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早就蔫了,别说再上前线,恐怕连饭都吃不香了,可是饶国梁现在却是意气风发的来到了前线,并且负责指挥一艘五百吨级的轮船,为前线运送军火物资,谁能说他饶国梁心理素质不过硬呢?
其实真相是,饶国梁从军事法庭出来,正好碰见了到陆军部办公的蔡锷,蔡锷问明情况,二话不说,就叫他回前线“戴罪立功”,正好,当时一艘运输船的船长被宪兵查出盗窃军火物资,因而遭到逮捕,那艘运输船缺个合格的船长,于是饶国梁就被蔡锷一纸调令,调去了运输船队。
不过这话又说回来,饶国梁并不认为他此次指挥运输船是在“戴罪立功”,如果要立功的话,当初他指挥他的那艘近岸防御型潜水艇击沉日本海军“浅见”号装甲巡洋舰已经算是立了一功了,虽然他的那艘潜水艇也因为贪功冒进而损失在旅顺港里,但是如果换算一下的话,一艘潜水艇换一艘装甲巡洋舰,这个买卖基本上是划算的,只不过在军事法庭那帮“黑脸”们的眼里,饶国梁依旧是戴罪之身,他必须解释清楚他的那艘潜水艇到底是为什么损失的。
这可解释不清楚,至少现在解释不清楚,只要那艘潜水艇没有捞起来,军事法庭就无法判断饶国梁在指挥过程中到底是否有失误,而且即使战后捞起那艘潜水艇,恐怕也很难搞清楚到底是如何损失的,因为那艘潜水艇早就被郑雷子用鱼雷给炸碎了。
偏偏这种时候,郑雷子借口前线战事紧张而不愿去法庭做证,于是,饶国梁的这个“玩忽职守”的罪名现在只好继续挂着,一切等战后再说。
不过饶国梁倒是不太担心军事法庭会对他进行严厉惩处,毕竟击沉日本装甲巡洋舰的功劳摆在那里,空军的侦察和艇员的证词也证实了这一点,而且他的指挥确实没有什么可以指责的,至于所谓的“贪功”,这简直是笑话,要说贪功,那个郑雷子一样贪功,所以也跑进了旅顺港进行伏击,只不过郑雷子的运气比饶国梁好一些罢了,所以,军事法庭不太可能判饶国梁有罪,现在他唯一担心的是海军部会不会因为此事而对他产生偏见,将他调离潜水艇部队。
饶国梁不想离开潜水艇部队,他更愿意像张广洋那样指挥远洋潜艇遨游太平洋,如果因为潜艇损失而使他的这个理想破灭的话,他恐怕会去跟海军部理论的。
“广洋啊广洋,你现在到底在什么海域呢?现在报纸上到处都登载着你的战绩,你就是中国潜水艇部队的精神偶像,偏偏你的同班同学现在却只能在这里驾驶货船,唉,这就是差别啊。”
拿着望远镜,站在露天舰桥上眺望陆地战场,饶国梁心里所想的却依然是他的那个远洋潜艇指挥官的梦。
“船长,人都上船了,可以给锅炉加压了么?”
一名船员匆匆跑到前甲板上,仰着头询问饶国梁。
对于“船长”这个称呼,饶国梁现在还没有完全适应,所以直到那名船员又重复了一遍问题,他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喊他。
“加压,驶往停泊区。”
饶国梁点了点头,然后向甲板上望了一眼,见那里已站满了陆军士兵,其中一些头戴船帽的官兵引起了饶国梁的注意,从肩章上看,他们应该是特战部队的官兵,饶国梁很奇怪,不知道为什么特战部队也参加了这次登陆行动。
凑巧的是,特战部队的指挥官朱大牛也在饶国梁的船上,饶国梁赶去甲板一问,这才弄明白这支部队为什么会在这里。
本来特战部队是在辽阳驻守,盖平战役结束之后才奉命南调,原打算参加辽中地区战斗,但是前敌指挥部只是将这支部队当作预备队使用,始终没有调去前线,特战部队的官兵从开战之初,到战役尾声,始终没有打过一仗,从上到下,所有人都是憋着口气,朱大牛忍不住向统帅堂拍电报,一再请战,最终,此次季雨霖策划的敌后登陆作战才使特战部队走上战场。
与其它陆军部队相比,特战部队的官兵显然更能适应海上的颠簸,当这艘征用自民间航运公司的五百吨级货轮驶向停泊区的时候,只有特战部队的官兵们能够在甲板上站稳,其它部队的官兵只能坐在甲板上,忍受着晕船的痛苦。
晕船还不是最痛苦的,等待才是最痛苦的,由于金州湾一带没有合适的港口,所有参与登陆行动的部队只能利用舢板、小船登上运输船,这影响了登船速度,所以,当饶国梁的这艘船已经装满人员装备之后,其它的运输船还在岸边慢吞吞的装载人员物资。
利用等待的这段时间,饶国梁仔细检查了一下轮船的机器和舵机,这艘轮船是一艘很有些年头的旧船,是当年中枢政府鼓励民间航运公司大发展的时候由一名中国商人从英国洋行购买的旧船,已经在海上漂泊了十多年,保养状况很差,再加上高利用率,现在这艘货轮早已是破烂不堪,船上的机器经常出现故障,这在军用物资的运输中就已显得非常不便,更别说是现在这种军事进攻任务了。
等饶国梁从底舱回到甲板上的时候,岸边的最后一艘运输船已经驶离了海岸,正向停泊区驶来,不过负责护航任务的鱼雷快艇部队和炮舰部队仍旧没有发出起航的信号,看样子是打算等天黑之后再趁夜摸过去。
季雨霖决定实施敌后登陆作战的方案是上午确定的,饶国梁他们的船队是中午接到命令从营口南下金州湾的,而在下午运输船队开始装载人员装备的时候,空军又对木场堡以南地区的日军进行了数次空中侦察,选定了最佳登陆场,而且为了转移日军注意力,空军还特意发起了一次空中突击,轰炸了大连、旅顺。
一旦登陆行动实施,中国陆军的这支特遣部队就将在日军前线的后方以及日军后方基地的前方孤军奋战,而这支海军的特遣舰队也将负责为这支陆军特遣部队提供后勤支援,可以肯定,这场战斗不会轻松,日军肯定会发动疯狂反扑,包括饶国梁、朱大牛在内,所有军官都做好了迎接一场恶战的准备。
夜幕降临之后,几声长长的汽笛响起,带路的炮舰亮起了航行灯,与其它军舰鱼贯而行,其中甚至还包括一艘处于水面航行状态的潜艇,至于运输船队,则跟在军舰的后头,在黑暗中向南方航行,所有的船只都打开了探照灯,在海面上搜索着任何可疑的目标。
这里毕竟是渤海,日军军舰出现在渤海的可能性很低,倒是近岸的那些礁石对特遣舰队的威胁更大一些,为了避免触礁,舰队只能航行在距离海岸较远的航线上。
一路没有碰见任何敌舰,倒是看见了两艘路过的英国炮舰,不过它们也像看见了鬼魅一般,迅速溜走了,并未尾随中国舰队行动。
实际上并不用航行太远,木场堡就在金州湾以南十多里之外,到了晚上八点半的时候,特遣舰队的所有船只都已经在选定的登陆场海域下锚了,但是锅炉还在加压,以便随时可以靠近岸边下锚。
负责护航的炮舰和鱼雷快艇首先靠近岸边,实施抵近侦察,在确认岸边没有敌人之后,便按照运输船吨位大小指挥靠岸,尽量靠近岸边,以缩短登陆时间。
饶国梁的船吨位不大也不小,就在距离海岸不远的泥滩一带下锚,然后放下舢板和小艇,装载步兵登陆。
饶国梁亲自护送朱大牛登陆,当踏上那满是烂泥的陆地的时候,朱大牛用力拍了拍饶国梁的肩膀。
“兄弟,你回船上去吧,陆上打仗,用不着你们。”
“说句实话,我还真想跟你们一起去打旅顺呢。”
饶国梁笑了笑,对朱大牛说了句“保重”,然后乘上舢板,返回了那艘轮船。
虽然所有的人都在尽力而为,但是这场登陆作战仍是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当最后一艘轮船起锚离开近岸的时候,那内陆地区已传来了炮声。
现在,战斗已经开始了,这支奇兵部队将用他们的忠诚与勇气为这场战役增添几分更加浓重的英雄色彩。
第750章 持续混乱
山东,青岛。
在德国胶州总督府前,一场权力交接仪式已进行到尾声。
今天,就在这座总督府前,德国将把胶州湾租借地正式交还给中国,一旦这场权力交接仪式完成,中国将完全恢复对这里的主权。
出席交接仪式的中方代表以原外务部总长伍廷芳为尊,而德国一方的代表则以德国派驻胶州湾总督特鲁迈少将为尊,原来一度有传闻,据说中国的总统先生将亲自出席这场主权交还仪式,但是从今天列席仪式的各方客人名单中却找不到这位总统先生的名字,显然,总统先生并没有参加这场主权交还仪式,他似乎还在忙于指挥那场对日战争。
虽然中国的总统先生没有亲自过来,不过他却派了一名全权代表,与伍廷芳先生一同出席了这场主权交还仪式,这名总统特使就是国会参议院议长黎元洪先生。
本来,中国中枢政府对于此次胶州湾租借地的主权交还非常重视,曾想邀请各国驻华公使到现场观礼,但是由于欧洲战争已经爆发,而且英国也已正式向德国宣战,因此,协约国成员国英国、法国、俄国并未派遣驻华公使赶到青岛观礼,仅仅只是通过外交渠道向中方表示了祝贺,这样一来,赶到青岛观礼的就只有德国、奥匈帝国、美国、荷兰、西班牙、墨西哥、秘鲁等国公使,至于比利时、意大利等中立国,也因为协约国与同盟国的战争而未能派遣公使前往青岛观礼,以避免刺激协约国。
但是无论是德国还是中国,都对这个“象征着两国牢不可破的友谊”的交接仪式充满信心,而青岛市民也无不对此翘首以盼。
多少年了,这还是第一次从外国人手里夺回自己的领土呢,何况还是通过和平谈判的方式夺回来的,国民的情绪当然是高涨的,至于新闻界,更是将主要注意力暂时从辽东战场上转移到了青岛这边,纷纷派遣最得力的记者对整个交接仪式进行了全程采访。
说句实话,对于现在的这份荣耀,伍廷芳是非常兴奋的,自近代以来,他恐怕是中国外交界中少有的幸运者,能够主持这场仪式,他已没有遗憾,回想当年在李鸿章幕下做幕僚时,常常不得不奉命去与外国人打交道,从来就没有能够掌握过主动权,只有现在,只有在赵大总统的麾下,他才能够多少领略一番“平等外交”的风采。
作为总统特使,黎元洪比伍廷芳更兴奋一些,自从对日战争开始之后,国会就休会了,他平时除了做些善后工作之外,就只有关心一下他投资的那些实业经营状况,逐渐淡出了世人视线,这多少让黎元洪有些不适应,好在总统体贴下属,这次收回胶州湾主权,总统特意命黎元洪充当特使前往观礼,这就足以说明,在总统的心目中,他黎某人还是属于肱骨重臣的,以前的担心也可以放下了,将来总统训政,这中枢的权力圈里只怕也少不了他黎元洪的位子。
就在伍廷芳与黎元洪神驰万里的时候,国歌演奏起来,伴随着国歌,一面国旗升起在总督府前的那根旗杆上,乐队拿捏得很好,当国旗升到旗杆顶端的那一刻,正好将一曲国歌演奏完毕,而恰在此时,现场的掌声响了起来,应邀前来观礼的青岛市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少人已是泪流满脸。
各国前来观礼的外交官也不得不跟着站了起来,以示对中国主权的尊重,而恰在这个时候,站在美国公使司戴德身边的德国公使雷克斯用非常低沉的、带着浓重德国味的英语说了几句。
“公使先生,这才是远东和平的基础,这才是世界和平的正确道路,战争,并不是德国的选择。”
听了这几句德国味很重的英语,司戴德只是笑了笑,并有礼貌的向着德国公使先生稍稍点了点头,但是并没有接过话茬。
在这场已经爆发的欧洲全面战争中,美国政府已经明确了立场,那就是中立,这不仅是因为美国需要用中立地位维持住对协约国的贸易,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在美国国内,德裔美国人很多,他们是“孤立主义”的重要支持者,正是看到美国政府不可能站在德国一方作战,所以这些德裔美国人才格外的强调“中立”的重要性。
对于美国政府的立场,司戴德完全支持,不过他是从纯粹的国家利益和商业利益来考虑的,欧洲人打仗是欧洲的事情,美国完全没有必要去蹚欧洲的浑水,只要把握机会发一笔战争财就足够了,以前,美国政府还担心中国也加入德国一方向协约国开战,那样的话,将使远东局势变得更加不可捉摸,而美国或许也不得不提前加入战争,以确保远东力量的平衡,但是现在,美国政府基本上可以放心了,因为中国中枢政府已经明确表示,在结束对日战争之前,中国不会考虑与同盟国签订军事同盟条约的事情,即使对日战争结束,中国也不会轻易的加入欧洲战争。
有了这个表态,美国政府现在就不必急着“拯救”日本了,美国将继续在中日战争中保持中立立场,而不必像英国、法国政府那样急于调停这场远东战争了。
也正因此,英国、法国政府对美国政府多少有些怨言,抱怨美国人不肯为远东和平出力,只顾着从战争中挣钱,基于同样的原因,德国政府也试图拉拢美国政府,将德国打扮成欧洲战争中的“自卫者”。
现在,德国驻华公使雷克斯的话就是起这个作用的,不过司戴德没上当,作为一个商人出身的外交官,司戴德很清楚,在国际战争中没有什么正义的与非正义的区别,有的只是利益,一切为了利益,就连中国与日本的战争也是为了利益,国家利益。
终于,青岛总督府前的这场主权交还仪式顺利的结束了。
司戴德带着助手走到伍廷芳跟前,向这位中方代表团团长伸出了手。
“祝贺贵国收回胶州湾主权,希望贵国能够早日收回所有租借地的主权。”
伍廷芳笑着伸出手,与美国公使握了握手,然后说了一段话,这段话让司戴德多少有些惊讶。
“多谢公使先生的支持。其实,胶州湾的主权收回只是中枢政府复兴国家的第一步重要外交行动,接下去的,我们将与各国展开外交谈判,讨论收回各国在华租界和租借地的问题,以及伪清王朝所欠外国债务的问题,尤其是庚子赔款问题,我国政府坚持认为,如果想维持世界长久和平,必须坚持在平等的基础上进行外交,任何不平等的外交行动都会导致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冲突,此次中日战争就是明证,如果日本政府肯坐下来平等的进行外交谈判的话,或许两国根本就不用打仗。”
司戴德琢磨了一下这番话里头隐藏着的真实目的,然后问了一句。
“请问,这是阁下自己的看法,还是贵国总统先生的看法?”
“是中枢政府的看法。”
伍廷芳很谨慎,没有直接明说这就是总统亲口对他说过的话,实际上,此次前来青岛,主持主权交还仪式还在其次,他还有一个重要任务,那就是借此机会与德国、奥匈帝国驻华公使进行非正式会谈,讨论两国交还在华租界和彻底免除庚子赔款的事情,而在离开青岛返回北京之后,他还将与英国、法国、俄国、意大利等国驻华公使举行非正式的会谈,讨论同样的事情,目的很明确,那就是利用欧洲战争的爆发争取一举取消欧洲各国在华治外法权,并完全取消外国在华租界,同时为外务部与各国进行修约做准备,争取将那些满清王朝签订的屈辱条约全部废除,改订新约。
司戴德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