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欧洲的战争按照“远东狂人”的预想延长了一段时间，但是战争毕竟是依靠经济的，当欧洲的经济一片萧条的时候，这场战争确实也应该结束了。
第932章 总统的1919（上）
阳光明媚，春暖花开。
现在已是公元1919年的春天，对于世界而言，这是一个值得记住的季节，因为就在这个季节，在1919年的春天，持续了差不多五年时间的欧洲战争终于宣告结束，虽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看到欧洲的战乱这么快就走向终结，但是毫无疑问的一个事实是，欧洲交战国的政府和平民都已受够了这场没有任何理性可言的战争，先是法国军队出现了哗变与怠工现象，然后就是德国军队的哗变，最终，一场发生在基尔军港的水兵哗变点燃了德国军队哗变的导火线，而随后发生的柏林革命几乎立刻结束了德国政府的战争信心，同时也结束了德国的帝制，在士兵与平民的欢呼声中，德国的霍亨佐伦王朝轰然倒塌，德意志帝国灭亡了，欧洲的战争结束了。
霍亨佐伦王朝、哈布斯堡王朝、罗曼诺夫王朝，这三个欧洲的最后君主堡垒成为了这场欧洲战争中最有价值的牺牲品，或许从这个角度来看，这场欧洲战争似乎并不是全无积极意义的。
不止是那些共和主义者对此感到兴奋，几乎所有欧洲参战国的平民都对战争的结束感到欢欣鼓舞，在协约国与同盟国的和谈代表正式签订和平协议之后，前线的炮声立刻就停息了，然后几乎所有教堂的钟声都鸣响了，交战双方的士兵扔掉了手里的步枪，跃出战壕，与相距咫尺的敌军士兵一同将钢盔和军帽扔向天空，共同庆祝欧洲和平的降临，甚至不顾上级军官的命令而与曾经的敌人一起狂欢，并隔着铁丝网交换纪念品，与此同时，各国平民也都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向碰见的每一个人宣扬着和平的到来。
一场试图终结一切战争的战争就这么突然结束了，与战争刚刚爆发时的热情洋溢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当战争真正结束的消息被证实之后，已经对战争感到非常厌恶的欧洲人开始反思这场带给欧洲混乱与饥饿的战争，战胜国的许多人认为，如果要想使这场战争变得有那么一点意义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利用战胜者的优势签订一份足以遏制战争野心并警告那些战争狂人的终战协议，换句话说，必须签署一份严惩战败国的协议。
战败国就是德国、奥匈帝国、奥斯曼帝国、保加利亚，作为它们发动战争的惩罚，战胜国决定对这些战败国施以严厉的制裁，其中既包括领土的割让，也包括战争赔款的支付，战胜国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向世界表明它们维护世界和平的决心，同时也打算利用这些割让的领土和战争赔款迅速恢复本国遭到战争重创的经济。
除了一份必要的和平协议之外，战胜国的政府之间也达成了一个具有重要意义的国际政治信念，那就是组建一个能够制止战争、维护世界和平的国际组织，利用这个国际组织制裁那些试图发动战争或者已经发动战争的国家，保障集体安全，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战胜国决定在巴黎召开一次国际会议，这是一次和平的大会，但更是一次决定对战败国进行惩罚的大会，在巴黎和会上，战胜国将最终决定战败国的命运。
出席巴黎和会的多半都是参加了这场欧洲战争的战胜国，另外，一些中立国也应邀以观察员的身份出席此次国际和平大会，作为在世界上尤其是在亚洲地区越来越有影响的国家，中国也得到了这个观察员的身份，经过一番认真的挑选，中国中枢政府正式决定派遣以顾维钧为团长的外交使团前往巴黎参加国际和平大会，并代表中国总统和国会在大会上发表演说，向世界所有爱好和平的国家和人士表明中国政府在世界和平问题上的公正立场。
现在，中国总统赵北就在统帅堂后的花园里与顾维钧等人说话，交换意见，并就某些重要问题进行必要的指示。
“……此去巴黎和会，诸位务必记住一个原则，凡是需要表现出公正姿态的时候，一定要坚决的表现出公正姿态，要让世界各国看到，中国人是真正希望世界和平的，而且也是反对任何激化国际矛盾的行为的。
现在，德国虽然战败了，但是作为对德中立国，中国不能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我们要充分理解德国平民在战争中以及战败之后所遭遇的困苦处境，在和会上，中国虽然没有投票权，但是我们却拥有建议权，既然美国政府主张宽大对待战败国，那么，我们就坚决支持美国政府的立场，在发言的时候，诸位务必记住，要尽量的表现出中国人对德国人的回护，要向德国人展示出中国的公正立场，以增强中德两国的民间友谊。
当然，既然法国坚决主张肢解德国，那么美国政府的宽大处理方式肯定不会得到和会通过，以我之见，和会最终达成的意见肯定是折中的方案，或许就像英国政府提出的那个方案一样，虽然不会肢解德国，但是德国肯定会被迫割让领土，并对战胜国进行巨额战争赔款，这个赔款的数字肯定相当惊人，远远超出德国的承受能力，所以，在我看来，即使巴黎和会能够达成协议，但是这份协议最多只能保障欧洲乃至世界二十年的和平，而巴黎和会所起的真正作用不过是激化德国国内的矛盾和冲突，并使复仇派最终掌握德国权力。
此去欧洲，诸位除了参加巴黎和会之外，最重要的任务是向战败国搜集人才和技术，根据目前使馆方面传回的消息，柏林、维也纳仍是一片混乱，游行和小规模的武装暴动仍是此起彼伏，由于失业率非常高，许多有技术的德国人找不到工作，那么，这就是我们的机会，我们完全可以将这些人请回中国，楚才晋用，利用这些流失的德国人才为中国的工业技术进步做贡献，争取在最短时间内使中国的工业技术能够与世界顶尖水平比肩。前段日子，工商部和重工业部已经利用俄国内战的混乱局面从俄国那边延揽了一些造船与航空工业的人才，现在轮到你们外务部出面为中国搜集人才了，希望你们认真对待，不放过任何真正的人才。”
赵北坐在花园的凉亭里，与顾维钧等人一番叮嘱，每个细节都讲到了，每个重点都点到了，这让顾维钧等人非常佩服。
“请总统放心，我们一去欧洲，立即开始搜集各种工业人才，而且此次教育部也派出一批品学兼优的留学生，跟随使团一同赶去法国，届时，他们将在欧洲各工业强国寻找留学机会，为此目的，财政部也特别拨出专款，用于留学生培训事宜，现在欧洲各国刚刚结束战争，整个欧洲经济萧条，工业部门日子不好过，教育部门日子也不好过，这个时候，正是用金钱开道的好时候，不怕那些资金短缺的著名院校不肯接纳中国留学生。”
顾维钧急忙表态，说句实话，对于总统这么关心工业与人才的事务，他这个外交专家非常理解，毕竟，中国工业的发展还需要技术的进一步提升，欧洲无疑是工业人才最集中的地区，而且比起美国，现在的欧洲技术人才更容易放下傲慢，到中国工作。
“就这些了，你们可以去准备行程了，铁路那边已经联系好了，你们可以直接从西伯利亚铁路赶往欧洲，这样走得更快些，走之前将那些留学生带过来给我瞧瞧，我要跟他们说些话，让他们知道中枢的工业战略。”
既然顾维钧已经领会了领袖的用意，那么赵北也就没再多罗嗦，而且看见一名侍从室的工作人员走进花园，向他点头示意，于是便站起身，亲自将顾维钧等人送出了花园。
走出花园之后，顾维钧突然问了一个问题。
“关于我国与苏俄签订之《塔夫利达西总布条约》，目前欧洲各国反应冷淡，尚无一国发表立场承认该条约之合法性，此去巴黎和会，一定会有国家代表问起此事，而且听说沙皇俄国代表也将出席巴黎和会，届时，沙俄方面肯定也会关注此事，若是我方代表被问起此事，我方代表是否可以愤然退场以表明我方立场绝无更改之可能呢？”
赵北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不必退场。你们可以理直气壮的告诉那些询问你们甚至是质问你们的人，我国通过《塔夫利达西总布条约》所收回的是我国的失土，是俄国旧政府通过不平等条约攫取的我国领土，现在我国通过条约收回来，不仅合情合理，而且名正言顺，同时也符合巴黎和会的和平协商精神，更重要的是，这是中俄两国之间的事情，与别国无关。至于沙俄政府那边，你们不必担心，现在苏俄威胁尚在，沙俄对我十分依赖，这种时候，沙俄政府或许会被英国、法国所怂恿，但是立场绝对不会坚决，毕竟，沙俄政府现在根本就无法控制中亚地区，有我们盯着那里，沙俄政府也就不必担心中亚发生赤化，威胁其战线侧翼。”
顾维钧心领神会，告辞之后，带着随从坐上轿车离开了总统府，等他们坐上轿车之后，那名侍从室的工作人员走到赵北跟前，向他耳语几句。
“请他们过来说话，我就在花园里等他们。”
赵北只是点了点头，吩咐一句，然后走回花园，坐在凉亭里，继续批阅石桌上的那份公文。
几分钟后，财政总长熊希龄与工商总长刘揆一就跟着一名副官走进花园，并在凉亭边停住脚步。
“随便坐，随便坐。”
赵北指了指对面的石凳，随后合上那份公文，并站起身，搓了搓手。
“请总统过目，这是刚刚整理好的工业与经济发展报告，根据财政部和工商部初步的调查，目前，我国工业制成品的出口额已开始下降，而与此同时，工业原料和半成品的出口额却没有增长，只有粮食的出口额仍在稳步上升，国内的粮食价格也随之继续上涨，或许中枢必须出面进行干预了，提高粮食出口关税，以确保粮食价格的稳定。照目前的工业数据来看，工业萧条已开始，仅靠政府订货已不能维持工业繁荣局面。”
熊希龄将公文包里的那份文件摸了出来，交给赵北，今天他之所以过来，就是来向总统汇报最近国内的工业与经济形势的，现在欧洲战争既已结束，外贸形势立刻为之一变，虽然熊希龄对此早有准备，但是还是被出口数据吓了一跳。
第933章 总统的1919（下）
在欧洲战争期间，中国的对外贸易相当繁荣，也正是在这种战争经济的刺激下，中国的工业才能够取得如此令人惊讶的成就。
但是现在，随着欧洲战争的结束，欧洲各国对中国工业制成品的需求立刻降低了，实际上，在战争正式结束之前，出口数据就变得不是非常好看了，数年的残酷战争使欧洲各国都进入了经济萧条，需求下降，这种局面之下，熊希龄这个财政当家人当然是非常着急的，虽然对于这种形势的到来早有准备，但是当他拿到最新的统计数据的时候，还是被吓了一跳。
“欧洲战争既然结束了，那么工业的繁荣景象自然也会随之消退，关于这个话题，我们已经探讨过多次，对于目前的工业局面，我一点也不感到惊讶，至于粮食的出口问题，欧洲正面临饥荒，现在确实需要大量进口粮食。昨天张季直也跟我提过，说他的纱厂已经开始裁员，问我是不是打算再向西北地区招募一批农妇，他说，有些纱厂女工愿意去西北那边安家，让这些失业女工去西北当农妇多少也能缓解一下东南地区的就业压力。”
赵北倒比熊希龄镇定得多，接过文件，先与熊希龄说了几句话，然后才翻开文件，匆匆看了看。
“这么说起来，工业的萧条已开始了，那么商业的萧条也不远了。”
工商总长刘揆一叹了口气，作为直接主管工业与商业的官员，他比熊希龄还着急。
“不必如此紧张，中枢早就制订了应对方案。现在国防军刚刚控制了浩罕素丹国和塔什干素丹国，最近农林部正打算向那边进行武装移民，至少有五万汉民将移居到锡尔河中游地区进行垦殖，这只是中亚移民方案的第一步，虽然需要稳步进行，但是依靠这种方式多少可以缓解一下工业部门就业的压力。”
或许是看出刘揆一有些沮丧，熊希龄安慰了这位同僚几句，不过安慰归安慰，其实熊希龄也是发愁，虽然中枢政府早就制订过应对工业萧条的方案，可是面对如此凶猛的经济衰退来势，他这个财政总长多少也有些手忙脚乱的感觉，而且他也知道，内务部也已接到中枢命令，开始密切注视城市里的动静，尤其是那些工业发展速度很快的城市，这几年中国工业的发展速度太快了，城市里工人数量增加很快，其中许多都是完全依靠打工过活的无产者，这些人不像农民，在乡下好歹有一点土地，就算在城里找不到工作，也可以回乡种地，面对突然失去工作的局面，很难保证这些真正的无产者能够保持冷静，毕竟，工厂主的花天酒地与工人的微薄工资相比，这之间的差距确实让人瞠目结舌。
目前财政部正与工商部在筹备《失业救济法》，但是这只能平息部分工人的怒火，在俄国革命的影响下，内务部当然要提高警惕。
下一步的中枢工作重点就是与蔓延开来的工业萧条抢时间，将城市里的失业者转移到那些新开辟的边疆去，让他们不致于流离失所，保证他们的基本生存，同时也利用这个机会加强对边疆的控制，并带动边疆地区的工业技术发展。
这是一个全局性的工作，参与的不仅有财政部、工商部、农林部、内务部，而且也有铁道部、交通部甚至教育部、陆军部，虽然工作庞杂，但是既然前几年的小规模移民实边行动已经总结了足够的经验与教训，那么现在再实施起大规模的移民实边行动就是游刃有余，关键还是一个财政问题，也正因此，在这个移民实边行动中，负责牵头的正是财政部。
“中亚地区的移民行动必须抓紧进行，但是外蒙古那边的移民行动比中亚更重要，现在天气暖和了，适宜作战，而且俄国内战双方签订的那份停战协议也即将到期，一旦到期之后，俄国内战很可能重新爆发，对此，中枢必须做好准备，外蒙古的移民行动必须加快进行，务必赶在俄国内战的战火重燃之前确保边境移民定居点的建设。”
“哦？总统认为俄国内战会重新爆发？是否是从沙皇政府那边传来的消息？”
见赵北突然提起俄国内战，熊希龄一愣，急忙追问。
“根本不必沙皇政府传递什么消息，按照布尔什维克的主张，沙皇制度是一定要完全的彻底的消灭的，不消灭沙皇政府，就等于是两个俄国政权并立，无论是布尔什维克政府，还是沙皇政府，都不会容忍敌对政治力量的存在，他们之间的内战迟早会重新爆发，而我们必须对此做好应对准备，无论谁赢谁输，这场内战决不会在短时间内结束。”赵北说道。
熊希龄迟疑了一下，问道：“若俄国内战再次爆发，不知总统如何应对？是否继续给予沙皇政府强力支持？还是坐视沙皇政府被布尔什维克消灭？如果任由布尔什维克消灭沙皇政权的话，只怕俄国的赤色革命会波及我国。”
熊希龄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目前正式表态承认中国与苏俄签订的《塔夫利达西总布条约》的国家除了签署国之外，只有一个兰芳第二共和国，以及那个“影子国家”高丽独立国，就连号称中国“准盟友”的日本也还在观望，至于俄国沙皇政府，则对这份“卖国”条约深恶痛绝，