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焰紧握着她的手。是什么事情令她如此伤心?前一刻她大吵大闹脸上净是害怕、恐惧的神情,那想必是被非礼的后遗症。现在呢?她只是伤心欲绝的暗自垂泪,仿佛是沉默无言的控诉一般。
是谁令她这般伤心?罗焰在心底深处实际上是比谁都清楚的。
“羽童……”他执起她的手,“对不起。”
此时处于即将苏醒状态的慕羽童,一听到这声音全然的清醒,她睁开了眼睛。
“你……”眼前的人令她倍觉讶异。她百感交集的看着这个她朝思暮想,却不知该恨,还是该爱的男人。“你……怎么会在这里?”惊讶过后,所有的怅触万千全隐在这些日子所受的折磨和委屈之后。
“羽童,我找你找得好苦。”
“找我?”她在波涛汹涌的情绪上覆上一层冷漠面具。罗焰曾狠狠的伤害过她,那种痛苦至今她仍忘不了,她拒绝再受伤害。“你伤我伤得还不够?抑或你这回又想玩什么把戏了,罗大总裁?若想玩,你多得是对象,请放了我吧!我无法陪你玩复仇游戏。”她冷森的说。
在罗焰身上她学会了一件事,若要使自己不受伤害就得去伤害人。
“我知道,而且我也没打算再玩什么把戏。”
“那你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我来要回我的东西。”他一面说,视线落在慕羽童高隆的肚子上。
她本能的退缩,双手紧捉着被子护着像球一般的肚子。“你……你的东西?你给我的金卡、首饰我一样也没带走。我这里没有你要的东西。”
“是吗?”他嘴角扬起一抹笑,“既然没有你为什么那么害怕?”
“我没有。”她抬高下巴。
罗焰轻托着她欲低垂逃避的脸。“怎么会没有?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吗?”他的眼睛紧盯着她的目光,使她无从说谎。“你怀了我的孩子的事,郭玮都告诉我了。”
“他真不愧是你的好兄弟、好帮手。”她冷笑着。“孩子是你的又如何?”
“他该认祖归宗。”
“不!他是我的,他该是姓慕而不是姓罗。对你们罗家而言,我慕羽童是仇人之女不是吗?你孩子有这样的妈,你对得起你们罗家列祖列宗?”她讽刺的说。
罗焰不动火,他冷静的看着她激动的神情。“那你呢?身为慕为仁的女儿却怀了把自己父亲逼上绝路的仇人的孩子。你为什么不把孩子拿掉,还要生下他?”
罗焰的话一针见血,他把慕羽童内心深处隐藏的最大悲哀无情的挖了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她遭受屈辱,受到别人异样的眼光也要把孩子生下?因为孩子的父亲是罗焰!她这一生中惟一深爱的男人。
可……他不爱她!她忘不了他拿她的爱当作是复仇战利品的残忍!
“我要生下孩子的理由很简单,因为当我知道怀孕时已经三个月左右。若要拿掉孩子,对我的身体可能会造成伤害。为了你,那并不值得。”
他斜瞟她,“真的是这样吗?”
“否则你以为是怎样?”
“很好!那也就是说你对这孩子完全没有任何期待和情感,留下他全然只是害怕自己受到伤害,既然如此你就更该把孩子交给我。”
“不!无论如何,这孩子是我的。”
“你认为你争得过我吗?”罗焰邪肄的笑了起来。“不要忘了你父亲尚争不过我,更何况是一介弱女子的你。”
“不!就算要打官司我也要保住孩子。”
“打官司?那更好!长宇多的是法庭常胜军。如果你觉得打官司对你较有利的话那又何妨?”
他笑得十分从容,仿佛吃定她的样子。“我劝你凡事顺了我的意,和我争不过徒增痛苦和挫败而已。”
“如果我不肯呢?”她一双美眸燃着怒焰。
“那你——将会知道我是个多么可怕的男人。”
“我还需要再体验吗?我不是已经经历了你的残忍吗?”慕羽童无畏的迎向他凌利的目光。
“除了孩子我已经一无所有了。在没有退路的情况,就算是要豁出生命保住孩子,我一样会和你周旋下去。”
“和我周旋?你能够吗?”他冷笑道:“上法庭需要律师,那是一笔为数不小的开销,你根本负担不起!”在他说着违心之论时,眼中闪动着既心疼又怜惜的柔情,只是慕羽童没有注意到,她注意到的只有他的讽刺。
“我会设法弄到钱。”
“弄到钱就能上法庭吗?你确定有办法找得到律师?若是长宇集团对律师界打压,有哪个律师会为了你而得罪长宇?”
“哪怕是一点希望,我都不会放弃!”她坚定地说。
“那么我现在就告诉你,惹上了我你——一点希望都没有。”他脸上净是势在必得的笑意。
“你真是……”慕羽童恨得咬牙切齿。“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把孩子给我?”
“你想通了。”罗焰挑眉一笑。“目前我还没想出来。在我想出‘条件’前你必须搬回公寓和我住,抑或你喜欢清静要搬去别墅住也可以。”
“不!”她脱口而出,“我……我一个人住……比较习惯。”她觉得必须和他保持距离。
“这是我的坚持。”他又勒住她的弱点说:“你觉得孩子和你的习惯哪一个重要?”
“罗焰……你……强人所难!”
“会吗?”他一耸肩摆了个愿者上钓,不愿者回头的“民主”笑容。
慕羽童恨恨道:“给我几天的时间考虑。”
“你太不干脆了!速战速决吧,立刻给我答复。”
想不出其他方法,她只能咬着牙点头。
“这还差不多!”他绝不再让她逃开自己身边。
慕羽童了无睡意的看着天花板,用尽所有的方法使自己入睡,可就是睡不着。
从前在阿海嫂那里她常常失眠,要不就是被恶梦惊醒,可自从搬回罗焰公寓后,她一向都睡得安稳一觉到天亮。
可……今天是什么了?
看着墙上咕咕钟都已经两点四十了,罗焰怎么还没有回来?心里忽然掠过这句话,慕羽童仿佛想通了。
以往罗焰总是陪她睡觉,让她有安全感。而今晚他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这偌大的房间里就只有她一个人,不安情绪使得她无法成眠……
老天!不是在心中告诉自己千万遍吗?罗焰只是她生命中的过客,绝对不能养成依赖他的习惯,可现在……
罗焰对她而言竟然如此重要!
了无睡意地坐起来,她下了床将落地窗的两层帘幔拉开,柔和的月光悄悄地泄了进来。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罗焰原以为慕羽童已经睡了,在开门进来时还刻意把声音弄到最小,没想到一开门却见到她立在月色中。“孕妇不该那么晚睡的,那对孩子并不好。”
慕羽童回头看他。“这么关心我,全是为了孩子,是不是?”
他没听出她尖锐用话语中夹杂的情感,挂上西装外套,他漫不经心的回答,“除此之外,你希望怎样?”他将棉被弄整齐。“很晚了,该睡了。”不知为什么,每每面对她,他都有一种精疲力尽的感觉。
“你先睡,我不累。”她将脸撇向一边,不想让他看见徘徊在她眼中的泪。除了孩子之外,他心中根本没有她的地位对他而言,她只是生产的工具而已。
罗焰走到她身后,“就算不累,也到被窝躺着。半夜的气温一向比较低,你的睡衣太单薄了。”
她无言的摇着头。
他将她的身子扳了过来,“听话,嗯。”
闪烁在月光下的泪光很快引起他的注意,他不解的看着慕羽童脸上的两行清泪。“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和我交换孩子的条件……你究竟想到了没有?”她发觉自己无法在这个地方继续待下去了。和罗焰住在一屋檐下,她只会愈来愈爱他,愈来愈无法离开他!
“如果……想到……请你告诉我,我……不想再住在这儿!”说着,她的泪像决了堤一般不可收拾。
“和我住在一块儿,真的那么苦吗?”他的心情沉重。
“如果……我交换孩子的条件是……你必须永远留在我身边呢?”
“以便你有一辈子的时间折磨我吗?”她没有想到他恨她父亲竟已恨到这般地步。
“可不可以求求你念在过去……过去我对你付出真情的份上,放了我,不要再为难我了。”
“不。”罗焰一口拒绝。
“你身边多的是条件比我好的女人,你何苦紧捉着我不放?只因为我是慕为仁的女儿,折磨我令你有复仇的快感吗?”
没想到他的真心相对,换来的却是如此的结果!罗焰反复的在心中嘲讽着自己。
“你有这样的认知,很好。”他看着她,这个他真心爱着的女人,却恨着他。
“既然你知道折磨你能使我获得复仇的快感,就不该再妄想我会放了你!”心中无处渲泄的痛苦令他情绪失控。“这辈子你永远也无法逃出我的手中,你等着一辈子为你父亲偿债吧!”
“你……”慕羽童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她先是一怔,而后情绪激动地抡起拳头捶打着他,“你不是人!你是冷血动物……我恨你……恨你……”
“你能恨多深就尽量去恨吧!”他捉住了她的手。“如果,你觉得恨我会快乐的话。”
“你是不是觉得恨人会快乐,所以你乐此不疲?罗焰,你真的好可怕!”
罗焰看着她,用五味杂陈的眼神凝视着她。“对你而言,我真是那样的人吗?一个可怕的人?”他嘴角扬起一抹寒心的笑。“我的世界你了解多少?”
“我宁可不了解!”不了解他,她已经伤痕累累了,一旦深入去知道,想必伤会多一层吧。“你的世界除了仇恨之外,还剩下些什么?”
“也许吧。”他低垂下头苦笑。“晚了,睡吧。这房间让给你,我到隔壁。”他已经验了收近日来与慕羽童相处的成果,他不知道这段因“孩子”而继续的缘能维持多久?
“是……是……马上改,我马上改!”
郭玮拿了一份企划书面报告要到罗焰办公室。他才走在通廊上,就看到公司的周经理三步并成两步,逃命似地冲出总裁室。
“周经理,你怎么了?你那没命似的逃亡样还真像歹徒离开凶杀现场的表情。”他忍住笑。“总裁室出命案了吗?”
“出命案?”周经理一脸哀怨样,他压低声音说:“我若晚一步出来的话的确会出人命!罗总最近心情很不稳定,高级主管已经有不少人被‘刮’了,而我,更是照三餐被刮,身上有毛也被刮到无毛了,你也要小心一点。”而他天生就“顶上无毛”。
“少在那里为自己找藉口了。”郭玮恶质的笑,“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是吗?你虽是他的好友,待一会进去还是不能大意,他今天……有些六亲不认哦。”
“安啦。更何况如果我也被刮,也是与大伙儿有难同当。咱们身为同事,我怎么可以‘与众不同’呢?”说着,他往总裁室走。
“小心啊!我会为你祈祷的。”
郭玮笑着向他挥了挥手,推门入“虎穴”。
“喂,干啥一早就吞了一‘脱拉库’的火药?”郭玮一进去也嗅到浓浓的火药味。“呃,别急着向我引爆。”他注意到罗焰射过来冷飕飕的目光了,不怕死的走到热水器旁拿了一包三合一咖啡,“说吧,哪个家伙有使你变脸的能耐、是我那老爸又做了什么,抑或又是‘女祸’缠身了?”
“郭玮……”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和慕羽童之间无法挽回的情感。“我想……你当初为了我而放弃羽童是错误的。”
“错误?”
“我和她……是不可能的。”
“孩子都快有了,会不可能?”郭玮放下咖啡,脸色一变,“你是不是又发‘复仇’的神经病了?不是打算和她重新开始的吗?”
“单方面想重新开始是不可能的!”他疲惫的揉着因一夜没睡而干涩的眼。“老实说……我觉得很累,不过……这并不是我认为不可能的原因。”
“真正的原因是什么?”他可知道,当初自己为了他而放弃羽童的心情?因为羽童爱的是他,为了成全她的情感,自己放弃了对她的爱慕。
“她一直以为我将她留在我身边是为了复仇……”罗焰摇摇头,“我可以感觉得出来,她留在我身边并不快乐!”
“不要老是用感觉的。真正呢?她也觉得痛苦?”
“她甚至求我放了她。”他苦笑,“对她……我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
“想放弃了!”
沉吟了一会儿,罗焰说:“曾经,我以为只要把羽童留在身边,每天都能看到她,就算她不再爱我,我也能够承受,可是……”他低垂眼睫,一脸失落。“相处这一段日子后,我开始知道你爱的人不爱你的痛苦。”
“既然真的那么渴望得到她的爱,就不该放弃这份渴望。”郭玮虽然有些不甘心,但他仍希望好友幸福,“爱情对羽童来说是生命而不是游戏,因此可知当初她爱你爱得多深。爱之深,恨之切,乃人之常情。”看着罗焰仍旧深锁的眉宇,他说:“她说和你相处是极大的痛苦,你有没有深深地思索过这句话?”
“探索她有多痛苦?”罗焰苦笑。“我宁可不要知道,一旦知道只会让我更手足无措,那意味着她有多厌恶我!”
“你啥时候那么死脑筋了?亏你被封为‘花花公子’!女人心你还摸不透!”
“你有没有想过,羽童如此痛苦,甚至求你放了她的真正原因?”
“她不再爱我了。”他神情落寞。
“不!她仍是爱你。”郭玮肯定的说。“一个女人会为一个男人怀孕生子的原因就只有一个——爱他。”
罗焰觉得郭玮的理论太荒谬了。当一个女人爱一个男人,有机会和所爱的人相处时,怎么可能会感到痛苦?
“你的理论太奇怪了,真正两情相悦的爱情怎会如此痛苦?”
“所以我说当局者迷喽!”还是由他这“旁观者清”的好友来开导吧!“呐,我觉得羽童和你在一块儿并不是真的痛苦,她只是怕和你相处的时日愈久,她会陷得无法自拔。”
“爱上我令她那么痛苦?”
“这得要问问你之前做了什么好事啦!她一定还在认为,你把她带在身边,不知又是为了什么‘复仇’计划。她一面怕自己愈陷愈深,一面又不愿成了你的复仇目标。在如此的挣扎下,她会不痛苦吗?若是她又发觉你在她心中的分量一天天加重,她当然会把待在你身边视为痛苦的事了。”瞧!多具深度的解释,以后可以叫他“玮玮夫人”了。
“是这样吗?”
“当初你在爱恨两难之际,不也如此痛苦的挣扎过?”
“嗯。”
“那就是啦,相信我的推断一定没错的。”郭玮十分笃定。“只要你肯把心中真实的感觉让她知道,想信她很快就会投入你的怀抱了!”
“是吗?”罗焰没有把握。他真实的感受,她真的愿意聆听吗?他真的不知道……
难得的好天气!慕羽童一觉醒来已过十点,罗焰早就上班去了。
打从那天发生口角之后,两人已经多日没有说话了,屋子里的气氛变得很奇怪,两人再这样下去怎么办?
盥洗结束,走出房间,钟点女佣已把早餐准备好,就等着她享用。
“早啊。”女佣对她一笑,继续前天罗焰交代的事。
“把画拆下来做什么?”看着那幅酷似罗焰的肖像,她问。“那画……”
“罗先生说这画框太老旧了,要我拿去从新裱过。这裱框的工作我从前弄过,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