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8远东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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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8远东狂人- 第1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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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龚清秀没有将话说死,毕竟他是北方情报站的站长,有办法调动驻守醇王府的共和军部队,但是此事确实太过冒险,有必要取得总司令的许可。
  刚才为了取信于这帮满清复辟派,龚清秀迫不得已将醇王府这块招牌抬了出来,但是却造成了现在的被动局面,这并非是他的本意。
  用总司令的话来讲,情报战就是一个特殊的战场,这个战场没有多少硝烟,只有尔虞我诈,只有步步惊心,要想在这个战场活得久些,不仅需要谨慎,更需要随机应变。
  “如果总司令多汇些经费过来,就不必如此麻烦了。……是带他们混进醇王府,还是想办法干掉他们?但是干掉了他们,任务就失败了。”
  龚清秀心念电转,竟未察觉衣服后背已是汗水涔涔。
  冷汗。
  第270章 笼中之鸟(上)
  阳光洒在皇城那明晃晃的琉璃瓦上,一片金黄,让人目眩神迷,红墙黄瓦,这才是皇家的气派。
  可惜那已经是过去的气派了,所谓的大清国早已寿终正寝,现在,那红墙黄瓦的地方叫做“紫禁城博物院”,是共和中国的第一座国立博物院,现在无论华人、洋人,还是贩夫、走卒,只要花几个钱买张门票,就能大摇大摆的走进那座曾经的皇家禁地,去一睹那曾经神圣而威严的皇城风采。
  这要是搁在过去,那些买了门票逛皇城的草民就是一个凌迟的下场,不要说是去逛皇城了,就是站在高处瞥一眼紫禁城,那也是个“大不敬”的罪名,便是王爷也没那胆子去窥伺大内。
  不过现在,作为大清国曾经的醇亲王、摄政王,载沣却正站在醇亲王府的房顶上,手举一架英国造单筒望远镜,向皇城方向眺望,一边望还一边落泪,身边则簇拥着几个王府的包衣奴才,护持左右,免得这位王爷心神恍惚之下摔下房顶。
  醇亲王府坐落在什刹海北河沿边,风景极好,位置极佳,站在王府登高远眺,能轻松的望见景山,如果能见度好的话,也能望见景山南边那座气势恢弘、红墙黄瓦的紫禁城。
  对于现在的载沣来说,那座紫禁城既熟悉又陌生,作为皇家贵胄的一员,他没少进那座皇城,去年的时候他更是抱着三岁的小皇帝在那座皇城里接受文武百官的三跪九叩,只是那山呼“万岁”的喊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的时候,南方已响起了革命党人的枪炮声,那震耳欲聋的炮声不仅轰塌了这个腐朽王朝最后的几根支柱,同时也轰碎了载沣的摄政王之梦。
  摄政王之梦,这本就不是什么美梦,这大清王朝肇建以来,一共就只出过两位“摄政王”,前一位摄政王是睿亲王多尔衮,作为大清王朝鼎定中原的第一功臣,他也曾权势熏天,不可一世,可是当他突然暴毙之后没多久,这堂堂大清国的摄政王就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不但失去了世袭罔替的王爵,而且也失去了太庙受祭的资格,甚至就连皇家的宗谱上都找不到他的名字了,这大清国的第一位摄政王下场之凄凉由此可见一斑;至于大清国的第二位摄政王,就是醇亲王载沣了,虽然他没有失去宗谱上的地位,但是他比多尔衮更惨,因为他是“亡国摄政王”,这大清国二百余年的国祚就算是亡在他手里了。
  由此即可看出,这大清国的摄政王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也难怪载沣黯然神伤以致落泪了。
  自从清室颁布退位诏书并搬离紫禁城以来,载沣就一直隐居在醇亲王府里,足不出户,至于原因也很简单,一则是他无法面对旗人对他“亡国摄政王”的指摘,二则是他确实也无法走出王府,现在的醇亲王府由民国政府派兵“保护”,没有袁大总统的许可,载沣和废帝溥仪就是这华丽囚笼里的人犯,哪里都不能去。
  共和政府对醇亲王府的“保护”措施严密,正门、侧门、后门、便门,甚至就连狗洞都有士兵把守,而且这些士兵来自于不同地方,北洋军是山东兵,共和军是湖北兵,同盟会是福建兵,光复会则是浙江兵,这些来自不同省份的士兵共同看守着一帮满清时代的皇家贵胄,试问,什么样的人才能从他们眼皮子底下逃出王府呢?
  所以醇亲王载沣根本就没打算逃亡,虽然他几乎每天都要站在房顶上眺望紫禁城方向,可是这个行动仅仅只是表明他对过去的追思,并不代表他正做着什么秘密谋划。
  “唉,世道变了啊。”
  载沣叹了口气,将望远镜转了方向,去望太液池方向。
  太液池位于紫禁城东,虽在皇城之外,但因为那里是西苑所在地,所以也是皇家禁地,由于被一道土堤分成南北两部分,那里又称中海、南海,当年戊戌变法失败之后,光绪皇帝就被囚禁在南海的那座小岛上,那座小岛叫做瀛台,小岛周围四面环水,只有一道石桥与陆地相连,非常适合囚禁人犯,虽然那里水并不太深,而且光绪皇帝也曾逃出小岛一次,不过直到死去,他仍是被软禁在那里,就连载沣也没见过光绪皇帝最后一面,虽然他是光绪皇帝的嫡亲弟弟。
  望着瀛台,载沣浊泪滚滚,模糊了视线,急忙拿出丝帕擦了擦眼睛。
  “王爷,多保重。”
  一个包衣奴才小声嘀咕了一句,然后迅速低下头去,不敢再罗嗦,毕竟这种场面他们最近一段日子以来已是司空见惯了,摄政王只要登高远眺,就一定会哭上一哭,旁人劝不住,后来就由他去了,反正这王爷现在也是落架的凤凰,略表忠心就可以了,如果不是看在这王府每年还有些进项、还能保证包衣们的体己银子的份上的话,这帮包衣奴才早就一哄而散去做共和中国的公民了。
  “狗奴才,要你罗嗦!”
  像往常一样,载沣叱骂一句,又举起望远镜,继续朝中海、南海望去。
  那里正在大肆兴工建设,因为袁世凯袁大总统看中了那地方,将其作为总统府,现在的西苑已是民国政府的总统府所在地了,曾经的皇家园林现在成了共和中国的中枢重地。
  其实载沣并不关心总统府的建设问题,他只是好奇,不知道袁世凯以后会怎么安排瀛台用途,毕竟那里曾经软禁过一位傀儡天子,而且那位傀儡天子就死在瀛台,那地方很不吉利,真不知道袁世凯为什么看中了那里,难道只是因为西苑距离紫禁城近、可以沾些“王气”的缘故?
  载沣想不明白,而且他也不想继续琢磨下去了,今日他已在房顶上站了半个时辰,那滑不溜丢的琉璃瓦让他双腿发软,所以,他适时结束了对总统府的窥伺,吩咐包衣奴才们架起木梯,顺着木梯走下,站回了天井。
  将望远镜交给一名包衣奴才,载沣扫了眼天井,问道:“喀拉莽阿还没回来?”
  “回王爷,大管事的还没回来。”那包衣奴才战战兢兢的回答道。
  喀拉莽阿是醇亲王府的管事官,汉名张文治,也是包衣出身,因为伺候载沣父亲奕譞多年,很得信任,于是由苏拉一步一步升到管事官的职位,那喀拉莽阿的旗姓就是奕譞赏的殊荣。自从清室退位让国之后,这张文治就承担起了醇亲王府平日采买的重任,更见王府上下信任。
  不过采买归采买,张文治却也不能说去哪里就去哪里,出了王府就有士兵跟随,走得远了还必须先向“醇王府监督委员会”申请,得到批准才准远行,而且也必须由士兵“保护”,可以说,共和政府对于王府的“保护”非常周到,就连传个话进王府都不太容易。
  简而言之:现在的醇王府就是鸟笼,载沣就是这鸟笼里的那只小鸟,活着,但毫无自由。
  自从共和政府将王府里头的电话拆走之后,载沣与外界的唯一联系几乎就只有报纸了,每日眺望完紫禁城后,他总是要将那几份订阅的报纸仔仔细细的看上几遍。
  载沣平日阅报都是在宝翰堂,这里既是醇亲王府的大书房,也是载沣的起居室,以前做摄政王的时候,载沣还会时不时的出去走走,但自从被赶出紫禁城后,他这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都是躲在这宝翰堂里,不是看书看报,便是写字作画,倒也悠闲。
  像往常一样,眺望完了紫禁城后,载沣由几名包衣奴才伺候着回了宝翰堂,几张当天的报纸已整整齐齐的摆在了书桌上,几张京城容锦斋的宣纸也平整的铺在桌上,一名包衣奴才已手持狼毫笔立在桌边,只要载沣愿意,随时可以挥洒才情。
  不过今日的载沣显然没有心情写字作画,就连阅报的兴趣也提不起来,进了书房,将手一摆,屋里所有仆人都退了下去,就剩下载沣一人端坐在书桌后呆了半晌。
  等书房里的那座西洋座钟敲响钟铃,载沣这才回过神,于是拉开抽屉,将一封信拿了出来,摆在桌上看了又看。
  这封信没有署名,也没有抬头,只有短短的几行蝇头小字,如果放在以前,这信根本就呈不到载沣眼前,但是现在情势不同,因为这封信根本就是莫名其妙的飞到载沣书房里的。
  昨日载沣回书房阅报,刚一翻开头一张报纸,就看见了盖在报纸下的这封来历不明的信,当时就颇觉惊讶,因为按照常理,王府里头的人是不可能与外头的人取得直接联系的,就算是管家张文治,每次出府回府也都必须接受士兵们的搜身检查,别说是一封信,便是一张纸条也休想带回王府。
  用民国政府的话来说,这是为了防止清室废帝被满清顽固派利用,据说是共和军总司令赵北的提议,自从建国战争爆发以来,那些看守王府的士兵一直在利用这个借口禁止王府里的人与外界沟通消息,便是载沣所看的报纸也都是由士兵送进王府的,所以,除非是士兵默许,否则,任何信件都不可能送到载沣面前。
  不过这封来历不明的信到底还是送到了载沣面前,虽然载沣想不明白这封信到底是怎么送进王府的,但是那信上的内容却叫他惊讶之极。
  那其实是一封表忠信,内容除了拍载沣的马屁之外,剩下的就是鼓吹清朝复辟的事情,按照那信上的说法,自从清室退位诏书颁布之后,一些封疆大吏已秘密策划了一个营救计划,打算将废帝溥仪从被软禁的醇王府救出去,带领八旗遗老遗少复国。
  昨日看完信后,载沣吓得不轻,昨晚一夜未合眼,琢磨着这“复国大业”的可行性,最后却得出一个莫名其妙的结论:这封信可能是民国政府设下的一个圈套,他们想对清室赶尽杀绝,所以故意派人送来一封信,想以此为借口消灭醇王府里的所有人犯,最不济,也要取消那个“退位清室优待条件”。
  现在听说袁世凯的北洋正在闹财政危机,南方的革命军政府也在闹财政危机,他们肯定是觉得清室优待条件太优厚了,所以想赖帐,想找个借口光明正大的干掉满清皇室成员,这样他们就不必再给皇室优待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封莫名其妙的信就是一个圈套。
  第271章 笼中之鸟(下)
  载沣越往深处想,这心里就越是恐慌,其实优待不优待他现在已不怎么在乎了,他考虑更多的是如何保住这一家老小的性命,废帝溥仪是他载沣的儿子,他载沣就是实际上的太上皇,如果民国政府打算斩草除根的话,他们父子俩是一个也跑不了,全都得给这大清国陪葬。
  翻翻史书,哪个新朝鼎定之后不是对前朝皇室成员大开杀戒的?当年大清国入据中原,同样也对明朝的皇室成员实行斩草除根行动,谁能保证现在的民国政府不会有样学样,对清朝皇室赶尽杀绝?
  所以啊,从早上起床之后起,载沣就一直在考虑是否将这封信交出去,以此证明自己绝无复辟之野心?
  或许这封信并不是民国政府想赶尽杀绝,而是他们投石问路之举?或许他们只是想看看载沣是不是正在策划复辟?如果是这个目的的话,载沣将这封信交出去恐怕就是证明自己清白的唯一办法。
  但如果不是这样呢?如果这封信真的是一心复辟大清王朝的忠臣送进王府的呢?交出信只能加重民国政府的猜忌,到时候载沣是住王府还是住陆军监狱就不好说了。
  现在的载沣虽然是笼中之鸟,可毕竟吃喝不愁,还有奴才伺候,若是因为这封信而被转到别的地方软禁甚至是关押,只怕是连这笼中之鸟都做不成了。
  所以,直到现在载沣也没拿定主意如何处置这封信,是上缴还是销毁?是留下还是假装没有看见?
  载沣很是痛恨自己这种犹犹豫豫的性格,作为曾经的大清国摄政王,这个性格缺陷直接导致了大清国的轰然倒塌,如果他当初果决一些的话,如果当初他趁着袁世凯没有逃出京城的时候将这个奸臣处死的话,或许,这大清国的破房子还能在狂风暴雨中支撑一段日子,最不济也能找个体面些的方式让国,那样的话,他载沣现在过得就不是这囚徒般的日子了。
  正当载沣看着这封表忠信左右为难时,书房外一名包衣奴才喊了起来。
  “大管事喀拉莽阿给主子请安!”
  然后就听见喀拉莽阿的声音。
  “奴才给主子请安。”
  载沣急忙将那封信装回抽屉,展开一张报纸,这才说道:“喀拉莽阿,你磨磨蹭蹭了半天,是不是菜市又罢市了?滚进来说话。”
  书房的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头推开,一名中年男子走进书房,急驱几步,在书桌前跪下,磕了个头,俯身说道:“回主子的话,菜市虽未罢市,不过今日买菜时确实耽误了些工夫,因为今日奴才看中了一样菜,特意带回来给主子瞧瞧。”
  “什么菜那么希奇?你主子什么菜没见过?”
  载沣白了喀拉莽阿一眼,不过心里也是好奇,这管家没别的长处,就是一个贴心,急主子之所急,想主子之所想,不然的话,也不会从一个苏拉变成醇王府的大管事的。
  “回主子,这菜有个名堂,不过奴才怕僭越,不敢大声说。奴才斗胆请主子点头,让奴才移步,到近前小声说给主子听。”
  喀拉莽阿抬起头,望向载沣,见他点了点头,便站起身,走了过去,站在载沣身边,耳语一番。
  “什么?‘复国菜’?”
  这一听之下,载沣差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昨日有人送来一封复国表忠信,今日管家又送来一道复国菜……到底是民国政府打算赶尽杀绝,还是这大清国的国祚时来运转?
  载沣坐不住了,站起身一提袍角。
  “喀拉莽阿,你带本王去瞧瞧那‘复国菜’。”
  管家急忙走在前头,载沣没带奴才,就一个人跟着管家去了后花园的厨房。
  进了厨房,管家将几个正在忙碌的厨子远远支开,只留下一个中年汉子。
  那中年汉子一身短打,头戴斗笠,脚上穿着草鞋,沾满泥土,一看就知是个菜农。
  “主子,这就是奴才说的那道‘复国菜’。”
  喀拉莽阿指了指那菜农,只是这说的话却叫载沣莫名其妙。
  “他?他是谁?”
  载沣更糊涂了,仔细打量那菜农,只是觉得有些眼熟,似乎以前见过面的。王府派管家出去买菜,有时候就是菜贩将菜送到王府厨房,不过与喀拉莽阿一样,菜贩出入醇王府也必须接受士兵的搜身检查,而且通常都有士兵在旁跟随监视。
  不过现在奇怪的是,这菜贩身边并无士兵监视,载沣颇觉诧异。
  那菜农不似载沣那般大惊小怪,见载沣发问,急忙拍了拍袖子,跪下磕了个头,小声说道:“奴才端锦,给摄政王请安。”
  “端锦?端方的弟弟?你……你怎么落魄到这副模样了?”
  载沣这才想起此人是谁,当年端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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