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照坤将目光盯上了旗营,几个眼线放出去,就在旗营附近盯梢,但没等盯出个眉目,总司令就派人传话,命他加派人手,盯紧旗营,若有任何风吹草动就立即向总司令报告。
今日开城之后,在旗营盯梢的人向金照坤报告,说有几伙人陆续进了旗营,行动鬼鬼祟祟,不等金照坤向总司令禀报,总司令却已命人将旗营包围,直到这时,金照坤才意识到总司令另有情报来源,他的组织只是总司令情报网络中的一个组成部分。
接下去的事情就简单多了,封营、搜查、盘问、逮捕,由于共和军入城之后就在第一时间收缴了旗营的全部军火和枪械,旗人毫无反抗之力,至于那些有反抗之力的人,显然就是共和军要找的人。
一场短暂的交火之后,那伙旗人可疑分子就被共和军的搜捕部队困在了旗营的火药库里,凭借着坚固的建筑,这伙人打算顽抗到底,于是,总司令调来了一门山炮。
“预备放!”
随着炮兵指挥官一声令下,那门沪造山炮毫不犹豫的开了炮,一颗炮弹带着啸叫出膛,准确的命中了火药库,轰然炸响,将那青砖砌的墙体轰开了一个大洞,接着又是一炮过去,打在了窗户上,炮弹落到了屋里才炸,那杆一直响个不停的步枪终于哑巴了。
库房的窗户里冒出黑烟,这时,一帮光着脑袋的士兵从旗营的北墙一侧跳下,迅速冲进那座火药库,片刻之后,就提溜着几个半死不活的人走了出来,往地上一掼,双臂反剪,用绳索捆了个结实。
等士兵们将火药库清理一番之后,赵北带着居正等人走了过去,指了指被捆起来的一个旗人,说道:“朱大牛,这人放了,他是我的人。”
听了这话,一名军官将手一挥,士兵将那个混身是血的旗人从地上扶起,解了绳索。
眼前一幕让那几个俘虏彻底崩溃,纷纷破口大骂。
“尼克通阿!你小子吃里爬外!不得好死!”
“尼克通阿!你忘了你在大行皇帝神位跟前起过的誓么?你忘了,可老子没忘!老子就是做了鬼,也绝不放过你!”
“尼克通阿,你什么时候卖身投靠共和军的?”
“尼克通阿,你就让爷死个明白,你是啥时候做旗奸的?”
几个旗人躺在地上破口大骂,全然不顾共和军士兵的拳打脚踢。
那被骂得狗血淋头的旗人却是将脖子一梗,瞪着地上几人,哼道:“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当初贵山派爷到共和军送枪栓的时候,爷就反正了!你们真以为这成都旗营里就爷一个是‘旗奸’?你们真以为共和军进了城不派人看着旗营是犯傻?呸!这叫‘引蛇出洞’。对不住各位,咱旗人自己不争气,却也怨不了旁人,跟着你们走,那是死路一条,跟着总司令走,便是做不了官,也能捞些银子,可不比陪着你们这些榆木疙瘩上法场强得多?”
“这话说得好,该赏!田劲夫,拿银子!”
赵北走上前,笑咪咪的拍了拍尼克通阿的肩膀,同时也对自己的先见之明很是佩服,说实话,当初尼克通阿表示愿意做总司令的马弁的时候,赵北还真没想到过这人能派上用场,旗人做马弁不太合适,还是做“旗奸”稳妥。
卫队长田劲夫叫来一队士兵,抬着几筐银圆走到总司令身边,向那几筐银圆一指,对那尼克通阿说道:“点清楚了,五千现大洋,这上头还有一张随到随兑的美国花旗银行的汇票,总共一万鹰洋。”
赵北说道:“尼克通阿,昨天百姓哭街,差点民变,你可没有及时送来情报,你这差事干得不好,本来只应该给你五千大洋的,可是看在你也挂了彩的份上,再赏你五千大洋。”
“小的谢过总司令!民变的事情小的委实不清楚,这事不归我管,而且前几天被人盯得紧,也找不到机会知会总司令。不过总司令的这赏小的也不能白领,小的给总司令上份礼。”
尼克通阿向赵北打了个千,然后走到躺在地上的一个中年男人跟前,拿脚踏了一脚,指着那人说道:“总司令,这人叫西泽,是个东洋鬼子。本来,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一直以为他是个哑巴,后来跟着贵山去讹额勒登布的洋枪,托这额勒登布的福,我这才知道这是个东洋鬼子,拿洋枪谋害您老人家的主意就是这个东洋鬼子出的,本来队伍里还有一个东洋神枪手的,可是刚才已被炮炸死,现在就这一个东洋鬼子了。”
“八嘎!”西泽公雄仰起头骂了一句。
“尼克通阿,用不着你介绍,我与西泽先生是老熟人了。”
赵北又拍了拍尼克通阿的肩膀,走了过去,笑着对躺在地上那人说道:“西泽先生,没想到咱们又见面了啊,你把胡须一剃,再穿上旗人的装束,我差点没认出来。上次在汉阳钢铁厂咱们就交了回手,你被我的野战炮轰了出来,这一次,你又被我的山炮给轰了出来,如此说来,你西泽先生与这大炮还真是有缘啊。你远道而来,我也不能不招待招待,怎么样,咱们找个时间一块米西米西,顺便聊聊这远东局势?”
西泽公雄冷哼一声,没有再说话,倒是他身边躺着的那个旗人骂了几句。
“赵北,你小子命大,若不是这个旗奸告密,老子早一枪爆了你的头!”
“端锦,上次我放你一马,你不知道感激,反而恩将仇报,现在你自己送上门找死,却也怨不得别人,刚才那一炮居然没有炸死你,你小子的命也挺硬啊,就是不知道子弹打不打得死你这个满清遗老。看在咱们也是老熟人的份上,我也招待招待你。”
说到这里,赵北扭头看了卫队长一眼。
“田劲夫!叫人找两个猪笼来,招待贵客。西泽先生从东京千里迢迢赶来,咱不能叫人家走路啊,咱用猪笼抬着他去大牢,那位端锦先生也可以享受同样的待遇,躺猪笼里,至于那几位成都旗营的爷们,就委屈他们一下,走着去大牢吧。”
“是!”田劲夫转身奔去。
见居正和邓刚都是一脸愕然,赵北叹道:“你们是不知道啊,他们几个人不仅想刺杀我,而且还想向百姓开枪,然后向革命军栽赃。阴险啊,狡诈啊,咱们干革命的,就是得随时提防着这些明枪暗箭,谁敢向我施放明枪暗箭,谁敢阻挡中国前进的步伐,我赵某人就跟他斗到底!”
总司令这是话里有话啊。
居正和邓刚面面相觑。
第208章 跨国案件
烈日当空,已是下午,初夏的成都已带着几分暑气。
四川总督衙门位于成都中心位置,与西南方向的成都将军衙门隔着几条街遥遥相望,虽然气派比不上将军衙门,但是这地理位置极好,就在交叉路口,交通很是便利。
成都光复之后,共和军的总司令部曾选在这里,不过总司令一声令下,总司令部就搬到了成都将军衙门,后来又搬去了川汉铁路公司,至于这四川总督衙门,先是作为总参谋部所在地,后来又让给了时政宣讲委员会。
现在将军衙门是共和军总参谋部,总督衙门作为政宣委驻地,所谓“文治武功”,笔杆子和枪杆子都坐镇城中,这成都城就是稳如磐石。
四川总督衙门除了作为政宣委驻地之外,同时还是市政府的办公地点,军政府辖下的各民政部门都在这里办公,由于干部不足,所以市政府的多数工作人员都是从成都附近招募的知识青年,少量前清时候的衙门办事员也被军政府雇佣,不过他们只是协助工作,至于以前衙门里的多数蠹吏,都被总司令借着川汉路款亏空案将他们扔进了县狱,好歹榨一榨他们的油水,补贴一下军需,顺便平平民愤。
光复未久,诸般事务繁忙,市政府的工作人员也是一天忙到晚,便是午饭也是军政府统一配给的“光复餐”,荤素都有,倒也让人满意,吃过午饭后休息半个小时,就又必须投入到工作中去,前清时候的官场陋习可以说已是一扫而空。
今日吃过午饭,像往常一样,市政府的公务员们休息完毕,已赶回了各自的办公区,准备上班,但不等开工鼓声响起,却听见外头传来喧嚣,一些人急忙赶出去看个究竟,却见门前的街上涌来大批百姓,街边的行人也纷纷驻足,向一队走向总督衙门的队伍望去。
那是一队共和军的官兵,走在最前头的是八个强壮的士兵,分成两组,每组各自抬着一只很长的猪笼,喊着号子走向总督衙门。
市政府的工作人员忙迎上去打听,这才得知,那猪笼里装着囚犯,之所以抬到这总督衙门,是因为总司令打算在这里审问这些囚犯,这些囚犯可不是普通囚犯,他们是妄图刺杀共和军总司令的满清顽固派,这些人还打算在城里制造混乱,屠杀百姓。
公务员们这才恍然大悟,上午从旗营传来的枪声全成都的居民都听见了,后来又传来了炮声,让所有人都惊惶不已,以为是城里的驻军发生了哗变,好在共和军弹压及时,枪炮声又很快沉寂下来,城里的恐慌情绪这才迅速平息下去。
事后传出消息:总司令亲自指挥,在旗营逮捕了一伙满清顽固派,打死了十几个,活捉了几个,都已关押在将军衙门的地牢里,由于这些顽固派拒捕,所以在旗营发生战斗,共和军动用了大炮,一共只开了两炮,那就是百姓们听见的炮声。
不过众人也是奇怪,因为总参谋部就设有一座军事法庭,目前统管一切军民案件审理,由共和军的总军法官吴禄贞主持,按说这刺杀总司令的案子也应该归他管,要审理也该去总参谋部所在的将军衙门,为什么把人犯押到这充当市政府的总督衙门?而且此次提审的只有两个主犯,从犯一个也没有提来,这也让人觉得奇怪。
没等市政府的公务员们议论完毕,成都的代理市长季雨霖已进了总督衙门,指挥手下将衙门正堂清理一番,布置妥当,充当法庭。
鉴于瞧热闹的百姓过多,季雨霖不得不加派警戒哨,同时随意的挑选了一百名百姓,作为观审的市民代表,让他们进了总督衙门。
市民代表进去之后,又过来十几位缙绅耆老,每人都在左臂带了个臂章,上面写着“陪审员”几个字,百姓们瞧着好奇,向几位维持秩序的参谋官和副官一打听,这才知道这些人都是所谓的陪审员,现在共和了,过去的那一套刑讯办法行不通了,以后审案,这陪审员就是法官的助手了,被告有罪没罪就靠他们一句话。
还没等百姓们回过味来,政宣委的干事长张长官已走了过来,陪同几位金发碧眼的洋人也来到总督衙门正门前,满嘴洋话的请那几位洋人进了衙门。旁观的百姓互相打听,这才得知,那些洋人都是美国人和德国人,其中还有两位大人物,一位是德国驻成都领事韦斯,一位是他的助手兼翻译费斯切尔,他们是应总司令相邀,前来旁听审讯的,现在共和了,也得让洋人们看看中国法律的进步。
张激扬陪同洋人们进了衙门正堂,卫兵们搬来一些太师椅,先请陪审员们坐了,再请这几位洋人在稍靠后的位置分列左右坐了。
在座的所有人都有茶伺候着,考虑到洋人的口味,特意为他们准备了印度红茶,洋人们捧着细瓷茶杯,好奇的在这总督衙门里四下打量。
没等洋人们给这座古老的东方建筑一个客观的评价,总司令已在卫队的簇拥着赶到总督衙门,与洋人们握手寒暄后,就在衙门正堂上首落座,一拍惊堂木,呵令将人犯押上堂。
两个被五花大绑的被告跟着一队士兵走上正堂,士兵们大声吆喝着,勒令他们跪下。
“爷宁死不跪反贼!”其中一人骂了几句。
“八嘎!”另一个人也是神情激愤,用洋腔也骂了几句,不过没几个人听得懂。
“瞧瞧,一个满清恐怖分子,一个东洋恐怖分子,这俩人策划实施对革命军人的刺杀行动,这就是一个国际阴谋啊!”
总司令又是一拍惊堂木,语出惊人,让身边的几位部下又学了一个新鲜名词。
德国领事和一位美国商人同时站起,向总司令说了几句洋话,德国领事的翻译费斯切尔将他们的话翻译成汉语。
“未定罪之前,嫌疑犯也是有尊严的,希望将军阁下允许他们站着接受审讯。而且,听说上午士兵们曾用装猪的竹笼装着嫌疑犯游街示众,我们认为确实有些过分了。”
“几位国际友人所言很有道理,我也是在外国呆过的,知道文明执法的意义所在,今天请几位来旁听审讯,就是请几位来监督审讯程序的。用猪笼装人犯也不是我的主意,这是士兵们太过气愤,有些过激了,我会提醒他们注意这个问题的。过去的满清王朝不懂什么是文明,现在中国已经走向了共和时代,社会将会越来越文明的。”
总司令摆了摆手,示意士兵让两个人犯站着接受审讯,不过那捆着的绳索却没解开。
“请诸位陪审员看看这两个被告,他们一个是旗人,一个是日本人,就是他们策划了对鄙人的刺杀,同时还妄图在城里制造混乱。”
总司令话音一落,陪审员们都目不转睛盯着那两个人犯,好奇的打量着。
其实众人进来之前就已听说了,这次逮捕的这伙“恐怖分子”中,有一个东洋人,打死的那十几个“恐怖分子”中也有一个东洋人,众人都觉得诧异,也很想知道总司令怎么处置这个活捉的东洋人,毕竟,这“远东狂人”与日本人不对付那是举世皆知的,现在日本人专门赶到这成都刺杀总司令,也难怪总司令要命人将这个东洋恐怖分子装在猪笼里游街。
相比之下,那个叫端锦的旗人遗老就没那么惹眼了,旗人的江山被总司令一把推倒,旗人对总司令一向是恨之入骨的,想刺杀总司令的旗人多得很,端锦不是最后一个,也肯定不是第一个,只不过他敢想也敢干,甚至还拉上了东洋人,倒也算个旗人里的人物。
“啪!啪!”
总司令连拍两下惊堂木,将众人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被告,刚才对你们的指控,你们可听清楚了?你们想不想对此做辩解?”总司令问道。
两个被告却是冷哼,压根就没把这场审讯放在眼里。
“那就是听清楚了。带人证!”总司令呵道。
“带人证!”卫队长田劲夫跟着嚷了一声。
正堂走进一人,旗人打扮,缙绅和市民代表中有人认得此人,正是原成都旗营的巡检尼克通阿。
“见过总司令!”
尼克通阿进了正堂,麻利的冲着堂上打了个千,倒是懂的规矩,现在共和政府不兴下跪磕头,于是接着只是鞠了个躬。
“将你所见所闻,所知所听都仔细讲来。”
或许是被这古典的衙门建筑感染了情绪,赵北不知不觉用上了官腔,也是古典的。
尼克通阿“喳”了一声,便将他奉命“打入敌营”的前后经过绘声绘色的讲述一遍,这人或许平时也常去茶馆听说书,这故事倒是讲得有些水平,听众很快进了角色,也是听得津津有味。
赵北却与众人有些不同,对这故事提不起什么兴趣,毕竟这故事他上午已听过一遍,对于尼克通阿的吹牛虽然不反感,但是终究这个刺杀集团的落网是歪打正着,有些取巧的味道,如果当初没有突发其想在旗营里埋下几个“钉子”的话,或许这帮“恐怖分子”已经实施行动了,就算没刺杀成功,也很可能在城里制造混乱,想起这一点,赵北就有些后怕。
斗争是残酷而激烈的,这个道理赵北当然懂的,要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将卫队随时带在身边了,但是现在看来,仅有卫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