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日本在华侨民,也必须在七十二小时内离开我国境内,一旦超过时限,我国政府很难保证这些日本侨民的生命财产安全。我国中枢的这一决定已正式通知日本方面,日本驻华公使也已正式向我国中枢提出严正抗议。
出于对大英帝国的尊重以及必要的外交程序,我奉命将我国中枢的这个决定正式通知公使先生,并希望公使先生能够尽快将我国政府的这一决定转告英国政府与首相先生,同时,我国政府也希望英国政府能够遵守外交原则,在中日战争期间保持局外中立,并约束英国公民,在整个战争期间恪守贵国中立立场,不进入交战地区,遵守国际公法,不为交战的任何一方充当间谍,如果英国公民违反了中立原则,则我国将按照我国法律对其实施惩戒,这一立场,也希望公使先生能够尽快转告英国政府。”
伍廷芳的话让朱尔典有些吃惊,当然也仅仅只是吃惊而已,然后一颗悬着的心就这么放了下来,心中的焦虑竟然就此消失了,就连朱尔典自己也觉得他现在的情绪有些出人意料,或许他早就预见到了这场战争吧。
“这么说,战争已经爆发了?请伍先生转告贵国总统阁下,作为大英帝国驻华外交官,我将立刻把这个消息转告英国政府,但是我也必须做出必要的声明,作为一个驻外公使,我无权干涉大英帝国政府的外交决策,所以,对于‘局外中立’一事,我现在不能做出准确的答复,这需要请示英国政府和首相先生。另外,在我看来,贵国中枢政府的对日开战决定过于卤莽,作为协约国集团的成员,法国、俄国政府将很可能在外交行动上与英国政府保持一致。”
“公使先生的话我会转告我国政府的,至于法国、俄国那边,我即将赶去会见两国公使,很快,法国政府和俄国政府也将知道中国已正式与日本进入战争状态的消息。那么,就这样了,打搅公使先生休息了,我告辞了。”
伍廷芳并没有在英国公使馆多做逗留,按部就班的完成了他的任务之后,他立刻带着那几名随员离开了公使馆,出了正门,上了汽车,然后又向法国驻华公使馆行去。
朱尔典将伍廷芳和他的随员一直送出公使馆,目送汽车离去,然后转身返回了客厅,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颓丧的坐在了沙发上,望着伍廷芳送来的外交备忘录和外交照会,呆了好几分钟。
等朱尔典回过神,他叫来了一名使馆秘书。
“立即摇电话去日本公使馆,告诉日本公使,我将于上午八点赶去日本公使馆,与日本公使先生会面。”
秘书匆匆离开,但是很快又匆匆返回。
“先生,日本公使馆说,日本驻华公使小幡酉吉先生今天不会客。”
“哦?那么,就取消行程。”
朱尔典一愣,然后叹了口气,站起身,向楼上走去。
“先生,您现在去哪里?”
秘书赶上几步,询问朱尔典。
“当然是去卧室,我现在很困。”
朱尔典走上楼梯,走到一半的时候又停了下来,转身看着愣在楼梯边的那名秘书,然后叮嘱了对方几句。
“你马上将中国外务部送来的的外交备忘录与外交照会整理出要点,然后交电报员拍发给外交大臣阁下和首相阁下。除非国内来了训令,或者日本战败投降,否则的话,今天白天不必叫醒我,如果法国公使和俄国公使要求会面,你可以转告他们,我将在今天晚上与他们就远东局势进行磋商。”
说完,朱尔典头也不回的进了卧室,现在,他确实困意浓浓,或许,那个心中的结终于解开了吧,但更可能是他的一种逃避姿态,但是无论是哪一个解释,总之一句话,朱尔典现在确实疲惫之极了。
远东的和平结束了,英国的远东均势战略也完蛋了,这一切都与朱尔典有关系,但是现在,他已决定暂时抛开一切,还是等头脑清醒一些了之后再来应对远东的烦恼吧。
第622章 战争已经爆发(下)
夜色仍旧统治着大地,现在是凌晨四点半钟,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鸡鸣声也未响起。
但是,就是现在这个时候,国会大厦里却是一片灯火通明,近百名国会议员齐集一堂,正坐在椅子上神态各异,有的人哈欠连天,有的人仰着脖子呼呼而睡,更多的人则聚在一起,小声嘀咕着。
就在一个小时之前,几乎所有在京的国会议员都接到了总统府侍从室的电话,在电话里,副官请诸位议员务必在凌晨五点钟之前赶到国会大厦参加一场特殊会议,届时,总统先生将在国会大厦里发表一次重要演说,而且,这次演说不仅是说给国会议员和记者们听的,也是说给全体国民听的,就在国会大厦的这座礼堂里,一套无线广播系统已架设完毕,一旦总统开始演讲,他的声音将同时通过这套广播系统传播出去,北京的那座无线广播电台将同步转播总统的讲话,届时,这北京城里城外的那上千台收音机中将同时传出总统的声音,而在稍后一些时候,总统的讲话也将通过南京、上海、广州、武汉等地的无线广播电台播发出去,更多的收音机将传出总统的声音。
为了宣传需要,从去年开始,中枢政府和政宣委就已开始向一些公共场所免费赠送收音机,而且也在加紧无线广播电台的组建,现在,几座大城市已拥有上万台公共收音机,茶馆、酒楼、客栈、火车站、码头、学校……越来越多的国民可以通过先进的广播系统聆听总统和中枢政府的声音,通过这种方式,中枢政府可以在最短时间里将自己的政策传递给国民。
总统并不是第一次通过无线广播电台向国民发表讲话,早在去年,总统就已利用过这种先进的通讯手段,只不过上一次总统对国民发表讲话是在总统府里,而这一次,是在国会大厦里。
总统将会在国会大厦里发表什么样的演说呢?国会议员们议论纷纷,揣测纷纷,有的人认为总统的讲话与目前的中日关系有关,有的人则坚持认为,总统是打算就中德关系发表演说。
无论国会议员们说得如何有鼻子有眼,只要总统还没过来发表讲话,那么这一切就都是猜测。
在所有的国会议员中,也有少数人保持着缄默,他们知道总统的这次演讲内容是什么,但是由于得到了总统的提醒,他们不得不对此保持沉默,在这少数国会议员中,以谭人凤的表情最具特殊性。
此刻的谭人凤是一脸愁容,眉头拧在一起,不时抬起手摸摸下巴上的那把雪白的胡须,然后叹一口气。
谭人凤是国会参议员,由于革命党的背景,他是国会参议员中坚定的“联合阵线派”,每次总统和联合阵线要执行什么政策,他总是毫无保留的采取支持立场,但是现在,他对中枢和总统即将做出的决策持保留意见。
总统即将在国会大厦里发表的演讲,内容是关于中日关系的,与多数国会议员的乐观猜测不同,总统今天要在国会大厦里谈论的事情不是如何与日本政府寻求和解,而是向日本宣战!
与许多国会议员不同,谭人凤的会党背景让他对中国目前的社会发展状况有着更深的了解,虽然目前来讲,中枢确实已有效的压制住了地方的实力派,但是这只是依靠中枢强大的军事力量,那些地方实力派能够割据一方的社会基础与经济基础仍未遭到决定性的打击,中国许多地方的基层政权基本上而言还是一个缙绅政权,缙绅们掌握着基层权力,而且他们也希望能够一直掌握基层权力,以维持他们对乡村的宗法统治,这与中枢建立基层组织的打算是背道而驰的,这个矛盾不可能通过“地方自治”得到解决,在中枢权威日益加重的情况下,缙绅们只能对中枢的强势采取妥协与退让的立场,但是一旦中枢的权威受到削弱,那么,地方尾大不掉之势又会卷土重来。
明白了这一点,也就能够理解谭人凤现在的担忧了,中国目前的国力仍很弱小,现在就与日本开战,一旦前方失利,难保后院不会起火,而如果中枢措置失当的话,那么地方实力派未必就不会割据一方,缙绅集团的力量从来就不能小视,他们控制了乡村的大部分经济、文化、信仰、习俗,而现在的中国,依旧是一个农业为主的国家,工业化虽然在加速进行,但是乡村秩序的稳定仍然非常重要。
在谭人凤看来,中日之间必然会爆发战争,即使日本不挑衅,中国也必须通过战争夺回国家利益,在这一点上,谭人凤的立场与总统的立场是完全一致的,分歧在于,总统认为应该早打,而谭人凤则认为应该晚打,至少要等到欧洲列强陷入欧洲战争之后再说,因为那时候,日本将失去来自英国、法国、俄国的支持。
但是总统却一意孤行,最终决定立即开战,而不等欧洲战争爆发,好象他有信心欧洲战争一定会爆发一样,而在谭人凤看来,欧洲爆发大战只是一个猜测,鉴于英国、法国都在进行外交斡旋,谁也没有总统那样的信心认为欧洲一定会爆发一场协约国与同盟国的战争。
谭人凤与总统商议此事的时候,曾强烈的反对过,但是无奈孤掌难鸣,黄兴、熊成基、章炳麟、黎元洪、汤化龙等人都支持总统的意见,而这些人都是联合阵线高层人物,所以,在联合阵线的政策通气会上,总统的开战决定就这么通过了,剩下的就是解决国会了,虽然按照宪法,总统有宣战权,但是作为民意机构和立法机构,国会这个程序还是要走一走的,所以,总统决定在国会发表一次演说,统一国民思想,统一国会内部意见。
就在谭人凤出神的时候,国会礼堂门外传来喧哗声,然后,总统就在黎元洪和汤化龙的陪同下走进了礼堂,跟在他身后的不是卫队,而是一群记者,镁光灯的闪烁中,总统气定神闲的走上讲台。
望着讲台上一身戎装的总统,谭人凤也只能感慨时势造英雄了,回想起当年武汉的那位青年革命家,现在的这位总统先生确实已很有领袖气质了,如果说过去还有人质疑他的年轻的话,那么现在,这种议论也正在渐渐的失去市场,毕竟,总统已入而立之年,正是创业的大好时候,这个国家能够在这个时代出现这么一位领袖人物,确实是国民的幸事,也是国家的幸事,只是年轻人多少气盛了些,自负了些,这一点,或许总统本人并没有意识到,但是谭人凤意识到了,这种气盛与自负反应到治国上头,那就是独断专行,惟我独尊。
用江湖上的话讲,这叫“霸气”,利用得好,可以创造辉煌,利用不好,就是身败名裂了。
这是谭人凤的心里话,但是作为总统,赵北当然不清楚谭议员心里的想法,他现在只是一心一意的准备发表对日宣言,一旦宣言发表,那么中国与日本就正式处于战争状态了。
“诸位国会议员,诸位记者,今天,在这里,我将以宪法赋予之权力发表一份宣言,这份宣言实际上是一份宣战书,从现在起,中国与日本就正式处于战争状态了。一旦战争开始,则人无分老幼,地无分南北,均有抗战守土之责。
……
纵观中国与日本近代以来的纠纷与战争,没有一次不是日本主动挑衅,没有一次不是中国吃亏,作为一个没能赶上工业时代的落后国家,中国的近代悲剧固然有自身因素,但是不能否认,在这个悲剧中,日本也扮演了至关重要的角色,没有中国的衰落,就不会有日本的崛起,日本的崛起,在很大程度上是建立在中国衰落的基础上的。
……
东三省,为我国之神圣领土,日本军队悍然对我神圣领土实施武装入侵,而且恶意损害我国和平居民之合法财产,此举实在有违国际公理,是对远东和平的破坏与挑衅,此次对日开战,战端之起,责任完全在于日本一方,我国中枢政府的战争决策是捍卫国家主权与领土完整的正确决策,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我相信,在座诸位也绝不会容忍主权沦丧、国土分离,作为一个中国人,我们都有保家卫国的责任与决心。
……
此战,中枢政府是经过了认真分析与准备的,不战则已,一旦战争开始,中枢有十足信心赢得胜利,为了保障我国军队军事进攻的顺利,现在我以宪法赋予之权力做出如下决定:从今日起,为保障政府决策之顺利,以及政府工作之效率,国会暂时休会,政府暂停大选筹备工作,国内各个政治党派、政治团体必须放弃分歧与对抗,站到中枢一边,齐心协力,共赴国战,敌未被击退之前言和者,一律视为叛国分子,中枢必不宽宥!……”
总统的演说让在场的多数国会议员目瞪口呆,他们确实没有想到,战争就这么爆发了。
许多国会议员纷纷扭头去望副总统张謇,作为国会乃至全国最大的反对党领袖,张謇会对总统的这个决定做何表态呢?
很快,国会议员和记者们就明白了张副总统的立场,在总统演说完毕之后,张副总统也走上讲台,发表了一通简短的演说,对于中枢对日开战的决定,副总统表示完全赞同,并代表国民同盟向中枢宣誓,在击退日本侵略军之前,国民同盟绝不公开讨论和平问题。
众人议论纷纷,有人激动,有人忧虑,毕竟,国家已衰落了很久,国权也沦丧了很久,确实需要一场激励人心与斗志的战争,但是,依靠现在的国力,能够击败日本军队么?许多人心里完全没有底,也没有自信,但是,作为发动这场战争的人,赵北仍旧信心十足的向前线部队下达了第一道进攻命令。
“战争已经爆发。我命令,空军与海军特遣部队做好准备,时间一到,立即出击!”
这道总统令迅速由文字转变为电码,然后越过山川大海,飞跃关山,不久之后,它就将化为一道震撼世界的闪电,让世界重新认识这个古老的民族。
第623章 夜鹰(上)
夜色沉沉,海风卷着细浪拍击着海岸,冷冷的月光下,大海并不平静。
这里是登州,从地理位置而言,登州是整个山东半岛上最北边的城市,位于渤海海峡最南端,与渤海海峡北端的辽东半岛遥遥相望,与辽东半岛南端的旅顺共同扼守渤海海口,战略地位非常重要,也正因此,从明代起,登州就是军事重镇,到了清代,登州依旧充当着军事防御上的重要角色,清廷在登州设水师总兵,兼辖陆路防务,甲午战争中,清军参战部队中的几支基干力量就是从登州汛地出发,前往朝鲜、辽东战场的,比如吴长庆的庆军、章高元的嵩武军,当年北洋枭雄袁世凯发迹之前,正是在登州的吴长庆军中效力。
甲午战争中,驻防威海卫的北洋水师全军覆没之后,日本海军完全掌握了渤海制海权,往援辽东的清军不得不从登州冒险渡海弛援旅顺,之所以选择登州作为渡海地点,不仅是因为登州距离渤海海峡北端的旅顺直线距离最短,而且也是因为在登州至旅顺的海面之上有一连串的岛屿,一旦渡海部队遭遇敌舰袭击,可以就近登陆上岛。
分布于登州至旅顺之间的这一连串的岛屿被统称为“庙岛列岛”,这个群岛几乎占据了整个渤海海峡总宽度的三分之二,无论是对于旅顺、登州的防务而言,还是对于整个渤海沿海地区的安全而言,庙岛列岛的战略地位都非常重要,明代末年,在对抗后金的前期战争中,庙岛列岛曾在辽东明军的后勤供应中发挥过重要作用。
当年清廷组建北洋水师,也曾有人建议将北洋水师基地放在登州,但是经过仔细考虑之后,清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