忽然想笑,她也真的笑了。
偎依在二哥的怀里:“哥,这已经不重要了。我现在终于醒了不是吗?哥,带我离开好不好?”
聂琉夕的哥哥们尚没有开口,红影一闪,碧东流一身大红喜袍,直闯了进来:“琉夕,你不能走!”
我呢,我是自己巴巴地私奔来的……
他的眸子里有狼狈,有怒火,还有不甘:“你是我的妻子,怎么能说走便走?!”
伸手便想把她拉过来。
聂琉夕身子一缩,避开了他的碰触。
她的二哥趁机身子一旋,让碧东流拉了个空。
“你还有什么资格说小妹是你的妻子?驸、马、爷!”
她的三哥护在了前面,眼眸中露出讥诮的笑意。
聂琉夕却已连看他的兴趣都没有。
缩在二哥的怀里:“哥,放过这些人,带我走吧。我好累好倦了……”
“好,小妹,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哥哥带你走。”
她的二哥温柔地抱紧了她,拍了拍她的后背。
她的后背瘦骨嶙峋的,几乎咯疼了他的手。
他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心疼,狠狠地瞪了碧东流一眼:“好狗不拦路,滚开!”
碧东流额头有汗滴下,眼眸中闪过一抹狼狈。
却固执地不肯退后:“琉夕,无论你现在是怎么想的,但你现在是我的妻子,是碧玺山庄的女主人,所以——你决不能走。”
“呃——”
聂琉夕轻飘飘地应了一声。
她偏着头看他,脸上终于有了当初天真少女的模样。
微微弯起了嘴角,轻笑了一声:“我是碧玺山庄的女主人?那她是谁?堂上那位穿凤冠霞帔的是谁?”
她的声音明明很轻柔,语句却异常犀利。
让碧东流情不自禁后退一步。
俊脸上阵青阵白:“琉夕,她——她和你身份相等,你们都是碧玺山庄的女主人。没大没小的……”
有谁的婚礼敢和公主媲美?
“那——我是不是要感激公主宽宏大量呢?”
聂琉夕脸上讥诮笑意更重。
碧东流一僵。
还没来得及再说话,聂琉夕又接着开口:“不过,我可不敢当。她是公主,我是草民,她是你三媒六证,大红花轿抬回来的,我呢,我是自己巴巴地私奔来的……我们怎么可能相等?”
碧东流像是又挨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脸色涨红,胸脯剧烈起伏着,一呼一吸频率非常急促。
风凌烟几乎有些担心他会一口气喘不上来厥倒在院子里。
唔,他好像对聂琉夕承诺过要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
现在的婚礼果然很盛大,很盛大,但却是给别的女人的。
他嘴唇翕张了好几次,终于又开口:“琉夕,我——我可以补给你一个婚礼,一个盛大的婚礼……”
他最后的话语终结于聂琉夕讥讽的笑容里。
聂琉夕就像听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笑话。
他看着她笑起来,嘴唇翘成漂亮的弧。
嘴角挂着浓浓玩味:“会比这个还盛大?”
一句话出口,所有人都变了颜色。
就连那位端庄地立在大厅,始终一言不发的公主也悄悄地握紧了拳。
风凌烟觉得这句话很给力。
有谁的婚礼敢和公主媲美?
除非不要命了!
风凌烟充满恶趣味地打量着碧东流,这个时候,她喜欢看他吃瘪的样子。
爽呆了!
在她看来,碧东流此时的表情灰常滴纠结。
让她直怀疑,此时如果地上忽然裂开了一个洞,他会不会直接钻进去?
她怎么可以?可以这么绝情!
蓦然,碧东流一咬牙,像是豁了出去:“琉夕,我,我可以给你一场和这个一样盛大的婚礼……”这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如果,一场盛大的婚礼能挽回她的心,那么,他情愿一试。
她冰冷的,要和他划清界限的模样,刺痛了他的心。
尽管,抱着她的那个男人是她的亲哥哥。
但看到她偎依在别的男人怀里,他还是感到很刺眼,很恼火。
却发作不出来……
聂琉夕叹了口气。
如果,他这一番话是一年前说的,那么她会高兴的找不到北,对他更加死心塌地。
可惜——是现在!
在他娶了别人以后,他就算再给她一个皇后的婚礼如何?
她一点也不稀罕!
所以她轻轻笑了一笑,摇了摇头:“谢了,碧庄主,可是,我没兴趣!我早已不爱你了,所以,你还是放手吧。和你的公主过和和美美的日子,她才是你碧玺山庄的女主人。我——早已不是了,也从来没是过……”
她低眉顾自一笑:“其实,你和我没有婚礼也好,这个样子,我离开其实连休书也不用向你讨要的。”
她抬眸环住了二哥的脖子:“哥,我们走吧。”
她身子虚弱,俏脸上满是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