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的家眷,少数则属于那种高级的交际花,而且这些交际花全都来自于上海,对于这种有洋人参加的宴会,她们已是非常熟悉礼仪,所以,在场的每一位男士都非常满意这场宴会以及随后的这场舞会。
其实这场宴会就是美国、德国商会为了加强与执政的联合阵线的关系而举办的,明白了这一点,也就明白为什么副总统张謇、外务总长唐绍仪没有来参加宴会了,因为他们不是联合阵线的成员。
不过现在,外务总长唐绍仪还是赶了过来,只是却不是来参加宴会,而是过来协助总统先生办理外交事务。
见唐绍仪这么快就赶了过来,赵北热情的邀请他进入舞池,并为唐总长找了一名舞伴,但是唐绍仪确实没什么心情跳舞,拉着总统进了别墅的会客室,而美国公使司戴德先生自然很高兴的接受了总统先生的托付,负责照看总统先生的舞伴,并试图继续维持住这位即将成为第一夫人的湖南姑娘的舞兴,但遗憾的是,翠旖姑娘并不太愿意与洋人搂着肩膀跳舞,所以,司戴德只能找了张咖啡桌,与第一夫人和她带来的几名女伴玩起了桥牌。
“我说老唐啊,不就是几个撒泼的日本人么,你怎么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呢?日本政府既然已明确提出外交抗议,那么这个抗议就不能收回了,咱们又何必自寻烦恼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就是份外交抗议么,以前清廷、北洋没完蛋的时候,咱们中国人接的外国抗议还少了?实话跟你讲,就算是日本人这次过来是来跟咱们断交的,咱们也完全没有必要担心,我就不信了,日本政府真有那个胆子跟中国打仗,那是在挑战欧美列强的远东霸权。”
总统的一番话让唐绍仪稍微放了放心,但他仍不敢大意,接过秦四虎递过去的那杯咖啡,唐绍仪整理了一下思绪,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总统钧鉴。日本公使此次向我国中枢政府递交正式的书面抗议,目的就是为了逼迫我国在伊藤博文遇刺案的审理上做出让步,但是现在案件已经审理完毕,而且司法部也已宣布此次审判是终审,以后不再接受被告的上诉,也不再接受原告一方的申诉,如此一来,通过推翻原审判决来避免中日关系进一步恶化的可能已不存在,现在,我们必须采取相应的对策,与日方针锋相对,既然日本人拿伊藤博文遇刺案做文章,那么,我们也可以用此案做文章,对日本政府来个反抗议,抗议日本政府蛮横干涉我国内政,干涉我国司法独立,如此一来,既维护了国家尊严,也能使列强看清日本政府野心,更能彰显我国司法之逐步完善与文明。”
“唐总长,你说得很不错,我也是这个意思,何况,刚才你在电话里说,日本公使竟然敢给副总统脸色看,这简直是目中无人么,咱们的这个反抗议,不仅要抗议日本政府干涉中国内政和司法独立,更要抗议日本外交官的无礼举动!”
对于唐绍仪的建议,赵北非常满意,虽然两人的出发点可能不一样,但是手段却是一样的,那就是来而不往非礼也,日本做初一,中国就做十五,这既能向德国、美国进一步表明中国的外交立场,也能向国民展示中枢维护国家主权、国民权利的坚强决心,对于继续提高赵北的威望并巩固他的权力都是非常有帮助的。
两人商议了一些细节问题,然后,日本驻华公使伊集院彦吉就带着翻译西泽公雄赶到了别墅。
日本公使比唐绍仪先离开总统府,但是到得却比唐绍仪晚了一个小时,这倒不是汽车比马车快的缘故,而是日本公使特意回了一趟日本公使馆,向国内请示,毕竟,从赵北安排由副总统接受抗议书的举动来看,这位“远东狂人”显然没把这份抗议书放在眼里,所以,伊集院彦吉需要将这一情况汇报给外务省,看看外务省是不是会改变主意,毕竟,这书面外交抗议是非常正式的,不是口头抗议可以比得了的,如果处理不好,这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那么中日两国之间的关系也将进一步恶化,并很可能导致两国之间发生武装冲突甚至是战争。
赵北是在会客室接见伊集院彦吉的,至于西泽公雄,他压根就没见,理由是这个人与“关外八旗”关系密切,如此一来,伊集院彦吉不得不另换一名翻译,他虽然会讲一些中国话,但是并不利索,与一位口齿伶俐、狡猾诡诈的“远东狂人”斗嘴皮子,吃亏的只能是他。
得知伊集院彦吉半夜跑到西山是来向总统先生递交书面抗议书的,德国公使雷克斯和美国公使司戴德都非常惊讶,两人急忙也赶到会客室,旁观了整个抗议书递呈过程。
整个递呈抗议书的过程中对话很少,但是两位主角的肢体语言与面部表情却是非常丰富的,让德国人和美国人大开眼界。
“我谨代表日本政府,向贵国中枢政府提出严正抗议,对于伊藤博文先生遇刺案的审理,大日本帝国政府非常不满意,希望贵国中枢政府能够考虑到日本国民的感受,因为伊藤博文先生不仅是大日本帝国宪政元老,他更是一位致力于中日两国友好的著名外交家,他的遇刺身亡,不仅是大日本帝国的严重损失,更是远东政治文明的严重倒退!”
“贵公使的抗议书,我收下了。对于贵公使的抗议,我非常遗憾,虽然我也很想加强中日两国之间的友谊,但是遗憾的是,贵国政客之中有人不想看到中日友好,他们妄图通过抗议的方式阻挠中日两国国民的友好交往,但是历史将告诉他们,没有中日之间的和平相处,远东的繁荣就永远是一个梦!另外,由于贵国政府的此次外交抗议是对我国内政与司法独立的严重干涉,作为民国大总统,我代表我国四万万国民正式向贵国政府提出口头抗议,稍后,我国的正式书面抗议也将由我国驻日公使递呈贵国首相!”
这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既然两个国家都已经向对方递呈了外交抗议,那么,这就不可能进行什么外交上的斡旋了。
对于这种局面,德国公使与美国公使都是眉头紧锁,他们都明白,这一次,中国与日本政府都是在玩真的,这已经将远东的战略平衡局面推到了悬崖边上,接下去会发生什么,谁也不清楚,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德国和美国绝不会放弃在中国的利益,尤其是美国,绝不会眼睁睁看着日本独霸中国。
面对赵北提出的反抗议,伊集院彦吉非常的震惊,他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针锋相对了,甚至连一丝犹豫都没有,现在的中国,确实与以前很不一样了。
或许是出于对这位总统先生的佩服,或许是因为有德国、美国公使站在身边,不好做出什么有失外交礼仪的举动,伊集院彦吉在告退之前向着赵北深深一鞠躬,然后带着翻译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别墅。
回到马车边,等在马车边的西泽公雄上了车,吩咐车夫准备返回公使馆,但却被伊集院彦吉叫住了。
“西泽君,请将你口袋里的那瓶煤油给我。”
“公使先生,你要煤油做什么?”西泽公雄有些奇怪,但还是下了车。
伊集院彦吉没有回答,只是吩咐那名陪同他一起过来的武官将公文包里的一份文件拿了出来,接过西泽公雄的那瓶煤油,将文件放在地上,将煤油洒在了文件上,然后命令武官将文件点燃,看着文件在烈火中化为灰烬。
那份文件很眼熟,西泽公雄认了出来,正是他奉命从天津送到北京公使馆的那份机密文件,而那瓶煤油也正是为了这份文件准备的。
可是,那份文件现在还被火漆封着,根本就没有拆开看过,那么为什么伊集院彦吉要将文件就地销毁呢?刚才在公使馆接受日本外务省的训令时,他是否是接到了什么命令呢?他又为什么要将这份机密文件从保险柜里拿出来,并带到西山别墅呢?是想给那位总统先生看么?可是为什么又没有交给对方呢?
太多的悬念了,让人实在猜想不透,国际政治确实很复杂。
西泽公雄抬头望了眼不远处的别墅,那里灯火通明,乐曲悠扬,一片歌舞升平,但是这繁华的背后又隐藏着什么呢?
模模糊糊中,西泽公雄似乎在那别墅的二楼阳台上望见了一个似乎有些眼熟的身影,那会是赵北么?他不能肯定,但是对方也肯定望着他,甚至在看着那团在马车边熊熊燃烧的火焰。
几分钟后,那团火焰完全消失了,那份机密文件成了一堆灰烬。
至于文件的内容到底是什么,恐怕就是一个永远的迷了。
第483章 “暴风雪”行动
北风呼啸着,夹杂着雪粒子扑面而来,让人睁不开眼。
这雪已下了一夜,地面的积雪已有半尺来厚,迎风坡的雪更厚,在这种天气里,外出基本上是一种冒险,尤其是在这种地方。
这里是沈阳西郊,这里的冬天可不是直隶、山东那里的冬天可以比的,在这里,过冬那叫“猫冬”,意思是能不外出尽量不外出,这屋里的火炕、墙外的夹墙那也是必不可少的装备,人说东北有三宝,人参、貂皮、杌拉草,这三样宝贝里头,有两样都跟“猫冬”有关,貂皮是有钱人家的,那杌拉草就是穷哈哈们的了,东北人之所以将高帮保暖靴称为“杌拉”,也正是这个缘故,因为穷哈哈们是穿不起棉花的,那靴子里填得都是杌拉草。Щ╳ɡ点С℃
偏偏这风雪交加的初冬时节,这沈阳西郊却行进着一支队伍,这支队伍由二十几架马爬犁组成,每一架马爬犁上都坐着那么四五个人,人人是棉衣棉裤,那头上也戴着四开帘的狗皮帽子,穿得是严严实实,看上去非常臃肿,而且人人都抱着步枪,扎着武装带,武装带上挂着的那些牛皮子弹盒、帆布手雷袋在这风雪中却是看不太清楚了。
所谓“马爬犁”,其实就是马拉的雪橇,这是中国叫法,在这东北的冬天,带车轮的交通工具是跑不起来的,于是这马爬犁就成了东北人在冬季里头的主要交通工具。
虽然坐在马爬犁上的那些持枪的汉子们没有扛着任何可以表明身份的旗帜,但是从那腰间的手雷袋来看,他们应该都是中国国防军的士兵,手雷这种武器目前还是中国军队的特色装备,只是那手里的步枪却是清一色的日造“金钩步枪”,再结合一下地理环境,那么分析他们的真实身份似乎也不太艰难了。
其实这支马爬犁队的成员全部都是中国国防军暂编105步兵师的官兵,从人数来讲,正好是一个连的规模,指挥官也是一名连长,名叫章国栋。
章国栋是安徽舒城人,以前是北洋陆军第三师的一名班长,上次南北大战的时候跟着北洋部队南调河南,与联合阵线的军队作战,后来北洋陆军第三师全军覆没,章国栋也就做了联合阵线的俘虏,在战俘营里度过了一段奇怪的“学习”时光后,又根据他的本人意愿重新征召入伍,而且被分配到吴光新的部队里,后来这支北洋部队改编为国防军暂编105步兵师后,章国栋也就正式成为了这支部队的一名排长,由来又因为他有作战经验的缘故,被提拔为连长,从当初的一个小兵,到现在的连长,手底下指挥着一百多号人,这章国栋也算是心满意足了,怎么说,他也算个真正的“长官”了。
国防军105步兵师奉命北出山海关,到这东三省弹压地面,章国栋也就跟着一块过来了,而且驻地就在沈阳城,作为一个安徽人,章国栋确实有些吃不消这里的气候,虽说晚上可以睡火炕,一点也不冷,可是这大冷的天出门在外,确实也是对所有官兵的考验,好在陆军部为105步兵师提供了充足的后勤保障,至少这保暖的衣物是管够,这出任务之前,每个人还都喝了碗放了辣椒的猪肉粉条汤,这士气倒是没有受到影响。
此次任务非常明确,章国栋接到的营长口头命令只有几句话:
“去十间房,抓几个人,对方有枪,骑术也很好,能活捉最好,不能活捉,就地击毙。另外,注意保护探子安全。”
所谓“十间房”,并不是说十间房子,而是指一个地方,那地方在沈阳城的西门外十多里,距离实胜寺不远,据说当地前些年只有几户人家,十间土坯房,故此得名“十间房”,现在居民稍多一些,也不过数十户人家,为了防土匪,这些人不仅集中居住,而且还修建了一圈围墙,如此就成了一座堡子,因为堡子里姓王的人较多,那地方又被人叫做王家堡。
至于那个“探子”,其实就是军事情报局的一名情报员,这人是沈阳当地人,熟悉当地的情况,是前不久才被军情局招募的,军事技能和搜集情报的能力或许还有待提高,但是由于他交游很广,耳目众多,所以营长对此人的情报比较信任。
这个探子姓杨,因为一条腿有些瘸,走起路来一拐一拐,因而人称“杨拐子”,据说这是枪伤导致的,早年这个杨拐子在绿林里混过,这枪伤也是拜这绿林同行所赐,虽说对方留下了杨拐子的性命,可是却将他废了,从此之后,杨拐子也只能退出绿林,从良了,靠着多年闯荡江湖积攒的本钱,杨拐子在沈阳城郊开了间烧锅作坊,如今他杨好汉也算个商人了。
在江湖中打滚多年,杨拐子深知靠山的重要性,现在既然不能混绿林了,那么,这军事情报局似乎就成了他唯一可以依靠的靠山了,所以,这情报员他做得也是有滋有味,只是确实要冒些风险,好在绿林里混了几年,这枪法是练出来了,而且上级也特意给他配了一把左轮手枪,用于防身,寻常小蟊贼,杨拐子还真不放在眼里。
现在,杨拐子就坐在章国栋连长的身边,把玩着那把左轮手枪,那双手是冻得通红。
章国栋缩着脖子,看了杨拐子一眼,当初北洋陆军第三师溃散之后,章国栋也曾动过加入绿林的心思,只不过因为一帮武装农民的缘故,他才不得不打消了投身绿林的念头,在战俘营里呆了十多天,因此,他对于绿林中人是有着好感的,这一路之上,他可没少跟这杨拐子套话,只是杨拐子话不多,两人确实也热乎不起来。
“章连长,咱们快到地方了,你看是不是该把这些马爬犁停下来了?再走,那就要打草惊蛇了啊。我看这雪眼看着就要放晴,如果围子上放得有眼子的话,他们老远就能望见咱们,咱们不仅得下爬犁,还得披上白斗篷。”
虽然杨拐子压根就没抬头,可是这说出来的话却让正在找话头的章国栋对他更佩服了。
“停下!停下!披斗篷,披斗篷。”
章国栋冲着车夫喊了两声,他的马爬犁走在最前头,因此,很快整个马爬犁队就都停了下来,官兵们下了爬犁,披上了白色斗篷,与那雪野融为一色。
“连长,咱们从这里走过去?让我的排去做尖兵吧。”一名排长深一脚浅一脚的跑了过来,扛着挺轻机枪向章国栋请示出击。
“对,咱们就从这里走过去,来个两面夹击。王金堂,你带着你的排从北边绕过去,其他人跟着我堵在南边,枪声一响,你带人冲过去拿人,如果对方反抗,就打死他们,两挺机关枪,一挺由我掌握,另一挺给你。如果对方冲出屋,你们就在后头撵,撵到我这头,我收拾他们。”章国栋点了点头。
“区区几个旗人马匪,跑不了的。”王金堂领命而去。
杨拐子走到章国栋跟前,指了指那些拉爬犁的马,说道:“章连长,这些马也都卸了爬犁,让会骑马的兄弟牵着走,如果叫人骑马逃了,咱们也能去追。”
“没有马鞍。咱们是步兵师,马鞍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