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纯美的爱情,以抵制不了岁月的洗礼,权利的腐蚀。
然后,他送林相如入宫。
也许,那时候只是想让他与自己的母亲相处一段时间吧,因为当时的他已经知晓 楚韵如与他,终究会生死一决。
至于楚韵如竟然会以林相如为要挟,保护李耀奇,林肖南万想不到。
用一个孩子的命,去保护另一个孩子。
如果,没有猎场的那一幕,如果不是那个赌,他们会是怎么收场?
无非是家破人亡,死去的人,不得救赎,活着的人,也会终生不娶。
林肖南闭起眼睛,前尘往事,纷乱嘈杂,他已经不堪负重。
“我们必须找到他”楚韵如却突然回神,略带惊慌的说。
“随他吧,我们为下一辈操的心,还少吗?”林肖南疲倦的叹了一声,不再言语。
“可是……”楚韵如抬起头,满眼愧疚与伤痛,“他身上的蛊毒,快发做了”
林肖南闻言,眸色一凛。“发作会怎样?”
“经脉倒流而死”楚韵如似站立不稳,身子晃了晃,声音顿时沙哑起来,“为什么,一定要逼我做这么残忍的事情……为什么要逼我杀你,逼我伤害自己的亲生儿子?为什么……”她的声音很平静,明明是问罪,语气里却没有丝毫指责之意,只是疲倦的,怅然的,无奈地,一如窗外淋淋的雨声。
林肖南默然,这一切,能怪楚韵如吗?是他的隐瞒,他的逼迫,才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我们去青城”良久,林肖南才低声说:“如果他还……活着,就一定会去青城找他大哥”
楚韵如沉默,想了想,又从怀中掏出一瓶黝黝的瓷器,喃喃地说,“希望这估母,用的不会太迟”
雨声渐大,两人皆心乱如麻,一宿无言。
正文 (六十三)黄雀在后
驿道上,两辆装饰华丽的大马车,在出动微寒的风中,摇晃前行。
马背上的林相如一身最普通的青衫,却丝毫掩藏不住他的气度与风华,引得过往行人纷纷注目。
为求方便,玲珑也回复了男装打扮,策马与林相如并行。
李耀奇还是一幅恹恹的样子,端坐在马车里不言不语,上官兰兰也没有说话,只是望着窗外,以手支颐,头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
后面那辆马车里坐着轩辕浩,他全身武功被制,不能骑马,只是靠着木板,撩开帘栊,似睡未睡的望着前方,偶尔会扫一眼玲珑,眼神却极淡,出奇的平静。
这样一行奇奇怪怪的旅人,不可谓不引人注目,不过看看林相如与玲珑内蕴有力的眼神和身法,那些绿林好汉们也不敢轻举妄动了,竟然一路无事。
离开楚京已有两日,天气渐寒,单薄的衣衫,早已抵挡不住猎猎的风。
林相如回眸,上官兰兰正瑟缩了一下,往马车里缩了缩。
“既然决定退守,何必还放不下?”玲珑觉察到他脸上一瞬的落寞,忍不住出声嘲弄。
林相如没有说话,只是策马紧走了几步,方才说道:“天气渐寒,到了前面镇子,各自添点冬衣吧”
玲珑斜了他一眼,良久才说:“她一个动作你都能放在心上,不如我帮你,也许。。。。”
“不用”林相如断然拒绝,“我不管你真实的目的是什么,不要伤害李耀奇和上官兰兰,不然,上天入地,我都不会放过你”
玲珑一怔,随即冷冷笑道:“是,我多管闲事,不过你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资格来威胁我”
林相如默然,玲珑眉毛一挑,在马腹上加了一鞭,将他甩在身后。
轩辕浩还是冷眼的看着他们,不语不动,只是是不是摆弄着腰间的长剑。
马车渐远,驿道上留下两道深深的沟壑。
两旁树木萧萧。
微黄的树叶打着圈从空中飘落下来,随着树叶一同落下的,是两个点尘不惊的人影。
站定后,才发现来人为一男一女,男的身姿潇洒随意,女的娇媚冷然,眉间却极其相似,清秀洒然。
“玲珑公主这样闹,轩辕公子怎么还不将他带回梁国,反而任她挟持”女子遥望着已成黑点的马车,叹声问。
“轩辕公子自有深意,我们做下属的,何必揣测”男子依树而立,漫不经心的回答。
“那梁王的命令。。。。”
“梁王只要我们全力辅佐轩辕公子,至于他的判断是对是错,我们管不着”男子还是一幅漫不经心的模样,“何况,也不需要管,无非是争权夺利的事情”
“何必装清高!”女子斜睨着他,讥声问:“诺你真的无心权势,有怎么会为梁王效力”
“还不是因为你”男子皱眉,似真似假的埋怨道:“有一个野心勃勃的妹妹,做哥哥的能独善其身么?”
女子咬牙。“萧遥!明明是你先输给了轩辕公子,这才不得不为梁国卖力的!你技不如人,现在反而推到我身上!”
“我为玛莎会输给他,你心知肚明!”萧遥抿着薄唇,有恢复方才的漫不经心,“欣儿,你和林相芹,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假的?”
“自然是假的!”萧欣冷声说:“我是梁国人,怎么会和太虚的将军有什么纠葛,这不是自找苦吃么?”
“只怕,将来要吃苦啊”萧遥边说,边站直身子,担忧的看着一脸不以为然的妹妹。
“要你管!”萧欣很不客气的打断他的话,“你何曾做过一个称职的哥哥,现在我们是同僚,少拿哥哥的名头压我“
萧遥温和的望着她,没有争论。
你把情当成工具,你以为自己游刃有余,那是因为,你还没有被情所伤啊。
傻妹妹。
“轩辕公子如今武功尽失,会不会有危险?”想了想,萧欣问:“可是如果我们跟的太紧,会容易被玲珑公主发现”
“你太小看轩辕浩了”萧遥嗤笑:“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儿,能得到梁王这般器重,你以为能这么容易被制服吗?”
“可是。。。。”
“欣儿,你还是太天真了”萧遥摆出一副兄长的样子,好整以暇的望着她。
萧欣瞪了他一眼,不再接话。
“照他们的速度,不几日就会到青城,我去拖住他们,你还有半个月和林相芹卿卿我我,自己把握吧”萧遥说完,也不去看萧欣的反应,纵身跃开。
萧欣望着那个翩然若鸿的身影,欲言又止,终于只是默然转身。
对于林相芹,心中真的没有一点依恋吗?那个对自己百般温柔,万般体贴的男子。
我至始至终,都是骗你的,知不知道。
萧欣笑了,那笑容,数不出的得意,也说不出的复杂。
“相如”车里的李耀奇突然叫了一声,林相如回马回转,俯下身,等着李耀奇的下文。
“我们现在去找林相芹,却不知林相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看来朕。。。。我这个皇帝当的真是失败啊”李耀奇嗟叹道。
林相如微笑,“你想知道什么?”
“方方面面,譬如,他娶亲没有?”李耀奇好奇的问道。
“大哥几个月前刚成亲”林相如柔声说:“听大哥说,是一个温柔美丽的女子”
“哦”李耀奇点点头,“那就好”。
“说起来,我也没见过嫂子呢,也应该给嫂子准备点见面礼”林相如若有所思的说。
林相芹是在青城成亲的,当时派人给京里说了声,林肖南不觉得他有违礼法,却也不能抽空去参加他的婚礼。
不知大哥会不会埋怨父亲?
天色渐暗下来,下一个镇子,已经遥遥在望。
第六十四章 永安损友
永安城,普通的名字,却是太虚国最富有的城市之一,依曲江而建,傍昆山而成,历来以盐茶生意富甲天下。来往的商旅游客、达官贵人极多,城池宏伟,百姓富有。街巷纵横,闾檐相望,商旅如云,酒楼林立,就连守城的小兵,脚下穿的都是丝绸做的鞋子。
永安城里的居民,也常见大官大富者的仪仗车马,眼界早开,只是今天两辆马车驶进小镇时,却真的让不少人侧目良久,究其原因,还是林相如与男装的玲珑实在太显眼了。
在黄昏太阳将要下山时,两辆普普通通的马车,在永安城宽阔的街道上慢慢行进。
四周的百姓对着马车指指点点,目不转睛地看。
车里的人也微微挑起车窗的丝帘,半露玉容,极有兴致地打量这一片繁华景致。
一前一后两辆马车,赶车的是两个容貌森冷的中年男子,而车前两匹高头大马上,却是两个俊秀异常的年轻公子,前面穿着一身普通青衫的男手眉目如画,儒雅中透着英气,眼波袭来,似看未看,分明是股子卓然的傲气,却并不让人反感,反而让众人肃然以对。
后面的白衣公子刚稍显俊美有余,英气不足,但明眸皓齿,雌雄莫辨,尊贵中隐着一丝清冷,更是夺人眼球。
正在别人猜测是哪家公子时,两辆马车一先一后,停在永安城最大的酒楼烟雨楼下。
烟雨楼约五层高楼,飞檐碧瓦,别具意境,名楼依湖成,楼景映水色的美景,即使是秋末冬初,也映出了一番别样的景色。
马车在烟雨楼前一停,已引得楼里不少人的视线往外看来,几个小二好奇的来到门外,掌柜的也在里头探头探脑。
烟雨楼二楼雅间闲云居里,正有两青年,凭栏饮酒,且饮且笑,共赏这月影湖上,烟雨楼畔的美丽景致。
其中一个青年眉目英朗,顾盼间自信满满,一看便是富家子弟,另一个沉默寡言,神色恭敬,应该是作陪的侍从了。
二人正说着话,见楼下那两辆马车停住,便顺势往下望去。
却见前面的车门一开,一个清丽如月的女子盈盈下车,穿着翡翠衫、绿背心、荔枝裙,身上并不见奢华首饰,只有耳际有点儿米粒大小的白梅花,越发显得清丽脱俗,叫人见之心喜。
可是,这个印象马上就被女子的行为破坏了,下车的时候还仪态万方,哪知刚刚走下车辕,就很不客气,很不雅观的打了个呵欠,低声抱怨到:“坐车好累。”
青年哑然失笑,还没有评说,又见一个男子也从车里跨了出来。
那人脸上虽有郁色,却眉目甚美,气度不凡,头顶上戴着金丝编就的束发冠,冠子上嵌着拇指大的一块红宝石。镏金簪子约莫有两指半长,横贯椎发,却在两端细细绕了红缨下来,坠以流苏,直垂双肩。一身金丝绣麒麟,银线绘翠竹,手工、剪裁明显都是极品的长袍。
伸手揽过女子的腰,男子宠溺的说:“我们先吃饭,然后好好休息一下。”
溺爱关怀之情,竟然完全不避人。
前面在当众演着夫唱妇随的戏码,后面一辆马车也施施然的走下一人,似乎大病初愈,脚下有点不稳,神情也极淡,可是刀削斧凿的面容,便如一把出鞘的剑,让人不敢轻忽。
再看马上的两位引起骚动的美男子,更是让人连惊叹之声都忘记逸出口中了。
青年忍不住失声惊呼:“这到底是何方神圣,竟是一个比一个精彩了?”
“少爷,你说他们会不会因为……”对面的侍从小声嘀咕。
难道,他们也是为了选婿之事而来?”青年露出深思的表情,一边把玩手中酒杯,一边凝眸向下注视。
酒楼下,李耀奇已经随上官兰兰一同走了进去,玲珑吩咐车夫将马车停妥后,也随着走了过来。
小二赶紧迎了上去,却只见面前的人个个风姿卓越,一时也分不清谁才是主事的,只能对着他们模糊的一拜,“各位是打尖还是住店?”
玲珑把手一挥:“给我最大最好的雅间上酒菜,再安排几间上房。”
小二“诶”了一声,领着他们往二楼的雅间走去。
李耀奇也不开口,他早已知晓玲珑是女子,所以并没有像林相如那般防备于她,再何况,无论玲珑到底还有什么打算,直到现在,她所作的一切,都还是对他有利的。两人也相处并不觉得生硬。
只是当初弹琴、饮酒、畅谈天下的兴致,却也无处可寻了。
玲珑也很明白的告诉他,帮他复位,不过是有所求而已,并不是为了朋友之义。
正大光明的交易,成为盟友,比依托着一份所谓的友谊,更让人放心些。
五人默不作声的进了包厢,各自坐定。
玲珑接过小二递上的菜单,随意的扔给李耀奇,李耀奇也不看,只是信口说:“先泡一壶‘寒山柏香’送上来吧!”
小二眼睛倐地睁大。
“再来两瓶‘玉液流波’。”
小二脸色有些僵。
“菜嘛!就先上四个点心,茶食刀切、杏仁佛手、香酥苹果、合意饼,再上四喜乾果,四甜蜜饯,接着就上四道素菜,梅花白玉、繁花似锦、松鹤延年、红梅珠香,再上四荤菜……”
李耀奇信口说,小二的脸色越来越白,嘴角笑得越来越牵强,汗珠冒得满头都是。
林相如叹气摇头。
李耀奇忽而一愣,随即住口,“……不对……”
林相如安慰一笑:“没什么不对,我知道,你以前用膳,比这还麻烦,只是在外头不比里头,你叫的这些菜,他们十盘里能做出一两道来,也就算不错了。”
说完,他这才回头吩咐小二随便准备几样精致的小菜就好。
看着李耀奇郁郁的样子,林相如也微微一笑,“不用多想了,人不可能马上就习惯的。”
与小皇帝相处的越久,林相如就越觉得自己像一个哥哥,总是要保护他,教导他,守着他,渐渐的就成为了一种习惯。
习惯这东西,还真是可怕。
再怎么落魄,李耀奇毕竟是一个出身深宫的皇帝,许多人情世故,还要慢慢学,许多人间疾苦,也要慢慢体会。
上官兰兰是真的累极,马车坐起来其实是非常不舒服了,一路颠簸,即使是她这种什么情况都能入睡的人,都会常常被振醒,这时候也不管他们说吃什么了,只想找一个安安稳稳的地方躺下去,大睡一场。
不过大家都围着桌子坐得好好的,她总不能趴着桌子让小二不能上菜吧,只能硬撑着,拼命的眨巴着眼睛,抵御越来越浓的睡意。
看到这种情况,李耀奇几乎与林相如同时开口,“想睡就睡吧。”
她这样硬撑的样子,看得真是难受。
上官兰兰本已神游,被他们的话惊醒,迷茫的点了点头,随即准备就势往旁边一歪,李耀奇连忙将手臂伸过去,让她靠到自己的怀里小寐片刻。
玲珑眼尖,在上官兰兰摇摇欲倒的时候,林相如也下意识的抬起了手,只是又轻巧的放了下去,众人未见而已。
她心中烦躁,面上却是一笑,朗声说:“也不知这繁华之城可有什么新奇没有?连日来赶路也累,不如今晚我们好好去玩一番?”
林相如皱眉,不懂她为何在赶路的当口提出玩乐的意见。
李耀奇也全然没有兴趣的样子,可是玲珑却打定主意要离间他与上官兰兰,一口意气涌上来,也顾不上任性与否了。
她就是看不惯林相如半温不火的样子,不如下一剂猛药,要么成全了他和上官兰兰,要么让他彻底死心。
“永安的‘美景’在太虚国可谓是远近驰名,陛……李公子,难道没有兴趣去见识一下吗?”她又压低声音,一本正经的问。
轩辕浩默然饮茶,只是眸中划过一丝了然。
“我倒知道一个新奇场所,今晚又刚好有新奇之事,不知诸位有没有兴趣?”雅间外,一个含笑的声音透过门板传了进来。
林相如正待回绝,玲珑却站了起来,猛地拉开大门,笑容可掬道:“还请详告。”
门外的,正是方才那个观察他们的青年。
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