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周围的几个庄稼人也已经围拢过来,他们知道赵长枪等人的来意后,也七嘴八舌的议论开了,更有人不客气的说道:“什么狗屁的新农村建设,我看就是某些官员为了捞取政绩搞得面子工程!”
宗伟阳听着这话有些刺耳,于是沉着脸说道:“这位大哥,你这样说就不对了,县委县政府搞新农村建设,也是为了响应国家的号召,真心想为老百姓干点事情,切实提高老百姓的生活质量嘛。怎么能说成是面子工程,政绩工程呢?”
说那话的人可能是个愣头青,粗汉子一个,所以听完宗伟阳的话后,马上不客气的说道:“屁!真心为老百姓办事?不是面子工程,政绩工程?既然不是面子工程,为什么搞新农村建设只粉刷沿街房?而村子里其他的房子却不粉刷?依我看政府将钱花在这些根本不需要粉刷的房子上面,还不如花钱将村里的危房翻盖一下!村里五保户李奶奶的房子都快塌了,要不是村两委几次修缮,恐怕早把李奶奶埋在里面了!那才是真正需要修葺,需要粉刷的房子。可是上面的领导为什么偏偏就看不见?只看见这些根本就不需要修葺粉刷的沿街房?”
愣头青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农村,有人敢搭台,就有人敢打鼓敲锣唱大戏,他的话音刚落,另一个声音便响起来:“二愣子,你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老子来告诉你吧,还不是因为上面下来检查,都是只围着村里的主街道转一圈完事?像你李奶奶那种处在犄角旮旯的房子,上级的大领导又看不见,谁会去管?”
“嘿嘿,上面这么一搞,谁家的房子沿街,谁可就占大便宜了,免费修房子,免费刷涂料。我听说李家庄的沿街房,村委还要免费装修呢!当上级领导来检查的时候,村委干部把自己家里的平板电视,电脑全都搬到这些沿街住户的家里充门面呢!”
“这和大跃进时,把附近田里的庄稼全都集中到一个地里,应付上级检查,有什么两样?这如果还不是面子工程,那什么是面子工程?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将偷花生的小贼给老子抓住呢!”
赵长枪听着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不但没有生气,心中还嘿嘿直乐,这些话都是他想对宗伟阳说的,现在由这些老百姓的口说出来,省的他再和宗伟阳争论了。希望老百姓的这些话,能让宗伟阳上上心。
宗伟阳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毫无疑问,他想主要抓好沿街房的粉刷修葺工作,的确有应对上级检查的想法,也的确想为自己捞取点政绩。但是他也的确是想为老百姓做点事情,不然他也不会决定投入那么多的资金,但是没想到,老百姓对自己主要治理沿街房的决定竟然是如此的抵触!
正当宗伟阳有些下不来台的时候,得到消息的村支书和村主任急匆匆的赶了过来。这两人本来正在自己家里摘花生,听说县委办来人了,正在搞民意调查,连身衣服都没有来的及换就相约着跑了过来,满身上下都是土。一点都不像个干部,地地道道农民一个。
这两人本来以为来的是县委办的某个办事员,没想到过来一看,竟然平川县的一二把手全来了!
两个鲍家庄的政治人物虽然以前从来没见过赵长枪和宗伟阳的真面,但在平川新闻上见过,所以认识他们。
“宗书记,赵县长,我是村支书鲍永年,他是主任田洪刚。你们怎么亲自过来了?”支书想和两位大领导握握手,又不敢,只是不断的搓着满是老茧的大手,讪讪的对宗伟阳和赵长枪说道。
村主任没说话,只是狠狠的瞪了一眼刚才正说的欢的一干乡亲们,他能想象到,这帮家伙刚才在宗书记和赵县长面前,肯定没说什么好话。不然,宗伟阳的脸色不会这么难看。
一干乡亲们听说眼前的两个人竟然县里的书记和县长,不禁都大吃一惊,有些后悔刚才胡说八道,又看到村里的两位“领袖”来了,也不再议论了,纷纷散开忙着自己的活记。
宗伟阳脸上挤出一个笑容,说道:“呵呵,你们是鲍家庄的支书和主任?我正好有事要问你们。我们先去你们村部吧。”
这时,赵长枪忽然说道:“等一下,宗书记,我们不如先去五保户李奶奶家看看吧?”
宗伟阳点了点头,然后对支书说道:“你头里带路,我们边走边聊。”
村支书鲍永年有些惶恐的领着平川县的两位大佬朝一条小巷走去,而村主任则在后面小声的吩咐那些农户,赶紧将他们晒在路上的花生向两边收一下。他们弄得也太不像样了,原本十几米宽的街道,现在只有两米多能走路,其他的全被花生果占了。
“鲍支书,难道镇里没有给你们下通知,要做好迎接上级检查的准备工作?”宗伟阳一边走一边问道。
鲍永年知道宗伟阳指的是路两边的那些花生,于是苦笑着说道:“宗书记,镇里是给我们下通知了。可是我们村两委也没办法啊!今天周二,天气预报这个周末有小到中雨,如果大家不能趁着这几个大晴天,快点将从地里拔出来的花生果晒干收起来,恐怕花生就得发霉啊!而村里的硬化路面是晒花生最好的地方,而平时村里又没有多少车子通过,不会影响到交通,所以,村两委也没有强制大家不能在路上晒花生。”
鲍永年说完后,长叹了一口气,又说道:“唉!村干部难做啊,我们也想完成上面交给的任务,可是总也得照顾一下实际情况啊。”
“考虑实际情况,上面交给的任务就不完成了?那样国家的政令还怎么执行下来?”宗伟阳冷声说道。
宗伟阳严厉的话语让鲍永年有些措手不及,顿了一下,才沉声的说道:“上面安排的其他任务,我们当然要想办法完成,但是现在就在街道两旁修建花坛,栽花种树,粉刷墙壁,我们真做不到。总不能让老百姓的花生都堆在家里发霉吧?那样连明年的种子都没有保障了。”
鲍永年的话音虽然很低,却很坚决,一时间宗伟阳竟然不知道如何反驳了,只是在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
鲍永年说话的时候,赵长枪一直在偷眼打量着他,只见鲍永年五十上下年纪,面容黝黑,一脸皱褶,眼神中满是沧桑,一看就是常年在地里操劳的真正农民。
当下,村干部还能亲自每天土里刨食的可真不多了。在很多村,村干部就是一方土霸王,真正的土豪,即便村子再穷,也穷不了他们。至于为什么,大家都懂得。
第一千零四十四章 误诊?
“鲍永年同志,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可是国家的号召,难道你就不想将鲍家庄建设成社会主义新农村?”
赵长枪见宗伟阳不说话了,于是说道。
“想,我当然想,说实话,我做梦都想将鲍家庄建设成社会主义新农村,但是我想的是如何把鲍庄村建设成真正的社会主义新农村。”鲍永年毫不犹豫的说道。
“哦?那么依你的理解,什么样的农村才是真正的社会主义新农村?”赵长枪饶有兴趣的问道。他能判断出,鲍永年是那种做事非常踏实的村干部,所以想听听他的看法。
“既然赵县长这样问,我就斗胆说说我的想法。我认为,要想建设新农村,首先要让大家熟悉政治生活,让村民关心政治,关心我们的国家建设。其次,村干部要想方设法千方百计的提高村民的经济收入,逐渐提高村民的生活水平,还有,一定要丰富村民的文化生活,让村民的精神生活得到充实。无论怎么说,在我的理解中,如果只是栽栽花,种种树,粉刷一下沿街房,让农村表面上看上去好看一点,那不是真正的新农村。”
说这些话的时候,鲍永年脸上已经没有了惶恐之色,取而代之的是面对现实的无奈。
“嗯,思路不错,不过得有切实可行的方案才行,鲍家庄现在又为村民做了什么呢?”赵长枪情不自禁的为鲍永年鼓掌,然后又问道。
“鲍家庄正在引进一个千亩蔬菜大棚计划,主要发展绿色无公害蔬菜大棚。如果这个计划一旦成功了,我有信心在三年之内,让村民的年收入翻三番,人均年收入达到两万元!另外,村里已经建设成文化广场一个,村民在农闲之余可以进行各种文娱活动。还有,我们在村部开辟了一个农民夜校班,每个月都会聘请榆林市农业科技站的技术员来给大家讲授大棚蔬菜的知识,还有”
鲍永年侃侃而谈,赵长枪听得不断点头,心中不禁有些感慨,像鲍永年这样,带领着村里的老百姓一步一个脚印往前走,才是真正的在响应国家的号召,建设真正的社会主义新农村,像宗伟阳那样只是在村里主街道两旁栽花种树,粉刷墙壁,算什么新农村建设?套用老百姓的话,那就是面子工程!是为了应付上级检查,为了给某些领导捞政绩才搞的政绩工程!
赵长枪和鲍永年谈话的时候,宗伟阳没插话,只是静静的听着,然而他的心中却不断思考着,难道自己打算花费巨额资金改善农村的环境真的错了?
一行人边走边聊,很快到了五保户李奶奶的院子面前。
这是一个总面积不到一百平米的农家小院,土胚的院墙,墙皮早已经脱落殆尽,露出里面黄褐色的土胚,土胚上一道道浅浅的沟壑,那是夏天的雨水从墙头顶上流下冲涮出来的。
墙头顶上长满着半青不黄的狗尾草,大大小小的穗子在秋风中不断摇曳,好像在诉说着这个院落的衰败。
即便这样残破的土院墙也是不完整的。东边的院墙已经坍塌了一块,成了一个土堆,土堆上插着用玉米杆编织成的篱笆,将两边没倒下的院墙连接起来。
如果不是一个形似弹弓叉的大树杈顶住了南院墙,估计南院墙也早已经坍塌了。
院墙的墙根下晒着一排排还没有摘的花生,半干的花生果正等待着主人将它们从秧子上摘下来,然后晒干入仓(许多城市长大的读者可能对花生的收获过程不太了解,我在这里稍作解释。为避免凑字数嫌疑,本章会略长。望各位读者见谅。花生成熟后,要先从地里拔出来,然后将花生果从秧子上摘下来,晒干,然后再入库。如果天气好,晒干的过程大概需要三到四天。期间最怕的就是下雨,特别是连阴天,如果遇到那种天气,花生秧子会腐烂,而花生果则会发霉变质。即便是轻微的发霉,不影响出售,但是做种是不行了。为了避免出现这种情况,许多农民将花生从地里拔出来后,便直接将带着秧子的花生运回家中,在自己家的院子里,院门外的路上晾晒,方便摘花生,也方便晾晒,遇到突然下雨,也好快速的将晾晒的花生集中起来,盖上塑料布)。
院墙不高,只有一米七八左右,赵长枪不用踮起脚跟,就能越过墙头,看到院子里面晾晒的花生。
院门是荆条编成的,用铁丝拴在手腕粗的木棍做成的门框上。院子里有两只老母鸡,正在咕咕叫着啄秧子上的花生果。
院子里面的正南方是三间土胚房,一个门两个窗,门窗上的油漆早已经剥落殆尽,裸露的木头变成了灰黑色。
房屋顶上盖的是麦秸秆,多年的风吹雨淋之后,已经变成黑色,偶尔夹杂几撮新麦秸秆,也不知是哪个好心人为李奶奶补上去的。
宗伟阳看着眼前破败的院落,不禁有些发呆,虽然他小时候家中也非常的贫困,但是他住的好歹是筒子楼,虽然狭小,但是至少不用担心随时有可能倒塌。可是眼前的房子是怎样的令人担心啊!仿佛一阵大风,就能就将整个院落化成一堆废墟!宗伟阳恍如有种走进六十年代农村的感觉。
他忽然感到,自己那种所谓的建设新农村实在有些可笑。
赵长枪脸上也有些严肃,心中不禁暗骂:“奶奶的,栽花种树,粉刷墙壁,栽个屁,种个吊来!有那些钱,为什么不替了李奶奶修一所新房子?”
鲍永年一边推开荆棘编成的院门,一边有些心痛的说道:“李奶奶今年八十三岁了,原来有两个儿子,但是都在越战中牺牲在了战场上。李奶奶原来的身子骨挺硬朗,虽然年纪大了,但是仍然能下地干活。但是前天忽然肚子疼,去县人民医院一查,竟然是胃肿瘤!他这种病情本来应该住院治疗,可是县医院实在挤不出床位,就连走廊都安不下,没办法,只能回家打点滴保守治疗。现在每天都肚子疼的死去活来。她的花生还是村两委的干部们帮她收回来的。唉,可怜老人这一辈子了。”
鲍永年说着话,走进院子,将院子里的花生用脚向两边推了一下,在院子里开辟出一条能下脚的小路,然后冲房门喊道:“李奶奶,李奶奶,县委书记和县长来看你了。”
房间里没有回音。
“嗯?怎么回事?”鲍永年嘀咕一声,脸上露出一丝紧张之色,加快脚步走到房门前,推门进了屋子。
赵长枪跟在鲍永年的后面没说话,脸色却变得越来越阴沉,紧跟着鲍永年也进了屋子。
虽然外面阳光很充足,但是屋子里却黑乎乎的,但是赵长枪仍然一眼就看到一个头发稀疏而花白的老人正躺在床脚下的地上一动不动。
“李奶奶!李奶奶!”鲍永年一边疾呼着,一边跑到李奶奶身前,将她揽到了自己的怀中,接着将手放到了李奶奶的鼻子下面。他想探一下李奶奶的鼻息。
“她还活着!快,快叫救护车!”鲍永年急促的说道。
宗伟阳也有些发慌,连忙摸出手机开始拨打医院的急救电话。而赵长枪则将手搭在了李奶奶的脉门上。
“赵县长懂中医?”
鲍永年看到年轻的赵县长竟然给李奶奶号脉,于是有些不相信的问道。他很难想象一个年轻的县长会懂中医。不光是他,就连宗伟阳看到赵长枪的举动都很惊讶,他从来不知道赵长枪还会中医。
“马马虎虎知道一点。”赵长枪一边认真的号脉,一边淡淡的说道。
赵长枪的脸上很快露出一丝狐疑之色,片刻之后,问鲍永年:“你说县医院的诊断,李奶奶是得了胃肿瘤?”
“对啊!我亲自和李奶奶去的县医院,医生说李奶奶的x光片显示,胃部有明显肿块,很可能是肿瘤。”鲍永年连忙说道。
赵长枪没有再说话,而是狠狠的瞪了一眼宗伟阳。
宗伟阳发觉到了赵长枪有些严厉的目光,他能猜到赵长枪在想什么。如果县医院的病房够用的话,李奶奶现在应该躺在医院里,而不是昏迷在家中!赵长枪在用眼神告诉自己,扩建县医院,比搞什么花花草草更重要!
宗伟阳心中有愧,但是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期盼着医院的救护车赶紧过来,同时看着赵长枪给李奶奶号脉。
只见赵长枪很快结束了号脉,然后快速的解开了李奶奶胸前的纽扣子,露出干瘪的胸膛,取出随身携带的金针,在李奶奶的胸口刺了几下,接着用手使劲掐了几下她的人中穴。
鲍永年和宗伟阳惊喜的看到,赵长枪几下子下去,李奶奶竟然睁开了眼睛,悠悠醒转了!
鲍永年情不自禁的冲赵长枪竖了一下大拇指,说道:“赵县长,你真行!竟然把李奶奶救活了!”
赵长枪只是冲鲍永年笑了一下,将金针收了起来,然后和蔼的对李奶奶说道:“李奶奶,我是平川县长赵长枪。你之前是不是吃过什么难以消化的东西?”
大概年岁大了,一切都看开了的缘故,李奶奶听说面前的年轻人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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