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折腾完了,灵舒打量着镜中的自己,其实自个这张脸还是不错的,不比孝贤差,至少比她当年保养得好多了。孝贤、慧贤长相婉约,自己这张脸嘛,则多显明媚。关键是不要板着脸,那真是浪费资本啊,放柔和了就更显年轻了,看着不到三十。这长相也是她没给乾隆厌弃的一个原因吧,若非这样,凭着乾隆心里那点疙瘩,早给他不知塞哪个角落去了。
这时外面的小太监来报皇上已经出了慈宁宫,正往坤宁宫来。
“知道了。”灵舒无所谓的答着,“让十二阿哥和十一阿哥也准备着吧。”这俩小家伙也还住在坤宁宫里,不过最迟明年初,他们是肯定要搬到阿哥所去的了。
“嗻。”
灵舒叹口气,真是累,每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都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烦透了。半靠着闭眼养神了好一会儿,就听得外面小太监的唱诺声,灵舒冷哼了一下,深吸一口气,起身出去接驾了。
迎头正碰上乾隆走进来,“皇上万福。”灵舒打算简单的行个礼算了,实在没力气了,谁知刚往下蹲,全身就发虚,力气好像抽空了一样,人就往前倒。——让乾隆接个正着。
靠!她都忍不住在心里骂粗话了,弄得我跟投怀送抱的一样。
“皇后你真的大安了?看你这脸色可不太好啊。”乾隆皱着眉头说。
“谢皇上关心,臣妾真的好多了,太医也诊过了,就是还要调理一下而已。”灵舒很快松开乾隆的手,让容嬷嬷扶着,看到乾隆坐上去了,她也走过去坐在另一边,微微斜靠着。
望着乾隆,灵舒心情复杂,自从有了两世的过往后,她以前对乾隆的那些敬畏之心都淡了很多,更多的是怨念,而现在望着他又有一种仿若隔世的感觉。
如果不是这样的时代背景身份地位,她真的想对自己的这位“丈夫”说:“相濡以沫?我看咱们还是相忘于江湖吧。”,你该滚哪滚哪去,总之别在出现在我面前,可惜这样的时代这样的处境,她是绝对不能说这些话的。
乾隆被皇后盯着有点不太自在了:“皇后怎么这样看着朕?”
灵舒慢慢收回了目光,随意的往旁边斜靠着,面上一哂:“臣妾快两个月没有见到皇上了,感觉……就像过了二十年。”实话实说。
这话让乾隆有点惊奇,这可不像皇后会说的话。要说这话是讨好吧,可看皇后一脸庸散的靠着,脸上的神情很惬意不带半点讨好,嘶,这样一观察,觉得皇后好像变了很多,以前那种倔强严肃不见了,也没有那种端着规矩的死板样子。闲适随意——这种神情以前可是绝不会出现在皇后脸上的,不端架子了反而更显雍容,脸上虽憔悴却隐隐透着股光彩。还有,以前虽然严肃,但面对他总带着一丝敬畏讨好……现在好像也不见了,人看着虚弱,却为何让他觉得气势比以前强多了?乾隆一方面觉得新奇,另一方面……怎么觉得有点发毛咧?
灵舒其实心情不好,尤其见到面前这位,不论是想到过往还是“未来”,她的怨念都是蹭蹭的往上涨,她知道自己应该恭顺,应该好好讨好他,可见到他心里就是梗塞的很,她已经是强忍着没拍飞他了。斜眼瞄到乾隆一脸复杂,她轻眯了眯眼,这臭男人,我看根本就是欠□。
“近两个月不见,皇后好像……大不同了?”都二十年的老夫老妻了,乾隆也没什么忌讳,直接开口试探。
灵舒低眉敛目:“臣妾这些日子,为着永璂的事……他是经过了几番凶险熬过来的,臣妾自己好像也跟九死一生又活过来一样,臣妾只是个女人,儿子脱离了凶险,就觉得看什么都很满足,让皇上见笑了。”提到永璂脱险,灵舒脸上泛出一股心满意足,母性的光彩不知不觉就透了出来。
“皇后这回幸苦了,朕都知道。”乾隆想起前儿招太医来,太医的报告,永璂两次几乎都快不行了,毕竟是自己儿子,听着太医的描述,他也是一阵心惊肉跳,听得皇后是几天几夜没合眼,他也内心唏嘘不已。说起这些来他又有点心虚,皇后回来那天他本就打算过来的,结果听着小十四病了,就想着先去看一下,晚上还是要去坤宁宫的,谁知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就留宿在了延禧宫。他也知道这事传出去是不太好听的,要是外面知道了,怕不说他宠妾灭妻,乾隆当然不会认为自己有错,那谁有错呢?咳,当然令妃……也没错,算了,这事不想了。
“皇上说哪里话,只要永璂能好好的,臣妾是怎么着都行。”
“当然,永璂这回也是很争气的。”还是把话题转永璂身上了,说到永璂,乾隆脸上就带了些止不住的得意,他三个嫡子都早夭,尤其七阿哥正是死于天花,连带着把孝贤皇后的命也葬送了,这是他心头一大痛。永璂这回见喜,开始他真有点心灰意冷,觉得这就是命啊,没带什么希望,谁知这小子给了他个惊喜,连带着这几天就是上朝遇着回疆那点破事也没破坏他的好心情。
夫妻俩坐在一起又是絮叨了一番,说到永璂那时候的情景,灵舒红了眼睛,弄的乾隆心里也是酸酸的,忙拖过皇后的手安慰一通,正是这时候外面来报,太医院院使陈大人来给皇后娘娘请脉。
灵舒擦了擦眼睛,乾隆收回手对外说:“宣吧。”
陈太医进来,他早在门外看到皇帝的銮驾了,一点也不惊讶皇帝也在,很从容的行礼,然后隔着帕子给皇后请脉,反正皇后的病没什么大问题,也好得差不多了,他没啥子心理负担。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已经大安了,就是前面劳累了,还需调养。”陈太医请过脉,垂手恭敬的回道。
“恩,怎么调养你开个具体的方子。”乾隆又转过头对高无庸说:“让御药房,从朕的药材里出吧,务必用最好的。”御药房是总管太监管着的。
“嗻。”
“臣妾谢皇上隆恩。”灵舒要起来行礼,被乾隆按下了。
“对了,”乾隆突然想起什么,叫住了准备退出去的陈太医,“十四阿哥的病情怎么样了。”
嘿,你不问我还正想问呢,正正好了,不用我开口更好,灵舒眼光一闪,端起关心的面孔,一脸询问的望着陈太医。
陈太医心里那个苦啊,刚怎么就没走快点呢,咋一听皇上的问题他心里就一跳,现在被帝后两人这么关注的看着,看得他发毛,他觑着皇上的脸色,小心的回答:“十四阿哥的病情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什么叫‘应该’?”乾隆有点不悦了。
这都叫什么事啊,其实十四阿哥根本没多大问题,可令妃娘娘都说她儿子“病”了。他们太医敢说他没病吗?陈太医连口水都不敢咽,屏息答道:“臣看过十四阿哥的脉案,确实没什么大碍,不过给十四阿哥诊脉的是吴太医,具体的情况皇上要不要宣他来问问?”
太医院的院使、左右院判,都是医术精深的,不过又各有侧重,像右院判吴太医于小方脉(就是儿科)上是最好的,所以宫里要是年幼的皇子皇女病了,多是他负责。
这延禧宫也是没完了,每回十四阿哥咳了一声啊,或是吐奶啊,令妃娘娘都要弄得大张旗鼓的,上下折腾,几次下来,他们这些御医都是几十年打混过来的,岂会看不出这里面的门道?可他们也不敢多说,更不敢得罪令妃娘娘,每回都弄的他们太医院很尴尬,左右为难。只是那时皇上也只是吩咐要治好,没具体问,他们也就糊弄过去了。
可这回不同,昨儿老佛爷把老吴叫去问了一通,今儿他又给逮着了,唉,他们太医院真是难做人啊。
“用的什么药?”灵舒很认真的问着。
一听这话,陈太医的脸更苦了,于是只好拿了一堆专业术语来糊弄了,说了一大通,把乾隆都弄得头晕了,灵舒则是冷眼看着他忽悠乾隆,心里快笑死了。
“唉,十四这孩子,怎么老生病啊,每回你们都是一样说辞,没大碍,可怎么总是这样,这是你们的问题,还是侍候的人的问题?”灵舒可没打算这么简单放过。
乾隆子嗣不算多啊,一听也有点紧张,眉头皱得更深的望着陈太医。
他就不该这时候来!陈太医在心里扼腕,这宫里他敢得罪谁呀,自然不能说是延禧宫那边的人的问题,可也不能说是他太医院的问题啊,想了想,一咬牙:“十四阿哥体质较为……虚弱,是以容易……是臣等无能。”不敢多说了,他已经是一脑门子汗了,回头赶紧跟老吴通通气吧,反正老吴跟他抱怨不止一两次了,而且十四阿哥隔三差五“生病”是真的,不是体虚是什么?这样说他们也少担点责任。
很好,十四以后就担上个体虚的标签了,灵舒没有再多说话,已经达到她想要的效果了。
“体虚?怎么以前没听你们说?!”乾隆一听这说辞很生气,可转念一想,小十四确实经常生病,据令妃的说法,每回都很折腾,这不是体虚又是什么呢,这一想他对陈太医的话已经信了大半。
陈太医赶紧跪下来请罪:“事关皇子臣等不敢妄下定论,只是十四阿哥这两年常生病,臣等也曾讨论过,但十四阿哥年龄太小,臣等也不敢多用药……臣有罪。”说着整个人都快趴地上去了,心里却是把延禧宫那边的人骂了个半死。
乾隆挥挥手,他已经信了陈太医的说辞,也不想再多做追究:“你就说现在怎么办吧。”
“本来体虚也可以调养着,可十四阿哥年纪太小,臣等不敢用那些补药。”陈太医已经在心里盘算着该怎么了结这事了。
“难道你说就这样了?”乾隆的声音阴阴的。
“臣会跟吴太医商讨一个方案的。”陈太医这回的语气一点也不拖泥带水了。
乾隆也没更好的办法了,只好挥手让他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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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之后,太医院给出了个方案为十四阿哥“调理”,在乾隆面前忽悠了一大堆,总之就是说,为了你儿子好,只能用温和的药材,但是他太小,能吸收多少不保证,效果难说。乾隆曾早夭过几个孩子,算是有“经验”了,也知道只能先这样了。
忽悠完乾隆,太医院接着忽悠令妃,专业术语用了一大堆,说得天花乱坠,把令妃也弄的紧张,当然她也塞了点好处,仔细跟太医打探,奈何太医院给她弄怕了,一来,这次给皇上一逼,众口一词,下了定论了,十四阿哥就是“体虚”,要是有一丝不是的风声传到皇上耳中,他们全都得倒霉;二来,令妃娘娘实在太能折腾,她才不会管咱们这些太医的死活呢,还是离她远点吧。
再说,真要出了什么问题,那也是令妃你自己造的孽,怪得了谁,他们这些太医也有妻儿身家,凭什么你拿十四阿哥的病做幌子,他们却来担不是?反正十四已经挂上了“体虚”的标签,将来要有什么,最多他们挨皇上一顿骂,皇上不能真怪到他们头上,要知道宫里早夭的阿哥多得是。
于是,小十四就这么过上了喝苦汁子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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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都是后话,先说乾隆打发走陈太医后,把永璂永瑆叫了进来,刚得闻十四“体虚”,现在看永璂更是顺眼。脸色一下子就好了很多,一家四口一起用过晚膳,灵舒累得去歇着了,儿子丢给他爹,于是乾隆跟着去了永璂永瑆的屋子,看看他们写的字,又出题考了一下两人的功课,总体还算满意。
晚上还是宿在坤宁宫,只不过盖棉被纯睡觉,夫妻俩都没精神干点别的,乾隆这几天前朝的事把他累的够呛,到了今天才喘口气呢,灵舒则是全身虚的很,她还没好全呢。两个累极的人很快就“同床异梦”了,总之,这漫长的一天过得很和谐。
太后的手腕
调理了一些日子,灵舒终于活蹦乱跳了,这段时间以来,宫里总的算是风平浪静。除了几位新人移宫,没什么大事。太后给发了话,乾隆二话没说,伊贵人就搬进了永寿宫的后殿,加上她年轻貌美,又是新人,皇帝这阵子常翻她的牌子,一下子弄得她甚是扎眼。后宫里,或眼红、或恼怒、或看戏,很是引起了一番心思。
灵舒在坤宁宫听着容嬷嬷的汇报,有趣,她现在的心态很好,对那个臭男人,再没有了以前那种心思,所以对这些争宠什么的,她就像在看一场大戏——借以打发古代宫廷的无聊生活,没有了电脑、网络,日子过得怨念无比。于是积极打酱油,搅混水,时常在皇帝面前提起三位新人,转过来再欣赏一下众妃脸色,借以平衡一下内心的空虚怨念。
“主子,这伊贵人……”容嬷嬷觉得她最近太得宠了。
“不用担心。”灵舒轻轻打了个哈欠,能否长久得宠可得看她自己了,这姑娘还是太年轻,乾隆的心思岂是这么好摸透的?他还是喜欢成熟女性多些,等过了这阵子新鲜感,撂一边的可能性很大。
“那件事办得怎么样了。”灵舒给容嬷嬷使眼色。
容嬷嬷靠近了低声说:“主子放心,是云嬷嬷去办的,带话的是苏嬷嬷,太后应该早就得着消息了。”
灵舒一听就放心了,云嬷嬷是她当年嫁个宝亲王时,先帝皇后乌拉那拉氏赐给她的人,先帝皇后家下的包衣,跟自个家下的包衣还是姻亲,两家主子关系好,他们这些奴才关系也近,跟了她二十几年,是心腹之一,容嬷嬷多在她身边,云嬷嬷则打理坤宁宫上下。苏嬷嬷是永璂乳母,以前是太后的人,当年她生永璂,多留了个心眼,让太后亲自给挑的乳母,她知道太后挑的必是最放心的人,再说水至清则无鱼,她需要一个太后的人在身边。
现在的苏嬷嬷已经不算是太后的人了,是她坤宁宫的人了,要是永璂能登上那个位子,她就是皇帝乳母,这是她们这些嬷嬷们能得到的最顶尖的待遇了,看看曹家(曹雪芹家)就知道了,谁还能给她比这更好的?自然对永璂是死心塌地的。
“主子,您大安了,那些阿哥公主、内外命妇们都递牌子请安,你知道为着十二阿哥这回熬过天花……”意思就是各路人马都很积极,容嬷嬷眼神得意。
“知道了,阿哥公主就安排在明天吧,其他命妇们再说,我额娘给单独安排。”
“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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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说坤宁宫在安排各方人马的请安事宜。乾隆这天下朝后,往慈宁宫而去,除了去请安,他还有别的事要请示老佛爷。
慈宁宫里,太后的心情可不太好,为着她前儿得着的一个消息,正在琢磨着呢,皇上就来了。
乾隆给自己皇额娘请过安,又例行问问身体啊、吃食啊,看皇额娘的脸色讪讪的,他就有些犹豫着接下来的话。
“皇上有什么事儿要说,对吗?”好歹是皇帝他亲娘,老佛爷一看他那脸色就知道他肯定有什么话要说。
“是这样的,朕看着这都几年过去了,呃,贵妃位到现在还空着一个……再说宫里的有些人朕觉得也是时候晋位了,所以来找皇额娘商量一下。”
老佛爷心里一沉,前儿得到关于永璂见喜那事的消息,她还琢磨着怎么查呢,没查清楚前,她一个也不想给那些妃嫔晋位!但是这话不能跟皇帝直说,老佛爷面上不动声色的问:“那皇上是怎么想的?”
“朕看令妃……恩,她为人温婉,这么些年又很恭顺,还给朕生了两个格格,一个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