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诗涵将衣裳放在另一个角落里,拿起那块树脂之类的东西嗅了嗅,一股清香立时扑鼻而来。
“搞了半天,原来这个东西是肥皂。”黄诗涵暗暗地感到好笑,同时也打从心底的佩服老祖宗们的聪明才智。
她慢慢地脱下衣裳,拿起木瓢淋湿身体,接着再拿起那块“肥皂”擦拭身体,但却不见任何泡沫。
待她的身体完全洗净时,她才走入木桶内。顷刻间,她的身子已完全没入水中,只露出一颗脑袋。
她暗吸一口气,将体内的真气凝聚于丹田之内,接着再以内力催动,霎时间四肢百骸传来一种前所未觉的舒畅。
行功十二周天后,她缓缓地将内力散去,然后才站起身,如芙蓉出水般的跨出木桶。
大约两刻钟过后,她已将换下的衣裳,以及身体洗净,并将衣裳晒在后院的竹竿上后,这才朝厢房走去。
此时她身着一袭水蓝色的劲装,一头瀑布般的秀发仍是披散在胸前,脸颊上竟还浮现出两朵浅浅的红晕,笑容更是甜美可人。
算算日子,她已许久没有好好的吃顿饭、舒舒服服的洗一个澡、安安稳稳的躺平在一张床上,这会儿她脸上的笑容更深更浓了。
然而,当她推开房门,跨过门槛时,她脸上的笑忽然僵硬;她已完全的笑不出来了。
房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酒味,用不着多想,刚才肯定有人趁她在洗澡时,偷偷摸摸的闯入房内,那么……
黄诗涵不敢再往下想,身子一掠的来到床边,抓起枕头一瞧——果然不错!枕下的一包金银已不翼而飞,但却多出一张纸,字迹龙飞凤舞的。
大慈大悲的姑娘妆次:
在下因手头不便,故暂且借姑娘的银子一用,来日定当加倍奉还。大恩大德,感激之至。
知名不具
“不!不可能的啊!”黄诗涵晃了晃脑袋,整个人如坠五里雾中,完全摸不着边际。
适才她虽然在洗澡,但耳聪目明的她怎么可能会察觉不出二十丈内有宵小闯入,莫非来人的武功高强,远在她之上?还是……
黄诗涵不想浪费自己的脑力,因为失去了盘缠,等于失去一切。没有银子,以后寸步难行,总不能叫她流落街头,那还谈什么行侠仗义,除强济弱呢?
唯今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找出那个贼子,追回失去的银子,好好的教训他一番。可是那个知名不具的贼人又是谁呢?
“知名不具?知名不具……”黄诗涵沉思着,很快的让她想到一个最有可能的人渣。
她脸上的表情从茫然霎时转换成一抹冷笑,“八成就是他!”喃喃自语时,她又将那个包袱挂在床下的一个柱脚上。
好在那个包袱并未遗失。那个贼人显然是个老行家,居然分辨得出包袱里没有摆放银两,但也就是因为这样,那把白发老婆婆传给她的“伏魔剑”才没有被对方偷走,否则后果肯定不堪设想。
“真是气死我了!”黄诗涵气得脸色倏变,随即打开窗户,身一掠,如一缕轻烟般的飘出屋去;眨眼间便消失在一片漆黑之中。
大通赌坊内人声沸腾,万头钻动,好不热闹。
定晴望去,只见赌坊内的右边,有一张十二人座的大圆桌,旁边围立了一大群人,但真正坐在桌上赌的却只有一个人——阿浪。
这张圆桌是大通赌坊准备用来与出手阔绰的客人豪赌的,倘若下注没十两八两的话,那还不能坐下去,只有一旁观看的份。
“西八乐兄,你怎么啦?”阿浪凝视着站立在桌子另一面的老者,神采飞扬,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他现在的模样,与适才在开封大酒楼没银子付帐时有如天壤之别,却见他面前有一叠高高鼓起的银票及堆得像小山似的银元宝,看状况他今晚的手气不错,肯定赢了不少。
老者的脸色惨白,双手捧着宝缸——大碗公——浑身上下有如发疟疾似的颤抖不停。“阿……浪公子,老朽……”
阿浪笑了笑,故作不解的说:“好歹你也得把宝缸放下,我才好下注,否则这场赌局如何继续下去?”
“阿浪公子,你今天已经赢了不少……”老者摆出一张苦瓜脸,“真的已经赢了不少,不如就此罢手——”
“嘿嘿,你说得倒好听!”阿浪摆出一张臭脸,“你为什么不想想昨天那种场面,你赢走我所有的家当,害得我今天连吃饭钱也付不出,还欠了慕容俊一份人情债。”
老者的脸色更见苦涩,“阿浪公子,老朽也是糊口饭吃——”
阿浪打断他的话,“那好!你去找你们掌柜的出来,我跟他对赌,他若输了,那总没话可说了吧!”
第4章(2)
老者尚不及答话,门后的珠帘叮咚响起,一名矮胖的中年人已走了出来。“浪老弟果真不简单,才不过一天的光景就光临敝店翻本。”
阿浪皮笑肉不笑的说:“从什么地方失去的就从什么地方捞回来,大伙不都是这么说的吗?”
“好!好极了!”矮胖中年人哈哈一笑。“爽快!爽快!那么浪兄准备怎么赌呢?”
“就一把定输赢——我全下!”阿浪连考虑一下都没有就把桌面上的银票往前一推,仿佛桌上的东西只是一些石头烂纸。
矮胖中年人脸上的肌肉略抽搐了一两下,接着点头道:“好,敝店接受浪兄这一注——请!”话落,他双手捧起宝缸,一晃、二摇,足足摇晃了十七、八下,这才将宝缸放了下桌。
凡在江湖上走动的人,有哪个不知道矮胖中年人其实就是声名远播的赌王——余胖子。据说他赌了近三十年,从未有过失手的纪录。因此,这会儿他亲自下场押阵后,大伙立刻全围了上来;赌不起的人,能亲眼目睹余胖子高超的赌技,这岂非千金也难得买到的机缘。
阿浪仍是神态自若地坐在那里,脸上依旧挂着一抹谁也无法揣测的邪笑。“我买大。”
“大?”余胖子神色不变,“浪兄确定买大,不反悔?”
阿浪摇摇头,“我做事一向干脆,而且绝不后悔。”
“好!”余胖子朗喝一声,慢慢地将右手伸去碗盖处,轻轻一掀,抓起碗盖。
只见三颗骰子四平八稳的躺在碗底——三个六,十八点,大;只见余胖子神色猛然大变,倏地铁青。
“不!不可能的……”余胖子双眼球暴凸出,张瞪在那三颗骰子上,似是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适才他在抓碗盖的同时,已将内力一吐一收,让碗内的三个骰子翻转一个面,成为三个一,可是这会儿怎会变成这种结果,他百思不得其解。
光瞧余胖子这种体格也能明了他的内功已达怎样的境界——莫非眼前这个名叫阿浪的年轻人深藏不露,扮猪吃老虎?
刚才他在伸手去抓碗盖的同时,阿浪曾将桌上的那堆银两又往前一推,难道他就是在那一瞬间动的手脚?
余胖子正当沉思之际,阿浪已嘿嘿讪笑,“真是不好意思,承让了……”他仍是神色不变的坐在那里。“不知贵宝号还有没有更好的庄家,我今天晚上还没赌过瘾呢!”
虽然他笑嘻嘻地说出这番话,但实际上却尖酸刻薄到了极点。连坐镇指挥大通赌坊的余胖子都输了,这世上还有什么人可以赢得过他?
然而,一件令人无法置信的事情突然发生,因为他身后传来一名年轻女子的娇叱声:“我来陪你赌!”
阿浪转头一望,“你……”他不仅神色大变,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站在他身后的正是黄诗涵。从他面前那堆银两中,她轻易地发现那片黄澄澄的金叶子。金叶子没长翅膀,所以不可能自己飞到大通赌坊;真实的答案在这一刻已然揭晓了。
黄诗涵不待他把话说完,右手倏然闪电般一伸,伸向他的右手腕,笑着说:“怎么?我不能陪你赌?”
阿浪的脸上虽然在笑,但任何人皆可瞧得出他的笑容十分勉强。“咱们夫妻俩的有什么好赌,这不是教旁人看笑话吗?”说话间,他咧嘴朝大伙眨了眨眼,表情十分邪气。
黄诗涵适才出手已扣住他的手腕脉门,虽然不怕他跑掉,可是却怕他乱说话。她当下暗吸一口气,使出蚊声密传的绝活说:“你若不想让旁人见了笑话,那就乖乖的跟我出去!”
阿浪轻叹一口气,点点头,“好,我跟你走。”他随即站起身,朗声地说:“余老大……这些银票、银两你暂且帮我保管,待下回我若有经过开封时再取回。”说着,他随手抓起几锭银元宝、金叶子以及一叠银票。“现在我们夫妻俩有话要谈,告辞了!”
只要是在江湖中走动的人皆知,阿浪此人做事、说话完全不按常理。大伙只觉得是黄诗涵的出现,中断了这场赌局;全然不明白他二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黄诗涵此时是一肚子火,可是又不想在这种场所发飙,因此这会儿紧紧的跟在阿浪身后,脸色很不好看。
反观阿浪倒是出奇的镇定,脸上带着一抹奇特的笑容——这种场面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阿浪在前行走,黄诗涵在他身后约三步远的紧跟随着,直到他二人来到大街上一个卖牛杂汤的小贩旁时,情况忽然有了改变。
当阿浪走近那个小贩时,从他的衣裳内突然掉出一把碎银;碎银落地的声响立时吸引在一旁喝牛杂汤的人之高度关切。
“大家快来捡银子啊!”阿浪叫了一声,众人连犹豫一下都没有,登时如蝗虫似的拥来。
阿浪见机不可失,随即跨过一张板凳,有如丧家之犬地朝近郊疾飞而去。
这时,只见黄诗涵忽然冷笑一声,“好一个贼子,我倒要看看你能跑去哪里!”她足尖倏地一点,顾不得在这些人面前施展惊世骇俗的绝世轻功,整个人如一只展翅的大鹏鸟般的越过众人的头顶,然后朝阿浪逃窜的方向紧紧跟随而去。
无数多的屋顶、树头在黄诗涵的脚下轻踩而过。约莫半刻钟的光景,阿浪的背影已清晰地印入眼帘。
两人相距约十丈,相同的距离持续已有好一阵子;直到眼前已完全不见房舍时,黄诗涵才猛吸一口真气,娇躯如箭般向前射去。
眨眼间,彼此的距离已不及五丈。黄诗涵心想只要再加把劲,不愁那个贼子不手到擒来,当下将内力发挥至极限,如影随形般朝阿浪的背影掠去。
阿浪的轻功造诣似也不差,一阵风驰电掣后,如炊烟似的飘向左边的树林,动作之迅疾,丝毫也没有停顿。
黄诗涵并没有忘记白发老太婆再三告诫“穷寇莫追,逢林莫入”这段话,只是自她下得太行山以来,从不曾遭遇这种情事,加上她身上半分银子也没有,如果不把银子要回来,她今后怎么过生活?
因此,她几乎连考虑一下都没有,便轻叱一声:“站住!”点足之间,她已进入那片不知名的树林。
林内枝叶茂盛,遮挡住星月,伸手难见五指。
黄诗涵冷笑一声,“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找你出来!”她凝神屏息,暗暗打探四周的动静;可惜林内漆黑如墨,那贼子仍躲在暗处,因此不闻任何声息。
“我知道你就在这片树林里,快出来!”黄诗涵气贯丹田,朗声说道。
她凌厉地朝四周扫了一眼,忽然怒喝一声,左掌出,人也同时往左边的树丛里扑去。
“天啊!你好凶啊!”人随声现,却见阿浪倏地站起身,右掌轻轻一挥,砰的一声,身不由己的退了小半步。
黄诗涵虽未被他的掌力所伤,但也被他的反应与掌力吓了一跳。这贼子好高强的内力!她当下暗提八成功力,蓄势待发。
阿浪似是被她的掌力震得气血翻腾,这会儿脸色苍白,满脸苦相。
“你不仅凶,武功好像也不弱。”阿浪溜了她一眼,似在喃喃自语。“看来我今夜难以脱身啦……姑娘,现在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你不是想陪我赌一赌吗?干嘛——”
“你住口!”黄诗涵怒叱一声,“你我素无瓜葛,是你先无故偷走我的银子,我绝饶你不得。”
阿浪轻叹一声,“每个人都说朋友有通财之义。我只是暂时借你的银子一用,又不是不还你,你也犯不着生那么大的气啊!”
话声甫落,他从怀中拿出一叠银票、银元宝、一片金叶子,正想开口说些什么时,岂料身子一个踉跄,跌坐在地。
他的嘴角边忽然流出一道鲜血,“我还你就是了。”接着将手上的东西放在地上,双眼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瞧他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黄诗涵不忍之心油然而生。毕竟他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贼子,适才自己下手实在太重了些,万一因此而令他断送性命,那么自己的杀孽是否加重了呢?
如今她已是剑后的传人,她不想延续昔日剑后闯荡江湖时的行事方式。得饶人处且饶人,这样是不是会更令人称颂呢?
唉,算了!何必跟一个下五门的贼子计较?如此岂不是降低自己的身分?思忖至此,黄诗涵的心结已解,当下散去浑身饱满的内力,一步步地朝他走了过来。
她拾起地上的银子,“我只拿回属于我的……”
她的话尚未说完,怎知跌坐在地的阿浪忽然如箭矢般的一跃而起扑向她,轻易地点住她的穴道。顷刻间,黄诗涵已动弹不得。
“你……”黄诗涵气得脸色倏变。
阿浪抹去嘴角边的血渍,脸上又展现出那抹特殊的笑容,“为了演好这出戏,我把舌头都咬破了,明天肯定没法子喝酒。”
“你……”一见他那副邪恶的嘴脸,黄诗涵的心不由得怦然一跳,咬牙切齿地说:“你想干什么?”
阿浪不答,反是将地上的银票等全数放入胸前的暗袋后,这才狞笑着说:“你是女,我是男,这孤男寡女的共处一林,月亮为证,大地为床——你说我会想干什么”
黄诗涵连开口骂他的机会都没有,他已一把抱起她的身子,朝更深的树林内飞去。
第5章(1)
“嘿嘿,这么一个甜美可人的姑娘家,我该怎么对付她呢?”阿浪找了个柔软的草地,将黄诗涵放了下地,脸上的邪笑不禁更深更浓了。
黄诗涵急得破口大骂:“你这个贼子!无赖!”
“天啊!到了这个节骨眼,你还凶?”阿浪指出如疾电,在眨眼间制住她的哑穴,令她有口不能言。
阿浪就站在她身前,低头望着她,一双慧黠的眼睛骨碌碌的转动。“你知道吗?今天在开封大酒楼匆匆一瞥,我居然忘了问姑娘贵姓芳名,我真是该死!”
“你可能还不知道,我阿浪行走江湖这三年多来,还不曾被人追得如此狼狈过,尤其对方还是个姑娘家,所以说呢……”阿浪话声一顿,住口不言,一双眼炯炯有神地望着她。
他一个人像自闭症患者似的在那儿喃喃自语,而黄诗涵神色不动,却在暗地里凝聚真气,准备冲开受制的穴道。
“我看不如这样吧!”阿浪微微一笑,“老是听我一个人在说话也没什么意思,干脆我解开你的哑穴,你我好好的谈谈,你告诉我师出何门何派,贵姓芳名,还有你的出身来历好不好?”
接着,他扬手一指,解开她的哑穴,只是结果竟和他事先所想像的完全不同。
“你这个浑帐东西、王八蛋……”黄诗涵实在忍不住,一下子把所有的“三字经”全骂了出来。
“你骂够了没有?”阿浪忽然摆出一张苦瓜脸,凝视着她。“我真的有你所说的那么糟?”
黄诗涵不答反问:“难道没有?”
“当然没有。”阿浪又笑了,“如果我真有那么糟,现在你还能这样安然无恙地躺在这里吗?”
黄诗涵闻言后不禁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